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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皇妃,暴君的女人全文阅读

作者:慕容梓婧     天机皇妃,暴君的女人txt下载     天机皇妃,暴君的女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0章 问神(加更,八千字,祝节日快乐)

    谢流云越来越担忧,“皇上,真的要这样做吗?按照夏君所说,这可是压制着什么东西的,这蛇形物毁去,那妖物放了出来,说不定会给邾国带来不可收拾的后果。窒”

    “越是这样,越证明靖儿有可能被困在里头,若朕不救她,还有谁能救她?谢流云,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若这真的是邾国之难,也应该是所有的邾国人一起承担,或者是由朕承担,而不是让靖儿一个女子承担。”

    “要不然,我们请行内高手吧?”谢流行再次提议。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得乌弋山一声冷哧。

    “高手,高手都折得差不多了,还有谁能帮我们?除非曾经的杨公复活。”

    谢流云也知道,想找一个会风水数术的并不难,但是能找到一个闯入倒阴阳八卦阵的人却很难,毕竟连况离都进去了,到现在没有出来,这世间能比况离高明的人,除了杨公,真想不出还会有谁。

    乌弋山又道:“这东西,火烧不坏,人拉不走,其寒无比,看来,只能上牛劲儿了。”

    “何意?”曹炟问道。

    “找上百头火牛,拴住这蛇形物,一起扯,总能将它连根拔起。”

    乌弋山干脆放弃了有关用数术破解的方式,也建议用蛮力。

    其实他并不是随便说说的,火牛乃至阳之物,与这寒物相克,又兼牛力无穷,的确是人力不可相比的。他的建议也只是存着侥幸之心,毕竟一下子找到上百头火牛也是不容易的事,没想到过了片刻,曹炟道:“好,就这样办。戛”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来急匆匆的回报,“皇上不好了,夏君跑了!”

    这件事本来就在曹炟的预料之中,早就计划好的,这时只问,“柳大人呢?他在哪里?”

    来回报的人道:“就是柳大人,放走了夏君。”

    接着又道:“现在柳大人跪在正殿门口请罪。”

    曹炟的手蓦然握紧,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流云道:“皇上,我们是要回宫吗?”

    曹炟却摇摇头,“不必了。”

    谢流云的心头冒出一股凉意,“皇上若不回宫,恐怕柳大人的命——”

    “他既已经跪在殿前请罪,可见的确是他放走了夏君,这样不忠不义之人,朕又何必救他。”

    “皇上!”谢流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皇帝。

    却见他神色冰冷,目光只是盯在蛇形物上。

    谢流云气急败坏,“皇上不回宫,我回!我不信柳大人会私自送走夏君!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

    谢流云说着,也不等曹炟再说什么,立刻打道回宫。

    而曹炟则道:“找一百头火牛,拉这雕象!”

    “是!”

    ……

    谢流云回到宫中的时候,只见柳溢的确跪在正殿门口,而尹铉则让人搬来一座宽大的太师椅,稳稳地坐在椅子中。尹铉面容冰冷,眸光煞气重重,腰间长剑此时看起来格外扎眼,而柳溢则只冲着正殿而跪,然而却高昂着头颅,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

    谢流云见状,赶紧走到他的跟前,“柳大人,柳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尹铉并没有阻止谢流云询问,只是眸子里煞气更重。

    柳溢往谢流云身后看了眼,并没有发现曹炟的影子,莫名竟是松了口气,这才潇洒向谢流云一笑,“谢大人,你来得正好,我与尹大司马正在争辩一个问题,不如你来做个仲裁,看看我们到底是谁说的有道理。”

    谢流云看向尹铉,“大司马,柳大人与你同级,本无上下之分,为何如今大司马竟是坐在那里,而柳大人跪在这里?”

    尹铉冷哼一声,“罪人,自然是跪着的。”

    柳溢又道:“在你的眼里,柳某的确是罪人,居然私下里放走了夏君,但是,柳某却不负皇恩,亦不负天下人。如今,小四河已经混乱,就要被奸人占据,急须夏君回去亲自处理问题,而大司马执意扣留夏君,致使问题不能得到解决,小四河的天烬必然大乱,介时,只怕不止小四河周边诸国要遭央,邾国更是首先便受其害!邾国的百姓,更是首当其中要被残害!是以,我不负皇恩,不负百姓,我没罪!”

    尹铉哧地冷笑,“柳大人既然自称无罪,又何须跪在这正殿之前,自落官帽请罪?”

    “柳某虽然不负皇恩,但终究此事未得皇帝应允,因此才来请罪。”

    尹铉噢了声,“皇上,真的不应允?”

    柳溢怒道:“皇上若是应允,恐怕大司马就不能大刺刺的搬来大椅坐于正殿之前了!皇上一时糊涂,却恰巧被你这奸人得道,皇上啊,皇上!”

    “大胆柳溢,犯此重罪,尚未追究,居然敢在背后编排皇上!可谓罪上加罪,罪不容恕!”

    谢流云听了二人谈话,已经知道二人争执的,便是该不该放走夏君。

    其实以谢流云的角度看,夏君当然是必

    tang须得放走的,因为去小四河的那位假“夏君”,有可能是姬静姝,按这个女人的心性,一旦控制了小四河的军队,只怕天下再无宁日。

    之前,谢流云不是没想过,想办法将夏君放走,然而因为碧落行宫事宜主要是他负责,分了心,因此这念头动了下并未深入,却没有想到,一直以辩论之才立于朝堂,看起来很厉害然后却是个真正的酸秀才的柳溢,在这样的时候能够做下如此绝决的决定,这令他在刹那间,对柳溢的认识有了新的看法,并且肃然起敬。

    他吸了口气道:“大司马,既然夏君逃了,现在最关键的是应该立刻派人逮捕夏君,而非在此询问柳大人。既然柳大人,相信皇上从碧落行宫归来后,自有定论。”

    尹铉道:“此事当然不必谢大人提醒,这夏君,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

    顿了下却又道:“只是柳溢所犯罪大,私放夏君等于里通外国,乃是叛逆大罪,此时不斩,何以论公允!”

    他竟是要立刻将柳溢斩了。

    谢流云马上道:“不可!柳大人之事尚有疑点,在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没有权力斩杀于他!而且柳大人位例三公之首,没有皇上的亲口喻令,是绝不可以就这样斩了他的!”

    正说着话,以唐环为首的一众文武大臣也已经赶到。

    唐环见状,连忙道尹铉施礼,“大司马,柳大人此举虽然鲁莽,但夏君却未必能够逃得了,只要将夏君追回,柳大人的过失便也减轻了些,根本罪不致死。”

    柳溢听闻后却立刻转身,反而向着众文武大臣深深地嗑了一头,“众位同僚,大家的好意我柳某心领了。放走夏君,虽是柳某一人之意,然而柳某也是再三思虑,权衡轻重之后才做的决定,此刻,众位大人若真的想帮柳某,想要柳某死得其所,便请各位大人不要再去追捕夏君,夏君能否顺利回归小四河,意味着未来十年甚至是二十年,邾国与周边国家的和平,大家一定与柳某一样,不愿再看到生灵涂碳,柳某死不足惜,但愿能够以此一举,救得家国二十载。”

    柳溢的话,使众臣议论纷纷起来,其实有关夏君的事,众臣都已经听闻过,甚至是讨论过,但因多数大臣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只知道是有人冒充夏君进宫捣乱,而且这个假冒者已经被抓住,因此文武大臣并未就这件事再行商讨,以为假冒的夏君一定会被斩。

    没有想到,夏君不但没被斩,而且还被柳溢放了。

    这时听柳溢所言,倒是被关在皇宫内的夏君,才是真正的夏君吗?

    他们一直难辩对错,只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没有谁站出来发表建设性的意见。

    尹铉见状,呵呵冷笑,“此夏君,乃是假冒者,否则皇上怎么会同意将他关在地牢里?柳大人在此说的天花乱坠,不过是挠乱众人视线而已。柳大人放走假冒的夏君,只会令小四河陷入混乱,令周边国家和邾国陷入危极,柳大人你,是真正的千古罪人,而恰恰是你,有可能使我邾国再次陷入战乱,哪有什么以你之身,救是国家二十载,柳大人太会找理由,也太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不愧是秀才出身,辩才果然是绝世无双。”

    尹铉这番话,又扭转了众臣对于这件事的看法,毕竟,既然是出现了两个夏君,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知道内情的人太少。而曹炟更是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能采取下下之策,命人暗中解救夏炚。

    此时谢流云也明白了什么,只是忽然抽出随身的宝剑,向尹铉大喊:“无论如何,柳大人乃是皇上的肱骨之臣,不能就大司马一句话给斩了!我今日护定柳大人,谁要想害他,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其实柳溢和谢流云,在政见方面也常常不合,但二人也皆能看出对方的忠心,有英雄相惜之感。

    然而直到此刻,柳溢才知道,他可能低估了二人之间的情谊。

    当下抱拳道:“谢大人,柳某临死之前,还能得谢大人这一知已,死而无撼了。”

    尹铉又道:“来人呀,把柳溢抓起来,立刻押到南门斩首。”

    柳溢从腰间拔出一丙短刀,猛地刺入到自己的左胸内,口角缓缓流出一抹血迹,谢流云听到他的闷哼声,转身见状,手中的长剑当地落在地上,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柳溢向尹铉道:“柳某不敢劳顿大司马。”

    这时包括唐环在内的很多大人都围了上来,谢流云也终于飞奔过来,将快要倒下的柳溢揽入自己的怀中,“柳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他将耳朵对着柳溢的唇边。

    听得柳溢道:“为皇上,死而无撼……谢大人,皇上,没有对不起柳某……”

    至死,他害怕因为他,谢流云会误会曹炟。

    而曹炟,对任何事,似乎都没有解释的习惯,这是令他担忧的。

    其实谢流云眼见柳溢自杀,而皇帝始终没有过来,的确心里泛着寒气,但是听到柳溢如此说后,便明白柳溢和皇帝之间恐怕是有什么

    约定,当下只能悲伤地流泪,而柳溢便也在此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谢流云喃喃地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是宿命,也是应该,柳兄,你精忠报国,死得其所,你放心走吧,你的遗志,定会有人代你完成。”

    ……

    尹铉见柳溢已死,便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站起来离开,就在这时有人来报,“大司马,柳溢的家人已经于两日前秘密离开安阳,只是临时找了些流浪汉扮作府里小厮,掩人耳目。如今,去向如何,却已经无法寻得了。”

    尹铉冷哼了声,道:“继续找!”

    这人又继续禀报道:“听王将军说追捕夏君之事也不顺利,不见踪影。”

    “没用的东西!”

    尹铉一甩长袍,冷气森森地道:“看来只有尹某亲自出马了!”

    说完,再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柳溢和神情悲伤的谢流云,冷哼了声,带人往皇宫外面行去。

    安阳城。

    因为柳溢之死,夏君之逃,尹铉亲自带着骑兵,旁若无人策马骑行于闹市,一路过来,鸡飞狗跳,百姓们哭爹喊娘,有不少人逃躲不及受了伤。而尹铉只恨有人挡自己的路,一鞭子下去就能把人卷起扔在路边,却不管那人死活。

    碧落行宫。

    有人在曹炟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曹炟的眼睛微闭,面色煞白,就算再镇定,再能压抑住心中的难过,却依旧掩盖不住脸上痛失良臣的遗撼和悲痛。再过片刻,却硬生生地将这情绪压下,一双眸子再睁开时,里头满是坚定和冰冷,“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之前皇上就安排好的地方。”

    “无论想任何办法,带他们离开安阳,护送他至小四河。”

    “是!”

    那人走了后,曹炟又让人叫来了聂玉郎。

    聂玉郎神情严肃,“皇上,柳大人是不是——”

    曹炟微微地点了点头。

    聂玉郎神情一黯,眸里有水光闪烁。

    “聂玉郎,白老爷子现在何处?”

    “他就在附近,随时侍命。”

    “听着,无论如何,要送夏君回到小四河,无论想任何的办法,要护送他到小四河。宫中侍卫没有江湖经验,怕不是尹铉的对手。你和白老爷子尾随刚才那人而去,将夏炚从他手中劫走,从现在开始,这只是江湖上的事,与朝堂无关,而你与白老爷子若遇到艰难与围困,朝廷是不会出面解救的,要全靠你们自己,聂玉郎,你敢承担这个重责大任吗?”

    聂玉郎郑重地跪了下来,凝重道:“聂玉郎,领命!”

    他站了起来,“然而,若我与白老爷子都走了,皇上这里,只靠梅花卫队——皇上,您要保重。”

    “此战,不是他死,便是我亡。聂玉郎,若朕不幸失败,你和白老爷子及所有相关众人,不必再回安阳了。”

    “皇上——”

    “时机不等人,快去吧。”

    曹炟拍拍聂玉郎的肩,“无论成败,都替朕谢谢白老爷子及其你们的江湖兄弟们。”

    聂玉郎终是再点了点头,一个大男人,红了眼圈。

    却不再犹豫,立刻跟上了之前离去的那个侍卫。

    ……

    这时候,碧落行宫已经成了牛马场,一百头肌肉紧实的火牛,已经被牵到了蛇形物前,没有数术,没有风水,什么都没有,就这么硬生生的去破坏。曹炟看着那蛇形物,唇角抿得很紧。

    待一切准备就绪,绳子都被扯得很紧,指挥官一声大吼,“开始!”

    只见一百头牛齐齐被赶得往前走,蹄下尘土飞扬,牛的鼻子里都喷着白气,士兵们在旁边大声打气,“牛儿,加油!加油!”

    这样扯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人惊喜地来报告,“皇上,底托有些松动,裂了条缝儿!”

    曹炟的面色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眸中寒光更盛。

    只淡淡地道了两个字,“继续。”

    “是!”

    ……

    此时,倒阴阳八卦阵内,如同发生了地震般,将三人都震得站立不稳,尹凤焦急地道:“公主,快点求求神龙,让它带我们出去吧!它那么有灵性,定会同意,将我们一起送出的对不对?”

    尉迟靖也很狼狈,然而目光却是坚定,“尹姑娘,它不是你所谓的神龙,它是我陈留一族的冤魂汇聚而成。如果我不毁了它,它便要一直留在这里,一直,一直都在这里不得解脱。”

    “你,你要毁了它?”尹凤错愕又震惊地看着她,真是觉得这尉迟靖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如今这蛇形物的下面还不知道镇着什么东西呢,当时沈婥被送出前那东西出来过,看样子绝非好对付的,而且以沈婥当时的功力,尚不能毁掉这蛇形物,她又如何能毁掉它?

    “你别开玩笑了,我们还是想办法出去比较好,出去后再一起办法解决这里的事情,没

    有必要在这里硬拼啊!”她不遗余力地劝说着。

    “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你想走,就走好了,我不会拦着你的。”

    “你——你明明知道,我们出现无论是谁单独一处,都会出不去的!”

    尉迟靖却不再与她搭话,只是微拧着眉,观察着蛇形物周围,她直觉刚才的震动是与蛇形物有关,然而看了半晌并未看出什么来,倒是无意间一抬头,忽然发现灰闷闷的天空仿佛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此时正有黑色的雾气从撕裂的地方盘旋,不知道它们是出去了,还是正在进来。

    尉迟靖马上想到,定是曹炟在阵外,动了这蛇形物。

    她心里一紧,决定不再耽误时间,若那些黑雾是要从裂口里出去的,那么曹炟必定面临危险。

    想到这里,便开始蹲在地上,拿了一根棍子,画起方位图。

    一边画,一边卜卦计寻找正确的方向,计划正确的角度。

    尹凤见状,知道尉迟靖是真的不可能改变自己的主意。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况离的身上,自从沈婥被蛇形物送出阵去,况离便神游天外,似乎阵内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了一样。直到此时,尚未回魂。

    况离对尹凤无好感,尹凤不是不知,但这时候为了活命,也只能冒险一试。

    她走到况离的面前,伸手在他的面前晃晃,况离虽然神游天外,对这样的动静却不可能视而不见,不客气地将她的手拨到一边去,冷冷地问,“何事?”

    “况先生,依您说,那神龙即是十三万将士的怨气和陈留一族的冤气所化,那定不是一般的力量可以打破。况且这下面压着的妖物也不知是什么,毁了蛇形物,或许陈留一族的冤魂的确可以解脱,但是那怪物想必也是极为厉害的,这下出来,不但我们三个人有可能齐齐折在这里,万一那怪物出了此阵,不知道是否会造成生灵涂碳?”

    尹凤自觉得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况离却只是淡漠嘲笑,“倒不愧是尹家人,当初敬恒皇帝在世的时候,尹家人便是什么事都能提升到家国的高度,堂而惶之违逆皇命,独霸一方。如今你不过是一介小小女子,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尹凤被嘲讽,却依旧面色不变,“那又如何?尹家为国尽忠,便是把所有的问题上升到家国问题,也并不算过分。况且如今现实摆在眼前,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送死?

    假如这里的怪物,真的是有巨大危险的,冒险将它放出来,去祸害无辜之人,你们又忍心吗?”

    “对不起,在我的心里,并没有家国天下。”

    况离语气依旧淡漠,答案却是明确的。

    对于一个心中没有家国天下的人来说,你跟他说什么百姓、国家,可以说是对牛弹琴而已。

    尹凤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晌,有些崩溃地道:“疯子!你们两个都是疯子!你们一定是会后悔的!”

    尹凤沮丧万分,心中充满了悲哀。

    可怜她一生受人白眼,现下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机会,居然不明不白地陷入此阵中,实在是——不甘心!

    她咬了咬嘴唇,往四周看,希望能够找到出路。

    就在这时,她也注意到了蛇形物上方的天空,那个巨大的裂口,还有那些盘旋的黑雾。

    她的目光一凝,眸子里闪过一抹惊喜。

    这个裂口,难道不是出口吗?或许这就是,唯一出去的机会。

    她立刻盘腿坐下,手中捏决,决定以自己的能力冲出去。

    况离终于也收回了自己的心思,当然也看到了那个裂口,也看到沈婥已经在蛇形物周围画了一个完整的八卦图,显然她用的方法与沈婥用的方法是一样的,况离走过来,问道:“有把握吗?”

    “本来是没有,但现在此阵怕是因为外地,而产生了一个裂口,同时撼动了蛇形物的座基,所以现在应该是有把握。”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这是我陈留一族的英魂,但他们被困此处,我有理由让他们解脱。但是,若他们能与我说话,他们会愿意离开吗?”

    从蛇形物救助沈婥的事情能看出来,它是有灵性的。

    况离道:“这有何难?直接问好了。”

    说着,他拿出自己的玉质卦钵,然后往钵中插了三根枯枝,代表三支香,然后放在蛇形物面前,和尉迟靖一起跪下,“陈留一族的先灵们,若是你们同意靖儿的决定,便请将三支香收下,若是不同意,便让它们保持原状。”说着,况离先嗑了三个头。

    尉迟靖也嗑下头去,再抬眸时,脸上却已经挂满了泪水。

    她是沈婥的时候,就已经来过这里,见过蛇形物,然而这又迟了好些年,才再次来到这里,不知道先灵们有没有怪责于她?她一时觉得自己很无能,又觉得很多事不是自己能够把握的,又觉得,过去的那些年,似乎总有些难解的迷,自己浪费了很多的时光,无论对陈留一族,还是曹炟,甚至于自己

    ,都是亏欠的。

    半晌,那三柱“香”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尉迟靖看了眼,哽咽地道:“父亲,您是否不放心这里的妖物?害怕他们出来祸害苍生?虽然你们并不是自愿的,而是被杀手,强行送到这里来鎮壓邪物的,但你们依旧心挂苍生,就算是被迫的,就算自己一族是被冤死的,你们仍然愿意完成这个使命?”

    很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尉迟靖又道:“父亲,剩余的事情,交给靖儿吧。十三万将军及陈留一族的灵魂,不该被困此处。女儿愿意为后来的一切,承担起责任。至于父亲,及十三万将军的英魂,早已经完成了自己该要完全的事情,你们已经仁之义尽,你们不负军魂,不负邾国,不负陈留英名,你们不该永远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你们应该获得自由。”

    然而,面前的“香”,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尉迟靖与况离互看了一眼,这是不同意她的决定吗?

    当年沈婥,也曾以卦钵,想毁了这蛇形物。

    后来被蛇形物送出阵去,他们是不愿意的吗?

    想要维持现状吗?

    尉迟靖却不想再维持现状,她自己经过了安歌之事,坚信这世上,是有灵魂存在,她怎么忍心让陈留一族的人困守此处?直到一生一世,或者几生几世,不得投胎转世?

    尉迟靖再次嗑下头去,这次却嗑得很用力。

    抬头时,额上已经出现青紫,一缕血丝由伤口流出。

    “父亲,若女儿放任一切维持原状,却也是做不到,那不如让女儿此刻便跟你们在一起,与父亲及陈留一族的人,一起守在这里好了。父亲,已经有人用蛮力撼动了基座,大概是陈留一族的使命仅到如此了,若再守下去,必有更厉害的人出来,撼动大阵,介时,父亲与陈留一笑已经衰弱,自信真的能够守得住吗?而陈留一族的悲剧,该到此刻结束,难道要一直延续下去吗?”

    她语气坚定地继续道:“我宁愿与邪物,同归于尽,也不愿,继续与对方对恃,直到有一日我方衰弱。”

    她正说到这里,忽然见况离卦钵中的三支“香”,忽然化出几点火心。

    接着迅速变成一缕轻烟,竟是接受了的意思。

    尉迟靖泪流满面,却是噗嗤笑了出来,站起来,走到蛇形物的跟前,轻轻地依在它的身上。

    就像依偎在父母的怀里,虽然悲伤,却也有幸福——题外话————明儿是除夕,慕容特别加更至八千字,以预祝大家除夕快乐,万事如意!同时本文除夕及整个过年时期将不停更,大家有空便来逛吧。祝大家来年身体康健,财源滚滚,万事如意!最好的祝福送给大家,爱你们么么哒~:)

第461章 没发现的东西

    况离对这蛇形物更是肃然起敬,陈留一族化为蛇形物,在此压制邪物这么多年,虽然散发着冤气和怨气,然而却似乎还是理智地控制着事态的发展,他们的忠魂,依旧指引着他们去做正确的事情,去尽量地守护着百姓及邾国的安危。如此忠魂,落得这样的下场,的确是令人唏嘘。

    ……这时候,只见尹凤,忽然大叫了一声。

    她的身影居然也向一缕轻烟般,迅速地升至裂口的地方。

    况离便要追过去,却被尉迟靖扯住,“师兄,你道行高升,难道看不出此女之异变?她命数不到,你杀了她是逆天而行,你我不遵天命,已然各自受到了惩罚,不要再多事了。戛”

    况离终也顿住脚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终于道:“你知道了?”

    尉迟靖的眸光温柔而澄明,像世上最明亮纯洁的阳光,“师兄,你我认识这么多年,直到此阵中,才能够真正的认清楚你。对于以前的一切,我只能说谢谢。师兄,你的缘分便快要到了,这次,不要再失去机会。”

    况离忽然将她拥入怀中,“我应该,早早挺手此事。”

    尉迟靖在他怀里依偎了片刻,感受到温暖,这才道:“一切都是命数。窒”

    再抬眸时,便见尹凤的身影也是徘徊在裂口之处,叫声凄厉悲惨,数股烟雾缠绕在她的周身,她身体扭屈,在黑雾中痛苦翻滚,如同正在接受烈火地狱般的煎熬,头发忽然被烧灼起来,顿时变得火红,连眸子也变得火红,在极度的痛苦过后,她忽然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我不死!我不要死!你们打败不了我,我不会去死!”

    随着这声音,她的身影忽然脱出黑雾而去,消失在裂口之处。

    尉迟靖看向况离道:“此时黑雾被这么一搅合,最是虚弱的时候,师兄你若出去,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靖儿,我倒也想见识见只这邪物,才不枉我在世上走了这么多年。这次,你赶不走我。”

    尉迟靖知道,这样的时刻,她的确赶不走况离。

    当下点点头道:“好,那就让我们师兄妹,好好的会会这邪物!”

    说这话时,目光坚定明亮,对将要面对的,竟似乎半分恐惧也没有了。

    ……二人不再耽误,二人各自执钵,双脚踢在八卦阵内,目光紧盯蛇形物,神情凝重,双钵出手……

    只见双钵击在蛇形物之上,只听得一声龙吟,震撼天地,一时间四处摇晃,阵中一切都开始变得扭屈,而阵外亦是因此而一片混乱……

    整个安阳城,似乎都震动了起来,还有那隐隐的龙吟声,每个人似乎都听到了。

    尹铉忽然扯住也马缰,马儿蹄下混乱,状极不安。

    尹铉则向四处看着,目光鹰挚可怕。

    谢流云正让人抬着柳溢的尸体往宫外而去,听到此声音,往四处看去,只见树林簇簇。

    “柳大人,莫不是蛇形物终于被击倒?”谢流云这样说着,双目中出现深深的忧虑。

    百姓则都从屋子里出来,仰头看向天空。

    只见天空之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乌黑的阴云,渐渐地遮住了骄阳。

    众人心中都产生不安和不祥的感觉。

    碧落行宫内,百头火牛忽然挣断了了绳子,疯了般行宫外跑去,有些士兵闪避不及,居然被这些火牛踩死或者踏伤,随着蛇形物的塌陷,从那里开始,整个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如同是一块要碎裂的糕点,处处都显示出裂纹,而且每个裂纹中都冒出数股黑雾,看起来非常可怕。

    黑雾所过之处,传出惨嚎,被黑雾包裹着的人,都痛苦地倒在地上,再过了片刻便满面黑紫的死去,尸体肿涨发亮,非常可怖。

    这些事情似乎只是刹那间发生的,曹炟见状,蓦然飞身而去,躲过一股黑雾的袭击,却是立刻指挥着随时侍命的梅花卫队,“快去拿网将火牛拦住,且莫让它们冲进城内!”

    梅花卫队训练有素,个个身轻如燕,迅速跃起往前赶去,企图拦住火牛。

    乌弋山自问也是见多识广,但是这样的情形,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愣怔了下后,又往曹炟冲去,将他扑倒在地,躲过一股黑雾,“你不要命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站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曹炟一把推开他,这件事由他而起,无论如何,他都要把伤害减少到最低。

    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形,他也是没有想到的。他没有想到,蛇形物倒了之后,从地底出来的不是什么怪物,而是这样有毒的黑雾。也没有想到火牛在扯倒了蛇形物之后,会忽然癫狂。

    眼见着士兵被黑雾裹夹,而火牛集体冲入城内。

    曹炟身上皇帝,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眼见着一头火牛从自己身边不远处冲过,他牙一咬,忽然扑到了火牛的身上,双手狠狠地扳住火牛角,想要迫使火牛停下来。火牛被忽然而起的震动和黑雾吓疯,此时哪里能够听得指挥,只是摇头

    tang晃尾,不顾一切地往前疯跑,曹炟拔出匕首,一匕首插在牛的脖颈处,火牛狂吼一声,猛地将它甩了出去。

    曹炟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了十几下才停住,全身已经多了数十个小伤口,然而那头火牛的脖颈***,往前再奔了一段距离,轰然倒下。

    正在这时,又有一头火牛冲过来。

    火牛之上却已经有一个梅花侍卫,只是他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出现在道上,惊恐之下只扳住牛的脑袋希望牛能够改变方向,不要撞上了曹炟,但是疯牛的方向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眼见着火牛就要从曹炟的身上踏过去,忽然从侧里出现了一条绳子,缠住了曹炟的身体,并且猛地往这边扯,曹炟的身体飞起,险险避过火牛。

    “曹炟!你是第一个敢和疯牛搏斗的皇帝,我敬你是条汉子!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别忘了当初你答应我的事!”

    曹炟看清眼前之人正是夏炚,只是他换掉了素常所穿的白衣,换上了邾国普通士兵的衣裳,正说着话,聂玉郎也是随后赶来了,与曹炟目光一对,聂玉郎跪了下去,“皇上,夏君执意要来此处,不肯立刻逃走。”

    这其实也是在曹炟预料之中的,当下只道:“无防。”

    一行人眼见情势已经颇难控制,便先到了一处较为安静的地方,曹炟道:“夏君,看样子术阵已毁,压制的怪物该是出来了。靖儿若是真的被困此阵中,今日便是她出阵之日,你即想带她走,便想办法将她从恶阵中平安带出。”

    夏炚似是正在等他这句话,“和帝,说话算数!”

    曹炟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抢过了夏炚手中的绳子,甩了出去,套住了另外一头疯狂的火牛。

    ……

    事情发生的太快,还是有几十牛火牛冲进了安阳城。

    冲入街道,疯狂地冲向百姓。

    梅花卫队的侍卫们,竭力阻拦火牛,实在阻拦不了的,便抢在火牛的前面去救出百姓,期间又杀了不少的火牛,有些火牛跑着跑着便倒了下去,血流一地。尹铉此时骑马站在高处,眼见城内情况,冷笑不已,曹炟啊曹炟,这次你可是闯了大祸了,看你如何收场?

