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迷路的梅花卫队
一边摇钵,一边把数据记录在身边的空地上,精神集中,混然忘记了周遭一切事。
曹炟又做梦了,依旧是那个悬崖,依旧是那个跳舞的女子,依旧是有清风四溢,依旧是星月之下,如梦的媚惑。
这次,女子并未落下悬崖,而是像灵蛇似的攀于他的身上,勾起了他体内一股特别的感觉,整个人像浮于火山山癫,被烈火炙烤般难受又迷乱。在梦里,他脑中空白,眼中除了这个女子再无其他,二人翻云覆雨,尽享鱼水之欢,女子的每寸肌肤的触感,都那样的真实,女子的发丝,盖满了他的脸,他闻到她发间的香味,有点熟悉,有点陌生,有点沉迷——
梦里的沉浮,使他忘却所有,然而那女子,却在最后一刻,又往那悬崖而去,并且回眸一笑,接着纵身跳到崖下去。曹炟蓦然惊醒,梦里最后的时刻,他扯住了那女子的红色轻纱衣袖芾。
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又是一梦呢!
只是——这个梦又过于真实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能与尉迟靖做那种事,导致春夢连连……
他懊恼地坐起身来,却发现身边早已经没有尉迟靖枞。
立刻下榻,就在这时候,忽然有几个黑衣人闯入了帐中,他们手持飞旋刀,刷刷刷便往曹炟攻来,曹炟眼眸一冷,便与这几个人战在一处。曹炟的功夫向来以轻灵敏捷见长,并不适用于横冲直撞,在这狭小的帐内倒也能施展得开,勉强地穿过他们的刀阵,打到帐外来,只见外面已经一片刀光剑影。
这次来袭击的人不少,尹铉拔刀亲自上阵,与黑衣人缠斗。
听得某处一声惊叫,却是尹彩玉被吓得跌倒在地,头发被黑衣人的飞旋刀险险地削去几缕,而尹凤则抢了士兵的大刀,冷面与这些黑衣人对抗,不过她本来身上就有伤还没有痊愈,又要护着尹彩玉便显得非常吃力。
看着尹凤耍刀的模样,他脑中忽然出现梦中那穿着纱衣的女子,她们的动作似有相似之处……
就这么一晃神,一把刀便要刺到他的后心来,好在不远处的唐环看到,用力地撞向曹炟,二人一起滚倒在一边,饶是如此也非常狼狈,唐环大喊,“来人护驾!”
谢流云带着几个人及时出来,拦住了黑衣人。
谢流云的剑法不错,曹炟稍微缓了口气问道:“唐大人,有没有见到公主?”
“没有!皇上,我们先离开这里!”
曹炟怎么肯,没见到尉迟靖,他是万万不能离开的。当下道:“唐大人,带人去把公主找出来!”
唐环刚应了声,曹炟又见尹凤那边险向环生,几乎要抵挡不住了,曹炟几步赶到尹凤处,替她拦下了几剑,尹凤身子一晃,似乎是已经撑到了尽头,尹彩玉赶紧爬起来扶住她,听得尹彩玉道;“这些杀手是从哪里来的?如此怪异,使用的是这种会飞的刀呢,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其实吧,尹彩玉在汾城的时候,便从尹铉那里偶尔听说过有关飞旋刀的事情,当时尹铉猜测用飞旋刀的杀手很可能是保护尉迟靖的人,现在生死关头,她依旧不忘提想曹炟,这些飞旋刀杀手的特性。
曹炟没有理会她,只对尹凤道:“去帐子里躲着!”
尹凤应了声,然而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依旧在旁边肆机帮助曹炟,就在这时,曹炟的手腕被回旋刀锋割了下,也不知道深浅,只觉得几缕鲜血随着刀锋而往出,尹凤惊呼一声,竟是不顾一切冲过去,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撞上那个杀手,二人翻倒在地,那杀手恶狠狠地以回旋刀往她的脖子上切去,尹凤死死地抓住那人的手腕,奋力抵抗,曹炟忍痛一剑挑开那个的回旋刀,尹凤翻身上来,骑在那人的身上,拳头像雨点般落下去,硬是将拳上打出了血,最后将那人打得躺在地上不动了,尹彩玉才过去将尹凤抱住,“别打了,她已经死了!”