    但其实因为梅花卫队的努力,火牛伤到的百姓很少,反而是之前尹铉的马队横冲直撞,伤了不少人。

    不过安阳城的今日,先是尹铉弄得鸡飞狗跳,后有火牛冲入城中,实在也令百姓们惊魂未定,恐惧连连,只知道这些都是朝廷弄出来的事儿,哪还分得清什么大司马什么皇帝,有些迷信的老人则在这时候企求上苍保佑,参拜菩萨。

    夏炚大胆地来到阵眼之前,只见被火牛扯开的蛇形物基座下,一个黑黑的大洞,此时里头黑气萦绕,看不到底,但依旧觉得阴气森寒,令人如坠三尺冰窖般瑟瑟发抖。

    他捡了一个小石子扔进去,却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

    这个洞,倒像是个无底洞。

    夏炚其实亦是束手无策,此时仿若除了等待,再没有别的办法。

    曹炟对风水数术虽然不了解,但对碧落行宫此阵已经有所了解,他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是帮不上忙的,干脆只专注地去解决火牛和黑雾的事情,火牛在此时已经全部都冲出阵外去,而黑雾还在继续从地缝裂口里冒出来,一股股的像一条条黑色的蛇。

    他发现一件怪事,就是黑雾虽然可怕,然而却似乎被某处无形的罩子罩在其内,冲不出已经残破的倒阴阳八卦阵。发现这一点后,他向下安排,“所以的士兵,全部都撤出此阵,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进来!”

    他这个命令下得很及时,士兵们都在指挥官的指引下,出了倒阴阳八卦阵,果然,黑雾是出不了残阵,到了阵外,他们是安全了。

    可是曹炟和乌弋山还在阵中。

    乌弋山道:“和帝,一起出去!”

    “我要等靖儿。乌弋山兄,这段时间你帮了不少忙,朕很感激你,你先出阵而去吧。”

    乌弋山哈哈大笑起来,“你小看我乌弋山是不是?”

    “你误会了。”曹炟湿淡的声音里,竟似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乌弋山感觉到了,又道:“你不要绝望,靖儿那么有本事,又有况离在身边保护,定会没事的。”

    曹炟只是一笑。

    他其实预感到,尉迟靖一定能够从此阵里出来。

    只是那时候,她不再属于他。

    说起来,阵内和阵外的情况,还是有区别的。比如碧落行宫的诸人,只是利用百头火牛将蛇形物拉扯开而已,深埋的基座被硬生生的破坏掉,地震之后,裂开的地方冒出有毒的黑雾,这黑雾却似灵蛇般并不散开,窜来窜去。而阵内,况离与尉迟靖双钵齐出,蛇形物在发出剧烈的震动后,最终还是抵不住双钵的力量,在刹那间碎成粉末,那粉末却又并非石砂样的东西。

    而如同人的骨灰散落空中,四处都被这种灰白色弥漫,它们像雪,像雨,又像是雾,片刻后就在阵内的空间内落下厚厚的一层。

    尉迟靖蹲下身,将那粉末抓起来一把,看着。

    她知道,这是陈留一族的人的骨灰,它们终于不再受诅咒而被迫守护这里,他们终于自由了。

    也就在这时候,四处黑雾乱窜,蛇形物碎裂后,现出了阵内真正的情景。

    只见这些黑雾渐渐地遮挡住了天空,阵内变得非常黑暗,四处阴风阵阵,隐约可见四周洞壁高耸,一股陈腐的气味扑面而来,已经完全不是先前的模样了。况离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着了,才发现四周洞壁上及地上,高高低低处,竟然放置了成千上百只棺材,这些棺材从外观看起来已经很破旧,有些棺木破损陈腐,棺壁掉落,露出里头黑黝黝的情形,甚至能看到森森的白骨。

    这些棺材或高或低,依洞势而置,有些平坦的平台之上,排烈的密密麻麻,让人望而生畏。

    火折子看不远,但目前看到的已经令人倒吸口凉气。

    况离道:“是了,这才是阵内的真正情形,这些日子因为蛇形物的原因,我们看到的只是假象,其实我们一直在这个洞内,一直都与这些棺材同在。”

    纵然尉迟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到了此时,却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里,竟是墓穴?”尉迟靖问道。

    况离跳到一个平台之上,踩着一具棺木,点着了壁上的一只油灯。

    油灯被点燃后,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连锁反应,洞内原本没有点燃的油灯,此时全部都点燃,顿时亮堂了很多,人也看得更远,才发现洞内不但有许多棺木,甚至还有很多没有入棺的人骨,而许多地方,仍然遗留着老旧的兵器,还有没有完全腐烂的衣裳。

    况离又从平台上跳下来,走到尉迟靖的身边,牵住她冰凉的手,使受到惊吓的她面色好转后,这才道:“这的确是一个墓穴,而且应该是个大家族甚至有可能是皇族的墓穴,但是为何这般粗糙,似乎是在短时间内死了很多人,无法造就良墓,因此都将棺材聚集在这里而已。”

    二人踩着阴湿陈腐的人骨往前走,脚下嚓嚓地轻响着,令人头皮发炸,尉迟靖道:“莫非也是冤死于此,所以幻化成妖物?因此要用陈留一族的英魂来压制他们?”

    况离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微蹙眉头,又往旁边观察了良久才道:“就算是真的冤死,也没有陈留一族及十三万将军的冤魂更冤,而且一个家族即使再冤死,也不可能由冤气化为任何妖物,这里一定有些别的,我们没发现的东西。如今蛇形物已碎,陈留一族的英魂已经随风而散,我们再没有任何的依仗和后盾了,我们要小心行事。”

    “是,我明白。”尉迟靖道。

    况离捡起地上的兵器,那是一个斧头样的兵器,柄上还刻有暗花,斧锋在这样的暗光中却依旧锋利,这么多年过去,并未生锈。

    况离目光黯沉,好半晌,忽然道:“皇后?”

    尉迟靖怔了下,“什么皇后?”

    况离叹了声,面色略微灰败,道:“靖儿,当年的天烬国灭亡之事,你定是听过的。”

    尉迟靖点点头,关于这个故事,她听过不止一次了,虽然听到的每个版本都不尽完美,而且有时候略有些说不出的差异,但大致还是相同的。就是当年天烬国皇上霓兮和其皇后残忍无道,霓兮为了保持自己的绝美容颜,居然生食小人心,而皇后亦是为了长生不老,居然用少女血沐浴。二人如此荒诞不经,已失人性,导致国内怨气冲天,后是燕王一族,联合了外族曹氏,催毁了这个令人恐怖的国家,然而后来燕王与曹氏反目,曹氏将燕王驱逐,再后来,便有了现在的邾国,而天烬只留下了天烬大墓的传说,燕王则留下了当年的君山大阵,及现在的巫国,其实亦是以燕王为尊的。

    尉迟靖想到这里,又道:“你刚才提到皇后?”

    况离点点头,“天烬国灭亡后,众人皆道皇后既然是以少女血沐浴,定然已经触犯天意,她的结局便一定是个死字。可是众人却似乎忘记了,能够做天烬皇帝的妻子,这位皇后又岂是等闲之辈?”

    历史书录,向来重男轻女,天烬国的传说中,皇后只是个喜欢用少女血沐浴的残忍女子而已,对于她的身世,尉迟靖就从未听说过。

    这下马上好奇问道:“她难道没有死?”

    “她死没死,我并不太清楚。但是她没有那么轻易的灭亡,因为天烬帝霓兮的最后一代皇后,她的祖先便是当初修密一宗的始祖明妃母佛,而皇后闺名为桑日娜娜,乃是一个明艳的女子,并且是当年一手支撑着天烬立国的明妃母佛的重孙女,继承了明妃的密修术,成为密宗一派最正统的传人,所以她不但是霓兮的皇后,更是天烬国所朝拜的明妃母佛的族人,乃是密修一族的公主兼最后一代祭司。”

    听到这里,尉迟靖已然觉得不好了,古有山医命相卜之说,其中的“山”,是秘术中的最高境界,修习者极少,而‘山’又包括玄典、养生、修密三类,其中的养生多用于修练自身,养生者追求的是健康长寿的吐纳法、炼丹法等

    ,而尉迟靖杨公所学,偏重于玄典之学,在学习基本的风水大术及八卦占卜的基础上,研习《老子》、《庄子》以达到修身养性之目的。

    而修密偏重的是咒法、武功,以前意念,达到最高境界的时候,据说可以隔空取物,以意念控制一切。

    而修习修密者,务必要付出很多东西,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以灵魂换取也在所不惜,而修密术也是山医命相卜中,最诡秘最霸道的秘术类型。这位皇后桑日娜娜既然是修密术的传人,那么她即使死了,怕也不会轻易地认输。

    果然,况离又接着道:“皇后桑日,生前便极端霸道,与霓兮亦是面和心不和,仗其美艳,又修有极高秘术,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而她背后的修密一派,尽得天烬国人拥戴,所以无论从地位、声名甚至是权力上来说,都与皇帝霓兮分庭抗礼,不分轩轾。”

    “这么说,当年天烬国灭亡之时,她一定是奋力抵抗。”尉迟靖道。

    “按道理说,她即有如此至高无尚的权力,当然是以抵抗为主,不管与霓兮如何的不和,也应该先保住天烬国。然而奇怪的是,当曹氏和燕氏打上门的时候,这夫妻二人所做的选择,令人疑惑不解。”

    说到这里,况离的神色凝重又茫然。

    只见他捡起一把剑,将地上未完全腐烂的衣裳拨开,衣裳的花纹和样式还勉强能够想象出当初的样子,况离道:“这样的衣裳,的确是当年皇后桑日近卫所穿的衣裳。”

第462章 皇上的安危大过天

    这样一来,几乎可以肯定,这里便是皇后桑日娜娜族人的墓穴了。

    况离又接着道:“当曹氏和燕氏打来的时候,皇后桑日选择了带着修密一族离开皇宫,不知去向,她不但放弃了抵抗,甚至在离开之前,用秘术将宫内但凡能够反抗的人施了咒,使他们暂时不能够反抗,只能等死或者逃跑。而霓兮虽然没有以秘术去害自己人,但是当得知敌人打到的时候,他所想的却只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容颜,及后来的富贵生活,于是带人逃到了天烬大墓。”

    这下,便是连尉迟靖都听出不对来了。

    就算是天烬国命数已至,但是以霓兮为了容颜而生食小儿心,皇后桑日为了保住青春而用少女血沐浴的情况来看,这两人绝非是遵守天道,安份守已以至于相信命数之人,何故却在最后的时刻,居然一起放弃了大好江山?毁之于此?

    然而况离将故事讲到这里,便停止了,很显然,这其中的原因和后来的事情他也是不清楚的,至于为何皇后桑日的墓地会出现在这里,他心里只是疑团重重,却没有答案窒。

    而对于尉迟靖来说,这个地方只是变得更加危险了。

    因为天烬的皇后桑日,而使陈留一族的英魂被困在此处近二十年,她对这位桑日皇后除了厌恶,还有恐惧戛。

    “况师兄,听说那霓兮,他的容颜似乎是几百年不变,那他的皇后,是否也与他一样?她死了吗?她的尸体是在这里吗?”

    半晌才听得况离答,“不知。”

    况离似乎也很紧张,二人都是提高了警惕,往四周观察,忽然,况离的脚下嚓嚓两声,接着整个人便失重往下落去,尉迟靖手疾眼快,立刻拉住了他的手臂,但是因为下坠的速度太快,尉迟靖的身体也被扯得往前滑了一截,好在另外一只手抓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才能够稳住。

    “况师兄!”她惊叫了声。

    况离身体悬空,感觉到地底传出来的阵阵阴寒之气,也感觉到尉迟靖的手,大胆地抓住他,但是毕竟是女子,他的手正在从她的手中滑脱。

    他低头看了眼,只见下面黑气萦饶,看不到尽头,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东西。

    “靖儿,放开我吧。”况离道。

    “不可以,况师兄,你赶紧借力上来。”尉迟靖反而抓得更紧。

    况离道:“现在看来,这里恐怕真的是个无底洞,你再往前走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莫要掉下来。但是我却必须去下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靖儿,你不用太担心,事到如今,有些东西必须有个了结了。”况离声音黯然,仰头看着尉迟靖,其实因为逆光的原因,他已经完全看不清她的模样。

    “况师兄,这些事以后再谈,我们一起进来,便该一起出去!”

    大概是她语气坚定,况离的念头有些改变,然而就在他低头间,却又发现那萦萦的黑雾中,竟似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再仔细一看,居然似乎是一个女子的身影,化为光影正在由黑雾中冉冉升起,他只看了一眼,便忽然明白了什么,这时便又向尉迟靖道:“靖儿,你记不记得在天烬大墓中,火公主将我错认为天靖驸马的事情?”

    尉迟靖不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件事,但还是点了点头,“记得,你与那天烬驸马,相貌似有相似之处。”

    “不,并不是相似,而是,我原本就是火公主的驸马况玄明,只是后来因为神鬼七杀阵而与先缘断绝,多年来独自游离于世上。直至后来研习巫灵珠术法,利用了巫灵珠回到前世今生,方才明白自己到底是谁。我是况玄明,是火公主的驸马,亦是修密一派的大弟子,后与天烬皇帝霓兮及皇后桑日产生了相左的意见,以一人之力无法改变大局,因此被他们追杀与仇视。我有负于火公主,有负于我主桑日娜娜,这件事,由我而起,也应该由我结束。”

    说到这里,况离的手,已经渐渐地往下滑去,尉迟靖听着他讲述这些事,一时间根本无法消化,只觉得不能放开他。

    她红着眼睛,用力全身的力气去抓住他……

    “我不管那些事,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况师兄,你不能死!”

    “靖儿,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果,所有发生的一切,原本就有迹可寻,不要怨恨命运,不要怨恨这个世界,虽然世人皆说,爱是世界上最虚无飘渺的东西,抓不住,摸不着,有些人甚至怀疑它们的存在,但是靖儿,师兄却要告诉你,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信任和依靠的。”

    尉迟靖觉得自己要握不住况离的手了。

    心碎地大声哭喊起来,“师兄!不要!我知道你能上来的,你可以的!你快点上来呀,不要吓我!”

    “靖儿,桑日娜娜在下面,我要阻止她上来。万一我阻止不了,靖儿,遇到她,一定要躲远些,不要与她对战。且记,且记。”

    说到这里,尉迟靖只觉得自己的手里一空。

    她的目光迅速落入到无底洞中,只见况离的身影已经像一片枯叶蝶,往黑雾中落中,而黑雾中似乎有点点的红绿

    tang色光芒,在况离掉落下去的刹那间,那些光影及黑雾便迅速将他淹没,洞内乌黑滚滚,黑雾上升,似乎是有很多人在里头挣扎翻滚,尉迟靖虽然心碎欲裂,此时头脑却轻醒了些,就觉得这些黑雾是不能够涌出来的,当下爬起来,跑到旁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一只棺材推过来,堵在洞口之上。

    又不放心,立刻咬破自己的手指,以洞口为中心,画了一幅八卦图,一手捏决,将洞口封起。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神情悲痛,然而动作却利落。

    她知道,无论是况离还是桑日娜娜,恐怕都会轻易冲破她这个封口,也有可能,二人相斗之下,两败俱伤,再无力冲破这个封口,而被永远地压在下面。她现在只当是尽人事,听天命,做自己能做的而已。

    封住洞口后,她无力地倒下去,靠在一个黑色的棺材上发呆。

    正在这时,只见不知道从哪里飘落一缕光亮。

    一个声音正在愤怒地大叫,“况玄明,你给我出来!出来!”

    这声音打破了墓内的静谧,尉迟靖的睫毛微动,眸子里闪出一抹微光,“火公主,火公主是你吗?”

    听到声音,那光球倏地就到了她的面前,然后看到了她。

    光球内果然是许久未见的火公主,此时她有些怔然地看着尉迟靖,茫然道:“听他们说,你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安歌,你还记得我吗?”

    尉迟靖将手伸展开来,使光球能够顺利地落在她的手上。

    “阿火,我的记忆恢复了。”

    火公主嘻嘻一笑,“我就知道,他不能控制你多久的。”

    此时尉迟靖恢复了记忆,自然是前后连通,很多事都想通透了,也知道火公主所说的“他”,必然是指夏炚。

    当下只问道:“这里很危险,你怎么下来了?”

    光球里的红火小人儿,一脸愤念,“还不是因为你,夏炚自己是个胆小鬼,看到这里头黑雾重重,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牺牲我,让我下来探探路……”

    原来在蛇形物座基被毁后,出现一个幽深无底的大洞,从上面看黑雾重重,令人恐惧。夏炚说下大话,一定要救出尉迟靖,但他其实实在不能确定尉迟靖是否还在阵下,也不能真的就透过黑雾下来查看,最后只能从袖中取出光球,拜托火公主道:“阿火,靖儿便是你的朋友安歌,这点你早就知道了,朋友有难,你该不该去救她?”

    阿火虽然鄙视他,但是又想着若能够趁机从他手中逃脱倒也不错,因此瞪着他道:“你是胆小鬼,自己不敢去救尉迟靖,却用这样的办法逼我去救,那也没什么,这黑雾虽然可怕,但我有光球护身,黑雾自是伤不了我,不过,夏炚,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尽管说。”这一刻,夏炚倒是大方了。

    “我倒是愿意去这黑洞中闯一遭,但是不管结果如何,回来后你都不许再控制我!”

    “一言为定。”夏炚如此道。

    说完后,夏炚便松了手,火公主的光球便直冲入黑雾。

    火公主非常人,光球也的确有隔绝毒气的作用,因此她倒是很顺利地到达洞底,然后马上感觉到了熟悉的存在,这才喊起驸马的名字。

    说完自己的来意后,火公主又道:“既然你活着,以你的本事自然可以出去,但是你无法通过黑雾,这是个很大的问题,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一会儿,你藏在棺材内,我送你出去,只要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黑雾,它们也是伤不了你的,但是有一点,你得告诉我,况玄明那个家伙现在去哪里了?”

    火公主的话,迅速将尉迟靖的思绪扯回到现实中。从刚才发生的种种迹象来看,蛇形物被毁后,的确有可能放出那妖物,而那妖物无疑便是曾经的天烬皇后桑日娜娜,既然她是一个有思想的人,并且拥有高超的秘术,所以蛇形物被毁,她出这倒阳阴八卦阵,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她要以何种的方式出现,或者是被况离缠住,永在阵下,这都是很难预料的,而且她也不能一直等在这里。

    而火公主的到来,有可能是她唯一的生机。

    想到这里,她在心中已经做出了权衡,当下道:“从这里掉进去的,不是况玄明,而是况离。火公主,只要抹去我刚刚画好的封印,你就能够顺利的进去。但是听他说,曾经的皇后桑日娜娜在阵中,她是你的后母吗?她即活着,想必不好对付,所以还请火公主三思。”

    火公主道:“他欠我的,就算他死了也得还给我。”

    尉迟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况玄明和火公主之间的事情的,见火公主已经有了决定,她也不再多劝说什么,走到洞口,将刚才好不容易推过来的棺材又推开些,露出一个刚好火公主的光球能够进入的小洞,然后捏起手决,念念有词,一会儿,听得她道:“等会你可以从这里进入,但是洞口是用八卦封住的,所以关键的时候有可能会出不来。”

    火公主点点头,“我明白。”

    光

    球迅速地往周围看了一圈,最后找来一座铜棺,尉迟靖打开棺材,就见里头竟是一座空棺,这时也不管为何这里会出现空棺,立刻躺到棺材里去,在盖子盖上的那一刻,火公主道:“在这样的棺材里头会窒息的,希望他们能早点救你,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算一条最近的通道出来,因为黑雾中容易迷失方向,而我们必须要争取时间。”

    尉迟靖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立刻摇起卦钵,一边算吉位,一边算方向与距离,片刻之后,已经算完,道:“从这里往上至黑雾处,只有一处吉位,在正西偏左的地方,我观察那黑雾似乎在那里更加的薄弱些,想必可以从这里通过,这次要麻烦阿火了。”

    阿火道:“你算的果然没有问题,我相信你已经恢复了正常,这样子,我将你送上去,也会更加的放心些。”原来火公主在冲下黑雾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西边靠左的方位,黑雾薄弱,若是能够冲出去,也只有从这里冲出去。

    尉迟靖很明白她的心思,只道:“那么,我们开始吧,再见。”说完,她便主动地躺进了铜棺内。

    “再见。”棺材盖就这样合上,火公主捏着手决,铜棺渐渐上升,没入到黑色的毒雾之中,看不见了。火公主最后用力将它往上托了下,然后不再犹豫,光球回返,往之前留出来的那个洞里而去,一边往里沉,一边还在大喊,“况玄明!你在哪里!快点出来!”

    ……

    碧落行宫内,黑雾流窜。

    等闲人等,都不敢再进来。

    连尹铉都只等在阵外,他猜想着,有可能夏炚在临走之前,也会来到碧落行宫,但他真的来到后,却不愿与曹炟一样,在阵里忙禄,只是等在阵外。眼见着黑雾如灵蛇般窜来窜去,尹铉的眸子里却有些许激动之色。

    这激动,甚至使他差点要忘记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了。

    一座铜棺忽然由基座处冲出,铜棺上本来缠绕着很多的黑色烟雾,在出了地面的那一刻,忽然都散开来,铜棺静静地落在夏炚的面前。

    铜棺很重,夏炚等了片刻没有任何的动静,他小心翼翼地将铜棺打开。

    只见铜棺内,一个女子静静地躺在里头,虽然在地墓内滞留了很长时间,衣服头发都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减她身上的端庄之色,仿若外在的装饰已经不能够影响她的任何。

    铜棺打开后,女子那双澄明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失望,一抹疑惑。

    然而下一刻,却是明媚的一笑,“夏君。是你。”

    夏炚再次见到这熟悉的容颜,又怎么能不激动?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接探身将她从棺材里抱了出来,“靖儿,你还活着,太好了。”

    尉迟靖声音软软的,道:“夏君,那黑雾虽然没伤了我,但也影响到我,我现在全身酸软,动不了了。”

    “靖儿放心,你会没事的,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他说着,抱起了尉迟靖。

    就在这时,一直在不远处的曹炟,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很想冲过来看看情况,看看尉迟靖到底怎么样了,但是他又不敢过来,看到尉迟靖虚弱地躺在夏炚的怀里,倒也真正的是一对壁人,他能救她,他能保护她,而他,带给她的却只有灾难和危险。

    夏炚并未告诉尉迟靖,曹炟就在不远处,只道:“靖儿,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没有听到回答,低头看时,她已经昏迷过去。

    夏炚抱着他走近了曹炟,目光微冷,“和帝,希望你说话算数,如今靖儿可是被我救出来的,若不是我,她已经死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在上次安阳大劫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了她,她有这样的际遇,并不代表次次都要为你而消耗,总之,这次我是不会放手了。”

    曹炟的目光紧紧落在尉迟靖的脸上,最后忍不住伸手,想要触一下她的脸颊,却被夏炚冷冷的目光阻住,“和帝,请你自重。”

    “从这里的东南方向出去,聂玉郎和白老爷子在那里等待,他们会护送你和靖儿至小四河。小四河也并不太平,夏君,你的情况比我好不了多少,你唯一比我强的只是,你的部下并未要追杀于她,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保护她安全,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夏炚一笑,“你放心,她在我的身上,绝不会再出什么事。”

    夏炚再见他看一眼,“再见。”

    而后抱着尉迟靖,往阵外行去。

    阵内黑雾处处,如灵蛇般,然而它们似乎并不再主动的攻击人了,看起来很危险却不似刚刚见它们出来时那般可怕了。此时夕阳西下,合着阵内一些没有收拾完的尸体和散落的兵器,以及倒地的蛇形物还有残破的倒阳阴八卦阵,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满目疮夷,残阳如血。

    曹炟目送夏炚抱着尉迟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残阳中,一时间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这种空落,似乎抽取掉了他体内所有的温度。

    转过身来,他往阵外行去,此

    刻,尹铉正在阵外。

    出了阵,就见阵外已经布好了几队士兵,密密麻麻,直来了有至少两三万人,见他出来,诸人全部都跪下,“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炟淡漠地应了声,“平身!”

    就见数个文武大臣奔过来,争相说起今日安阳城发生的事情,这些曹炟其实都已经知道了,目光淡漠地落在尹铉的身上,“大司马,为何聚集如此多的士兵在这里?安阳城内既然是一片混乱,大司马理应去制止火牛,及安抚百姓。”

    尹铉道:“火牛乃是由碧落行宫冲出,其根源在此处,况且皇上亦是碧落行宫,皇上的安危大过天,因此微臣不敢怡慢,自然是率领众位将士,来到阵前协助皇上。”

    “是吗?”曹炟语气淡然。

    尹铉一时看不出他的情绪。

    “皇上,现在大阵已破?”

    “未破,若是大司马有兴趣,可以带人进去清理一下,里头有很多黑雾,这些雾是有毒的。”

    尹铉哦了声,“这雾既然有毒,怕一时散不了,只需周边派士兵把守,不再放人进入便也可以了。对了,阵中尚还有其他人吗?若是没有,微臣即刻便封锁这里。”

    “大司马想得周到,不过朕可没功夫去细查里头是否有人,朕累了,没事的话,朕先回了。”

    尹铉忽然道:“是了,明日便是皇上大婚的日子,今日天色已晚,皇上是需要赶紧赶回宫里准备一下,这里的事情,全权交给微臣好了。”

    “好,打道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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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大婚之日的相见

    这边厢,曹炟一走,那边厢,尹铉已经派人将整个碧落行宫团团围住。而这时,夏炚却已经在曹炟的事先安排下,随着聂玉郎通过曾经藏书的密室,由秘密通道到了后山,后山树林里,白老爷子领着一群江湖人士,正等着他们,夏炚抱着尉迟靖到了后山,与白老爷子汇合。

    白老爷子看了看夏炚手中的尉迟靖,冷冷地道:“这次只是看在皇上的份上,才能够护送于你。否则,如你夏君这般祸国殃民之人,我翟白是绝不会助你的。”

    夏炚此时倒明白,自己若想回到小四河,就得靠这些人,当下笑嘻嘻地道:“大势所趋之下,很多事身不由已,还请白老爷子见谅。但本君与和帝早有约定,这次若我成功回小四河,夺回政权,则有生之年不再进犯邾国。”

    “你自是不敢,若你稍有异动,我翟白即能救你性命,也能立刻摘了你的脑袋!”

    双方如此交流了一番,这才开始不慌不忙的下山。

    江山人士可以高来高去,再加上有曹炟为他们准备的通行符及易容的服饰,他们可做行夫脚卒,也可以装成士兵,所以相信他们顺利下山不是问题。只是尹铉的人马追的比较紧,依旧令曹炟有些忧心忡忡渤。

    回到宫里后,却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尹凤苏醒了过来。

    曹炟来到尹凤所居之处探望,只见一众太医早已经在那里,脸上皆有欣喜之色。

    尹铉也很高兴,道:“皇上,看来天佑邾国,明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今夜凤儿却醒来了,奇迹啊!”

    进入内屋,只见两个宫婢照顾在床头,尹凤靠在其中一个宫婢的怀里,虽然是很虚弱,但是能看得出,她的确已经好多了,在曹炟进来的那一刻,她的眼眸微微一亮,甚至想要挣扎着起来给曹炟施礼。

    曹炟连忙阻住她,“尹姑娘不用多礼。”

    尹凤双眸含情,大胆地握住了曹炟的手,“皇上,怎地,还叫我尹姑娘,这般生分——”

    她本来虚弱,这时含羞带俏,倒别有一番风情。

    尹铉见状,手一挥,室内人都悄悄退走,尹铉便也出门而去。

    到了门外,正好有人回报,尹铉冷声问,“抓到他们没有?”

    回报之人道:“属下已经按照大司马的吩咐,封锁了各路关卡,严加盘查,但是到现在为止并未寻找与夏君或者是陈留公主相似之人,所以目前还没有任何的消息,不过之前有人发现从碧落行宫的后山之后,下来一大拨人,只是属下们寻去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按照目击者的说法,那行人竟是往安阳城内来的,所以属下便想,是不是他们想来个灯下黑,又回到了城内?”

    尹铉心中一动,当下道;“封锁四城四城,三天之内,所有人等,只许进,不许出!还有,出动禁卫,挨家挨户寻找,定要将他们找出来才罢休!”

    “是!”

    此时,内室的曹炟状似无意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端起案上的药碗,“明日大婚,即使是再有人照顾,毕竟还是会很劳累。你刚刚醒来,赶紧把药吃了吧。”

    说着便给尹凤喂药。

    尹凤倒是乖乖地张了嘴,忽然想到之前在倒阴阳八卦中答应尉迟靖,要主动离开曹炟的事情,但此时,只见曹炟英俊的容颜和温柔有礼的动作,她只想立刻扑到这个男子的怀里,她只想,他所有的痴情与感情,能够在刹那间转移到她的身上!

    尹凤的手中,还握着那枚引魂铃当,此时越握越紧。

    因为尹凤是晕倒在永阁内的,这一向又一直趟在榻上,曹炟可未曾想到她魂游他方,也有一番不寻常的际遇,因此并未多问。

    这却合了尹凤的心意,反正很多事,她正打算不告诉曹炟的。

    只是提起尹彩玉,她颇为难过地掉了几滴泪。

    曹炟心中有事,并未多耽,之后便嘱她好好休息,他回到自己的寝宫,却收到一封信,信中有个地址,正是尉迟靖发来的。

    天渐渐地亮了。

    安阳城内百姓聚集,因为都不能够随便出城,反而就安心地留在城内,一时间,客栈、酒楼都客满,闻得今日正是皇帝大婚之日,百姓们倒也暂时忘记昨日惊心动魄的光景,站在路边等待皇帝和皇后的鸾轿经过。

    天光大亮之时,大婚的队伍终于过来了。

    皇帝与皇后同坐在一个轿中,此轿倒不需人抬,而是八匹马拉着,轿子异常阔大而豪华,周围轻纱环饶,轿子的周围是金珠串子,轿顶则镶嵌着数颗红蓝宝石,大而华美,轿前仪仗开路,昂首挺胸的士兵护在两侧,最前面却是尹铉亲自护卫,骑着高头大马。

    后面更有各舞姬、乐姬还有鼓手及很多士兵和宫婢太监等。说起来安阳城已经久未迎来如此热闹豪华的场景了,百姓都围在两侧看热闹,鸾轿过时,便跪下山呼万岁,从轿外隐约可见轿内一对壁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亦觉得这对壁人定是风华绝代,倾城倾城的一对壁人。

    可惜轿内两人始终也

    tang未掀帘往外瞧一眼,尹凤是因为有些虚弱,不得不靠在皇帝的肩上,根本没有办法去掀帘看看外面的情景,只是听到外面有山呼万岁的声音,而感到从未有过的激动,甚至都要流泪了,小的时候,她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日,从未想过自己也会受万人跪拜。

    而从今日起,她的娘亲,便是尹府的大夫人,从此以后可以好好的坐观曾经那些欺负过她的人,要落得如何下场了。

    她越想越激动,不由自主双手环饶,抱住了曹炟的腰。

    曹炟却是正襟危坐,对于外面的一切无动于衷。

    对于尹凤的感觉,他也无从理解,只是关切问道:“是否不舒服?”

    尹凤抬眸看向他,眸子里闪着光,“不,不,今天是臣妾最幸福的日子,即使真的身体不舒服,我也感觉不到了,我现在只有满心的欢喜。”

    “皇上,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臣妾,已经是您的皇后了?”

    “是。”

    曹炟应道。

    而这时,在围观的百姓中,有两个人戴着帽子,目光也落在这豪华的大轿之上。

    其中一人,语气凄楚,喃喃自语地道:“和帝,你明明说过,三年之内要为安歌守灵,为何你要食言?现在根本还没有到三年的时间!”

    说着话时,已经是语音微颤,双手发抖。

    旁边一人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靖儿,莫要再说这样赌气的话了,他从前或许是爱着安歌的,但也仅仅为她守了这两年而已,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你的话很有道理。”尉迟靖的目光紧盯在轿子上,镇定地与夏炚说话,然而夏炚却觉得她根本不可能真的镇定下来。

    “靖儿,你昨夜不是已经约了他吗?既然约了他,且看他是否应约,你千万莫要冲动,今日是尹铉亲自护驾,周围定埋伏有尹军,虽然你有风水数术护身,大约他们未必能够抓得到你,但是他身边也有个冲虚子,所谓寸有所长,你千万莫要栽在他的手里。”

    “对,我只看他是否应约。”

    尉迟靖如此说着,语气里却全无自信。

    一颗心如被千百双手撕裂着般疼痛,脑海里时时出现二人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当年烟雨河上,雾夜之中,二人的山盟海誓,蹁跹纏绵,还历历眼前,然而今日,他却已经娶了别人。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轿子前进。

    尹铉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她感觉到了,立刻低下了头,掩入人群,避过了尹铉的目光。

    就在这时,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数十个黑衣人,凶神恶煞般冲散了大婚的队伍,直奔鸾轿而来。尹铉大喝一声,“护驾!”

    曹炟却向尹凤说了句,“别怕,他们定伤不了你!”

    这句话说完,他已经飞身而出,只见一头白发,一身龙黄色的衣裳,身上还绑着大红的喜绸,果然是俊逸无双的模样,而他的动作更如同蛟龙般霸道敏捷,几乎与冲上来的两个黑衣人硬碰硬,却是两个黑衣人落了下方,而尹凤在轿中,却果然并没有黑衣人冲向鸾轿,反而与周围的侍卫打成一片。

    尹铉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知道今日绝不能让这些人搅了大婚,一声令下,果然四面八方跳出了很多的尹军侍卫,各个看起来都极为彪悍,向那些黑衣人进攻。

    曹炟一个失神,已经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打中了后颈,曹炟蓦然倒了下去,两个黑衣人手疾眼快,马上便扶住了他,同时迅速往后撤退,其中黑衣人头领见此情景,喊了声“扯呼”,一众黑衣人立刻退散到人群内,百姓哪敢与这些黑衣人照片,都疯跑起来,这些尹铉的人马造成了不少的阻拦,只是眨眼功夫,皇帝曹炟便被这样掳走,不见了踪影。

    ……尹铉气急败坏,大声喊道:“去把皇上救回来!”

    而这时,夏炚却忽然反应了过来,问道:“昨日约在何处?”

    尉迟靖愣了下,“约在我们立脚的地方。”

    夏炚道:“我们回去吧,否则怕是要与和帝那小子错过。”

    尉迟靖啊了声,这才反应过来,以曹炟的天子之身份,根本没有必要在黑衣人一来的时候就冲出来,战在最前线,这分明是个计策呢!

    一时间心中又是喜,又是悲,各种复杂的情绪萦绕心间。

    然而,再想多的时候,都没有比和他见面更重要的。

    当下随了夏炚往回走。

    到了一处普通的宅子里,才发现曹炟果然已经到了。

    白老爷子和聂玉郎都护在他的身边,其后进来的夏炚反而如同外人般。

    尉迟靖的目光与曹炟相对,原本那么复杂的情绪,尽在刹那间如同最清澈温暖的阳光般,又像秋日艳阳静静挂在那里,二人见面并未想象中的那般激动,或许是因为,实在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坎坷,实在已经将那激动,化成了一种淡淡的流水般的,令人深痛,却再也言语不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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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眼见着尉迟靖忽然向曹炟微微一笑,走到他跟前,一双澄明的眼眸里,似乎并没有责怪,甚至大胆地牵住了他的手,像老朋友般道:“走,去屋里说话。”

    曹炟深深地看着她,如同要将她的影子,刻映在心底的最深处。

    最后只化为一声,“好。”

    见二人转身往屋内行去,夏炚欲言又止,打算上前几步说点什么。

    却被聂玉郎和白老爷子冷冷地阻住。

    然而二人进入屋内后,却也并没有说什么。

    当初,她为了他,以江山为祭,做了那祸国的妖女;而他为了她,一夜白发,从此断情绝爱。可是如今,这两个人就这样对坐着,沉默着,谁也说不出话来,或许曾经的诺言惊艳了彼此的时间,但那山盟海誓的爱情,真的仍旧还等在原处吗?

    这一生的缘分,是否真的能够不顾周遭的一切,如静水流深般笃定的进行下去?

    曹炟似乎已经不抱这种希望了,所以他看起来更加的漠然,这种漠然并没有伤害到别人,却是真正的伤害到了自己。而尉迟靖原本是想要一个解释的,到这时候却又觉得解释并不重要了,眸子里的笑容,终于渐渐地敛去,做回了一个真实的自己。

第464章 只要你活着(二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曹炟才缓缓开口,“你记忆,恢复了?”

    他是一眼看到了她的变化的,只有安歌,才会有她现在这样的表现,若是沈婥或者是尉迟靖,都不会是这样。

    尉迟靖伸出手腕,晃了晃腕上的引魂铃,“是的,我把它拿走了。”

    曹炟笑了笑,“早知道它对你有这样的作用,早该用它的。佐”

    “却也不必早,一切早已经天注定。”

    “是啊,天注定。”曹炟这样叹着。

    “你原本不信天命。”尉迟靖道,“我记得当年,敬恒皇帝还只是最不得势的皇子,而你也只是齐王。我曾经数次劝你莫要违逆天命,可那时候,你根本不信天命,你只信自己。”

    “我错了。渤”

    “你没错,你的确应该信自己。”

    尉迟靖说到这里,忽然将那本《王传》从怀里拿了出来,递到他的眼前。

    “这本书,我昨晚看过了。”尉迟靖道。

    “这本书里,并没有任何关于曾经陈留王一族被陷害的证据,而是讲述了一个故事,关于一个失去家人,孤苦的小女孩的故事,那个小女孩,在父母家人皆被杀死的时候逃了出来,或者说是被救了出来,上官敬的妻子,护送着自己的儿子和这个小女孩,一路往东逃去。”

    “后来,在一次的围缴中,官兵逼迫上官敬的妻子交出孩子,因为刻意的隐瞒,官兵并不知道她带着两个孩子,所以她只需交出一个,便能保住另外一个。她在最后的关头,交出了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保住了自己的儿子,小女孩因此被官兵带走,最后却不知是何原因,居然给活了下来……”

    说到这里,她的眸子里又泛出柔光,静静地看着曹炟。

    曹炟终于道:“当初,我年龄尚小,并不懂得那么多的国家大事,只是觉得,那么多大人,为何一定要杀死一个小女孩?所以才让人悄悄地放了你走,并且送到了燕苍山附近,我知道山中高士杨筠松在那里,他定不会见死不救。”

    尉迟靖的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所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下山的那一天,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就因为你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你认为我一定记得自己的身世,来到邾国是报仇来的,所以你一直与我做对,但你同时又爱上我,对不对?

    所以,你那么矛盾地,一边想要保住我的性命,一边又反对我做的所有决定,因为你觉得我一定会对邾国不利,包括当初选择敬恒皇帝,在你看来也不过是我报复邾国的一个举措。”

    真相就是这样的残忍,这才是两人一直以来,相爱相杀的根本原因,两人从未好好的爱过,偏偏又爱的那样认真。

    曹炟一时间,面色苍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王传》这本书,原本就是只是基本完整的记录了当年陈留王一族被杀的事情,只是书中透漏的细节,使人们能够猜测到,陈留一族还有个女儿活着,所以这本书,绝对不能流传出去,否则那个小女孩的性命堪忧,因此,你毁了书局及书局内的所有人,让这个秘密继续保持下去,你只是单纯为了我吗?才杀了这许多人?”

    “当初,的确是我派人将你送到燕苍山附近,但我并不确定杨公是否真的收留于你,也不能确定沈婥是否就是尉迟靖。只是后来,这件事却被有心人知道,三子夺嫡自诸皇子小时候就已经开始,有人抓住这件事大造文章,《王传》本来只是记录陈留一族的事情,只是被人告到父皇那里,说此书写的是有关陈留旧部归属及当年被陷害的真相。

    这样的情况下,父皇必然会查看这本书,必然也会知道陈留一族还有嫡女,必然也能知道,当初是我救了那个小女孩。若他真的知道这些事,小女孩自然幸,而我也必受牵连,轻则失去皇子之位,重则有可能被父皇杀害,父皇生平看起来虽然懦弱,然而骨子里是个很强硬的人,若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背叛了他,就算这个儿子能够免强留下性命,这个儿子背后的这些人,却有可能都活不了了。”

    他这样一说,尉迟靖马上便明白了。

    《王传》这本书,并非真的是有利于陈留一族的,也并非是敬重陈留一族的人书写,相反,它是祸害,不但能害了陈留一族的最后一根秧苗,也能害了曹炟,是有人相用这本书,一石二鸟。

    曹炟杀了书局之人,却保留这本书,大概原本就只是为了自保,但这本书大概也是唯一还原了当时情况的一本书,他偷偷地藏起一本留下来,或许只是想着有一日,真的在陈留一族的冤案真相大白时,再拿出来公之于众。

    也或许,就是在等尉迟靖的出现,将这本书亲自交给她。

    无论如何,可以确定,其实正是当年还很幼小的曹炟,为了一点悲悯之心,而救了她的性命。后来在东窗事发时,又是曹炟一手收拾了这个残局,保住了她的身份和性命。

    从这本书,也正是确定了她的身世,让她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去,让她确定自己的确是陈留一族的遗女。

    tang

    “靖儿,我这一生,从出生开始到现在,注定要护住的人太多,而我从来没有真正的为自己活过,若说争取过什么,便是在与你的事情上,曾经不顾一切。这可能是我生命中,唯一为自己做的事,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温暖与阳光。”

    尉迟靖再也忍耐不住,忽然扑到了他的怀中。

    紧紧地抱住他,“你可知,我是祸害!?当年的沈婥,早已经知道陈留一族的冤魂是留在倒阴阳八卦阵内,阵内压的是当年天烬的皇后桑日娜娜,她早已经推测出,有可能是你们曹家,害了陈留一族。她之所以,坚持了自己的选择,大概是因为,知道曹煜若当了皇帝,便一定会给邾国带来大劫,走不少弯路,她爱曹煜,却也害了邾国,你道为什么?因为又爱又恨,她的死,明明就在她的预料之中,虽然她已经失去了记忆,却遵循了自己最初的决定与选择!”

    是的,曹炟的怀疑从来都是对的,如此大的血海深仇,没有谁能够轻易地放下。

    沈婥,的确是杨公派往山下的一支利箭,她才是让一切都脱轨的真正原凶。

    曹炟的声音也终于忍不住微颤起来,“她,她知道了吗?”

    “她知道,倒阴阳八卦阵中的蛇形物,是陈留一族的英魂,她原本是知道很多事,只是后来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或许是强行忘记不想让自己记起来,她催眠自己,她爱着曹煜,事实上,却是那么残忍地对待了邾国,邾国这后来几年的状况,分明就是在她的预料之中。”

    “所以和帝,我是祸害,这样的我,你还爱吗?”尉迟靖喃喃地说着。

    “爱,从来都爱。”曹炟紧紧地拥住她。

    只是有些问题,他还是没有消化掉。

    比如,蛇形物竟然是陈留一族的英魂化成……

    比如,这蛇形物,到底是如何出现在倒阴阳八卦中的,这些事,他都不太清楚,也不敢想象。

    曹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你身负血海深仇,是我曹家对不起尉迟家,你我二人最早的相遇便是一场诅咒。靖儿,我的确是不想信命的,在你失去记忆之后,我便想着,既然你不信,那么我也不信,我要和你站在相同的立场上去与天意搏一搏,然而,天意弄人,因为我的固执和自信,差点让你失去性命,最重要的是,如今尹铉根本容不得你,你留在我的身边,只有死路一条。”

    “你是说,我们的缘分,仅止于此吗?”尉迟靖道。

    没等曹炟回答,她又道:“是啦,既然从开始就是一场诅咒,又怎么好期待好的结果?”

    “可是,我不会原谅你的,和帝,你选择娶别的女子,此时又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放弃了我们的感情,我不会原谅你。”

    曹炟黯然抬眸,半晌才淡淡地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她慢慢地从他的怀里脱出来,一手抚上他的脸颊,“你这个傻瓜,当年若是不救我,便没有了后面这所有的苦。”

    “可是若重来一遍,我依然会做这样的选择。靖儿,我从未后悔当初。”

    “那我也要说一句,我愿意留下来,与你同死,你愿意吗?”

    曹炟的心揪了起来,之前抱着沈婥的尸体逃离皇宫,和后来在地牢里,安歌的尸体被送到眼前的情景,似乎还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曹炟的身体乍然变得很是僵硬,连呼吸都急促起来,眸光中有突然而出的混乱与茫然,还有恐惧和无助。

    他没有回答,他明白尉迟靖这样说时的深情,可他实在害怕那样的情景再次重演。

    一阵阵的气血翻涌,一缕血丝终是从口角缓缓流下。

    曹炟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尉迟靖惊呼了声,连忙抱住他的身体,亲吻着他的额,他的脸,他的眼睛……

    流着泪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莫要难过悲伤,今日一切,非你不爱我,也非我不爱你,而是命数使然。和帝,我不再怪责你了,我会好好的活下去,况且陈留一族的冤案,总还是要查出来的,要不然我亦会死不瞑目,如今邾国这样的情况,我留下来的确无益,我走了,但我知道你心里爱我,或许已经足够了……”

    曹炟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与尉迟靖相拥,尉迟靖感觉到他的泪流在她的颈子里,湿湿的,凉凉的,知道从现在开始,此后的命运,皆不在二人的掌控之中,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虽然此刻不是死别,却是生离,而且有可能,这世都再也见不着面了,也有可能,下次再见面时,是比此时的情况更加令人心痛和无奈。

    不知道是谁先吻上了谁,总之,他们似乎要化为两个泥娃娃,将彼此吻到碎裂,再合二为一。

    那呼吸相闻间,生命已经融入对方的生命,即使马上要远离,两颗心却紧紧地绑在一处。

    此生,两颗心再无分离的可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才从这世界末日般的碎裂而又震动的情感中清醒过来,终于能够好好地说上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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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小心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若那天烬皇后桑日娜娜真的出来,后果怕是不堪设想,而且况离与火公主一起陷入其中,若他们需要帮助,一定要帮助他们,对付这几个老怪物,怕没有况离和火公主是不行的。”尉迟靖一边拿出针线,替曹炟把之前与黑衣人打斗时不小心扯落的红绸重新缝好,一边嘤切叮嘱。

    “靖儿,我们现在的困局,都是那几个老怪物造成的,但只怕有一日,你若与你师父遇上,你该当如何自处?”曹炟还是有些忧心此事。

    “呵呵,他的弟子是沈婥,沈婥早已经死了。”尉迟靖决义不再认这个师父。

    红绸缝好后,又给他扯扯直,“出来的时间很久了,你怕是得继续去举行大婚了,再晚些时候,不知道尹铉又会闹出什么事。还有尹凤,她并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与她在倒阳阴八卦中相处良久,她练有很厉害的邪术,你要小心她,莫要着了她的道儿。和帝,你可以娶她,但你不许爱上她。”

    曹炟没想到,这尹凤居然也是身怀绝技的,心内很是震惊,又惊讶于她的戏演得可真好,当下只捧着尉迟靖的小脸,在她的唇上吻了下,“我已经是你的人,此生不变,再不会爱上别的女子,和别的女子做那种夫妻间的事了。我要为你守身如玉,不管是心,还是身。”

    一个大男人,正儿八经地说这么件事,终于惹得尉迟靖噗嗤地笑了出来,却见曹炟微微蹙眉,不太高兴地道:“你不信吗?我是认真说的。”

    尉迟靖再次扑到了他的肩上,眸子里渐渐地溢出泪花,“和帝,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却依旧不信天命,只是后果如何,殊难预料。和帝,我要你保重好自己,好好的活着,只要你活着,你我之间的帐,总有算清的一天。”

    “好,我等着你回来,跟我算清我们之间的帐。”

    二人语锋凌厉,却饱含依依不舍的深情,鼻子发酸,实在掩盖不了对彼此安全的忧心忡忡,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465章 彼此的困局

    尹凤眼见大婚队伍已乱,却并没有惊慌之色,只是握着拳,咬着唇,她不能从鸾轿上下来,只差了身边的侍卫去叫尹铉。尹铉虽然还护在鸾轿周围,但已经极度不耐心,但还是打马到了鸾轿近前,勉强平和地道:“凤儿,你莫要担心,皇上必会没事的。”

    尹凤唇角起了一抹嘲讽,语气尖锐地道:“叔父,你真是太大意了,这样的日子怎么可以让人把皇上掳走?我早知他定会没事,倒是叔父白白操心了。”

    “凤儿,你是什么意思?”尹铉还茫然了下。

    “我猜着,就算皇上真的愿意放弃这段感情,想必那尉迟靖却不愿意的,今日之事八成是她在捣乱,叔父若想抓住她,便在此时,是最好的时机。”

    尹铉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狠狠地握了马鞭,“是叔父一时糊涂了!渤”

    又道:“可是叔父现在并不知晓皇上去了哪里?人多杂乱,连个基本的方向都是晓得呢!”

    “那也无防,叔父只需跟着这道符走,定会找到他。佐”

    一道黄色画着绿色字符的黄符从轿内伸了出来,尹铉将这符接住,他倒是知道这个侄女有些本事的,况且这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当下问道:“如何用?”

    听得尹凤在轿内道:“将它抛到半空,它自然知道带你去哪里。”

    尹凤的脑中,浮现出自己在上了鸾轿之上,因为身体虚弱而靠在曹炟的身上,之后却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将一张符悄悄地塞到了他的袖子里,此符便与她现在送给尹铉的符遥相呼应,只要顺着此符去,定能寻找到曹炟,能够找到曹炟,想必尉迟靖也跑不了。

    曾经在倒阴阳八卦阵中,她与尉迟靖都达到了一个共识,此生,爱上同一个男人,不是我死,便是她亡。

    或许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尹铉率人离开,跟着黄符往一道巷里而去。

    然后跟着符在巷子里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却还是没有走出小巷。尹铉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身边一个副将提醒,“大司马,这巷子很是怪异,属下竟不知道安阳城内有如此长的小巷,莫不是着了什么道儿?”

    尹铉冷笑道:“这却让老夫更加确信,尉迟靖那个丫头必在此处,除了她,还有谁会玩这样儿的把戏。只是凤儿却低估了这丫头,她这道符,怕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也跨不过尉迟靖布下的这个小小迷阵。”

    说着话,便抽出刀,一刀迎风将那符砍成两半。

    符一下子烧着了,冒出一股蓝烟,化为灰烬。

    鸾轿内的尹凤是有感应的,当下心一紧,咬住了唇。

    她知道自己可能并不是尉迟靖的对手,但是数次对阵之下都失败,使她越来越恨尉迟靖了,眸子里竟似能够滴出毒般,让人见而生畏。

    在这道黄符烧着的时候,曹炟其实已经与尉迟靖道了分别。

    二人之间的万般不舍,自是不必再做描述,只说他一路行来,心中即是喜,又是悲,喜的是尉迟靖不但恢复了记忆,还能够好好的活下去。悲的是,从此之后,不知道缘分如何,又真的还能有相见之期?

    正在这时,却觉得袖中一阵灼热,他猛地一甩,便觉得有一股灰从袖子里出来。

    他不明所以,但是想到尉迟靖所说的,尹凤其实练有秘术之事,当下提高了警觉,此时却是临时改变主意,往另外的方向而去。

    所以,当尹铉终于从小巷的迷阵中原路返回时,曹炟居然已经回到了鸾轿旁,大婚的队伍都经过了重新的整顿,又是一片庄严整齐的模样,又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模样。既然他回来了,想必想做的事也已经做好,尹凤心中不愤,却只能装出担忧又惊喜的模样,然后发现他身上的喜绸,似乎有重新缝过的痕迹。

    眼神微冷,却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

    另一方面,得到消息的尹铉也赶了过来,因为确定尉迟靖可能就在那条巷中,是以派了很多人将整个巷区都围了起来,现下他其实笃定得很,这样的围法,就是一只小老鼠,也休想随意进出。

    见曹炟虽然被掳走一两个时辰,但是依饰整齐,根本没有丝毫的狼狈,倒对自己的侄女尹凤所推测的事,有几分相信。

    这时冷冷问道:“皇上,掳走您的人,现在何处?”

    “朕把他们杀了。”他的声音温淡,说得理所当然。

    “杀了?那皇上,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他们的尸体又在何处?皇上总不能杀了人后,就将他们的尸体扔在原地?按照一般的程序,理该将尸体运回刑部,仔细验看才是。”

    “大司马,掳走朕的人,正是朕的八弟曹煣,他一向胆大妄为习惯了,在这么明显的事实下,朕不想多生事非。所以尸体已经叫人就地掩埋。今日是朕的大婚之日,朕看着时间不早了,莫要耽误了吉时。”

    “皇上——”尹铉还想要说什么,听得轿内一个柔弱的声音打断了他,“叔父,凤儿相信皇上,而且皇上说的对,若误了吉时,

    tang反而更为不美。请叔父看在凤儿的份上,莫要再追究,再说,皇上能够平安归来,乃是好事。”

    尹铉忍了又忍,终是把这口恶气硬生生地压下。

    “好,队伍,走!”

    大婚的队伍又继续往前而去。

    远处的阁楼之下,尉迟靖和夏炚,目送鸾凤走远。

    终于夏炚道:“靖儿,我们走吧。”

    尉迟靖点点头,“好,走吧。”

    ……不知哪里的女子,正在轻声弹唱一个不知名的曲子……

    整夜风在吹,吹得人心碎,谁人陪我醉?被寂寞包围。

    整夜风在吹,吹得人心碎,爱梦化泡影,我心随风飞。

    早知不能聚,不如永远都沉睡……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明月中天,夜阑珊。

    尹凤盖着红盖头,静静地等在洞房内。

    洞房安排在祥和宫,其实便是从前的未央宫,离建章殿非常近的一个宫苑。尹铉觉得各宫苑内都曾经发生过不好的事情,为了大婚有个新气象,提前几日将宫苑的牌扁都换了,这未央宫就变成了祥和宫,对于此点,曹炟倒也没有异议,换个牌扁而已,其他的事情又不会改变。

    曹炟就在洞房门口,却没有立刻进入洞房,而是招了梅花卫队的首领来说话,得知尹铉依旧将城内控制得死死的。

    曹炟不能微蹙了眉头,尹铉这是怎么样也不愿放过夏炚和尉迟靖呢,叫他如何不担心?

    他对尉迟靖的能力是很相信的,再加上有夏炚,还有白老爷子和聂玉郎,逃跑对他们来说并不算难事,但依旧担忧。

    轻轻地摆摆手,让梅花卫队的人下去。

    之后他进入了洞房。

    并没有什么犹豫,拿了秤杆,挑开了尹凤的红盖头,尹凤抬起小脸,一双含情的眸子似悲似嗔。曹炟看着她的脸,不由有些怔忡,其实早已经想到,尹凤救他之事,未免过于巧合,也曾派人查过她的身世,确实是尹金的外室之女,与当初的安歌的身世,颇有些相似之处。

    大约便是这一点点的相似,使他并没有对她多么的排斥,但却未曾想过,她居然还练有秘术,心头便忽然记起当初在宫内和碧落行宫的后山,曾数次做梦与她苟合,此时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尴尬。

    尹凤自是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站了起来,轻轻的拥住他,“皇上,您让凤儿好等,凤儿本以为,您今日不会来了。”

    曹炟并不习惯被她搂抱,不动声色地推开她,坐在桌边,倒了杯酒道:“今日是你我二人大婚之日,朕怎会不来?”

    说着,便将酒送到唇边。

    尹凤含羞带俏地挡住那杯酒,“皇上,洞房里的酒,却不是这般喝的。”

    “哦?”

    尹凤拿过杯子,又再倒了一杯,然后把自己的胳膊和曹炟的胳膊套在一起,原来她是要喝合卺酒。

    曹炟倒也没有抗拒,与她一起喝了此酒。

    只是因为心中缺了爱意,因此这酒与别的酒,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尹凤自也是感觉到了,酒后不由苦笑了下,何苦要强求?

    两个酒杯静静地放在桌上,红烛跳跃。

    二人似乎已经没有话说。

    曹炟站起身来,道:“明日早膳,朕会来你这里用膳。”

    “皇上——您今晚——”

    “你的娘亲,朕已经吩咐人接回了尹府,现在她是大夫人了,过两天回门之时,朕会陪你一起回去。”

    “是,谢谢皇上。但是今夜是我们洞房花烛夜,皇上难道要留下凤儿一人在此吗?”

    曹炟转过身上,面上带着笑意,红烛映照下,竟是风华绝代,很不真实的感觉。

    “尹姑娘,除了爱,你想要的一切和你应该得到的一切,朕会尽量满足你。”

    尹凤的双眸里一下子逼出了眼泪。

    再坚强的女子,如果没爱有的润泽,也会在刹那间枯萎。

    尹凤震惊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她原本以为,只要二人成了亲,总有机会去经营这份爱情的。

    看起来,曹炟却似乎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这是要告戒她,彻底死了这份心,明白自己所处的地位吗?

    她不甘心,所以在曹炟拉开门准备出去时,她忽然走过去,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死死地不松开。曹炟拧眉,却是固执地将她的手扳开,便想脱出身去,然而尹凤却是铁了心要将他留下,这时便又顺势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而且用上了不少的力道。

    尹凤本来就是有武功的,这一点从她第一次救曹炟时,曹炟当然已经知道了,但他却没想到,尹凤会在洞房花烛夜时,将这武功用到他的身上来,说起来这女子也是够大胆的了。

    二人便干脆在洞房里你来我往的过起招来,尹凤的武功不错,所以开始的时候,还是能

    与曹炟平分秋色,之后却渐渐地落到了下风,她急得眼睛都红了起来,一幅想要拼命的样子,似乎这样真的能让曹炟留下。

    但是曹炟心中还有其他事,当下用了狠招术,分筋错骨手两式,将尹凤的胳膊别在身后动弹不得。

    尹凤挣扎了两下,疼痛使她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却依旧企求道:“皇上,别走。”

    “朕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

    “为什么?为什么?”尹凤略有些崩溃地问道。

    曹炟自不会去解答这个问题,于他来说,她姓尹,是尹铉那方的人,只这一点,已经证明他们的这场大婚不过是个交易而已,各取所需,根本不必解释。

    眼见尹凤激动挣扎,他还是放开了她。

    “你早点休息吧,要知道,当中宫之主没那么容易的。”

    说完他又要走,尹凤悲凄道:“大婚之夜,皇上不在洞房之内过夜,就算有了皇后的名分,在外人看来终究还是一场笑话。皇上既然给不起凤儿这些,又何必要娶凤儿?如今即是娶了,便不该如此对待凤儿!”

    曹炟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芒,忽然看到她的眼眸深处,冷哧道:“你是否忘记,你曾经答应过一个人,主动离开朕?你若受不了现在这个结果,自可以离开,朕不会拦你!”