尹凤不顾自己的形象,像个男子般打人的模样,令曹炟印象深刻,而且她为了救他奋不顾身!
曹炟往四周看了看,发觉至少来了五六百个黑衣人,而且都是武林高手,不像是杀手团队,倒像是一支队伍。
她牵起尹凤和尹彩玉的手,“跟我走!”
……
再说尉迟靖,此时却已经不在高坡之上,她一边演算,一边继续摇卦,一步一步地进入一条小路,其实后面的打斗声已经很大了,而且就有人倒在她身后不远处,但她因为太投入,竟是恍然未觉,就这样一步一步往前走,待到某处地方时,她蹲了下来,仔细地看着地面,不一会儿,把旁边的土沙弄掉些,露出一块活动的青砖。
她把青砖起开,就见里头有个圆环,倒像是某种机关。她继续演算,卜卦,得到的却是“地水师卦”。
师卦象征在柔顺的外表下埋伏着凶险与机遇,即大吉大凶并存。得师卦者,因众成势,但却隐忧多多。正则使之浑然一体,可成大业;邪则一旦失控,为害惨烈。
师卦所代表的吉凶为“东南”方。
而圆
tang形环扣上正好有与指类似类的刻痕,她想了想,轻轻转动环行扣,停在东南的位置,抬头看了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秀眉微拧,干脆放弃了环形扣,继续往前走,这一步踏出去,方知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的简单,在她踏前一步的时候,周围的山形河岳仿若有了新的变化,只见大树成荫,绿璃掩映,而山下的碧落行宫却依旧在原来的位置,只是看起来,却有了些稍微的变化。
尉迟靖有点惊喜,同时也更加郑重了,果然这碧落行宫是有问题的,然而这样走下去,是好是坏却不一定。
她想回头去叫曹炟一起,然而回过头,却见来路幽幽曲曲,小茎通幽,不知道要通到何方去,而之前的营帐、灯火和打斗,已经完全被摒弃在这个世界之外了。
这一退,若不能退回原位,只怕更加凶险,不如便直接往前好了。
想到这里,不再犹豫,继续往前行去。
她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这条小道中。
而仍然陷在打斗中的众人却还不知道她的情况,曹炟带着尹凤和尹彩玉到了一处还算僻静的树丛内,叮嘱她们,“打斗结束之前且勿出来!”
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去,尹凤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皇上,你要去干什么?”
曹炟看了她一眼,固执地扯回自己的衣袖,“不知道靖儿怎么样了,我要去找她。”
“不可以!皇上,这次飞旋刀杀手来势汹汹,明显是要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皇上好不容易逃出来,再回去太危险了!”尹凤劝说着。
曹炟淡然一笑,只依旧头也不回地往营地而去,听得尹彩玉在他的身后喊,“皇上,这些人使的是飞旋刀,分明就是尉迟靖的人,她自然会没事的,但是皇上不可再去冒险啊!”
曹炟像是没有听见,他现在心里只有慌。
从开始打斗到现在,若是尉迟靖没事,现在应该会往营帐的方向而来,可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出现。一路之上,黑衣杀手依旧猖狂,曹炟身边的侍卫固然也武功高强,然而毕竟人数有些少,一时双拳难敌四手,他手中的锋刃闪闪,冲入了血雨腥风之中。
唐环眼见着他去而复返,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喊着,“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而他自己其实已经自身难保,身上已经中了好几刀,最后终于倒在地上,却还是捶着地大喊,“保护皇上!保护皇上啊!”
曹炟的轻功很好,身法敏捷迅速,所以如果不硬和对手接招,闪躲过去问题还不是很大,只见他一边自刀锋的缝隙中闪躲,一边大声喊道:“靖儿!尉迟靖,你在哪里!靖儿!”
“靖儿!靖儿!”他的一声声呼唤震动了很多其他的人,谢流云只有更加凶狠地去返击那些黑衣人,而尹铉在狠狠回击几招后却跳出了战圈,向身边的副手道:“赶在皇上的前面去找到尉迟靖,将她杀了!”