    “你——”尹凤的脸色微变,之后却更加的悲凉和怨毒,“果然,大婚之时,你是去见了她吗?这些,是她告诉你的!”

    “这已经不重要。”曹炟说完,跨步往外而去。

    “对我来说却很重要,皇上,你在我们大婚之时,去见她,洞房之夜因为她而如此待我,我恨你。既然如此,我便遵守了自己的诺言,离开你好了!”她说的是离开,然而曹炟却感觉到后脑生分,转过身来,果然见她满面冰冷地举起一支钗,向他刺来,竟是要杀他。

    出于本能,他挥掌便打向她,结果在这刹那间,她忽然收了自己的招式,放松身体迎着他的掌风而来,脸上还带着一抹凄绝的笑意。

    曹炟大惊之下要收回掌式已然不及,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尹凤的身体被打得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她本来就因为身体没有恢复而显得虚弱,此时更是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曹炟愣怔了下,还是迅速地将她揽入怀里,“你这是干什么?”

    “皇,皇上,凤儿,凤儿因为命运,而与皇上遇见——凤儿不懂什么政治,不懂你与我叔父之间,到底是如何的事情,凤儿,愿嫁,只因为,凤儿爱皇上,只是因为一个,爱字,而无其它——”

    尹凤说到这里,又吐了两口鲜血。

    曹炟将她抱起来,放在榻上。

    很快,秦越人被叫了过来。

    见此情景,倒是很意外地盯了曹炟两眼,男人打女人并不奇怪,何况现在的女人张牙舞爪,有时候不教训一下实在不行。但是在洞房花烛夜打自己的妻子的男人还是比较少的,特别是这个男人居然是向来谨守礼节的皇帝大人。

    曹炟冷着脸,刻意忽略秦越人的目光,道:“如何了?”

    “皇上,她内腑受了些伤,需要调养,此后的这段时间不能再大悲大喜,也不能再动武。”

    “那开药吧。”

    “是。”

    秦越人迅速地写下药方,差人去熬药。

    “你出去吧。”曹炟道。

    “是。”

    尹凤面色苍白,此时眉睫微动,睁开了眼睛,却是立刻就抓住了曹炟的手。

    曹炟的手不由自主往后缩了下,却终究没有完全脱出来,反而是轻握住了她的手,道:“尹凤,你干么这样对自己?”

    “皇上,今晚,别走。”尹凤的目光很是固执。

    曹炟尚未回答,尹凤又道:“若你走了,凤儿定会恨你。”

    大概是气血上涌,说着话她轻咳起来,唇角溢出鲜血来。

    曹炟连忙替她拭去唇角的鲜血,终是道:“朕今晚在这里陪你,不走。”

    尹凤的眼睛微亮,“真的吗?”

    曹炟替她掖了掖被角,“太医说你需要多休息,闭上眼睛,赶紧睡着。”

    尹凤其实还是有些怀疑的,然而因为受了伤,终抵不过浑身的倦意,就这样握着曹炟的手,闭上了眼睛,渐渐地陷入黑沉。

    大约是夜里的风,或者是别的什么响动。

    使她忽然惊醒过来。

    然后发现自己的榻边早冷,虽然有人守夜,然而不过是宫婢罢了,曹炟早已经不知去向。

    她拥被坐起身来,眸子里满是冰冷。

    ……

    再说尹铉的人,围住了整个巷区。

    一时间他们并不能闯到巷区去,就算派人进入也会迷路,根本就找不到尉迟靖等人,但就这样守着,的确也使尉迟靖等人陷入了困境。

    最后夏炚

    与白老爷子及聂玉郎商议后,决定还是不能硬拼。

    毕竟尹铉的尹军也不是好对付的,而且人多势众,便是每个人扑上来不用打的,压也能把人压死。但若是智取的话,却似乎也很困难,被困了良久之后,他们倒想了个办法,利用尉迟靖的风水数术,将围困巷区的一小队巡兵给隔离开来,然后将这些家伙全部都拖进小院内,扒了他们的衣裳,将他们赤身裸體绑在屋内,而他们的衣裳自然由夏炚这行人换上,然后骑了他们的马,走出那段迷阵,与尹军的侍卫队们混在一起。

    然后再由尉迟靖一段路一段路的设置迷障,保证他们这一小队人,可以在尹军的眼皮子底下顺利穿过。

    当然,事情是不可能这样的顺利的。

    尹铉想到了尉迟靖是精通风水之术的,是以派人把冲虚子带了过来。

    冲虚子在数术方面自然不能与尉迟靖相媲美,然而多少还是起点作用的,他进入到小巷中后,带着尹铉的人马,一路往小巷中寻去,然后想了个很笨的办法,既然是找不到正确的路,便用最有效的办法好了。他让人找来附近巷区的地图,大略地算出位置,然后蒙起士兵的眼睛,让他们前行至冲虚子算出来的步数或者距离,便停下来。

    然后挥舞手中的工具,向左向右开路,凡是遇到墙壁之内的,便毫不犹豫的拆除,若是没有遇到墙壁,便数百甚至数十人,围成大圈儿缓慢移动,这招果然是有效的,很快,尉迟靖之前设下的数阵便被破解,冲虚子带着尹铉找到了他们先前的落脚之处,自然就看到了那些被扒光衣裳的巡卫。

    尹铉立刻明白,尉迟靖等人是顺进他的队伍里了,当下便开始在十字路口处,点兵点将。

    点兵点将一开始,尉迟靖就暗道了声不好。

    向来年说尹军内部有极严谨的完全不同于皇室的管理办法,若这样点下去,自然会暴露出他们——题外话————感谢rita1981、13898126326、fangchengxy、lilyelim、13922993181、倩tracy、13679430819、18777777763、cocolee22、客户端用户、caixiaotao等亲送赠月票鲜花和钻石荷包等,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467章 石隐的宫

    尉迟靖知道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当下对白老爷子和聂玉郎点了点头,又与夏炚交换了下目光。此时他们已经接近城门,只要穿过尹军的最后屏障,便可如鱼入大海般的自由,只是最后这一关,却未必能冲得过去佐。

    上天并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机会,此时除了抓紧时间硬闯,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而此时,各路巡卫正从身边经过,往点兵处而去。

    并且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开始大声质问,“尔等在此处做甚?还不赶紧回头,去点兵之处。”

    回头?哪有回头路?

    白老爷子和聂玉郎,还有白老爷子麾下的其他江湖人士,齐刷刷地抽出了大刀,护着尉迟靖和夏炚往队伍外面冲去。这一小片騷動,立刻引起了尹铉的注意力,听闻消息后马上指挥,“去城门口,堵住城门,务必要将他们全部都抓住,或者就地斩杀!”

    大量的士兵开始涌向城门,夏炚和尉迟靖的心齐齐一沉,这般模样,想要出去似乎太难了。就在这时候,城门口忽然起了一阵混乱,士兵们不知道什么原因自相残杀起来,更有一小队人马往夏炚等人冲来,到了他们近前却并不与他们动手,只道:“跟我们来!”

    白老爷子喊了声,“你是谁?凭什么跟你走!”

    尉迟靖却想到了什么,心中一热,对白老爷子道:“我们跟他走!”

    夏炚见状,也道:“不走亦是个死,不如试试!”

    聂玉郎却忽然喊了声,“你小子!来得正好!渤”

    原来是认识的,这更没有什么疑虑了。众人意见达成一致,便打马进入那人的队伍,一齐往城外冲去。

    过程很混乱也很艰难,可是因为事先的安排,而且后面来到的这队人武术非常高明,一般士兵非他们的敌手,居然也就这样浴血冲出一条路,勉强地出了城门,聂玉郎和白老爷子及夏炚尉迟靖,和一起来的江湖人士,皆继续打马往前而去,而后来的这队人马则留下来断后,尉迟靖骑马飞驰一阵后,回头看,只见身后战况依然剧烈,火把照亮了半个天空。

    在这样的混乱中,她似乎看到一人,亦是骑着高头大马,一袭白发在风中飞扬,却是立在高处观战。

    ……

    只要出了城,的确没有什么能够阻住夏炚这些人了。

    毕竟保护他们的是白老爷子这样经验丰富的江湖人士,出了城,便是入了江湖,从此不再是尹铉能够掌控的天下。

    他们在一个树林里换过了衣裳,打扮成一行富贵人家迁移的模样,又打着把车从里头缓缓地出来。聂玉郎扮成家丁护卫,白老爷子自然是扮成老爷,夏炚却是因为容颜英俊,不好遮掩,无耐之下扮成了女子,与尉迟靖共同扮成白老爷子的一对如花似玉的女儿,其他人扮成脚夫护送,一行人在天亮之时,渐渐地上了官道。

    尉迟靖还担心着曹炟,忧心忡忡,比较沉默。

    夏炚对昨晚冲出来的那队人却比较好奇,向聂玉郎道:“以前一直听说过梅花卫队,似乎他们是和帝陪养出来的最厉害的卫队了,但是昨晚冲出来的那队人,武功身手绝非普通士兵能比,竟丝毫不逊色于梅花卫队,甚至强于他们,这些是什么人?”

    聂玉郎冷冷一笑,“不怕告诉你,这些人可都是我聂玉郎亲自带出来的,不过他们这次可能是第一次出任务,能在离开前看到他们大展身手,我很高兴,若不是他们,我还真不放心把皇上一个人扔在宫里。”

    夏炚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好奇,“看来,若论拉拢人心,和帝果然是比我强太多了,连聂兄这般潇洒的人士,居然也甘愿为他所奴役。”

    聂玉郎人直爽,嘴巴笨,一直只是冷笑,却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白老爷子接了句,“和帝自有他的过人之处,否则又怎么会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出手相救于夏君,他身在帝王之位,能够为百姓考虑到这样的地步,我们自是忠心追随,反而夏君,为了一已之私,几乎将自己的国家拱手送人,当真是好笑得紧。”

    白老爷子很明白,他们这次不是耽耽送夏炚回国这么简单,而还面临着有关石隐的事情。

    夏炚只道:“白老爷子教训的是。”

    回首看到有些木然的尉迟靖,却在心里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无论如何,尉迟靖是在他的身边了。

    ……再说曹炟,此时尚没有回宫,在一个关隘之住,亲自截住了往前追击的大司马尹铉,整整一夜,君臣二人至此处,才正式会面。

    他单枪匹马,亲自拦到路的中间。

    其余四五个侍卫则在不远处散布,眼见着尹铉的队伍就要冲到近前,他却依旧不退却,尹铉的瞳孔收缩,终于大力地扯住了自己的马,队伍也紧跟着停了下来,尹铉往四周看看,确定这里只有曹炟及他身后的四五个侍卫,然而天性多疑的他,仍然觉得很不对劲。

    这时沉声问道:“皇上,您刚刚大婚,不在宫中好生陪着娇妻,却来这

    tang里做什么?”

    “大司马,朕觉得,有些事可以适可而止了。”

    “微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尹铉丝毫不示弱。

    “朕是说,闹到这个地步,已然够了。如今,尹家的女子做了皇后,大司马和重要的兵部部署权都落在尹家,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没有必要再闹了。不过是尉迟靖这个女子而已,没错,是朕放了她,但是若大司马一直如此追击,朕倒是很愿意她再回到朕的身边。”

    “哼,那女子犯下大罪,该死!”

    “这么说,大司马不打算放过她?”

    “放虎归山乃是祸,皇上还是太年轻。”

    “这样说来,朕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白废了,大司马是执意要与朕作对到底。”

    说到这里时,曹炟的语气已经很是冰冷。

    虽然他是独自挡在队伍的前面,但不知道为何,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度,还是让人敬畏,特别是此时,收了一惯对尹铉的隐忍,那由内而发出的冰凉及冷漠,让尹铉不由自主地微怔了下,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道:“微臣不敢。”

    “那便打道回府吧,朕可不希望自己的大臣,每日里带着兵马肆意而行,前日里兵祸安阳城百姓,如今百姓可都等着大司马的交待呢。”

    前日里的兵祸,可不止是尹铉一人的责任。

    可是看起来,曹炟似乎要把火牛之祸也推到他的头上。

    尹铉口中应着,却没有行动,显然不服。

    “大司马,事到如今,朕这里可能还有你需要的东西,你难道想功亏一溃?真要斗到两败俱伤?”

    尹铉的心像被大锤锤了一下,“皇上严重了,微臣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知道怎样去做正确的选择,才是聪明人。”

    曹炟说完后,似乎已经意兴阑珊,打马慢悠悠地往安阳的方向而去,经过尹铉的身边时,又道了句,“况且,你此时再怎么追,也是追不到的。莫非你真以为,朕想要护的人,便一定护不住?”

    尹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最后却是一摆手,随着曹炟一起打道回府。

    ……那天晚上,建章殿内,皇帝和尹铉二人,聊了很久。

    尹铉从大殿内出来时,面色并不善。

    然而又回头看了看建章殿两旁的雕龙柱,不知道为什么,硬生生地将内心的火气压了下去。

    回到府中后,却只叫人关注碧落行宫的一切。

    *

    一个月后。

    小四河,夏宫。

    台上一出大戏——真假猴王,乃是中秋献戏。

    台下一众妃嫔坐着观看,倒也看得有滋有味儿,一边咬着瓜子水果吃,个个都优雅美丽,在她们的中间位置,侧坐着一袭白衣的石隐,衣领及腰带还有袖口暗花的龙黄色,还有头顶的龙冠,标质了他皇帝的身份,他对于戏台上此时的大戏,似乎也很感兴趣,看得津津有味,眼睛都不眨一下。

    正唱道两猴狲向唐僧道:“师父,我是真的!”

    “师父,我才是真的!”

    台下妃嫔多数都笑了起来,而石隐亦是一拍桌子,哈哈大笑,仿若这出戏当真的是非常有趣。只有苏静清和傅婉儿二人对视一眼,二人因离得近,便干脆交头接耳起来,傅婉儿道:“这《真假猴王》,若在以前,乃是宫中禁戏,它挑战皇权,戏弄皇权,偏又带着一个‘王’字,在宫中出演乃是大忌。”

    苏静清倒是点点头,“倒是,不过皇上自由邾国归来,性情大变,谁能猜得透他的心呢?”

    苏静清说到这里,脸却微红了下,“不过,这样的皇上倒是有趣。”

    原来自从皇帝归来后,向来受到冷落或者说是尊重的苏静清,居然被晋升到了“苏贵妃”的位置,而傅婉儿虽然是皇后,却明显的不如先前得宠,以前皇上有什么事,倒喜欢与傅婉儿商量一二,当年与汾城,身边带着的亦是傅婉儿,但是现在呢,皇帝自从归来,只是在不能避免的场合与傅婉儿说过话,从未在她宫中留宿。

    苏静清眼见傅婉儿失宠,心头高兴,此时才不介意皇帝的性情大变,而傅婉儿反就拧紧了眉头,虽然说她也未必就真的将皇帝对她的态度放在心上,但如此被冷落,在宫中的日子自是不好过的。

    傅婉儿却不知,如今的皇上又哪里是当初的皇上,而是石隐。石隐是谁?是姬静姝中了人面虫而变得不男不女后的产物。

    傅婉儿当初刻意讨好安歌,与安歌交好的事情,石隐自是知道的,所以现下冷落傅婉儿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反正与安歌好的人,在他的眼里,都是敌人。

    一曲《真假猴王》将要完结,最后真猴王一棍将假猴王打死。

    众人皆叫好,石隐这个假皇帝却声音漠然地道:“——所以说,你们这些女子,头脑简单。你们安知被打死的这个一定就是假猴王?想来这真猴子

    总是得罪如来,说不定如来恰好趁这个机会,指使着六耳猴将孙行者给杀了也未可知,毕竟除了如来,连唐僧都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这番话倒没有人细想过,也算是另类角度的解说,傅婉儿这个才女倒有些许讶然,毕竟能够说出这番话来,其见解也算是独特过人。

    她不由自主地和了声,“皇上英明,婉儿佩服。”

    石隐只是淡淡地看向她,很是疏离的一眼。

    便又面含笑意地向苏静清道:“清儿,今晚本君便教你玩一个游戏,保管你尽兴。”

    苏静清的脸一红,“是,皇上。”

    其她众妃见了,只有羡慕嫉妒恨,同时将同情的目光投到傅婉儿的身上,傅婉儿是一介才女,又是曾经的贤相傅老的孙女,自恃身份高人一等,自嫁给夏炚为后,虽然因为汾城之事也曾惹恼夏炚,但是毕竟这么久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冷落,这时心中便不由自主地非常难受,一双手将那可怜的手帕紧紧攥住。

    石隐见状,却只是暗暗一笑。

    到了晚上,众人散去,傅婉儿独自流连在花园里,夜色降临,已经看不清花朵的颜色,但它们残破衰落的迹象却越发明显了,毕竟已经是秋季了,百花将残,万物将枯,便如傅婉儿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似乎已经痛到无处安放,又似乎随便扔在哪里踩上几脚都好,她黯然神伤的模样,全部都落入石隐的眼中。

    这时,便从暗中悄悄地走过来,然后一下子抱住了傅婉儿,傅婉儿惊叫了声,却觉得那人轻咬在她的耳朵上……

    “婉儿——”那声音让她死水般的心,忽然怦然一动。

    傅婉儿怔了下,却不再挣扎,任他亲吻她的耳朵,她听得到他的呼吸,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那样的真实。

    二人如此缠绵了好一会儿,石隐才放开她。

    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道:“怎么,今日你不高兴?”

    傅婉儿有点脸红心跳,虽然从未将强娶她的夏炚看在眼里,也没有真正的喜欢过他,但是被冷落了这许久,终也让她尝到些人情冷暖,忽觉得此刻的温暖相拥,竟是她那样拥样和渴求的,在这拜高踩低的皇宫里,在这冷凉凉的世上,能有此一人偶尔相拥,竟已经是弥足珍贵。

    这一刻想法的改变,竟让傅婉儿从此后像变了个人般。

    “皇上,婉儿怎敢不高兴?不过,自从皇上从邾国归来,便一向不怎么理我了,我只是黯然神伤而已。想必,是在那邾国,又遇见了她吧,皇上的一颗心,终究还是为她所左右,无论是我傅婉儿,还是苏贵妃,都不及她的一根头发。”

    “你说的——她,是指谁呢?”石隐依旧似笑非笑,一只手却去动傅婉儿的头发,显出几分亲昵。

    他现下虽然变成不男不女的人,然而骨子里当然还是个女人。

    他最知道,怎样去俘虏一个女子的心。

    傅婉儿这样的女子,必定是在他要俘虏的计划之内,不过与对别人的计划稍有不同而已。

    傅婉儿娇嗔,“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石隐笑着将她揽入到怀里,叭叽亲了口,这才道:“你这个小傻瓜,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初我们在安阳之时,使她在那和帝的身边去做暗桩,谁知道她一心一意的护着和帝,在关键的时候没有把我需要的消息传过来,导致我们失去了安阳,这样的女子再是优秀,又与我何干呢?我早已经把她像是我生命里的杂质般,剔除掉了。”

    “真的?”傅婉儿疑惑,明明在汾城的时候,还是相当护着她的,不过想想也是,在汾城的时候,安阳尚是夏炚的,如今却不是了。

    “你不信?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走了。”石隐说走便走,转身作势要离开的模样,却被傅婉儿拉住了他的手,“莫走,皇上,你好不容易来我宫里一趟,就这样走了?婉儿还有很多话想和皇上说呢。”

    她声音软软,难得娇滴滴模样,石隐灿然一笑,又转过身捏捏她的下巴,“即是舍不得,下次对我好些了。”

    “皇上,你越来越坏了!”

    傅婉儿流露娇态,一幅欲拒还迎之色。

    石隐牵着她的手坐在风亭内,“你说有话要对我说,现在可以说了。”

    傅婉儿似乎有些犹豫,欲言又止的模样。

    石隐道:“莫要这样,这样的话便是当夫君是外人了,你我二人又要生分。”

    傅婉儿这才缓和了面色,道:“皇上,最近听说您日日与曾经的敬恒皇帝还有,曾经的八王爷曹煣在一起。”

    “是啊,他们可是我们的贵客。”石隐点点头。

    “可是这两个人,都曾与你不睦,却不知现下为何——”

    “婉儿,你们女子,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这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现下邾国是我们的敌人,而敬恒皇帝和八爷也视邾国为敌人,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这有何不对?这二

    人,一个曾是皇帝,一个也曾叱咤风云,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他们愿助我一臂之力,则打回安阳,指日可待。”

    “打回安阳?”傅婉儿的小嘴微微张大,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怎么,难道你不想回安阳吗?那里可是你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你的爷爷,在那里生,在那里死,你们傅家的祖坟,可也在那里,你不会觉得,在这小四河便已经很满足吧?”

    傅婉儿一时心里混乱,打回安阳?这不止是一个目标,而是一个漫长而血腥的过程。

    之年两年里,傅婉儿已经见证了太多的血雨腥风。

    不过,男人逐路天下的雄心,又岂是她这样的一个女子可左右的?

    当下只是道:“我只是觉得,天烬国如今的天下,便也不算小了,除了萧齐在大月氏,还有邾国,又有哪个国家敢与天烬争辉?”

    “小傻瓜,你太容易满足了。”

    石隐说着,又吻了下她的唇,“你们女人家,没事便不要研究这些事了,这些是女人该管的吗?以前还有句话,叫做后宫不得干政,怎么你这个才女倒是忘了祖训?常常这样忧虑,会早早老掉的,到时候,我可就不喜欢你了。”说着牵起她的手,“走,送你回屋休息。”

    傅婉儿顺从地站起身来,笑了笑,倒没再多说什么。

    二人回到寝室,傅婉儿以为石隐会留下来,没想到他只是把她安顿在榻上,又替她掖好被子,便离开了。

    饶是如此,亦是她最近得到的最好待遇了。

    又胡思乱想了一阵,便认命地闭上眼睛休息了。

    石隐回到自己的寝殿,通过一重重的帘幕,进入到最里头的屋内,屋内设置豪华,鹤嘴香炉里的龙涎香味已经弥漫室内,一排珠帘发出清脆的响声,听到这珠帘响,里头的男子转过身来,黄亮的灯光下,男子的眼角眉稍满是浓浓们茫然,乍然间竟让人忍不住想要搂在怀里安慰一番,虽然面上已经有风霜之色,却还是难掩曾经的风华。

第468章 一对阴谋家

    石隐一呆,伸出手,任那男子将他扯上榻去。

    叹息一声道:“男人与女人不同,女人经历多了些,便会显出衰老之态,或者被生活折磨的愚蠢丑陋,一幅认命的可恶样子;或者便由当初的伶俐聪明变成尖酸刻薄的模样,仿若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似的;又或者为了自我保护及适应,眼角眉稍也必含着抹不去的过于精明的神色与世故,这种女子却已经无一处可爱了。”

    男子已经替他将上衣脱掉,轻轻地按摩着他的太阳穴,此时见他说到这里即止,便又道:“你没说完,男子若老了,也与此差不多,甚至比女子更加难以入目。”

    “是吗?”石隐脸上流露出一抹媚色,在他这种极为有男子汉气的脸上,非常不和谐。

    男子却依旧能够深情地对着这张脸暇。

    听得石隐又道:“或许多数男子也如女人一样,老了,便越见可恶与猥琐,让人不屑多看一眼。但你却不同,你是经历的多了些,看着是比以前老了些,却老的有风情,越来越惹人爱了。”

    “呵呵,你这张小嘴呀——岛”

    男子忽然想到,若是当初,她如这般油嘴滑舌,虽然不一定被人喜欢,却也不至于就讨厌,心中倒有些微的遗撼,为什么他似乎总是在错过不该错过的人?到最后落到这样的地步呢?

    “——煜,后宫的这些女人果然麻烦,我虽懂她们的心思,却已经觉得难以应付,想想当初你为帝时,根本猜不到后宫的女人在想什么,你一定也苦恼过。”

    苦恼过吗?曹煜很少真的将心思放在女人的身上。

    不过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又把手移到她的肩上,“你今日一定是累坏了。”

    “还好,我是想着,要早点遣散后宫,立你为后才对。”

    “立我为后?”曹煜的手顿了下,“隐妹,你莫要开这种玩笑,我是男子,若我为后,岂不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了。”

    “那你就能忍受,我天天周旋在那些女子之间?”

    “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得到消息,说是夏炚一个月前,由安阳逃出,并且他不是一个人逃出的,身边还带着尉迟靖。若是夏炚一个人,我倒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如今你顺利进行夏宫,取得玉玺,只等夏炚回来后,杀了他,夺了他的大印便也罢了,但如今是尉迟靖一起跟着来的,事情可能就比较难办。”

    “煜,看来你被那个女人吓着了,我瞧着她呆呆傻傻的,也没多聪明,以前那些事情不过是机缘巧合赶巧了。这次她不来就算了,若是来了,定要叫她受些苦头才好。”

    石隐说到这里,不由地笑了起来,“我反而有些迫不急待要见见她了呢!”

    她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拿出一只虎符令牌,捧在手心里越看越高兴,笑嘻嘻的模样让曹煜有些毛骨悚然,“隐妹,这是何物?”

    石隐将那令牌递到他的手中,“这是送给你的,以后你就知道有什么用了。”

    曹煜拿在手中观察了片刻,面色微变,这东西与传说中的——很是相似。

    他把东西收入怀中,问道:“从哪里得来的?”

    “说起来你都不相信,是尉迟靖送与我的。”说着,石隐哈哈哈得意地笑了起来,然后探手弯住曹煜的脖子,微闭了眼睛,道:“亲我。”

    石隐目前的容貌与夏炚一般无二,不过夏炚虽然有些腹黑的心思,也曾马踏千里江山,因此气质上更险凌厉清俊,而石隐骨子里还是女子,再怎么扮男子,到底还是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媚气质,此时微闭眼睛,朱唇微张,美则美矣,却是不男不女,令人倒尽胃口。

    曹煜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在他的朱唇上轻点了下,之后便将他拥入怀里,“隐妹,你放心,我总能找到办法将你体内的人面虫逼出来的。”

    “哦,是吗,那之后呢?”

    “之后?”

    曹煜不知他在问什么。

    “我恢复了女儿容貌之后,便不再是夏君,也不是石隐,只能是姬静姝了,那时候,我大概也没有什么用了,你便会弃我而去。对吗?”

    他的声音嗡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当然不是!以前是我错了,以后绝不会再犯这种错。”曹煜发誓般道。

    石隐抬眸看着他,在这一刻,似乎要把他看穿一样。

    忽又笑道:“其实我有理解尉迟靖了,或者说,我有些理解安歌了。我一直视她为最大的敌人,然而现在想想,她或许了解我,我却一点都不了解她,所以我曾经输给她,是理所当然的。众人传说,她其实是沈婥,是沈婥的魂魄占据了她的身体,是啊,若她是沈婥,安歌便是她的第二世,尉迟靖便是她的第三世,人活三世,自是比只活一世的人看得清楚。”

    见曹煜静静地听着他说话,他也不讳言,又继续道:“就好似我,我曾经是姬静姝,为了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害了不少人,然而还是什么都没得到。所以我变成了

    tang夏炚,现在的石隐,我虽然没活三世,但也是二世了,所以你的话,骗不了我。”

    “只要我失去夏君这个身份,你马上便会弃我如敝履。”

    曹煜正要分辩什么,石隐又阻止了他,“不要反驳我,曹煜,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太了解,况且到了现今,不止你骗不了我,任何人都骗不了我。这就是再世重生后的悲哀,没有什么谎言能够使我开心,然而我却必须要自己给自己设陷,让自己陷入到谎言中,这样才会得到些许安慰。”

    曹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方的目光太清明,太透澈,这样反而如同照妖镜一样,使他无所遁形。

    有时候他会觉得,石隐并不是怪物,他才是。

    ……

    小四河坤城。

    金府。

    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此时正跌跌撞撞地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喊着,“姨姨——姨姨——”

    手里还拿着根没吃玩的糖葫芦。

    尉迟靖听到呼唤,笑得更加灿烂,眼见着小家伙的身子一歪,似乎要跌倒,她如离弦之箭般窜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二人笑闹着滚倒在地。小女孩将手里的糖葫芦在尉迟靖的面前晃晃,“姨姨,娇儿给姨姨留了这个,姨姨吃!”

    尉迟靖抱着她坐起来,并没有吃糖葫芦,却是亲了亲小女孩的脸蛋,“娇儿乖——”

    “舅舅说,娇儿不乖——”

    小女孩看起来有些苦恼,“舅舅说,以后都不给娇儿买玉饼吃。”

    她胖嘟嘟的脸蛋因为珠玉般的唇噘起了些,更显得肉肉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下。

    “没关系,姨姨等会跟舅舅说个情,让他以后不敢再说娇儿不乖。”

    “姨姨真好!”说着胖乎乎的小手圈住尉迟靖的脖子,在她的脸上狠狠地亲了口。

    ……

    尉迟靖放任小女孩去玩耍,走到亭子里,看到夏炚正在与一个眉目如画,一身素衣的青年男子下棋,不过是两三年没见的样子,眼前的男子已经脱去了少年的稚气,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眼见青年男子将最后一子落下,叹了声道:“我又输了。”

    尉迟靖歪着脑袋看了半晌,却一脸不尽然的神情,在夏炚落下一子后,她抢在青年男子的前面拨动了一子,只觉得棋盘局略微开阔,刚才已经堵死的路子又通了一部分,竟在刹那间逆转了棋盘上的局势。

    “姐,原来你也是弈棋高手!”