副手听闻,立刻招呼了几个人,于乱斗中机警的四处寻找尉迟靖的身影。
……
再说尹凤与尹彩玉躲在那处,眼见着曹炟不顾生命安危重新闯了进去,尹彩玉的眸子里满是不平,“他心里为何就只有一个尉迟靖?为何?我们这两个大活人在这里,为何他都看不到!”
尹凤欲言双止,想说点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只是盯着曹炟在刀光剑影里穿梭的身影而沉默着。
正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黑衣人,飞旋刀首先出手,刀就在尹凤和尹彩玉的头顶飞过,二人赶紧蹲下身子,饶是如此还是被人发现,尹凤一把抓起尹彩玉的手,“快跑!”
在这样的时候,没有谁能真正的护她们安全,尹彩玉是明白这点的,立刻跟着尹凤往林子更深处跑去,而那队黑衣人似乎一直追在后面,二人跑到一个高坡上的时候,尹彩玉的脚蓦然一滑,整个人尖叫了一声滚到坡下去,尹凤眼见她躺在那里半晌爬不起来,咬咬牙,扔下她继续往前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气喘吁吁地停下,然后发现周围雾气腾腾,似乎听不到那些黑衣人追来的声音,但是她自己也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她干脆靠在树杆上,休息片刻。
清晨时分,昨晚的营地上,一片狼籍。
向来爱干净的曹炟髻发些微散乱,袍子上数处都有血迹,面色苍白,黑眸里布满阴沉。
两个侍卫回报,“皇上,黑衣人已经退去!”
曹炟紧抿的唇,终于冷冷地迸出一个字,“杀!”
侍卫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说了声是,便招乎起队伍,“追上他们,全部就地斩杀!”
这侍卫的肩上,绣有梅花印记。
梅花杀手现在是曹炟麾下的队伍,这件事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了。侍卫安排完毕,便来到曹炟的面前复命,只听得曹炟道:“为何会来的这么晚?”虽然梅花杀手的出现的确挽救了营地的败势,然而出现的,毕竟还是太晚了,谢流云、唐环甚至是尹铉,包括曹炟自
己,都挂了彩,死去的侍卫的尸体更铺满整个山坡。
侍卫答道:“回皇上,昨晚发现打斗以后,已经是立刻要行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面前的道路数变,我们竟一时找不到正确的道路,以至于困在营地之地,待天快要亮的时候,道路才忽然明晰,我们——”
话未说完,已经被曹炟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
“无能!”
他实在想不通,一支这么精干的队伍,怎么会在附近迷路。
侍卫低着头,“皇上恕罪!”
“找到陈留公主尉迟靖!将功折罪!否则——”曹炟的话没有说完,然而眉稍眼角满含的冷厉寒芒已经让在场诸人都打了个寒颤。
……待一切安排妥当,曹炟依旧不肯去休息。
谢流云伤了腿,此时虽然已经包扎过,但是整个人还是很狼狈,声音有些沙哑地道;“皇上,这件事过于蹊跷,梅花卫队可不是一般的队伍,队伍里人才众多,怎么会忽然迷路?”
曹炟似乎无心听他分析,只道:“杀尽了他们便罢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却还往四周看着,一个晚上了,尉迟靖还是没有出现。
尹铉忽然道:“皇上,微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炟虽然心中烦乱,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道:“讲。”
“皇上,谢大人说的对,梅花卫队是不可能轻易迷路的,再说,若按照一般的情况,即使分不清方向,只听着打斗的声音也不可能迷路,若微臣猜得不错,可能是有人设置了迷障,将他们困在营地外。如今在此地,能有这种本事的,除了尉迟靖恐怕没有他人,便是冲虚子也没这本事,而且来袭者,又分明是回旋刀杀手,如果微臣记得不错的话,回旋刀杀手曾经在汾城也出现过,似乎是听取尉迟靖的哨令。”
他的话刚说完,曹炟忽然呕了口鲜血出来,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谢流云吓了一跳,却见曹炟只是抹去唇角的血迹,无事人似的,冷冷对尹铉道:“若抓到回旋刀杀手的活口,便尽管拷问,没有证据之明,大司马还是莫要妄加猜测!”