    “宝禄,你姐帮你,这局你赢了也不算数。而且你姐根本不是弈棋高手,你以为她下棋的时候与你我一样吗?她定是又用了她的风水术,她即是不知道怎么下棋,也知道落哪一子,才是最有利的。”

    原来这青年男子正是许久未见的姬宝禄。

    姬宝禄笑嘻嘻地道;“夏大哥,你此言差矣,不管我姐用的是哪招,只要起作用就是好招。难道弈棋的时候,你又管得了对方是怎么想的吗?”

    夏炚似乎觉得有点理亏,一时说不出话来。

    反而是尉迟靖替他解了围,“宝禄,我们二人对付他一人,确实是我们占了便宜,这局不作数也罢。”

    说着又将棋子拨回原处。

    然而姬宝禄已经得到了指引,再次落子时,居然又是一步好棋。

    末了,还是夏炚堪堪输了一着。

    夏炚赞赏道:“宝禄,你悟性好,将来必成大器,等小四河的事情解决了,你便留在我的身边如何?”

    “我只是应姐姐之邀,来做客而已。至于是去是留,全凭姐姐作主。”

    说着看向尉迟靖。

    原来尉迟靖随着夏炚离开安阳,一路往小四河来的途中,便让人秘密给姬宝禄去了信,姬宝禄在安阳被破之前,已经随着西蛮人到了最初西蛮所在之地,倒是躲过了当年的是是非非,只是如今想起来,对这个姐姐却是颇多愧疚,不该只留下她一个,面对一切。

    然而事过境迁,后来想想,就算留下来,只怕也是于事无补,在事发之前,这位姐姐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策算过一遍,对姬宝禄和西蛮人,都做了安排。

    这次去信,却是让姬宝禄带着曾经的敬恒皇帝的大公主曹娇娇一起赶到了小四河。

    夏炚与姬宝禄棋局已毕,姬宝禄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娇娇身上。

    “姐,娇儿从小便不知爹娘是谁,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告诉过她,好在西蛮一族人情单纯,娇娇从不知道,这世上除了舅舅、姨姨、哥哥、姐姐等,还应该有爹和娘,现下受姐姐之邀,将她带到小四河来,却不知是对是错。”

    毕竟是自那么小不点儿的时候,就抱出宫的,并且一直养到这么大,姬宝禄对这位小公主殿下,当然还是有感情的,生怕她受到什么伤害。

    夏炚倒是好奇,“这个娇儿,到底是何身份?”

    姬宝禄似有犹豫,并不回答,还是过了半晌,尉迟靖

    回道:“她是敬恒皇帝的女儿。”

    夏炚的眼睛一亮,“想起来了,当年据说的确是姬静姝为他生了个女儿,后来不是传说没保住吗?”

    “并不是没保住,只是她出生的时间不好,大人们的斗争都至白炙化,连她爹她娘都是只顾自己顾不了她,或许他们都忘了自己还有个这样的女儿。是我差了人趁乱将她抱出宫去,交给宝禄的。”

    “为何要这样做?”夏炚其实已经想到了什么,不过是害怕说出来后污了尉迟靖的人品,因此只是这样问着。

    “当时只觉得,孩子必成姬静姝的弱点和软胁,留下了孩子她就多了几分顾忌,不会胡作非为了,谁成想——”

    “现在这孩子依旧是她的软胁,靖儿,你做得好!我正愁着,这姬静姝如今冒我之名,横行宫中,居然无人发现,不露破绽,你我该如何打进宫去,如今有了这娇儿,一切便都不成问题了。”

    夏炚的想法是,只要拿了娇儿,威胁姬静姝便可。

    所谓虎毒不食子,娇儿现下有可能,真的是姬静姝唯一的软胁。

    “不可!”尉迟靖和姬宝禄同声道。

    夏炚微怔了下,之后惭愧地拍着自己的脑袋笑,“看我糊涂了……”

    姬宝禄见状也颇为尴尬,道:“夏大哥,姐,这样对娇儿好像太残忍了,我带娇儿过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姐——”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助,如今已经来了,若真的夏君与尉迟靖想拿娇儿做些什么,他似乎是没有办法阻止的。

    尉迟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宝禄,莫要听你夏大哥的,若他真敢如此做,我们便再也不理他了,与他绝交好了。这次让你带她过来,只是觉得,我们与姬静姝之间,恐怕不是她死,便是我亡,这孩子自出生后,没怎么见过她的娘亲,虽然说姬静姝可恶,可是娇娇却有权力见见自己的娘亲。”

    仅此一个目的吗?

    其实尉迟靖也说不准,不过目前她只能这样说。毕竟娇娇不止是尉迟靖的女儿,更是曹煜的女儿。但恐最后不知会不会伤害到这幼小的女孩,因此其实她也只能视情况而定了。

    三人正说着话,就见金子贺走了过来,金子贺年方四十左右,一抹薄须,一袭文士服,颇有些书卷气。按照夏炚的话说,这位是在世诸葛,是天烬朝堂内唯一有文化的人,其他的文武大臣,要不然就是曾经邾国的旧臣,如今离开安阳后,多数已经不受重用,或者干脆弃用。

    要么就是新近提拔上来的武将,打仗自是好的,却也粗豪,真正能出上主意的,似乎满朝文武就只有这么一个金子贺了。

    “金大人,你来的正好。”夏炚笑道。

    金子贺整个人有种令人信任的和询,这时笑道:“自这小娇娇到来,皇上似乎心情就变好了,却不知这小娇娇是何来历?”

    姬宝禄连忙答道:“是我一个本家姐姐的女儿。”

    金子贺点点头,“甚好,小姑娘甚可爱。”

    “金大人,听说昨儿园子里听戏,不知唱的什么戏?”

    金子贺笑着摇头,“微臣便是为此事而来。说起来,这石隐亦是大胆,居然在宫内点唱《真假猴王》,台下众妃嫔皆都喝彩,只有傅皇后和苏贵妃提出了质疑,但是苏贵妃似乎对此事并不如何关注,而傅皇后虽然关注了,其后也并没有怀疑,昨晚大戏结束后,石隐便专门前去见了傅皇后,不知说了什么花言巧语,傅皇后后来竟是眉开眼笑。”

    夏炚原本听得还很有趣,到后来想到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玩弄,心里便说不出的难受和愤怒。

    “这么说来,若我现在去见傅皇后,她却不一定认为那位是假的?”

    “关乎她的选择而已,或者她能够发现些蛛丝马迹,但是皇上一直对内宫里的这几位漠然,如今这位石隐却是热衷得很,要知道女子与男子不同之处,便是容易为情左右,是以,现下的确不是好的时机。况且傅皇后虽然有皇后名头,但是自从离开安阳后,邾国旧臣多数被弃用,没有了旧臣子撑腰,份量似乎也变轻了,反而苏贵妃,最近倒是越发得到老夫人的喜欢。”

    老夫人钟氏,当年在安平郡时,便已经是一个女强人,而夏炚能够在关键的时候一举拿下安阳,老夫人钟氏功不可没,若不是她拥有强大的经营能力,使得小郡王府财源滚滚,又如何能够盘下那么多年的军政事业。

    因此自夏炚登基自立为帝,老夫人在夏宫中便得高望众,很多当时追随夏炚的军队及臣子,也都依旧相当重视老夫人钟氏的意见和建议。

    可以说,钟氏的威望与夏炚比起来,甚至可以母子平起平坐。

    可越是这样,夏炚越不能马上去见钟氏。

    有些母子,是朋友,可以一起聊天吃饭逛花园,温暖至极。有些母子,可以是战友,相互扶持患难与共,共同沉浮于人世间。而有些母子,则是一对阴谋家,可以一致对外也可以相互倾轧,完全要视时机和环境而定。

    而夏炚,当然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恰恰就是一对能够谋国的阴谋家。

    对于钟氏来说,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日子和地位,一雪当年的忍辱负重,如今坐在上位的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到底重不重要?或者说,只要那个人够强,对她却够听话够好,于她来说便也是于愿足矣。

    而有两个夏君之事,现在天烬之人除了这位金大人,再无其他人知晓,无论是夏炚还是石隐,都希望这个秘密保持的时间更长些。对于石隐来说,秘密一旦暴出,面临的考验比较大,会成功也有可能会失败。而对于夏炚来说,这其实是个丑闻,他只愿静悄悄地恢复到自己的身份。

    是以,到底从哪里打开缺口,应该是件慎重的事。

    其实他有考虑过傅婉儿,觉得此女当年为一介才女,非常聪明,而且自己给她的也够多,虽然感情上有所缺失,但她毕竟已经是皇后。

    现在看来,却未必是这么回事呢。

    女人都是小心眼,女人都很容易被男人哄骗。

    对于这件事,尉迟靖也没有什么好发表的意见,毕竟如今的天烬国,并不是当初的邾国,人事全非,她对天烬国也并没有多么的了解。

    但是想起钟氏,她总还记得当年在荷塘除毒蟾之事。

    那时候的钟氏,就很不待见她呢!

    与他们所料无差,石隐最是懂得揣测人心,第二日便又从宫里传出秘密的消息,石隐居然悄悄地接了十个美少年入了宫,做为礼物,赠给了老夫人。

第469章 树林中帝王相见

    老夫人虽然被称为老夫人,但若按照年龄计算,也不过是四十几岁的中年妇人,所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正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之时,况是守了多年寡的女人,对感情和年轻肉體的渴求,的确也是非常强烈的。

    若是夏炚,却绝不愿用此方式来讨好自己的娘亲,贞洁廉耻在他心中依然很重,做为她的儿子,他丢不起这个人。

    然石隐却想得很清楚,他现在是皇帝,只要他愿意,他想怎样孝敬自己的娘亲,谁敢说道什么?况且老夫人玩弄几个面首而已,根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是送往老夫人的面前时,还是费了点周折屋。

    这钟氏长年吃斋拜佛,虽然那佛理未必是入了心,到底面子上还是要做一做。当十个美貌少年齐齐在她面前脱掉上衣,露出精壮的肌肉时,她的脸色蓦然变了,之后转过身,喝了声,“大胆!”

    十个美貌少年俱都吓了一跳,齐齐地跪了下去。

    石隐笑嘻嘻地走到老夫人面前,“娘亲,你不喜欢他们?”

    钟氏黑着脸道:“皇儿,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添”

    “娘亲,如今皇儿我有了这样的天下,这小四河的一切,都是属于我们母子的,包括这些贱人,也都是我们的,你可以把他们当成玩偶,或者当成工具,总之,皇儿将他们送给你,你想怎样对待他们都好,他们都不敢说一个不字的。”

    说着,硬是将钟氏的身子扳过来,面对着这十个美貌少年,石隐走过去,用扇子将其中一个少年的脸抬起来,“啧啧,噍瞧这小模样,便是潘安复活,也不过如此,好个娇艳欲滴,让人引不住想一亲芳泽呢!”

    美貌少年听闻他如此夸赞,脸上已经染满红色,不过是年芳十六七岁的小少年,的确是如同刚刚成熟的水果般,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石隐却又放了他,再用扇子抬起另一个少年的脸,这少年亦是极俊,却是浓眉星目,比之刚才的少年又是另一番风情。

    钟氏眼见这少年,像一块块鲜美的珍馐,心其实也是泛起些涟漪的。

    她的神色缓和了些,亲自走过去,站在一个少年面前道:“抬起头来。”

    那少年抬起了头,神色倒是镇定。

    钟氏道:“你可知,你为何到了此处?”

    “皇上说,让我等好好伺候老夫人。”

    钟氏哦了声,忽然让人端来一盅蜜饯,然后将碗微微一斜,几料蜜饯就被倒在了自己的脚面上。

    然后她微笑着看着那少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那少年也机敏,微微顿了下,便伏下身子,将沾染在脚面上的蜜饯舔食干净,一边舔食一边还用双手有意无意地触着钟氏的小腿和小腿弯部分,钟氏久未被男子动过的身体乍然起了一阵难以言说的反应,全身如同爬上了细细凉凉的小蛇儿,引得她不由地呵了声,微仰起头。

    直到那少年放过了她,她才清醒过来,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忽然发现旁边有一个少年,神色似乎颇为不屑,隐隐有嘲笑之意,钟氏经营生意多年,对于察言观色自是有所心得,当下指着那少年道:“你是不屑于他的做法,还是不屑于本夫人已经年老色衰,却要叫人伺候?”

    那少年愣了下,到底是血气方刚,马上道:“皇上让在下等来陪夫人解闷儿,却不是做鸾童,刚才一幕,实在下作!”

    “大胆!”老夫人气得擅抖,目光凌厉地落在石隐的身上。

    “你瞧见了,他们是如何看待你娘亲我的。这样的话,你还是打算将他们送给我吗?”

    石隐的眸子里闪过寒意,道:“他们只是这小四河最不值钱的狗,他们没有资格不屑于任何一人,何况是尊贵如娘亲你。”

    说到这里,他似乎已经懒得看见这十个美貌少年,道:“来人呀,将这十人拉出去扔到兽园去。”

    先前舔食蜜饯之人,立刻往前爬了几下,“夫人,我对夫人是衷心的呀!求夫人饶命!”

    “可惜,我不想在看见你的时候,便想到你身边曾经有人不屑于我。”钟氏的声音冰冷无情。

    就这样,十个美貌少年被拉了出去,为了怕他们的喊叫惊动众人,甚至在拉他们出去之前,便将他们的舌头都割了。

    这血腥一幕,并没有打消石隐“送礼”的热情。

    十个美貌少年被拉出去还不到一刻钟,便又送来了十个,倒是比先前那十个还要英俊。

    石隐笑道:“娘亲,之前的那几个,虽然说外貌上大体过得去,但到底都是从普通人家出来的,他们的脑袋不灵光,既然无权无势却要讲究什么尊严,这种人是最不该活在世上的。现下这一批却是不同,他们都是从小四河各名流书院出来的少年才子,有些在民间颇负盛名,乃是知情知趣,有才有貌的少年男子,这些人,绝不会像之前那些不懂礼貌。”

    钟氏的目光在这十个美貌少年脸上扫来扫去,发现他们与刚才那伙果然

    tang不同,他们多数都会迎上她的目光,或大胆清明,或含情脉脉,或面露羞涩,或故作風流,质素果然比前面那批要强得多,而且也懂事得多。

    钟氏知道,之所以分成两批,又颇有区别,定是自己的儿子早就算计好的,若是自己再拒了这一批,却是自己不懂事了。

    当下笑笑道:“好,谢谢皇儿。”

    石隐一笑,“儿子告辞了。”

    石隐说完便走了出去,只叫人暗中盯着这里的发展。

    之后,听闻钟氏居然将十个少年齐齐地唤入寝室,一夜都没有出来,其香艷程度令人遐想。

    ……

    当夏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知道自己的母亲定是被石隐攻下了,如今有这丑闻暗中传出,若没有石隐这样护着她的皇帝,只怕她这个夫人立刻要水落千丈,为人所垢病。

    想这石隐,当真也算是豁得出手段的。

    然而夏炚也不是省油的灯,早知道了石隐暗中寻找美貌少年的事情,当时尚不知这些少年是要孝敬钟氏的,便已经打发了人混入那些少年中,当然亦是才貌双全之人,而此时,这人就在钟氏的寝宫中,多数消息也是他飞鸽传书传递出来的。

    时值十一月中旬,万物开始萧条,石隐在宫中享乐横行,却并没有荒废了政事,夏炚接到钟氏身边暗桩的信时,正是下午时分,展开后,见上面写着这样两件事。

    一件事情是,钟氏与这些少年夜夜笙歌,肆意緾綿,时间久了倒有些精神不济,每每只愿在寝宫中享乐,任由少年们将她侍候的舒坦,已经完全不再管朝廷上的事情,而且因为“皇帝”的孝敬,似乎染上了五石散,如今每日沉迷其中,渐渐地越见衰老,身体似乎有些撑不住了。

    第二件事情是,“皇帝”喜男子,宫内养有男宠。

    这两件事若是传到坊间,定引起哗然,天烬皇族**至此,怕要引起百姓不满及文武大臣的反弹。

    然而与这少年传回的消息完全不同的是,先前一直忙禄着联系各国的车渠国,如今终于有了眉目。车渠联合大月氏为首,纠结周边国家大石、下鄀国、莒国和北虢国等,阻成了多国联盟,为了车渠公主之死明云夕讨伐邾国的事情,如今此事已经说定,各国正在汇聚调遣军队中。

    就是说石隐将内宫挠得一塌糊涂的同时,却丝毫没有放松对讨伐邾国事件的进展。

    这一日,却是车渠国国王觐见石隐的时候。

    提前得到消息的夏炚和尉迟靖等人,早早地等在城外的路口之处,当车渠国国王的车队进入一片树林小路时,便迷了路,怎样都走不出来。车渠国国王并不知道自己是遇上了术阵,只当这小树林里大树参天,因此才会迷路,便想着原地休息一个时辰,再延用以前的老法子,让“老马带路”,总归是能走出树林的。

    在队伍停驻后,车渠国国王下马,到一棵大树下休息。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声呼唤,“父亲!”

    车渠国国王听得这声音很是熟悉,心中微怔,寻着声音看过去,便见到一穿着华丽衣裳的明媚女子,就站在不远处冲他招手,却分明是之前早已经去世的女儿明云夕。

    “夕夕——”车渠国国王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向而去。

    国王的侍卫倒是注意到了这件事,立刻往前跟了两步,唤了声,“大王!”

    然而眼睛一眨,车渠国国王的身影居然就那样消息在他的视线里,他愣了下,大声喊:“大王失踪了!快点寻找大王!”

    车渠国的马队立刻慌了神,诸人开始在四周寻找车渠国国王的踪迹。

    而此时,车渠国国王却已经到了一处临时搭建的帐蓬前。

    帐蓬周围的树木上绑了红色的绳子,并且埋在暗桩,明显是提前经过了布置,他提高了自己的警觉,拔出了腰间的大刀。

    帐蓬的绵布帘子被掀起,一个白衣人走了出来,眉目鲜妍,俊眉修目,却不是夏炚又是谁呢?

    车渠国国王愣了下,道:“原来是夏君。”

    说着便把刀重新插回刀鞘内,往四周看看,略有疑惑地道:“本大王正在进宫去谒拜夏君,却不知夏君鬼祟将我引来此处何意?”

    夏炚笑道:“大王可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车渠国国王洒脱一笑,“自是记得,只不知夏君为何忽然提起此事。”

    “请进入里面谈。”

    车渠国国王进入到帐内,只见帐内还有另外一人,却是个眉目清秀,颇具颜色,令人过目难忘的女子。

    “这位是——”

    夏炚连忙介绍,“她是尉迟靖。”

    车渠国国王哦了声,总觉得尉迟靖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一时却没有想起来到底是谁。

    夏炚请他入座,他便坐下,夏炚亲手敬他一杯烈酒,他端过就喝了。

    喝着酒,目光却盯在尉迟靖的身上,“莫非,是要新入宫的娘娘?”

    他的直觉告诉他,夏炚出现在这里非同寻常,这女子一同出现在这里,定也是特殊的。

    夏炚倒是想,只怕尉迟靖不肯。当下只道:“大王,今日朕在此等你,是因为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告之你。”对于他刚才的提问却是不置可否。

    车渠国国王嗯了声,“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诉夏君,既然在此遇见,想必这里的环境更好说话,那干脆由我先说吧。”

    夏君点点头,“大王请说。”

    “我那可爱的女儿夕夕,惨死邾国,实在令人痛惜,幸得夏君将她送回。从见到她的尸体的那天起,我便发誓,要让邾国的曹炟,付出沉重的代价。当时可是与夏君一起拟定的计划,现在计划实现了。

    目前,以大月氏为首,周边的莒国、大石国、下鄀国和北虢国等,已经愿意与我车渠国联手,讨伐邾国。就好像当初夏君说的那样,或许我的女儿的性命,并不值得付出这样大的代价,但是邾国越来越强盛,周边国家早已经被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周边国家的,从他们对夕夕的不尊重及凌虐就可窥和一斑,如今同仇敌忾,却是大家都乐于见到的情况呢。”

    车渠国国王当初应下此事,还颇觉为难,后来一点点地去努力,居然得到大月氏的支持,一时间周边响应颇多,倒是令他意外。这次来到小四河,却也是邀攻来的,满心以为夏君必会佩服的五体投地,却见夏君听完他的诉说后,却显出些忧心忡忡来,竟是半晌没说话。

    车渠国国王是个急性子,这时候道:“夏君,得到如此大的好消息,你不开心吗?”

    夏炚抬眸,向车渠国国王抱拳道:“大王,可还记得你刚到帐前时,我问大王的问题?”

    车渠国国王不知夏炚为何又扯到前事上,于是回想了下才道:“你问我,可曾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夏炚凝重点头,“想必大王一定记得。”

    那其实是不怎么愉快的经历,当初夏炚铁骑踏遍黑山白水,如丧家之犬般疯狂却又如邪龙降世般令人恐惧,夏炚一路打过来,即将打到车渠国,却在那关键的时候竟然无意间受重伤,甚至被拖于马下,倒在泥水之中,后来是车渠国公主夕夕救了他,甚至将他带到车渠国大王别苑中养伤。

    这件事很快就被大王知晓,在某个夜里,便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赶到别苑,将自己的女儿打了两个耳光,又将夏炚这个“野男人”赶了出去。

    当时情势不明,夏炚自是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反而庆幸是当成与公主偷情的野男人而赶出来,若当时车渠国国王知道他是夏炚,怕是要当场杀之。

    那一晚月朗星稀,夏炚站在别苑门口,朗声道:“夕夕公主的救命之恩,改日定当涌泉相报。”

    当时的车渠国国王一下子扯起一张弓,对着他喊道:“快走!快走!不走本大王立刻射死你这个兔崽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家夕夕是注定要嫁给我车渠国的勇士的,岂能被你玷污!”

    就这样,在车渠国国王的暴怒下,夏炚连夜出走。

    好在那时候,他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而那时,他其实并不知道赶他出来的就是车渠国国王,也不知道救他的乃是夕夕公主!再隔多日,大军压至车渠国边境,两军对垒,双方才发现彼此身份,于是夏炚为感谢救命之恩,放过了车渠国,而车渠国的夕夕公主,从此也变成为夏炚的夫人,但夕夕公主是自由自在惯的,被娇宠大的,因此不愿进宫,所以二人仍然在宫外小聚,平常却是难以见面一次。

    本来事情一直这样是挺好的,可惜夕夕公主要的不是权,而是情,她爱上夏炚,又觉得夏炚娶她完全就是为了还所谓的救命之恩,无意间得知他心里的人儿是尉迟靖,又得知尉迟靖被扣在邾国皇宫无法出来,因此脑子一热,居然去了邾国,想要将尉迟靖带回到夏炚的身边,结果却惹出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车渠国国王想起自己的女儿,还是很心痛的,后来夏君送回的夕夕公主的尸体,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他默了半晌道:“那天夜里,本大王不知道原来夕夕救的是夏君,所以才不客气的要赶夏君出去,难道事到如今,夏君还要跟本大王计较此事?”

    夏炚笑笑,“只要大王记得此事才好。”

    车渠国国王不解,夏炚又道:“还有关于夕夕的事情,其实并不像大王看到的那样简单,若是大王还想要见到夕夕,请在皇宫里当面问夏君,是否还记得当初你们二人初次见面时的情景,看他能否回答得出。若想再见到夕夕,请至此处。”

    说着在他的手心里,写上了一个地址。

    夏炚接着道:“且记,且记。”

    车渠国国王蓦然觉得这里不对劲儿,然而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忽然就晕倒了。原来是夏炚早在那烈酒中做了手脚。

    车渠国国王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在那棵树下。

    而周边军士都已经回来,

    各自在自己的岗位上,仆人正递了一碗热奶茶过来。原来刚才这些人以为大王不见了四处找寻,后来有人发现大王居然出现在树下,只是睡着了,所以大家伙以为只是虚惊一场,此时并无人提及此事。

    车渠国国王则认为自己可能太累了做了个梦,可是梦中的一切又那样的清晰,他边喝着奶茶边想着,夏炚划在他手心里的地址,似乎还在眼前。

    他的目光越发深沉,喝完奶茶,站起来道:“走!”

    队伍便又正常上路,这次却是非常容易的就走出了这片树林。

    ……

    小四河皇宫。

    文武大臣皆立于殿上,石隐看着阶下这些有名望有地位的男子们,恭敬向自己叩拜,越发了解了男子的世界,为何男子们为了江山而撕杀,坐在这座龙椅上,所有的一切便都有了答案。

    车渠国国王施完礼后,向石隐道:“夏君,联盟之事已经完成,现在就看小四河这边了。”

    虽然有大月氏和诸小国,但是若没有天烬军队的介入,攻打邾国仍然是非常困难。

    石隐笑道:“车渠大王,此事你办得很好,你放心,事关夕夕公主,本君定是要好好的计划,势必让邾国国破家亡,四散零落,让曹炟那个臭小子哭跪在地上求饶!”

    车渠国国王应了声,“这我就放心了。”

    石隐又问金子贺,“金大人,邾国那方面有什么消息没有?”

    “回皇上,邾国皇帝让尹铉回渝州布置,尹铉也已经答应,但他本人并没有回到渝州,仍然滞留在安阳。反而是荆州城的尹白玉军队却比较麻烦,如今已经例军布阵,往小四河及周边诸国移动,荆州的布防亦是非常严谨,怕不好对付。另外,萧齐态度不明朗,似乎对此事并无意插手。”——题外话————感谢苏小灯、rainbowlee0512、tjh-zh0708、18777777763、倩tracy、御寒屋、13768680597、rita1981、13898126326、13898126326、13898126326、fangchengxy等亲赠送鲜花荷包和钻石,感谢13768680597亲一次性赠送九张月票,感谢tjh-zh0708赠送大荷包和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470章 夕夕公主的真相

    “尹白玉——呵,这个愣头青,也好对付得很。至于萧齐的态度,只要他无意插手便好,此事怕的便是他们要插手。”石隐如此一说,诸位大臣也皆赞同。

    一时间,只觉得此次战役必赢,诸人心情都不错添。

    石隐便在这时,宣布开始宴饮,为车渠国国王接风洗尘。

    酒至三巡,车渠国国王似乎喝得有点大了,目光落在石隐身边的傅皇后和苏贵妃身上,“夏君,如今情势一片大好,夏君可能都忘了我的女儿夕夕了,夏君利用我爱女之心,达到什么目的,这我不管,我只想为我的女儿讨回公道而已,只是夏君,这两个女人看着碍眼得很,让她们下去!”

    车渠国国王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众人以为石隐必会发怒,因为傅皇后和苏贵妃的脸色已经相当的不好看,伤她们的面子就是伤皇帝的面子。已经有人开口道:“车渠大王,傅皇后乃是天烬国国母,苏贵妃是皇上的发妻一直陪伴左右乃天下女子之表率,这两位足有资格与我等共同宴饮,却不知大王如此这般是何意?”

    “是何意?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原本坐在那里陪着我们一起宴饮的该是我的女儿夕夕才对!”

    车渠国国王犯倔脾气,毫不客气地道。

    不等众人再说什么,他紧接着愤怒问道:“夏君,还记得你我二人第一见相见时的情景吗?”

    石隐自然是听说过有关明云夕与夏炚之间的事情,想来他们第一次相见,应该是在战场之上。

    于是道:“初次相见,你们二人英雄惜英雄,天烬与车渠不再敌对,因为夕夕的原因,我们从此便是姻亲,这么重要的事情,自是要记得的。屋”

    车渠国国王内心怦然一震,然而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旧大声道:“皇上记得就好!难道现在夕夕去了,你我之间,便没有那姻亲了?”

    石隐微皱眉头,眼眸微动,终是低声向傅皇后和苏贵妃道:“你们二人,先行下去吧。”

    傅皇后和苏贵妃皆向众人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石隐笑道:“岳丈大人,现在满意了?”

    他这声岳丈大人倒是缓和了气氛,众人只当这车渠国王多喝了几杯,又是负功而来,因此才趁机会骄纵些。众人皆都笑了起来,同时举杯道:“皇上如此给车渠大王面子,我等怎能不趁此机会巴结?来来来,我们一起敬车渠大王一杯!”

    车渠国王也似极满意,一口喝干杯中酒。

    宴饮结束后,石隐回到寝宫,见到曹煜已经在等着他,他的心情很好,身子一歪便靠在曹煜的身上,懒洋洋地道:“煜,今天是个好日子,真是没想到,那明云夕的尸体竟那般有用,还有她这个老子,我原本觉得他这样粗鲁的人,绝办不成这件事,没想到居然成了,现在诸国组成联盟,曹炟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越说越高兴,双臂攀着曹煜的脖颈,“到时候我们打回了安阳,你便重回帝位,我现在只发愁一件事情。”

    “何事让隐妹发愁?”

    “到时候,你又成为了邾国的皇帝,而我却还是天烬的皇帝,我俩总不能日日在一起,反而要天隔一方,我一定会想死你。”

    “隐妹难道是打算在天烬一辈子吗?”

    “嗯,有此打算——”他呵呵呵地笑着,“我觉得当皇帝蛮好玩儿,我有点,上瘾了——”

    “隐妹,这都是后话,你可知,今日宴饮之时,你似有失误。”

    “失误?什么失误?我怎地没发觉?”

    “车渠国国王,问你的那个问题——你确定,夏炚与他第一次见面,是你说的那个时候吗?”