尹铉道了声是,唇角却有些嘲讽的。
他坚信这次的事情,必须尉迟靖有关,回旋刀杀手便是铁证。
待尹铉离开后,谢流云赶紧扶住曹炟,“皇上,大司马是否猜对了?”
曹炟瞥了他一眼,将他推开,“你竟也是这样想靖儿的。”
“微臣不能不这样想!皇上,尉迟靖已经不是从前的安歌!你们之间本来就是势成水火,可是这几日居然一反常态,与皇上重修旧缘,这件事怎么看都怎么令人意外!前不久皇上才强占了她!一个女子,贞操在她的心里该是多么的重要,在她的心里,你是她的仇人,她忽然与皇上和解,恐怕便是为了杀皇上,她有理由这样做啊!”
“住口!”曹炟只说了这两个字,便又呕了一口鲜血出来,谢流云一下子跪了下去,“皇上保重龙体!”
曹炟拿出手帕,试去唇角的鲜血,好不容易才能使自己语气缓和平稳。
他亲自扶起谢流云,道:“靖儿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不要污蔑她。事情的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她是无辜的,只要找到她,一切都会清楚了,在此之前,不许你们这样说她。”
谢流云的胸口涌动着一大团乌云般的悲伤,那是只有男子与男子之间,才会产生的理解与悲痛。
最终,他只是微微哽咽着简短地说了几个字,“皇上,微臣,陪你一起找。”
……这时又有人来报,“皇上,尹姑娘失踪了!”
谢流云忙问,“哪位尹姑娘?”
那人道:“尹凤尹姑娘!还有尹彩玉姑娘也受了重伤,刚刚被救回,现在昏迷不醒!”
听得曹炟道:“派人去找,一定要把尹凤姑娘找回来!”
再说尹凤,此时正困在布满大雾的树林中,虽然天亮了好一会儿,雾似乎还没有散去,而她奔了整晚,已经累得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再加上没有任何的水和食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支撑不下去。
她想着,自己莫非要死在这林中了?当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这生所受的污辱,竟是没有办法去逆袭了。
就在她要绝望的时候,忽然看到晨雾中,一个白衣飘飘的人走近。
此人形态昳丽,面如傅粉,朱衣自拭,色转晈然,一双眸子却是似笑非笑,令人看不通透。
他走到她的面前来,向她伸出了手,“姑娘定是迷路了,来,我带你出去。”
“你是谁?”尹凤有气无力地问,人却警觉地后退了两步。
那人微微一笑,“我叫石隐,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在这里,只有我能救你。”
可能他的语气柔和如清风,又或许真的到了死亡的边缘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也或许他的眼神真诚而令人信任,总之,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石隐的语气很温和,笑道:“你来山里的日子不好,若是遇到了好日子,其实这里也挺美的,风景好,空气好,会令人无比的愉悦。”
“你对这里很熟悉,你是住在这里的吗?”
“我并不住在这里,但是我对这里很熟悉。”
二人边聊边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已经可以看清楚一条大道直通到山上,而不远处似乎有人声,显然是士兵在寻找着什么人。石隐笑笑地道:“这些都是和帝的人,想必是在寻找于你,你便在这里等他们好了。”
“我一定会让皇上好好感谢你的。”尹凤道。
“不不不,请你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一定不要告诉他你见过我,我和他可是死对头呢!以后你就明白了。”石隐似乎笃定尹凤会遵守他的话,笑看着她往后退,重新退回到林中,眼眨间便不见了。
忽听得有人道:“那不是尹姑娘吗!”