    “自然确定,他们是在战场上相见,后来因为夕夕公主和他彼此认出,才没有使那场战争暴发。所以车渠国还是车渠国,没有变成天烬的一个郡城!”

    “我却不以为然,今日那老家伙,忽然问这个问题,很是突兀,怕是有别的目的。我猜测着,莫不是那夏炚,没打算由内开始,而是从外开始?他即没胆回宫,却有本事在外面搞得天翻地覆?车渠国国王很有可能在进宫之前,见过夏炚。”

    石隐听到这里,酒倒有些醒了。

    却又道:“那也没什么,这老家伙,总归翻不出我的手掌心去。”

    石隐如此说。

    本来,车渠国王的计划是,汇报一声,就赶紧进入正式的程序,安排军事等问题,但第二日他却提出另外的要求,说是要去城中逛逛,毕竟小四河坤城在夏君的治理下已经与从前不同,他言,甚想看看现在的繁华模样。

    这要求也极简单,石隐立刻应允,原本要派人引路,却被车渠国王婉拒,说是要微服私访,这样才能够看得到真正的模样。

    最后车渠国王只带了一个侍从,便离开了皇宫。

    但他的身后,却跟上了发石隐的暗桩。

    车渠国国王倒不愧是一国之主,很快就发觉身后有人跟随,他不慌不忙,只作真的是在游玩

    tang逛街,偶尔在小摊前停下看货物,又会忽然去围观猴戏,饿了的时候便干脆坐在路边摊前,要上二两白酒,几斤牛肉,倒也吃是津津有味,倒是将跟随者跟得很是无聊。

    一直到了下午时分,车渠国国王忽然逛到了万花楼,那可是个青樓妓館,几个跟随着的暗桩都很是理解,反正这男人,不管地位如何,年龄如何,这种地方总是有些吸引力的。

    车渠国国王拿出重金,点了万花楼的花魁陪他。

    之后便听到那女子在房间里发出惨呼与惊叫,仿若被车渠国国王折腾的很惨,也是了,车渠国国王看起来就是一个彪形大汉,这小小弱女子被他折腾是理所当然。

    这女子直叫了一两个时辰,声音才弱下去。

    倒是妈妈害怕这女子被折腾死了,跑到门口问,“姑娘可好?”

    那姑娘坐在桌旁,正数着桌上的金叶子,今儿这客人怪得很,一进来便洒了满桌子的金叶子给她,地上也有一些,却只叫她做出被調戲的叫喊声,并且安排了人在窗外专门听她的喊声,然后这些金叶子就全部是她的了,她倒不敢怠慢,一直喊到这时,嗓子都快哑了。

    闻得妈妈问,便道:“我好着呢。”

    妈妈放了心,一摇一摆的走了。

    另一边,倒是暗桩们听出了不对,这女子回答问题的时候,声音中气很足透着不耐烦,倒不像被折腾良久的样子。

    其中一人,蓦然推开了房门。

    只见房中的姑娘衣饰如常,正在数着金叶子,见有陌生人打开门,瞪大眼睛看着陌生人,“干嘛?要点我,去下面找妈妈!”

    那人便把门关了。

    一个示意,诸位暗桩皆跳到了万花楼下的小巷,相互通了消息后,方知已经将车渠国国王跟丢了。

    诸人立刻四散去寻找。

    而这时,在花魁隔壁的房间内,车渠国国王已经与夏炚见面了,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暗中跟随的人却没有想到,这两个房间是有暗门相通的,车渠国国王根本就没有离开万花楼。

    尉迟靖来到窗前,往小巷里聚首的跟踪者看了眼,发现他们四散开来往别处寻去,这才走过来坐下道:“他们走了。”

    原来那日,写在车渠国国王手心里的字便是,“万花楼,点花魁”几个字。

    车渠国国王此时正襟危坐,目光紧紧地盯在夏炚的脸上,看来看去却没有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却是赞了声,“夏君好点子。”

    夏炚笑笑,“这个点子却是由靖儿想出来的。”

    车渠国国王的目光又落在尉迟靖的脸上,“我想起来了,你便是邾国那位陈留公主,据说被邾国皇帝厚待,如今却怎地与夏君混在一处?而且陈留公主是会些邪门的术法,当日在树林中,并不是本大王的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本大王却是被你们耍了。”

    “此事说来话长,大王,今日来此,要说的是您的女儿夕夕公主的事情及车渠国的未来,对于树林内那日的事情,实属无奈,还请大王谅解。”尉迟靖将话题扯入正轨。

    “呵,说这些之前,我得知道你到底是谁?”

    这下,却是直接看向了夏炚。

    夏炚冷静迎上他犀利的目光,道:“想必大王一定问过之前,我让大王问的那个问题了,否则今日不会来到此处。”

    “问过又如何?难道你要告诉我,坐在天烬皇宫大殿上的皇帝,是假的?”车渠国国王这样说着的时候,仍然觉得此事难以置信,肯定是夏君在玩什么把戏。

    夏炚也不与他争吵,只道:“是真是假,相信大王一定会有个判断。”

    接着又道:“那晚,月朗星稀,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别苑中,夕夕为了照顾我这个伤者,给我熬了一碗粥。但是那碗粥尚且刚刚端在手里,大王便已经率人到了别苑,毫不留情地将我赶出别苑,并且告诉我,您的女儿,只能嫁给车渠国的勇士,而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当时我并未知晓,原来救我的便是夕夕公主,而您便是车渠国国王,之后,我便趁着夜色离开。”

    听完了他的讲述,特别是这件事本来知道的人就少,一来是要保护夕夕公主的声名,二来双方都是一国之主,这种锁碎的事情必然不用拿出来挂在嘴边。

    所以,坐在殿上的夏君不知。

    眼前的夏君却连细节都说了出来。

    车渠国国王面色剧变,“到底是出了何事?夏君,为何你在此处?殿上那人是谁?”

    夏炚不欲扯出姬静姝这个久远的人物,只道:“殿上那人叫石隐,不过是与我相貌相似之人而已,却趁着我去邾国,利用阴谋诡计,携了夕夕的尸体回到车渠,再由车渠国王的相送与认可,直接将他推到了天烬国皇帝的皇位上,而我这位正主,却还在归途中。”

    车渠国国王亲自听到此等奇事,纵然他阅历丰富,却也是惊得嘴巴都张大了,人与人的相貌相似,倒也有可能,但是那人得有多大的

    胆子,才敢公然冒充皇帝呀!

    “你要我如何相信这件事?”惊愕之下,车渠国国王,只说了这句。

    夏炚看向尉迟靖,尉迟靖点点头,这才道:“大王,您的女儿夕夕,其实她仍然还活着。”

    “什,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尉迟靖拿出一封信,交给他。

    “这是邾国皇帝曹炟的来信,请阅。”

    车渠国国王赶紧接过信,迅速地看了一遍。

    之后吸了口气,“他说,夕夕被救,只是因为伤势过重,是以一直在秘室养伤,不能够及时回到这里来。”

    “是的。”

    “可是,既然她不能回来,又如何证明你们说的是真的?”

    “大王,这封信是大约半个月前发来的,如今夕夕公主已经在归来的路上,明天,或者后天必然就到小四河,所以,请你无论要做什么样的决定,都一定等到她回来再说。因为杀你女儿的,并非是邾国皇帝曹炟,恰恰就是你今日所见,坐在朝堂上的石隐!你若是因为女儿之事,而联合诸国攻打邾国,不但是错打了救命恩人,而且也会给诸国及车渠,都带来不可预料的灾难和后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车渠国国王完全的混乱了,其实这件事,连夏炚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时他亲眼看到夕夕公主死在牢中,气息全无,怎么可能又会被救呢?

    尉迟靖笑了笑,缓缓说出了当日发生的事情。

    当日,夕夕公主被石隐含有剧毒的刀子伤了脸,中毒倒地,在她即将失去意识之前,悲伤地唤着尉迟靖的名字,在那一刻她仍然不想死,仍然想着尉迟靖能够来救她,大约是这种强烈的求生之念,使在碧落行宫的倒阴阳八卦阵中的尉迟靖有所感应,而恰巧,她当时便是在此阵的边缘,可以在皇宫中走来走去。

    只是她赶到的时候,夕夕公主已经气息全无,被放在冰室内。

    当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尉迟靖来到她的面前,却意外发现她的手指动了下,她立刻给她仔细把脉,才发觉夕夕公主其实只是因为剧毒攻心而陷入假死状态,但其实生命尚存一息,不易觉察罢了。

    只是此毒不解,终究也是没法子救她,就算有解,她没有办法通知人救她,或者耽误了时间,也是极危险的事情,终究还是救不了她的命。

    在这样的时候,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就是干脆将夕夕公主置于冰块中,冻住她的气息她的身体她的所有,当然也冻住了毒药攻击身体的速度,之后布置了小小风水阵,将她的身体隔绝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至于床上躺着的那具尸体,不过是恰巧遇到一个被尹氏姐妹欺辱,不堪重负而选择上吊自杀的一个女子的尸体。

    这具尸体,本来尹彩玉和尹凤是打算让人将她扔在井中的,后来被尉迟靖神不知鬼不觉的移去冰室,又在她的脸上做了些手脚,变成了躺在冰室里的夕夕公主。

    也就是说,在很长的时间内,夕夕公主其实一直在冰室,只是众人难以瞧见她罢了。

    她把破解此风水术阵的方法,直于永阁的那棵大树下,并在信中叮嘱,若有一人能够救夕夕,怕那人便是秦越人。

    那日她埋好这东西的时候,恰好就是尹凤误入倒阴阳八卦阵的时候。

    自然,因为不能保证夕夕公主一定会活过来,所以她连夏炚都瞒着,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却在曹炟大婚那日,与曹炟见面之时,将此事尽数告诉了曹炟。

    之后曹炟回宫,在永阁树下挖到了尉迟靖书写的破解术阵之法,将冰冻的夕夕公主从冰室里救了出来,交于秦越人,只是伤势过重,又是被冰冻了那样久,是以救治的时间也很久,直到这几日,才不得已,由秦越人亲自护送来小四河——题外话————亲们,今日还有一更哦~

第471章 婢女之死(二更)

    夏炚知道此事,也只比车渠国国王早三四天而已。

    他的心里也是五味陈杂,车渠国国王则震惊又激动地问,“你说的这些,可全部都是真的?”

    “自是真的。”尉迟靖笃定地道。

    “既然如此,我是一定要见见我的女儿,才能做决定了。”

    ……车渠国国王回到石隐为其安排的宫苑时,便发现里头已经摆满了美酒美食,还有丝竹乐声,进入厅内,才发现石隐居中而座,侧位坐着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见他进来,石隐笑着道:“车渠大王,感觉坤城现在如何?”

    车渠国国王瞥了眼那英俊男子,这才道:“坤城自然好。屋”

    又道:“这位莫不是就是传说中,夏君的坐上宾,曾经的敬恒皇帝曹煜?”

    “车渠大王好眼力!”

    三人举杯,车渠国王道:“虽然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曾经也听说过敬恒皇帝不少事情。来,我敬你一杯。”

    “大王过奖了。”

    一杯酒尽,门口已经涌入了两排娇美的女儿,紧裹着腰身的舞衣和柔软的腰身,每个舞姬都很是美貌,她们的到来便携进一股浓浓的脂粉香,令人沉醉其中,车渠大王的目光果然被她们吸引,一边喝酒一边道:“能得到夏君如此盛情招待,本大王实在是感激不尽。”

    “车渠大王,若是喜欢这些舞姬,等你回车渠的时候,将她们带走就好。”

    “好,好好,好,先行谢过夏君!”

    车渠大王说着话,眼神迷离起来,再过了片刻,竟然就爬在案几上睡了过去。石隐和曹煜对视一眼,石隐走过来推推车渠大王,“车渠大王怎么了?这就喝醉了吗?”

    车渠大王只睡得呼呼响,不说话。

    石隐示意一下,立刻便有两个侍卫走过来,扶起他来。

    曹煜拿了一根细细的银针,扎在他后脑和胸口的地方,只见车渠大王的眼珠似在快速转动,曹煜一边行针一边道:“车渠大王,今日你去见了何人?”

    车渠大王呵呵了两声,却没有立刻回答。

    曹煜又继续将针刺得深了声,继续问:“车渠大王,你是否见到两个夏君?”

    这次,车渠大王却喃喃地回答了,他先是笑了下,然后道:“夏君,只有一个,你这小子,糊涂了——”

    曹煜的眉头微皱一下,又问道:“你的计划是否有变?诸国联盟是否继续?”

    车渠大王:“当然,当然有变——灵活变动,一举拿下杀我女儿之人!联盟太好,太好——”

    这回答莫凌两可,曹煜一时不能判断他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好又再次问道:“那么,你知道杀你女儿的人是谁吗?”

    “是,是——为女儿报仇——”

    说到这里,车渠大王忽然喷了一口血出来,曹煜无奈,只好迅速地撤了针,车渠大王倒了下去,曹煜面色沉郁,挥挥手让人把车渠大王扶到内室去休息,石隐一直在旁静观,此时道:“煜,是不是我们疑心太重了?他或许今日是发现有人跟踪,但不一定就是趁着那个时段去见了什么人,而且他一心想为女儿报仇,她的女儿死在安阳,这个是不争的事实。”

    曹煜却依旧感觉到强烈的不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诸国联盟,以大月氏为首,却是车渠大王组织起来的,这其实若有变动,当真令人不敢深想。”

    “那以煜的意思,现在当如何?”

    “尽快让诸国联盟出击邾国,介时生米成了熟饭,一发不可收拾,其情势,却不是一人一事可影响。”

    “你说的对,明日我便让这老家伙回去。”

    曹煜总觉得此事里还有什么令人不放心的,一时却又觉得别无他法,当下轻叹了声。

    石隐轻轻地拥住他,“你莫要担心,一切都有我,这次我在高位,而她在暗处,我与她各有优势,正是能够公平决斗的机会,这一生,输与她我不服气,我唯一担心的便是,万一她落在我的手中,你可莫要心疼她,我必要将她千刀万剐,受尽苦楚才允她死,新仇旧恨要一起清算。”

    曹煜知道他所说的人是谁,一个似乎离他已经很遥远的影子,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那影子不但没有模糊,反而愈加清晰,刺得他心中刺痛,却又是麻木的,让他连呼声痛声懒得。

    “我亦是输家,我一直以为我赢了,可是却输得那样惨。”他喃喃地说着,心头忽然想到,若是那时候,那个雨夜,他没有杀了她,而是告诉她,他的确是骗了她,对她的感情却是真实的,又会是何种情况呢?

    之后却又默默地摇摇头,不,结果一定还是这样的,她是奉师命寻找真龙天子的,而他造假痣欺骗了她,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结。

    就算她当时能够原谅他,怕是他这辈子都不能安心,总怕她会忽然变卦,将他们的感情和一切抛之脑后。

    石隐似乎感觉到他心中的

    tang复杂绪,不高兴地道;“你又在想她?”

    曹煜道:“你不是也在想她?”

    “我想她,只不过是因为我恨她,是彻彻底底的恨。而你想她,却不是如我这般。”

    “噢——”曹煜只简单地回应。

    “你输了,她却也没赢,她付出的代价也够大。煜,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至于我,我曾经是输家,但我如今却依旧是她最强大的敌人,没有到最后,还不知道谁会笑到最后。但是我敢保证,这次笑到最后的人一定是我,因为,我再也不想输,再也不能输,我已经被现在拥有的一切迷惑和吸引,我再也不要失去所有的这一切。”

    他说着这些的时候,似乎有种咬牙切齿的用力的感觉,那是信心坚定,一定要达成所说的这种结果才可以。

    说完后,他忽然微闭眼睛,向曹煜道;“亲我。”

    曹煜倒是习惯了他这般模样,他总是在感觉到没安全感,或者需要力量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要求。他的唇角浮起一抹微笑,倒是很温柔地吻了下去,这个吻很轻却很深情,石隐的身子有些发软发虚,如同快要昏迷般倒了下去,曹煜拥着这样的他,滚倒在案几前,顺手拿了一壶酒,往石隐的口中倒去。

    石隐张口嘴接着酒,咕咕地咽着,那迷乱的神情若是被女子看到了,必也会神魂癫倒。

    曹煜却只想将他灌醉……

    但石隐显然不想醉,而且他的酒量可是不错,依旧能够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道:“要我。”

    曹煜知道是躲不过去,袖中便出现一方大大的手帕。

    丝柔的手帕略微冰凉,抚过石隐颈间的肌肤,使他全身起了一阵颤栗,接着那张帕子很自然地盖在了石隐的脸上,曹煜的手指已经勾开了他的衣裳,这具身体的内里不再是“他”,而是“她”,衣裳大开,石隐的喘息声越来越重,随着缚胸带的解开,他仿若大大地喘吸了声,身体主动地迎上来,却让曹煜觉得那身躯曼妙无比。

    他不由自主地向他吻去,就在这时候,只听得外面哗啦一声……

    曹煜神情一紧,回过头,却看见一个宫人打扮的丫头,正站在大厅的门口,震惊地看着内里的一切。

    而且,她一定是看了很久了,否则不会如此的震惊。

    发现自己闯了祸,那宫女便转身要跑。

    曹煜随手拿起桌上一只盘子,往那宫女扔去,正好打在她的颈上,她只听得颈骨碎裂的声音,便一声不吭地扑倒在地上。

    杀了人,曹煜的激情减了一半儿。

    向石隐看去,却见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喘息依然沉重,被遮住了他的脸,这具身体的确是有种说不出的诱惑力。

    曹煜走过去,将那宫女的尸体扛起来,扔到车渠大王的榻上去,然后返回大厅,将石隐抱起来,用自己的大裳护住他的身体,然后往石隐的寝宫而去。

    石隐常常会喝得滥醉,而曹煜常常是陪他喝酒的那个人。

    所以这一幕,宫内之人倒是熟识得很,没有人去问为什么。

    ……

    清晨的阳光很好,石隐这一醉,却是日上三杆才醒来。

    这时候曹煜早已经不在他的身边,倒是听得宫人报,说是傅皇后求见。

    石隐皱了皱眉头,冷声道:“让她在外面等着。”

    石隐收拾了好一阵子,才从内室走出来,看到傅皇后早已经等在厅外,见到他出来立刻跪了下去,“臣妾替春儿求情,请皇上看在春儿向来对臣妾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她所犯的错。”

    石隐脑子有点发闷,但还是耐着性子去扶起了她,“出了什么事?朕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春儿怎么了?”

    看他的神情,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傅皇后的神色缓和了些,喃喃念了声,“这丫头,到底跑哪儿去了——”接着又道:“是这样的,昨晚得知皇上宴请车渠大王,只叫了曹公子相陪,臣妾想着皇上向来胃不好,所以炖了暖胃的粥让春儿给送去,但是这丫头竟然一去不复返,至此时都没有回来。所以臣妾猜想着,莫不是昨晚对皇上有什么冲撞,因此将她关了起来。”

    石隐马上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他虽然情绪迷乱,然而隐约还是明白,曹煜杀了个人,至于这个人怎么处理的,他却没过问了,反正他办事,石隐放心。

    “既然是去了车渠大王处,正好朕亦要再去看看他,不如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是否你的春儿在那里。”

    “是。”

    二人便一起去了车渠大王处。

    此时,车渠大王其实也刚刚醒来,对于昨晚的事情,他有些迷糊,但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是幸好在他回宫之前,尉迟靖为了防止他回宫后被逼问,所以在他前后心都贴了符,可以破去多数的逼问方式。

    不过曹煜的法子依然很有效,若不是他努力克制,实在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话。

    这却是越发证明,这位夏君是有问题的。

    否则他们之间,不该有这么大的疑心才对。

    车渠大王醒来后,看到桌子上有茶,便自行倒了一杯喝,晚上积在胸口的浊气随着这杯茶喝完,倒是降下了不少。就在这时,听得石隐在外面问门口宫人,“车渠大王醒了吗?”

    门口之人回道:“尚未。”

    听到问询的车渠大王放下茶杯道:“本大王已经起了!”

    说着便往门口走去,而这时,宫人也将门打开,在这一刹那间,车渠大王却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下,显些摔个大马爬,好在被石隐及时扶了一把,“车渠大王,莫非酒尚未醒?”他倒是笑笑的。

    车渠大王道:“谁在我屋里放了什么东西!”

    说着话,目光往那个绊倒他的事物看过去,心却怦地猛跳一下。原来绊倒他的事物竟似是个女子,横躺地上,一半的身子在桌底下,一半的身子在桌外,就在这时候,傅皇后猛地扑过去,悲声道:“是春儿!”

    她将她的尸体半抱怀中,才发现她后颈后一片血肉模糊,染了她半胳膊,而人自然是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傅皇后愤然看车渠大王,“春儿怎会死在此处?”

    车渠大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得石隐道:“向来听闻车渠大王好女色,家中妻妾无数。只是车渠大王未免太心急了,昨晚已经向您敬献数十佳人,只待返国时带回去享用即好,怎地居然酒后行乱,倒害死了春儿这无辜的女婢。”

    “你乱说什么?”车渠大王很是生气,虽然人有时候会在酒后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但也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个女人,不是我害死的!”他断然否认。

    之前他从宴席上将傅皇后赶走,做为傅婉晴早已经记恨在心中,一介才女,不管到了哪里,谁人又敢不给几分薄面?此时即有事情落在她的手中,她马上道:“车渠大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今春儿死在你的屋中是事实,你必须要负责,我会心天烬皇后的名誉召告天下,春儿是被你害死的!”

    车渠大王见她说得咬牙切齿,却只是冷哼了声,“夏君,此事便要闹大吗?”

    石隐挑挑眉,却没有多说什么,仿若还在观察和考虑。

    车渠大王又道:“既然如此,我干脆认下这个大罪,没错,这个春儿昨夜来到我车渠大王的屋中,被我調戲不从,我后来干脆杀了她。一个婢女而已,我杀了她就好像踩死一只蚂蚁般的容易,此事就算天下皆知又如何?丝毫不会影响到我车渠大王的名誉,反而是夏君,若你如此相逼,我看联盟之事便算了吧!”

    “哈哈哈——”石隐笑了起来,“车渠大王,区区一个婢女之死,怎能与我们的大事相提并论?皇后乃是妇道人家,说几句大逆不道的话而已,大王又何必与她计较?”

    石隐这番话说出来,却是令傅婉晴万分的失望,一时间只是拥着春儿哭泣。

    经过傅蜿晴这么一闹,春儿之死倒是有了定论,车渠大王背了黑锅,而曹煜杀人之事实被就此掩盖。

    车渠大王并未真心将此事放在心上,依旧该吃吃,该喝喝,似乎石隐也并没有将这件事当成大事,只将傅婉晴要憋出内伤来。这一日却秘密找了些人来调查,她的寝宫内灯火通明,数十人被她抓来跪在她的面前。

    她身边的宫人道:“你们这些贱奴,现在都成哑巴了,好,都哑得好,如果再不说话,便给你们每人都灌些哑药,让你们以后都说不出话来!”

    跪在地上的宫人都瑟瑟发抖,有些则嗑起头来,“皇后娘娘,我们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呀!既然车渠大王已经承认此事,怕就是他失手杀了春儿!”

    “住嘴!”傅婉晴目光凌厉。

第471章 夕夕公主归来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她也的确认为,春儿必是车渠大王所杀,可是回来后却越想越不对,车渠大王虽然有美妾无数,但并没有贪花好|色之名,而且以她的观察,这车渠大王性情刚直,乃是敢做敢当之人,他先前不承认,她倒认为是他做的,等到他承认了,却马上意识到,这其中有问题。

    傅婉晴喝住了她们,脸色却是缓和了些,又温温地道:“你们若能提供一点点消息,哪怕是最后在哪里见到春儿的消息,我便会赏你们一绽金。若是都拒不开口,那么只能像执事说的,把你们都灌了哑药,干脆这辈子都不必说话了。”

    跪在地下的数十人都互看着,最终有一人,再也顶不住压力,颤声道:“昨晚,我看到了春儿,她是站在大厅的门口,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反正她的神色似乎很震惊,想要转身逃的样子,但又动不了——”

    傅婉晴立刻意识到,这有可能是春儿生命的最后时刻添。

    马上问道:“厅里,当时都有何人?”

    “是,是皇上和曹公子,皇上宴饮之时,常驱奴婢和宫人们出去,因此但凡他不想让奴婢们打扰的时候,奴婢们是不敢上前的。我还道春儿胆子太大,便想要唤她过来,但是彼时正好又有姐妹唤我,另外有事,便耽误了。”

    傅婉晴秀眉紧拧,“皇上与曹公子宴饮之时,常把你们所有人都驱离吗?”

    “是。”那女婢答到屋。

    傅婉晴嗯了声,示意执事给这女婢赏了一绽金,道:“你可以走了。”

    又道:“还有谁想说话吗?”

    有人看到之前的女婢居然得到了一绽金,顿时也有了得财之心,马上亮着眼睛道:“皇后娘娘,昨夜皇上又喝醉了,却是曹公子抱着他回的寝宫。”

    这事却没有什么稀奇的了,傅婉晴已经听到过好几次这样的事。

    两个男子的关系好成这样,的确令人感到奇怪。

    不过她了解夏炚这个人,知道他雄心勃勃,与曹煜在一起,八成还是为了打回安阳之事,她倒没有过于纠结此事。那女婢见她似乎并不感兴趣,竟又加了一句,“皇上似是衣冠不整,被曹公子拿自己的衣裳遮盖着,其实亦有人暗中传闻,说皇上和曹公子之间,怕是有那断袖之谊。”

    “断袖?”这令傅婉晴愣了下,她可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呢,但是自从夏炚归来,似乎再没有与任何一个女子过夜,却也是事实。

    想到他回来后,对她的态度倒是大变,变得好多了。但至多也就是花言巧语,却从未真的动过她一根手指。

    傅婉晴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莫非,夏炚真的变了?变成了一个,不喜欢女人的男人?

    傅婉晴没有心思再问下去,给招来的这数十人每个人都赏了些银子,叮嘱他们莫要将今夜被讯问的事情说出去,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好了。不过在这里的人散去不久后,这里的消息便完全传到了石隐的耳朵里,石隐听完来人的禀报后,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挥手打发了出去。

    帘幕后曹煜的身影走了出来,嗡声道:“傅婉晴不愧是傅老的孙女,果然不同于一般的女子,怕她是迟早要发现你的秘密。”

    “是吗,那应该怎么办?”石隐问。

    “目前她只是怀疑而已,不必动她。”曹煜道。

    “呵呵,等她真的发现便晚了。”石隐不同意曹煜的说法。

    “那你想怎么样?”曹煜问。

    “总归,会有办法的。”石隐的语气里,有一种懒洋洋的寒意。

    ……

    车渠国国王独自走在花园中,每每遇到宫婢和宫人,总觉得他们正在窃窃私语,而他所听到的闲言碎语也使他深深感受到天烬皇宫的糜烂,比如钟氏居然养了十几面首,放弃拜佛,每日里与那十几面首厮混。比如夏炚与曾经的敬恒皇帝关系似乎过于好……

    比如得到盛宠的傅皇后和苏贵妃,其实亦是每日独守空闺。

    又比如,这夏炚似乎只想快快将联盟的事情定下来,攻打邾国。

    种种的迹象,让车渠国国王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而他若不做一个决定,是绝对再走不出皇宫的。

    他走走停停,内心充满了忧虑。

    隔天,石隐请他相谈下一步的行动,他倒是很爽快地拿出了自己与联盟国的计划,其实计划很简单,打仗吗,无非就是看谁是兵多将广,看谁更占有有利的地利天时人和,如今诸国联盟,打着为夕夕公主讨回公道的旗号,倒也是名正言顺,而且其中比较强大的大月氏早就对邾国很不满,这次的反应尤其强烈,再加上天烬的军队,从布署和兵力上,其实已经远远超过了邾国的兵力。

    至于人和,诸周边国家未必都与邾国有仇,但是邾国是个大国,水草丰茂,人杰地灵,向来是经济繁荣的中心区,某些方面甚至更胜于以制造冷兵器发家的萧齐,现在邾国就好似一块大肥肉,谁能参与一起拿下,到时候就可以分享这块大肥肉,这么好的事

    tang情,何乐而不为呢?