立刻有几个士兵围了过来,尹凤心头一松,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尹彩玉、尹凤还有唐环这些伤员,被提前送下了山,离开的时候,曹炟亲自来送,尹凤当时已经清醒过来,见到曹炟立刻哭了起来,哀哀地叫了声,“皇上——”
这一声让在场之人的鼻子都酸了。
曹炟心头也很愧疚,想到她若不是不顾一切来护他,可能不会伤成这样,又想自己若不是把她抛在树丛中,她便不会失踪,而致劳累到旧伤发作。这时轻轻地握了她的手道;“先回碧落行宫养伤,不管怎么样,养伤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都不要多想。”
第440章 眼睛的虫子
尹凤含泪点点头,“希望皇上,也能早点下山。”
曹炟点点头。
目送这些人下山后,谢流云道:“皇上,公主失踪好几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恐怕要被大司马说中了。现在大司马也果然抓了活口,正在拷问,万一那人抵不住真的说出什么来,只怕皇上就算找回了公主,也难以保住公主的性命。”
“不会是她。朕一定要找到她。她到现在不出现,怕是遇到了危险。”曹炟声色沉沉地道。
“皇上,今日有人告诉微臣,说是公主那日从帐子里出来,便去了附近的一个高坡上,行动颇为怪异。芾”
“带路!”
谢流云带着曹炟来到高坡处,目光所及,碧落行宫一揽无余枞。
这便是那日白天里,曹炟和尉迟靖一起来过的地方,当时她说,从这个角度看去,碧落行宫似乎与平日里不同,还问他,沈婥有没有来过这里。曹炟心里微微一动,她来到这里,会不会只是因为好奇?又想到那蛇行物,沈婥既然提到,想必这碧落行宫果然不简单呢?
可是,靖儿,你到底在哪呢?
曹炟总觉得尉迟靖肯定遇到了巨大的危险,否则她不会不出现,若是这样的话,难道这世他也要失去她吗?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便觉得心口疼痛,那绝情蛊自那天夜里,因为他担忧她的焦躁心理而发作,现在就时不时地发作,他心里时时有难过到仿若不能呼息的地步,又忽然想到,或许真的命不久矣,反正失去她,这世间,的确也没甚可留恋的了。
这时候,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小四河的夏炚出现在邾国境内,有举使节棒,意思竟是国君亲访。虽然两国争战两年,但是既然是使访,却只能迎接,他们大约是十日后到达安阳。柳溢及朝臣都希望曹炟能够早日回朝,以早日安排天烬国皇帝夏君来访事宜。
曹炟不回碧落行宫,更不回朝,每日里在后山转悠,寻找尉迟靖,几乎每寸草皮都要被他翻过来,恨不得每个老鼠洞里都能够探挖一翻,却丝毫没有尉迟靖的影子。
转眼间,又过去了七八日,一无所获。
曹炟想起前事,竟呼呼仿若做了场梦,尉迟靖像个影子,来了,又走了……
尉迟靖失踪的地方,谢流云见他久久地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面色越来越苍白,担忧地道:“皇上,公主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
“是吗?”曹炟声音飘乎。
“皇上,她一定没事的,皇上,柳大人说,夏炚再有三日便到安阳,其实皇上有没有想过,这次夏炚来得实在是巧合,我们争战两年,他根本就没有来安阳的理由,只怕他这次来,是为了公主而来,说不定此时公主便是藏在某处,等待他来接她呢!”
谢流云知道这样的猜测很伤曹炟的心,但是几日前,尹铉终于撬开了黑衣人的嘴,经过他们招供,果然竟是只听命于尉迟靖的鸣笛,只要尉迟靖的鸣笛一响,不管她想要杀的人是谁,他们都会义无反顾的冲上来,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尉迟靖的暗卫。
而他们更自称是陈留旧部,只忠诚于尉迟靖的死士。
眼见着他们招供,尹铉气愤不已,发誓要杀了尉迟靖,曹炟亲耳听到这供词,却依旧说“不可能!”接着抽剑将那几个黑衣人亲自斩杀于当场,尹铉却道:“皇上,如今证据确凿,尉迟靖仗着陈留旧部谋反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她不出现便也罢了,若是出现,尹某定要将她名正典刑,以震慑诸歹人!”
处处的证据,似乎都指向了尉迟靖,特别是当日梅花杀手明明就在周边护卫,在那样关键的时刻,却迷了路,后来请了冲虚子上山,经过他仔细堪查,确定当时周围有人动过手脚,布过术阵,才使得梅花杀手明明就在附近,却无法赶到,导致已方损失重大,甚至连皇帝也受了伤。
曹炟身上重了数剑,虽然伤口都不深,差点被杀手得逞杀害,却已经是事实。
可是曹炟还是不相信,他绝对不相信尉迟靖会做这样的事情,那日清晨,她推门进来,问她两个问题,二人说好,要好好的爱一场,他不相信这爱,竟是这样的短暂,更不相信她会在那时骗他,只为了在这里设阵杀害他。
她那日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她的眼睛那么亮,她的面容浸着笑意,她以一种大无畏的精神,将自己一生的爱,许给了他。
这一切,还在眼前,尹人却已经远去吗?