    相反,邾国内部因为曹炟和尹铉之间的微妙关系,人和这一点便没占着,所以单从这两方面瞧,邾国似乎已经输定了。

    剩余的就是天时,这倒无所谓了,能够克服。

    战略布署更是直接有效,诸国齐齐发兵,包抄邾国,必使曹炟顾首不顾尾,一败涂地。

    听了车渠国国王的计划,石隐很是高兴,拍手道:“好,就按这个计划来。”

    石隐同意了这个计划,并且签下了联盟书,由车渠国国王带回去。这个联盟书上,盖上了天烬国的国印和夏炚的御印。

    当然,这御印不过是临时找来一块还不错的玉石材料,然后按照夏炚以前留下来的御印模样,重新刻制的。

    车渠国国王似乎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带上了这份联盟书,便告辞出宫。

    在走出皇宫的那一刻,车渠国国王骑在高头大马上,回首看了眼高高的宫墙,眸子里的神色暗沉。站在城墙上相送的曹煜和石隐,都看到了他这个动作,石隐笑道:“看来这老头子颇为喜欢我天烬皇宫,大约是我们将他招待的太好。”

    曹煜却道:“我却觉得,放了他,便如放虎归山,这只老虎说不定哪天,会反咬一口。”

    “煜,你最近担心的太多了。”石隐并未觉出什么危险。

    曹煜的眼眸深沉,并未多说什么。

    再说车渠国国王,队伍行至来时的那个树林,便下令原地休息,然后独自一人走入了树林深处。情形与上次一样,眨眼间就不见了。

    却到了一个帐蓬前,这次帐蓬前却明显多了些人把守,而且有两辆马车停在附近,车渠国国王如约进入大帐内,只见夏炚和尉迟靖都在,另外还有一个老者秦越人,还有另外一个玉面朱唇的白发年轻人,几个的目光皆落在帐内榻上,连他进来,都未引起他们的注意。

    车渠国国王也往榻上看去,只见榻上躺着的,正是已经很久未见过的女儿夕夕。

    “夕夕!”车渠国国王立刻扑上去。

    这下才算是惊动了诸人,他们皆退后两步,让车渠国国王和夕夕公主说话。

    夕夕一见自己的父亲,便双眼泪流,看起来凄楚又可怜,眸子里却又带着惊喜,她虽然状似极虚弱,却依然能够说话,“父亲,女儿,回来了。”

    “夕夕!夕夕!”车渠国国王膝下零丁,这个女儿亦是当儿子扶养长大的,并且这个女儿也算是智勇双全,早几年已经代父上阵,打过不少大仗,并且都赢了,这个女儿当真是车渠国国王的掌上明珠。此刻,他除了叫她的名字,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尉迟靖最怕见到这样的情景,便走出帐去,白发男子也跟了出来,这白发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曹炟。

    “靖儿。”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尉迟靖转过身来,虽然笑着,却更多的是担忧,“和帝,你不在家里好好应对尹铉那帮人,却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一路得多危险啊,而且你来了这里,宫里的事宜都由谁处理呢?介时一个不小心,被人夺了权,你便什么都没了。”

    “那岂不更好?介时我们什么都不用管,我带着你浪迹天涯。”曹炟也笑得很是惬意。

    看着他的笑容,尉迟靖再也不忍多说什么了,她已经多久没见过曹炟这样的笑容了。

    当下只是轻轻地捶打了下他的胸膛,便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怀里。

    又道:“你真傻。”

    是啊,浪迹天涯,多美的事儿,但好似天生就不属于他们呢。

    却听得曹炟又道:“宫里只知道我患有惡疾,谢流云及唐环等人守着,不让他人觐见,由尹凤留在正殿内伺候,尹铉自也相信了这件事。所以若是能在一个月内回到宫里,就会没事的。如今这里诸国联盟,要攻打邾国,我若不亲自来,只怕没有办法彻底解除联盟,况且,我实在是,是,是想见你——”

    其实曹炟也不怎么会说情话,甜言蜜语甚少,所以最后这句话,竟说的有些结巴,惹得尉迟靖噗嗤笑了出来。

    “你这是假公济私!”

    嘴里这样说着,眼眸里却都是甜蜜。

    继而却又有些忧虑地道:“这么说,尹凤竟是站在你这边厢,帮着你了?”

    曹炟点点头,“是的。”

    见尉迟靖眉头微皱,似乎在沉思什么,马上又道;“但是我与他之间是清白的,虽然她这样帮我让我有些意见,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却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尹铉会相信她。”

    “你不必这样跟我解释,和帝,你若喜欢她,便尽管喜欢,毕竟你我二人,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也很难说。我只是担心一点,这女子殊不简单,又身怀邪术,我有些不放心罢了。”

    尉迟靖说着,面色却越发凝重,“还有,尹铉此人已经是邾国之祸了,和帝,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对付他吗?”

    “有,只是需要时间。”曹炟如此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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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又聊了几句关于碧落行宫的,自从上次蛇形物被拉倒,碧落行宫周围人蓄难近,虽然有士兵把守,依然有偶尔走进去的动物、人和各种飞鸟拆在里头,如今碧落行宫那里倒仿若乱葬岗子,里头堆了不少的各类尸体。阵内那黑蛇似的烟雾越来越多,也越密集,如今居然是难以进入清理了。

    尉迟靖忧心忡忡,“阵下已经够阴沉了,再加上这些死物的阴气,只怕反而滋养了阵里那妖物,迟早成为大患。”

    然而,目前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二人只盼望着况离和火公主能够从里头出来。

    这时候,夏炚亦是走了出来,看到二人亲密相拥,本来沉郁的面色更加的难看,然而却是强颜欢笑地道:“真是没有想到,此次居然是和帝你亲自送夕夕回来,此等大恩,无以为报,先受本君一拜!”

    夏炚心高气傲,如今这一拜却仿若是诚心诚意。

    曹炟伸手将他扶起,“夏君,只希望你能记得,你我二人此次共度难关之谊。”

    夏炚如此聪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大恩是有相还的时候,无非就是关键的时候能够拉对方一把。

    夏炚点点头,“若是此次,让石隐的事情水落石出,我能够重回大位,当初在地牢里,你我二人的约定定当算数,绝不返悔。”

    这时候,车渠国国王也出来了,目光落在曹炟的身上,然后上前参拜,“面目如此俊朗,却是满头白发,如此风华气度的男子怕只有传说中的和帝了。”

    夏君连忙道:“这位正是和帝。”

    车渠国国王马上参拜下去,“感谢和帝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曹炟亲自将他扶起,温淡的声音道:“车渠大王,将夕夕公主送回乃是我的责任,夕夕公主去我处做客,理该保证她的安全,没想到小人横行,居然让她受此重傷——不过,更严重的是有人利用夕夕公主之事,妄图挑起大战,是以我不能不来此一趟,向诸位解释此事。”

    车渠国国王叹了声,“在那边发生的事情,夕夕刚才都已经告诉我了,和帝你是好人,此事乃是夕夕莽撞在先。至于诸国联盟之事,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否则无法交待,然而这箭,到底发往何处,本大王认为,还待要斟酌。”

    这已经是松口了,曹炟沉重的心些微輕松了些。

    车渠国国王又道:“关于夕夕的伤势,是否她以后就这样了?”

    原来明云夕如今虽然留得一命,醒了过来,然而却是从脖子以下都没有知觉,吃喝拉撒一应事情都无法自理,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情况已然非常痛苦,刚才在帐内却是哭着道:“若不是还想见父亲和夫君一面,只怕早已经自刎而死,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好。”

    车渠国国王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又如何能够不心痛呢?

    曹炟将秦越人唤来,询问明云夕的病情,秦越人道:“夕夕公主的病情的确是复杂,主要是因为当初中毒至深,以至于全身都处于假死状态,若不是陈留公主及时将她冻住,只怕现在就算是解了毒,却与一棵植物差不多,然而,现下的情况却是夕夕公主的头脑意识清楚,这便是不幸中的大幸,人只要有意识,便有可能恢复健康,只是需要时间,和长期的锻炼。”

    “长期的锻炼?”车渠国国王和夏炚同声问。

    “是的,只有通过肢体的锻炼,才能恢复肢体的肌能。”秦越人道。

    听者都略微松了口气,这意思,夕夕公主还是有机会恢复健康的啊!

    因为只能在这里略微停留,不能停留过久,否则会引起石隐那些暗哨的注意,因此众人大概知道了这些情况,达成了一致的目标之后,就打算分开了。曹炟因为要去瓦解诸国联盟,因此会跟着车渠大王一起先去车渠国。

    夕夕公主虽然回来了,此时却没有办法留在夏炚的身边治疗,但也不能回到车渠国,只要她一露面,便有可能被石隐知道消息,介时有了防犯,事情便不好办了。

    后来还是听从了尉迟靖的意见,让夕夕公主留在坤城修养,请专人伺候,秦越人依旧跟随左右,夏炚也可在闲暇之时去探望她。

    说实话,车渠大王实在是不放心将女儿再交给别人,但是问询夕夕公主的意见时,她却默认留在小四河坤城。大概是不想与夏炚分开,所谓女大中留,知女莫若父,车渠国国王虽然万般不放心,却也只能如此了。

    至于尉迟靖,却是依旧留在夏炚左右。

    对此,夏炚自然是乐意的,曹炟也无异议,毕竟去车渠国也是危险万分,况且如今夏炚这里是半点差错也出不得,需要尉迟靖的辅助。

    众人安排好了彼此的方向,曹炟与尉迟靖却是依依不舍。

    然而却没有像别的恋人那般,在分开之时扯着对方的衣襟不肯松开,二人反而越发的沉默,最后是尉迟靖目送着车渠国国王和曹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回到坤城,夕夕公主被安排在金府一个秘密的别

    苑里,那晚,夏炚陪了夕夕公主整晚。

    烛火跳跃,二人如同隔世再见。

    明云夕见夏炚看着她的脸不说话,略有些羞涩地道:“我现在这样整日躺在榻上,更是要变丑了,与陈留公主比起来,更要落了下风。你心中觉得我不好,便将我抛给我父亲好了,却又为何要将我留在身边呢?”

    “你还怪我?”夏炚轻轻地执起她的手,“夕夕,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那样。”

    “你以前便对我很好,是我不知足罢了,因为每个女人,都想独占自己爱人的心。我亦是如此。”

    见夏炚只是深情将她的手贴在他的面颊上,却不多说什么,她终是叹了声,“是了,你放不下尉迟靖。如她这样的女子,莫说是男子,便是女子也放不下呢,我记得当初我中毒失去意识之前,想到的不是你,不是别的任何人,想到的却只有她,想着她曾经承诺过会帮我,为何却让我死了——那一刻我只求她能够出现救救我。”

    在那一刻,她已然落了下风,永远的落了下风。

    尉迟靖如今是她的救命恩人。

    明云夕说到这里,眸子里盈满泪光,夏炚并非木头人,若这世上没有尉迟靖,如明云夕这样热烈的爱情,又有几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住呢?她救了他的命,她为了他独闯邾国皇宫……如今她回来了,身已残弱,却依旧只愿留在他的身边。

    他欠这个女子良多……

    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放不下外面那女子。

    他替明云夕拭干了眼泪,“夕夕,我对不起你。”

第472章 皇子恪与韦西大王

    除了说对不起,居然不知道还能够说什么。

    从屋子里出来后,只见冷月之下,尉迟靖独自立于风亭之侧,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那背影看起来略微瘦弱却坚强,说实话,她现在的模样,已经不是他初识她时的样子了,但是无论她是何模样,是何阶段的她,都同样在牵动着他的心。

    “靖儿,你在想什么?”夏炚问。

    “我在想,为何那样巧,我会出现在安平郡?”

    夏炚的心中一震,却道:“命运的安排吧。”

    “但是在这世上,或许有人能够扭转天意,以自己的意识去安排命运这种东西呢?屋”

    夏炚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只是强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你一天在胡思乱想什么?”

    尉迟靖摸着被打痛的地方,无辜地笑笑,“夕夕公主怎么样了?”

    “她还好,只是——”

    “只是什么?”

    “算了,不说了,她现在行动不方便,我真是害怕在这里保护不好她。”

    尉迟靖拍拍他的肩,鼓励道:“你已经差点失去她,千万不要犯再次的错误,一定要保护好她,这是你做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夏炚有点无奈地看着她,“你越来越像管家婆了。”

    尉迟靖撇撇嘴,“是吗?”

    她忽然想,若是去当曹炟的管家婆,曹炟会喜欢吗?又想,若是曹炟的管家婆,必要叫他的后宫只有她一人,那么便很容易管理了,若是多一个人,这一辈子都得多累呀!

    其实明明是可能不会达到的目标,但是这样一想,她的心情好了不少,也不想看月亮了,向夏炚摆摆手,“我走了,我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说吧。”说着打了个哈欠,撇下夏炚独自在院中,她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躺在榻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曹炟孤身闯入车渠国,要解除诸国联盟谈何容易?只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曹炟,一定要保重。

    ……

    翌日清晨,尉迟靖被院子外面的一阵笑声吵醒,她懒洋洋地打开门,就看到夏炚正亲自掺扶着明云夕在院子里“散步”,或者说是一种锻炼,不过明云夕因为手脚皆使不上力,其实基本是被夏炚抱着往前走的,说是走,不过是脚挨在地上,一点点的挪动罢了,稍微让她站一下,她就会跌倒。

    不过明云夕的心情很好,每次跌倒都不沮丧,被夏炚及时扶住后,反而会惹得她哈哈大笑起来。

    夏炚的额上渗出一层细汗,却也是一幅高兴的模样。

    “夕夕,你要加油,不要放弃,一定会成功的!你一定会再站起来的!”

    “嗯,我一定要站起来!”明云夕也信心百倍地说。

    晨曦下,二人的身影充满了欢乐和温柔。

    这可是最近,尉迟靖看到的最好的画面了,当下唇角微翘,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之内,看了看蓝天,白云,长长地舒了口气。

    *

    自树林里与曹炟分开,已经有三天。

    尉迟靖每天都在担忧曹炟的安危,却依然没有得到他的消息。

    夏炚从外面进来,摘掉头上的斗笠,神色略微凝重,“靖儿,事情怕是有变。”

    “怎么了?是不是和帝出什么事了?”尉迟靖惶急问道。

    “现在还没有得到和帝的消息,不过,大月氏的国王,今日来到了皇宫见石隐,怕便是联盟之事。大月氏与邾国素来不睦,只怕是感觉到车渠国有退缩之意,因此想要跃过诸国联盟与天烬合作。”

    “这可如何是好?”尉迟靖一听,也有些急了。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如今大月氏的国王,竟是故人。”

    “故人?”尉迟靖彻底茫然。

    “不知道靖儿是否还记得曾经有个皇子恪,还有位赫赫公主?”

    “平王殿下!赫赫公主?”这两个人,尉迟靖自然是记得的,只是时间久远,当时安阳皇宫内,这二人的存在感又太低,若不是有人提起,她当真要把这两个人压在回忆的角落里。

    夏炚接着道:“当年,赫赫公主本是应该嫁给敬恒皇帝,只不过是个和亲公主而已。她与邾国送去大月氏的质子皇子恪一起长大,后来皇子恪被接回邾国,恰好大月氏被东且弥的乌弋山逼迫,家国山河危急,那时候,是赫赫公主主动提议,通过和亲邾国,而去帮助大月氏度过危难。不过据我所知,赫赫公主虽然有意嫁给敬恒皇帝,但这场婚事最终却并没有操办起来,后来她是与平王皇子恪居住在平王院的。”

    尉迟靖还依稀记得当年的事情,那时候,宫内事情正多,加之潘玉儿的出现及后来的君山大阵,而敬恒皇帝曹煜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地位汲汲可危,再加上屡次出兵失败,因此对于大月氏求救的事情,虽然曾经放在心上过,后来却是抛之脑后,连同皇子恪和赫赫公主,似乎一直便深埋宫中,无人问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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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敬恒皇帝曹煜,将赫赫公主和皇子恪的事情交给了皇后姬烨妤,却是不了了之。

    再加上姬烨妤后来的失踪,便是连尉迟靖也不知道,后来赫赫公主与皇子恪如何了。

    夏炚见她神色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道;“真是没有想到,当年的质子,会成为如今的大月氏皇帝,而皇后,居然是当年的赫赫公主。”

    “这,这怎么可能?”要知道,这皇子恪可是邾国送往大月氏的质子,也就是说他原本是邾国人而且是曹项的儿子,怎么可能成为大月氏的皇帝?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夏炚同样也搞不懂其中发生了何事,因此说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虽说是故人,但这故人,如今是敌非友,情况复杂,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半晌,尉迟靖道:“既然大月氏来到了小四河坤城,只怕车渠国那边联盟的事情一定是出了问题,曹炟所做之事已经起到了作用。想信只要给他时间,一定会彻底瓦解这次的联盟。”

    “可是如今,时间难以争取。”夏炚道。

    其实夏炚也在等待一个时间,便是诸国联盟瓦解,在这种角力之中,若石隐失利,他便可以趁机说出真相,甚至以诸国之力逼迫石隐说出真相。而此时,若石隐与大月氏达成一致,却是非常不好弄了,大月氏要的只是一个同盟,而非是某个人,这个同盟之主,可以是夏炚,也可以是石隐。

    二人犹豫了好半晌,还是尉迟靖先说了话,“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大月氏既然是跃过了车渠国,怕一定是来与天烬国谈联盟的。联盟可以,但却不是为了攻打邾国之事,这其中要如何转换,只有夏君你出面了。”

    “我出面?”

    “正是。”

    “我要如何出面?”

    “入宫,见大月氏国王。”

    大月氏的车队于下午时分到达坤城。

    之后,被石隐派人隆重地迎入了皇城。

    晚宴即在大殿举行。

    在晚宴开始之前,石隐与曹煜商量接见之事。

    曹煜此时当然已经得知了消息,知道大月氏如今的皇帝韦西居然是曾经的质子平王皇子恪之事,他也已经得知了。努力搜索有关皇子恪的一应事宜,只觉得他回到邾国之后,却是一幅唯唯诺诺的模样,根本没有半点贵气,而且一到邾国便引发了大案,后来似乎一直居住在平王院,被人遗忘似的。

    对如今韦西的皇后赫赫公主印象倒颇深,只是当初皇后姬烨妤似乎很不喜这个女子,后来他便将这女子交给皇后处置,再后来,他倒曾派兵助阵大月氏,只是却并没有得到好的结果,因此他对这女子也就没有什么好感,再也没有理会过,如今想想,实在是连她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曾经那样漠然地对待过大月氏的皇帝与皇后,实在也不知道见了他们后会是何样的结果,干脆摇头道:“我与他们之间也并非有什么大的过节,但当年我派兵助大月氏未尽全力,而大月氏后来也临阵退缩,我因此对赫赫公主与皇子恪更是轻蔑,后来不曾亲自安排他们的生活。不知道当年的姬烨妤是如何安排的,我怕他们因此记恨在心,所以,我便不去见他们了,你最好也莫要主动提起我来。”

    石隐听了他的话哧笑道:“煜,你最大的缺点,就是无识人之明,你总是忽略那些真正的有本事的人,一心中,便只有尉迟靖才能被你看得上眼。说起来,尉迟靖也的确应该被高看一眼,只可惜,人家的心却不在你的身上。”

    石隐如今已经贵为皇帝,而曹煜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天子,为了讨好他,常常隐忍地做些本不愿做的事,他心里清楚得很,却不愿就此放过曹煜,时不时地便找些机会和过分的话来刺激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找回一点点公道。

    曹煜这次没有反驳,觉得石隐说的对极了,自己的确没有识人之明。

    当晚,石隐率几位重臣接近了大月氏的皇帝和皇后。

    其实姬静姝也曾经见过这二人,不过当时他们落魄,姬静姝也当真没有好好的观察过他们。此时看他们的样子,这韦西分明还很年轻,而且面容英俊。

    据说这位皇帝上位已然将要三年,便是当年安阳城破之后,他登基的。

    大约是做在皇帝的位置上久了,便自然沾染上贵气,如今的气度风华,已经完全让人与当年的皇子恪联系不上了。

    至于赫赫公主,还是那么华美高贵,时光并未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的印记。

    石隐并不知晓他们的来意,此刻也不问,众人只是吃菜喝酒,赏舞听乐,一晚上都很热闹,正事却半点没提,他们不提,石隐也不逼他们,待晚宴散了,才将韦西与赫赫皇后留下来,想要细细的聊会儿,不料,赫赫皇后竟然说自己喝得有些醉了,非要韦西送她回房间睡觉。

    这韦西已然不是当年瘦弱的模

    样,如今肌肉精壮,身材修长,比赫赫高了整个头,而且并不隐藏自己对赫赫的爱护,直接将她在怀中,向石隐道;“我的皇后今夜喝多了酒,不好与夏君说话,明日我们再来谈吧。”

    石隐当然并不能勉强,只能允他们回去休息。

    当韦西把赫赫抱着回到房间后,赫赫却是一点醉意也无,从他的身上跳下来,然后将一个纸条递给韦西。

    只见纸条上写着,“今晚三更,永和宫殿见。”

    落款居然是“夏君”。

    韦西的面色凝重起来,“赫赫,这是什么意思?既然要相谈,而且刚才夏君也表现也要想谈的意思,为何我们拒绝了他?”

    赫赫道:“韦西,这个东西是我从酒杯下摸出来的,我想他定是有深意,或许他说相谈只是装个样子,避过有些人的闲言碎语,而真正想与我们相谈的时间与地点却是安排在三更的永和宫,既然他这样安排了,我们便配合他吧。”

    赫赫说到这里,又道:“一入皇宫深似海,不管是大月氏的皇宫,还是天烬国的皇宫,都与当年的邾国皇宫一般无二。”

    提起邾国,二人不由相视,苦笑摇头。

    月挂高空,已然是三更时分。

    韦西与赫赫果然牵手出现在永和宫。

    二人一步步地踏上台阶,皆有些紧张。

    大门也适时打开,门内站着的,却正是夏炚,而尉迟靖扮成一个小宫人,跟在他的身后。

    韦西与赫赫见到他,心里一松。

    韦西道:“原本以为会是个大玩笑,没想到天烬帝在自己的皇宫内也喜欢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不知道是在顾忌着谁。”

    赫赫也道:“是啊,叫我们好生疑惑。”

    夏炚笑着迎他们进入大殿,“外面冷,我们还是入内说话。”

    夏炚对于这小四河坤城皇宫自然是熟悉的,永和宫此前传出过闹鬼传闻,因此附近的丫头宫人少有在此守夜的,永和宫其实有点儿荒芜了。这一点,在韦西与赫赫进入大殿之后就感觉到了,除了灯下的一个矮几被擦得很亮,周围的坐垫倒是摆得平整,看起来也似是临时拿过来的。

    殿内除了尉迟靖这一个低着头的小宫人,无人伺候。

    因为灯光也比较昏暗,韦西与赫赫并未注意到尉迟靖的脸,否则一定会想起来这个女子就是原本的安歌,安歌让他们的印象都很深刻。

    “夏君,到底为何要约在这里谈话?”

    “在哪里谈话并不重要,谈什么才最重要。我知道大月氏国王和皇后,贵人事忙,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定有重要的事与本君相商,为了保证谈话内容的保秘,并且便于我们彼此做出思考,所以选在这里,不管能不能谈成,不至于在大臣们的面前翻脸。”

    韦西笑道:“先小人,后君子,夏君爽快人!”

    尉迟靖看着韦西的脸,忽然有些恍然,记得那一年,她和曹炟在一个荒院中被困,还是寻着皇子恪的路逃出来,当时的皇子恪看起来便与平常隐忍的模样不同,曹炟还曾暗中调查过皇子恪的事情,只是后来结果如何了,曹炟却没有与她细说,如今想起来历历在目,反觉得那时候就算凶险重重,却也有幸福的时刻。

    赫赫注意观察着夏炚的脸,一时也并未看出什么来,只是觉得此夏炚比晚宴时所见到的夏炚,脸上似乎更多了些清朗正派之色。

    夏炚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落在尉迟靖的脸上,发现她也正在看着他。

    二人目光对视,微微点头。

    夏炚道:“二位此次来,是否为了诸国联盟,出兵邾国之事?”

    如此直白,韦西与赫赫也是对视一眼,最后韦西点了点头。

    “正是。”

    “诸国联盟之事,不是由车渠国国王负责吗?而且本君也已经书写了同意书,愿意与诸国同仇敌忾,按约定,我们本来应该照计划出兵就好。”

    “原来夏君还不知道车渠国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

    “哦,发生何事?”

    韦西冷笑着道:“那车渠大王不知道哪根弦子拨错了,话里话外似乎有毁盟之意,而且觉得攻打邾国得不来好处,引得其他几个小国也隐隐有退缩的意思。但是我大月氏,向来是信守诚诺的,现在此事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万万没有退回去的道理,既然他们这些胆小鬼都想退缩,我便来问问,夏君做何想?若是他们真的四散而去,以夏君与我大月氏的力量,是否可以对付邾国?”

    “听韦西大王如此说,是很支持这次的联盟之事,而且对于攻打邾国之事,也很是笃定,很有决心。”

    韦西点点头,“邾国水草丰茂,谁不想分一杯羹。”

    “可是据我所知,韦西大王,以前你的身份,似乎是大月氏质子,原是邾国皇子恪,我不知道这里头发生了何事,居然让一个质子成为了大月氏的皇帝。但是若诸国都退缩,只剩余我与韦西大王的话,我也还是有顾虑

    的,第一,我不知道皇子恪为何要攻打自己的母国,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与母国联手设计圈套,不过是想害我天烬而已。”

    韦西大概没有想到夏炚居然是做此想,不由苦笑摇摇头,“听夏君的意思,似乎还有第二?”

    夏炚点点头,“第二,天下人都知道,我是和帝曹炟的手下败将,当年攻占了安阳却没有守住。说实话,虽然心里的一口气咽不下,但若真的动起真格来,我还真怕不是他的对手。原本是借着,诸国联盟,人多势众,必胜无疑,如今看情况,大家皆有退缩之意的话——”

    他犹疑着,没有将话说完,意思却是很明显。

    韦西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这时道:“至于第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第二个问题,我不会勉强你。本来这次也只是探探这边的意思而已,并没有强迫合作的意思。”

    赫赫接着道:“夏君的消息倒是灵通,知道我皇曾经利用过的身份。”

    “利用过的身份?这是何意?”夏炚茫然。

    “事情其实很简单,当年的质子皇子恪,早已经受不了折磨病死在大月氏,大月氏虽然也辛苦抢救他,终究没有救过来。

    而我韦西,原本就是大月氏的皇子,因为病弱,便被强行安排代替皇子恪回邾国。当时我大月氏诸子争权很是厉害,我冒充皇子恪回邾国,乃是我的岳父大人的所做的决定,这个决定,不但是躲过了国内的争权战祸,而且得以休养生息,后来更得到赫赫的帮助,替我向国内诸势力传递消息……”

    如果赫赫是皇后,韦西所说的岳父大人,很明显就是指赫赫的父亲了——题外话————感谢lilyelim、苏小灯、倩tracy、lsrr1234、rainbowlee0512、tjh-zh0708等亲赠送荷包、月票鲜花和钻石,谢谢大家的支持,好像年假结束了,很多亲开始正式上班了,祝大家工作顺利,天天都有好心情:)

第473章 夜半会盟永和宫

    韦西说到这里,笑道:“原本,时机已经成熟,我可以回国了,正愁着要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大月氏,恰逢夏君你攻进安阳城,我与赫赫得到这样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回国后,时机也恰好成熟,我的几个大哥还有弟弟,叔叔,他们都死得死,亡得亡,我赢了,所以我是皇帝。”

    韦西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云淡风清,仿若在说一个久远的属于别人的故事,但是在座的几人也都不是等闲之人,无论是夏炚还是尉迟靖,都能想象到这其中的风云变幻,波澜诡秘。

    能够由势弱之身,扭转大局,登基成帝,谈何容易?而赫赫的父亲,在这里头显然扮演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强势又成功的角色。如今他是国丈,听韦西的意思,他这位国丈如今的地位,必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添。

    又想起他哲伏在安阳皇宫内的日子,要有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够克制自己,隐而不发,等待时机?所以这位韦西,当然也非普通人。

    尉迟靖倒是想到了的别的事,果然曹炟是对的,他早已经调查出皇子恪是不对的了,也知道大月氏皇宫必有内情,但他却没有深入调查,只是因为,这皇子恪来到安阳,并非想要伤害邾国,而是躲避战祸罢了。

    这样说来,邾国对这位韦西大王,仍然是有恩的。

    如今,他为何要恩将仇报呢?

    夏炚也有同样的疑问,又问道;“赫赫亦是公主,却不知她的父亲是——”

    韦西道:“赫赫公主本是大将军王的女儿,只因为要和亲邾国才破例晋为公主,当然这些事其实都不重要,想信夏君只是不明白,似乎算起来,邾国对我大月氏似乎有功,因此我应该感谢他们,而非恩将仇报?屋”

    “既然韦西大王如此坦白,那么夏某洗耳恭听。”

    “此事,与皇子恪的母亲,兰妃有关。”

    关于兰妃的事情,夏炚和尉迟靖都是听说过的,当年兰妃身怀六甲,却出逃大月氏,并且在曹项追到大月氏的时候,大月氏国君否认这件事。可是在曹项去世前夕,兰妃的儿子皇子恪却有了消息,曹项原打算将皇子恪接回,皇子恪却又病倒,皇子恪真正归来的时候,曹项早已经归天。

    而兰妃,始终没有什么消息。

    韦西继续道:“兰妃——司徒兰,当年从邾国逃出,遭遇到了邾国的追杀,她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可是曹项不愿放过她。而带着她出逃之人,终觉得事情闹大,在关键的时候居然放弃了她,好在她命不该绝,后来居然遇到我的父亲,兰妃顺利产下了皇子恪,并且改名换姓成为我父亲的宠妃,然而,数年前,父亲因为大月氏被乌弋山逼魄,求助于邾国。

    父皇承诺皇子恪将要被送回国,兰妃极力阻拦无果后,居然向皇子恪下毒,虽然发现及时,保住了一条命,终是回天乏术,缠绵病榻半年后,依旧撒手而去,兰妃伤心过度,又怨恨我父皇的绝情,竟然将皇子恪交出以换取救兵,又怨恨曹项害了她一生,使她宁死也不愿回邾国,又怨自己胆小,居然怕到将自己的儿子毒杀,在皇子恪死后不久,兰妃也死去了。

    然而死去之前,却留下了遗言,让我父皇诛灭邾国,为她讨回公道。我父皇没有做到这件事,却在最后传位的时候,将这个遗言又留给了我,因此我是有责任去讨伐邾国的。”

    尉迟靖观察着韦西的神情,觉得他并不似在说谎,然而这件事依旧说不通,一个女子,一个逃妃,不管当年出了什么事,她怀了孩子还要离开曹项,自然是因为心灵受了伤害,可是到底亦是她背叛了曹项,并且后来遇到了良人,也算是平稳过了十几年,为何到最后,却如此的痛恨曹项呢?

    韦西大约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因此说到这里,便没有就此事再延续讨论,只道:“本来家丑不宜外扬,但是我父皇的遗召,我是需听的。父皇虽然没有给我限定时间,但是讨伐邾国之事,乃是势在必行,况且如今的机会很是好。就算车渠国王不为自己的女儿讨公道,夏君却必须得为自己的女人讨公道,对吗?”

    看来,韦西是一定要攻打邾国的。

    一时间夏炚也不好生硬地告诉他,如今的天烬皇宫内,可是有两位相貌一样的“皇帝”。

    默了下,他才道:“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韦西笑道:“自然,这么大的事,当然需要好好的考虑一下,不过车渠国王出尔反尔必有原因,还希望夏君好好的调查一下,莫要让邾国之人钻了空子。”

    “自然,自然。”

    ……

    几人谈到此处,似乎已经了解了彼此的想法,也必须给对方考虑的时间,因此没有再继续深谈,便在永和宫告辞。

    夏炚和尉迟靖回到金府别苑,明云夕一见到他们,便激动的热泪盈眶,“你们去哪里了?一晚上没有回来,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如今的她,因为病弱,更需要照顾,心灵似乎更欲加的脆弱,对夏炚甚是依赖。

    尉迟靖笑着道:“你莫要焦

    tang急,我们只不过去皇宫里溜达了一圈。”

    想了想又道:“说不定哪日,你也需要去皇宫里溜达一圈。”

    明云夕很是诧异,不明所以地看向夏炚。

    夏炚也不明白尉迟靖这么说的意思,但见她似乎有些疲累,便道:“好,有什么事等休息好了再说吧。”

    ……

    这日傍晚时分,韦西再次被请到大殿内。

    石隐笑问,“韦西大王,现在可以说了吧?来到此处的真正原因。”

    韦西有些疑惑,四处看看,发现石隐将殿内的人都打发了出去,诺大的大殿只有他们二人。又想着,夏君如此问,难道是要给听壁角的人演戏?可是那日在永和宫内相谈的时候,却并未提及这方面的事情,韦西脑子迅速转了几圈后,笑着说:“其实本大王来此,也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问一下,有关诸国联盟,夏君是否有写同意书给车渠大王。”

    石隐的笑容深沉,“原来是此事。本君已经写了同意书给车渠大王,与他达成一致,但凡是有关诸国联盟之事,我都是很支持的。这次必然要将邾国拿下才好!”

    韦西的眼眸微微一亮,以为这便是夏君给他的答案。

    于是道:“即是如此,太好了!”

    石隐又道:“今晚本君设了晚宴,介时,还请韦西大王参加。”

    “一定,一定。”

    二人谈了几句,韦西便告辞了。

    回到暂住的宫苑,却见赫赫面色忧虑地站在树下。

    “赫赫,怎么了?”韦西轻轻地拥住她。

    “我刚才听到宫人们说闲言碎语,原来敬恒皇帝似乎也在宫中,他现在是落迫了,令人意外的是,竟成为了夏君的座上宾。并且二人关系及好,似有断袖之谊。”

    “哦?”韦西大为诧异,想起刚才与石隐见面的情景,忽笑道:“这夏君细看,其动作和神情,的确是有几分女子的娇柔造作。先前听他大胆围困安阳,失败后又马踏千里江山,总以为他必然是个非常果敢的男子汉,没想到——”说到这里他摇头笑着,言语中亦是嘲讽之意。

    赫赫也是微微皱眉,“其实这夏君,以前在邾国皇宫的时候,也曾远远见过,亦听说过不少他的传闻,那时候他还是翩翩君子,干净而清正,未听有此污名,如今却是令人太,太意外了。”

    “人是会变的,就像当初,又有谁会想到小小平王院,居然藏着未来的大月氏皇帝与皇后?”

    “那敬恒皇帝为人阴挚,有他出现的地方必有阴谋。韦西,你我二人还是小心为妙。”

    “我倒不这么认为,若他真的是夏君的座上宾,那么夏君出兵邾国的机会更大些,敬恒皇帝难道真的愿意把国家江山拱手相送予和帝曹炟?就算他自己得不到,他也不会想让邾国平平安安的,以这一点来看,反而是对我们有利。”

    “可是,敬恒皇帝居然与夏君在一起,你不觉得这件事从逻辑上说,实在太不通了吗?”赫赫依旧愁眉苦脸。

    韦西怔了怔,仔细想了一下,才拍拍自己的脑袋。

    “倒也是,夏君才是当年围困安阳将敬恒皇帝赶出安阳的罪魁祸首,二人之间应该是水火不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才对,绝不该成为好朋友的。”

    韦西说完,再与赫赫的目光对上,二人皆有些震惊和错愕。

    赫赫又道:“不过夏君的作为的确也是很令人奇怪,谈话让我们去永和宫谈,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他可能被敬恒皇帝控制了,他与我们谈话的时候之所以选择在永和宫,是为了避开敬恒皇帝。”

    二人越分析,越觉得这次的事情,怕是严重了。

    当夜的晚宴,倒没有大臣相陪,石隐携了傅皇后与苏贵妃二人,而韦西也只携了赫赫。因为白日里石隐的话,韦西对今夜的晚宴其实还有所期待,酒过三巡之后,又提起有关诸国联盟之事,话里话外呢,是希望石隐能够移驾往车渠国一趟,因为现在各国使臣都聚集在车渠国,如果夏君能够号召一声,诸国相随的可能性更大些。

    石隐听完,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爽快答应了。

    韦西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因此喝得有些熏熏然,晚宴散后,被赫赫扶回居住,一进门,赫赫便又从手心里拿出张纸签,“韦西,你瞧这个。”

    韦西看了眼,居然又是相邀永和宫相谈的纸签。

    “这个夏君,在搞什么鬼把戏!”韦西喝得有点多了,跌跌撞撞地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这是他的地盘,他却老跟本大王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刚才晚宴之上,该谈的都谈妥了,他若是真的受制于曹煜,就别做这些承诺,既然已经承诺,就没有反悔的余地,赫赫,今晚,我们不去。我们不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不太好吧。”赫赫有些犹豫,今日她喝的并不多,只是仔细观察了夏君,觉得韦西形

    容得很好,这夏君有些动作会过于娇柔造作,扭捏作态,实在像是女子才会有的动作,眉稍眼角的情绪也过于粘稠,席间,身边虽然相陪了傅皇后和苏贵妃两位美女,但他却只是照顾她们吃喝,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瞧她们。

    这实在是——

    赫赫还想说什么,见韦西居然是爬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当下只能扶起韦西,艰难地将他扶至榻上,亲自安顿他睡好,推好了被角。

    看看时间,居然也快要到约定的时间了,咬了咬唇,她独自往永和宫而去。

    情况与上次一次,到了永和宫,便见夏炚身旁只跟随一个小宫人,永和宫内很冷清,烛火孤独的跳跃,与刚才晚宴时丝竹舞乐的热情场景完全不同。

    赫赫进入后,便仔细地打量着夏炚。

    倒与在大殿之内所见的别无二至,只是动作间更见男子的洒脱和锋芒。

    赫赫坐了下来,向夏炚道:“对不起,夏君,韦西喝醉了酒,无法过来。”

    韦西不能过来,夏炚眸子里的失望一闪而没。

    赫赫却是笑道:“有些事我也能够做些主的,所以夏君有什么话,不防直接与赫赫说也好。”

    夏炚犹豫了下,刚想开口说什么。

    忽然赫赫却站了起来,走到夏炚的身边,道:“夏君,我先敬您一杯清茶。”

    原来案上虽然未置酒菜,却备了一壶清茶。

    夏炚不明所以,但也还是举杯,“赫赫皇后客气了。”

    二人将茶饮下,赫赫忽然再离夏炚近了些,并且忽然很不雅地探头,在他身上嗅了嗅,然后面色大变,手中的茶杯都不由自主地扔在了地上,然后狼狈爬起来,警觉地从腰间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对着夏炚道:“你不是夏君!你即不是他,三番两次约我们至永和宫,到底有何企图?”

    气氛一下子僵硬下去,对比赫赫的紧张,夏炚是有些尴尬,而一直在旁的小宫人尉迟靖,却忽然笑了下,将头上的帽子取了,露出一头长发,昏黄的灯光下,她的面容依旧被映照得很清楚,一双澄明的眼眸里都是笑意,“我就说,今日赫赫皇后一定会识破你的身份,你却不信,现下却输了吧?”

    夏炚苦笑一下,“靖儿,你是卜出来的,还是推测出来的。”

    尉迟靖道:“不告诉你。”

    说着,她也不怕赫赫的弯刀,笑着走到她的面前,“赫赫皇后,还记得我吗?”

    赫赫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继而有些讶然地道:“你,你是安歌姑娘!”

    赫赫与韦西都曾与安歌打过照面,再说安歌当年亦是敬和皇帝时期的红人,众人对她自然是印象深刻。

    赫赫惊疑不定地道:“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

    “安歌的确是已经死了,但是尉迟靖没有。赫赫皇后,当年之事不提也罢,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陈留公主尉迟靖。”

    “哦。”赫赫显得更加紧张了,“你倒真是个传奇的女子,那他呢?”

    “他便是真正的天烬皇帝夏炚,而晚宴之时,与你饮酒之人,虽然与夏君有着同样的相貌,但他并不是真正的夏君。其实你应该听说过她,因为她的话你也应该很明了,你想想,这世上,还有谁会与夏君,有着同样的容貌。”

    尉迟靖如此提醒着她。

    赫赫心念电转,忽然想到了在离开安阳之前的传说,顿时如被雷击,“你说的是——姬静姝!”

    “我就知道,既然曾经同居一个深宫,这点事怎么能瞒得住赫赫你呢?”尉迟靖说到这里,又道:“我不知道你们对姬静姝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就算她再化身成任何别的身份,我都不会再信任她的。而且她的背后,现在是敬恒皇帝,想想敬恒皇帝此人的心性吧,你们真的敢与他们合作吗?”

    尉迟靖说到这里,便干脆也坐在矮几旁,倒了杯茶喝。

    赫赫也收了弯刀,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既然对方是有交易要谈,那么她自然是没有危险的。

    她努力梳理了一下自己接收到的信息,道:“你是说,姬静姝仗着与夏君同样的容貌,因此鸠占鹊巢,成为了天烬皇帝,而真正的夏君,却只能这么鬼鬼祟祟的出现在皇宫里?”

    “我们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不过是为了免生动荡而已。”夏炚道。

    赫赫点点头,“说到底,大抵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吧,再说你们二人如此之相似,就算真的站在一块儿,也难以分出谁是谁,所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尉迟靖承认赫赫说的有理,因此只是静听着,不反驳。

    “那你,怎么证明,你才是真正的夏君?”

    尉迟靖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车渠公主?”

    “自然是见过的,最近这几年,夕夕公主的父王可懒得紧,因此好几场大仗都是夕夕公主出面的,我们是邻国,夕夕公主没事时也喜欢到处游走,闯入人家皇宫的事情又不是一次两次,也曾到我大月氏小住

    一段日子,所以我对她印象深刻着呢,多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只是这次却错闯了邾国皇宫,才丢了性命。”

    “所以,夕夕公主的人缘其实很好,她那样大胆的人,又有什么地方去不得,闯邾国皇宫于她也不过是平常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夕夕公主并没有死。”

    “什,什么?”赫赫愣了下,当初接到车渠大王的贴子,说是要为他的女儿夕夕公主讨人公道,因此诸国都或派使臣或者君王亲临,慰问过车渠大王,而大月氏对于联盟之事尤其看中,当时亦是由韦西与赫赫亲自参加了夕夕公主的葬礼的,而夕夕公主的面容,也给他们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脸上斜斜一处刀疤,身上还有数处扎伤。

    车渠大王之所以愿意让人瞻仰自己女儿的遗容,也是为了要激起大家同仇敌忾之心。

    当时都已经亲眼看到尸体了,现在却说夕夕公主没死?

    这却是从何说起?

    尉迟靖拍了拍手,就见永和宫侧门内,两个宫人抬了个辇过来,辇上坐着的,却正是明云夕。

    赫赫见到她,更是错愕,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明云夕,眼含热泪道:“赫赫皇后,前年夕夕曾无礼闯入大月氏皇宫,不但没有被责罚,反而被皇后热情招待,夕夕直到现在感念。原本想着找机会再去拜会,好好谢谢皇后,然而却没想到,生出这么多事情来。”

    “你真的是夕妹妹?”

    明云夕点头,又道:“当年夕夕离开大月氏皇宫的时候,皇后您还曾送给我一套金甲及头面,就是最适合女孩子上战场穿了。只是夕夕看那金甲制作精良,头面又实在令人爱不释手,因此从未舍得在出战时穿着,如今还是压在箱底,偶尔拿出来欣赏一下,便会想起皇后对夕夕的好。”

第474章 崩溃的尉迟靖

    这是事实,赫赫终是叹了声,“夏君是你的夫君,你自然不会不认错自己的夫君,看来,招待了我们两日的那个夏君,的确是假的。佐”

    她转尔问道:“那么,现在你想让我们怎么做呢?”

    明云夕道:“那石隐便是害我之人,如今我虽然留得残命,却是像个废人般活着。我对他恨之入骨。现在只想逼出他的真面目,杀了他!”

    赫赫点头道:“明白了。”

    夏炚轻轻地抚了下她的头发,“夕夕,你先回去,有些事我们还得与赫赫皇后还有些话要说。”

    明云夕很乖地说:“好吧。”

    之后,便又被那两个人抬走了。

    直到这时候,尉迟靖道:“除过私人恩怨,关于攻打邾国之事,还请大月氏皇帝皇后三思而后行。

    不说夏君原本便没有再行攻打邾国之意愿,只说兰妃之事,上辈子的恩恩怨怨,何苦要延到现在来?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大月氏与邾国,曾经数次有合解之机会,后来虽然没有配合完美,然而终究是能够首望相助的邻国,此次伐邾国,若大月氏失败,将与邾国再无和解之机,受苦的不过是百姓罢了。”

    赫赫皇后笑了笑,“既然是天烬内部的事情,我与韦西,自然是不好插手,但其实,不管是石隐为帝也好,还是夏君为帝也好,这与我们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只要是能与韦西一样,去完成诸国联盟之事,攻打邾国,才是最好的。”

    其实尉迟靖和夏炚是最害怕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怕的就是赫赫明知道了真相,却依旧支持石隐,因为石隐是支持去攻打邾国的渤。

    尉迟靖道:“为何?一定要攻打邾国呢?”

    “其实韦西上次就告诉你们了,是为了兰妃。”

    “难道真的要为了上代的恩怨,而至如今,使生灵涂碳?”尉迟靖万分不解。

    “其实这件事,陈留公主若出面,倒有可能劝服韦西,于我个人的立场,自然是希望两国不要开战,毕竟大月氏也是自东且弥败落之后,才渐渐的好起来,也需要休养生息。

    但是兰妃的儿子虽然是皇子恪,但是兰妃与韦西之间却也有母子之情,兰妃是个很善良的人,到大月氏后做了很多善事,很多人都感念她的好。

    兰妃临死前,为了使皇子恪不被送回邾国,亲自毒杀自己的儿子,待儿子死后她自己也悲伤过度而亡,大月氏没有人怪责于她,只觉得她可怜,同时对邾国也恨之入骨,兰妃之所以这么恨邾国,当然有其原因,而据我所说,这个原因却是与陈留公主的父亲或许是有些关系的。”

    “什,什么?”尉迟靖不由哑声问道,这实在是令人意外,这么多年了,第一次知道兰妃居然与陈留一族扯上关系。

    夏炚却道;“是啦,当年兰妃出事之时,也正是陈留一族被判全族诛灭之时。但是这与兰妃到底是有什么关系呢?”

    “本来,这种事,是绝不应该说出去的,韦西也不会同意我说出去。不过,既然如今陈留王的遗女在此,我觉得是有必要让她知晓的,她有知情权和选择权,夏君,对不起了。”

    赫赫这样一说,更令气氛僵硬。

    夏炚的心怦跳着,赫赫的意思是说,这个事情如果说出来,尉迟靖未必就会与他站在一条战线上了。而尉迟靖也很害怕,关于陈留一族的事,她多知道一点,就会多心痛一点,她现在知道陈留一族的尸骨是被筹进蛇形物的,于她已经是难以接受的事实,只觉得这个事实,已经触到了她的底线,她觉得再有一根稻草就会将她压垮,而明显,这根稻草似乎就近在眼前。

    赫赫似乎感觉到二人的犹豫,笑着道:“你们如果不想深入的知道这件事也没有关系。或许这件事只是影响到我与韦西的决定,不能影响到你们的决定。”

    她似乎觉得话已经说完了,就打算站起来离开。

    夏炚忽然道:“还是请赫赫皇后把话说完吧,就像你说的,靖儿她有知情权,也有选择权,而我,永远都会尊重她的一切。”

    赫赫看向尉迟靖,却发现她欲言又止,然而却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赫赫叹了口气,又重新坐好在二人的面前。

    她的目光盯着尉迟靖,道:“我再确定一下,你真的是陈留一族的遗女吗?那为何,从前你会化名为安歌呢?”

    “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才确定自己是陈留王的女儿。至于以前的化名,不过是为了生存的更加方便而已。”尉迟靖答得死气沉沉。

    听得赫赫道:“既然如此,那你的确是有知情权。”

    “其实兰妃当年,已经怀有孩子,却一定要从皇宫中逃出,并非她真的与我大月氏的使者好上了。而是她有必须要逃出的理由,因为她怀的孩子,乃是陈留王的孩子。”

    “什,什么?!”夏炚和尉迟靖同时大吃一惊,错愕地看着她。

    她又继续道;“陈留王尉迟风与曹项、兰妃之间,原本就是熟人

    tang,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大概类似于,一种三角恋爱的关系。兰妃与尉迟风原本就是一对很好的恋人,但是曹项也早就喜欢兰妃,最后居然棒打鸳鸯,利用帝王的权势,将兰妃拘在自己的身边。

    然而有一年,曹项带着兰妃去汾城赏梅,在汾城倒是居住了约有一个月的时间,那一个月的时间里,兰妃以各种理由外出,后来曹项知道,尉迟风在汾城居然建有别苑,而兰妃频频外出便是与他私会。”

    尉迟靖忽然想到,自己被关到汾城陈留王的别苑里的日子,那个别苑建的美伦美奂,听说是为了一个叫“兰儿”的女子所建……

    却原来,兰儿就是兰妃吗?

    赫赫又继续道:“听说那进院子,不但精美到无以复加,而且似乎名字便叫做兰苑,是尉迟风花数年时间,专门为兰妃所建。这院子外表看起来普通,内里却是暗藏富贵,曹项知道这件事后,曾经亲自探暗此院,虽然未深入,却被陈留王的势力和财富惊住,更为兰妃与尉迟风私会的事情感到愤怒,震惊——”

    “据兰妃说,在那不久,尉迟风便在曹项的安排下再次出征,这次却是败得很惨,十三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再后来,就出现了尉迟风通敌國之事,尉迟风全族上下皆被判斩刑,当时兰妃已经有身孕好几个月,她自知,曹项对她动手是迟早的事情,就算不对她动手,待孩子出生,这孩子既然是尉迟风的骨血,自也逃不动曹项的毒手,因此她趁着大月氏出使邾国之机,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大月氏的使臣,带她出了邾国,逃往大月氏。”

    其实话至此处,不必多说,后来的事情大抵也都是能够明白了,以及她为何竟然亲自杀了自己的儿子。

    因为这孩子是尉迟风的孩子,绝不能回邾国,回去便是死路一条。与其被诛灭他全族的仇人杀了他,不如作为娘亲的她,动手杀了他,也免得回去再受那折磨。

    陈留一族,死于曹项之手的人已经够多,不必再多一个。

    兰妃即没有能力报仇,而当时的大月氏也屈居于邾国国威之下,虽然曾经冒大险逃出并且生下了陈留王的儿子,然最后,到底还是绝望,母子共赴黄泉。

    半晌,听得尉迟靖喃喃道:“原来,我还有个弟弟。”

    这时候她心里也不知道是何想法,只觉得这世间,情事纷繁,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赫赫又继续道;“兰妃临死之前,拜托大月氏先皇讨伐邾国,便是为陈留一族报仇罢了。先皇重诺,自是应允,韦西皇位得自先皇,继承遗命,是以,大月氏与邾国,其实是因为陈留一族的事,而结下仇怨,韦西是绝不肯轻易违信背义的。”

    她又加了句,“只是没有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到陈留一族的遗女,倒也是意外,此事或许会有转机,全看陈留公主做何想。”

    很明显,到了此时,若有一人能改变韦西的想法,便是如今仅存的,能够代表陈留一族的人,她的意见和意愿,对韦西来说,应该亦是很重要的。

    只是,尉迟靖乍然听闻这个故事,心情复杂可想而知。

    一时间只是愣怔着,说不出话来。

    原来陈留一族,不止有个她,她还有个弟弟,一个——男丁。

    男丁意味着什么,任何人都知道,在这样的年代里,那是一个真正的骨血的延续,以后这个男丁的孩子,可以姓尉迟。

    虽然已经上代的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陈留一族那么多人,居然,居然都要死在曹项的手中!

    尉迟靖站了起来,面色惨白。

    她知道,按照大多数人的选择,这时应该站在把陈留一族的仇恨背负在身的大月氏一边,他们虽然是外姓人,却决然毅然地将这血海深仇背负在身,就算付出数十大军也在所不惜,而她呢?她是陈留一族的唯一女儿,这时候居然要帮着邾国吗?她的心,和她的行动,正在分裂,背道而驰,她觉得全身都痛。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的残忍?

    尉迟靖勉强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眼睛一黑,跌倒在地,人事不省。

    ……

    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居然隐约看到似乎曹炟在她的身旁。

    努力地睁大眼睛,仔细看去,听得一声音柔和地响在耳边,“靖儿,你醒了,好些了吗?”

    尉迟靖看清了,眼前的人,居然的确是曹炟。

    她只觉得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痛和委屈,蓦然扑到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哇地哭了起来。

    曹炟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靖儿莫哭,是不是夏炚那个臭小子欺负你了?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的替你教训他。”

    尉迟靖却只顾着哭,半句话也不说。

    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天下最痛苦的人,她的心被撕扯着在流血,每时每刻都在受煎熬,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干脆让仇恨的烈火去吞噬了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世上要有一个曹炟,一个尉迟靖?若是只有曹炟,没有尉迟靖多好?曹炟也不会如此辛苦。

    若是只有一个尉迟靖,没有曹炟又该多好,此时的尉迟靖根本不必纠结,只要去灭了邾国,报了血海深仇便也罢了。

    可是同时却又想,若这世上,没有曹炟,尉迟靖却也没有必要存在了,独留一个活着,必是没什么意思……

    一时间只觉得撕心裂肺般的痛,哭的几乎又要晕过去。

    曹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崩溃的她,一时间只心痛地将她搂在怀里,不知道怎样去安慰才好,便去吻她脸上的泪水,“靖儿,靖儿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我和你共同面对,不要这样好吗?不要这样——”

    尉迟靖见他忧急的样子,也想控制自己的情绪,然而努力地忍了一下,换来的却是更加大声的哭泣。

    曹炟没有办法了,忽然吻住了她的唇。

    吻的温柔而绵长,像一场温柔的细雨,包围了混乱如火的尉迟靖,又像一个密封的茧,忽然装起了她破碎无法缝合的心。她呜呜了两声,哭泣声都被曹炟吻了进去,他的怀抱像个安全的房子,让这个凄凄惶惶的小女孩躲了进去,渐渐地,她的哭声被这吻淹没了,再渐渐地,原本僵硬颤抖的身体软了下去,之后便闭起了眼睛,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胸前。

    如同累极了,又好像只是撒懒,曹炟的吻停了下来,看着怀里的女子,她的眉睫上还挂着泪珠,神情却已经平静了不少,但是眉宇间那委屈的样子,依旧没有淡去。

    他不忍心吵醒她,就这样抱着她,直到胳膊都僵硬,依旧不敢稍有动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得门外有说话之声,“什么?他来了!”

    是夏炚的声音,接着砰一声,门被推开,夏炚已经满脸恼怒地进入屋子里来,只见尉迟靖还是那么默默地靠在曹炟的怀中,他本来想要说什么,忽然就憋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咳咳了两声。

    却见原本已经平静的尉迟靖,忽然又有两串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如梨花落雨般楚楚可怜,却依旧闭着眼睛不肯睁开,只是更加往曹炟的怀中蹭了下。

    这一刻,夏炚也听到了一种碎裂的声音。

    他的心,碎了。

    他直直地盯着他们好几秒,然后又转身走了出去,顺带把门重新拉上。

    在门口站了很久,默默地回到风亭内,直到有人来报,“公子,夕夕姑娘刚才问您回来了没有?”

    这个小丫头是金府的侍女,这段时间一直照顾着夕夕,因为害怕住在金府内消息走露,所以在这里都不称皇上和夫人,只称公子和夕夕姑娘。

    夏炚哦了声,目光才刚刚回神,如同做了场大梦,此刻忽然清醒。

    他站了起来,随着那丫头来到夕夕公主的房间。

    推开门,却见夕夕竟然拄着双拐,站立于地上,他愣了下,几个箭步跑过去扶住她,“你疯了!身体还没好,怎地如此冒险?如果跌倒了可怎么办?”

    见他如此紧张,夕夕公主嘻嘻一笑,“没有关系了,这段时间我天天练习,虽然还是使不上力,但这双胳膊却有力气了呢,再过些日子,想必就会好的。秦神医的药果然有效。夫君,这次你可要好好的感谢秦神医,若不是她,我必定不能够回到夫君的身边。”

    “好,我会好好感谢他。”夏炚说着话,将夕夕抱了起来,将她放到榻上,“不过下次再这么做的时候,能不能叫上我?你独自这样,该让人多忧心。”

    夕夕见他眸子深沉,似乎是真的担忧,当下心里一甜,“只是想给你个惊喜罢了,这些日子我一直躺在榻上,我便想着,若是哪天我忽然站在你的面前,你会不会很开心——呜呜——”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夏炚便用自己的吻堵住了她的嘴,她的眼睛睁大,错愕之下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

    另一方面,皇宫内的石隐,此刻正在头疼着。

    傅皇后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缠着石隐喝酒,平时那么端庄的人儿,此时居然喝得东倒西歪的,身上的媚骨似乎借着酒劲儿都上来了。无论石隐怎么推拒,她就是像狗皮膏药般贴在他的身上,而此时,又喝下了一杯酒。

    “皇上,自从这次回来,为何都从来不碰臣妾?臣妾是比以前更丑了吗?还是让皇上更加讨厌了?”

    石隐无奈地看着她,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皇后,你是真的醉了吗?”

    他的脸上可是没有半分的嘻笑之色,凝重着呢。傅皇后心里明白得很,但不愿就此功败垂成,双手便要伸到石隐的衣裳里去,“皇上,我想你了——”

    石隐捏住了她的手腕,“皇后,你累了,要休息了。”

    “今晚,皇上陪我。”傅皇后满脸媚色,依旧缠着他不放。

    石隐厌恶极了她这样的颜色,这世上的女人,原来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呢!这傅婉晴在人前做出那样端庄的模样,背后里却也如此放浪形骸,当真令人刮目相看,又想起自己

    曾经为了装出端庄的模样,苦作淑女状,结果却得不到男人的心,想必还是自己太傻。

    想到这里,心里头生出一个恶毒的念头,忽然笑着端起酒来,将傅皇后斜抱在怀里,逼着她仰起头来,“皇后,既然如此,更要多饮些酒,女人被酒浸过了,才会更加的柔媚,令男人神魂癫倒呢!”

    傅皇后只好仰起头,任由着石隐将整壶酒都倒入她的口里去,咽不及时便被呛得咳咳咳。

    石隐又轻拍她的背做关心状,“慢点儿,慢点儿——”

    若说傅皇后刚才没醉,此刻这么急的一壶酒下去,亦是醉了,咳了好一会儿,抬起迷茫的眸子,对着石隐憨憨地笑了一下,就歪倒过去,却也并没有真正的睡去,心里竟然还挂着那事,“皇,皇上——他们说你,不喜欢女人,我不信,我要你恢复以前的样子——”

    石隐笑道,“这有何难?美人,不如让朕抱你到榻上去。”

    石隐果然抱起了傅皇后,虽然很费力,将她抱到榻上后,他气喘吁吁地立在那里,“这女人可真沉啊!”

    之后,却轻轻地唤了声,“出来啊!”

    接着便看见曹煜出来了,微蹙眉头,“这时候你将我叫出来做什么?”

    目光落在榻上,只见傅皇上似乎感到灼热,正在撕扯自己胸前的衣裳,虽然还没有完全醉过去,一双眸子却是闭得很紧,一幅很难过不舒服的样子。

    “今晚,把她交给你了。”石隐笑嘻嘻地道。

    “你,你胡说什么?”曹煜恼怒了,蓦然转身往外面走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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