风吹在脸上,曹炟闭了闭眼睛,只觉得一颗心,已经被无数只利剑凌迟,那痛,竟仿若是全身的骨头都寸寸碎裂。
再睁开眼睛时,双眸里却是梦幻般的蒙胧,伸出一只手,仿若摸到了尉迟靖调皮微笑着的脸。
“歌儿——”
下一秒,整个人忽然往坡下栽去,这下冷不防的,谢流云一个飞旋也冲下坡,在半坡拦住了往坡下滚去的曹炟,将他半扶在怀里时,见他已经昏迷,唇角丝丝的血迹,被苍白的面色映衬得更加艳红。
谢流云这次却是强迫
tang自己冷静下来,往周围看了下,虽然并没有近侍,但却有守卫,虽然他们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没有动,但他们是有耳光和眼晴的。
谢流云面容肃杀地道:“皇上昏迷之事,不许传出,让我听到消息,你们都得死!”
要知道现在尹铉虎视耽耽,若曹炟出个什么事,只怕马上就会动摇国之基础,特别是,他觉得,曹炟这次的病势来势汹汹,曹炟从小就身体不好,也曾与病魔争朝夕,但是他从未见过他如此的,心碎绝望,了无生意的模样。
他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相信,这次的杀局是尉迟靖所设,但眼见证据都指向尉迟靖,他定也是伤心难过的,特别是现在尉迟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罪名似乎是背定了,竟无法替她洗刷。
或许不必洗刷,这根本是事实。
唯一的好消息是,当天下午,巫国的乌弋山居然来“访友”。
巫国是个小国,但是乌弋山的身份比较特殊,尹铉对此人有所忌惮,但他即来“访友”,他却也没有理由拦住他,回禀了皇上后,得到的答案是,请乌弋山上山。
乌弋山只带了一个随从便上山了,果然是一幅访友的模样,手中居然还拿着一些巫国才有的香茶,见到尹铉后,便也送给了尹铉一盒。
尹铉看着这茶叶冷冷地笑,这乌弋山,倒真的是一幅串门子的模样呢。
只不知暗中会搞些什么,只是谢流云这个家伙防得很厉害,除了靠得住的侍卫,帐内伺候的人居然都被打发了出来,尹铉暂时得不到帐内的任何消息。再说乌弋山,进入帐里后,尚未说话,谢流云就已经迎上来,向他施大礼,“弋山大人来得正好,若再不来,谢某真的不知道如何做了。”
转目看到乌弋山身旁的人,微怔了下,立刻跪了下去,“况先生,请一定救救皇上!”
况离是高人,谢流云自是对他印象深刻,俩人其实算得上是故人了。
况离赶紧将他扶了起来,与乌弋山来到榻前,只见曹炟面无血色,双目紧闭,已经人事不知。
乌弋山忙道:“况先生,你一定救他。”
况离拿出一根银针,轻轻地刺入到曹炟胸前的大穴中,行针片刻,只见他口角缓缓流出一抹黑血,接着睁开了眼睛,茫然了几秒才看清眼前的况离和乌弋山,想要起身,况离连忙示意他继续躺着,行针尚未完毕。
曹炟只觉得眼前依旧发黑,怕自己一会儿又要昏迷,只不肯休息,勉力地道:“况离,上次,邾国与萧齐的斗阵中,想必你已经知道,尉迟靖便是歌儿,她,她不见了——”
况离点点头,“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你不必太担忧了。”
曹炟又道:“况离,你要帮她。”
况离又应了声,“放心吧,我会找到她的。”
曹炟的精神实在太弱,说了这几句便又睡了过去。
其实在这会功夫,谢流云已经大略地向乌弋山和况离讲述了事情的发生经过,这时乌弋山见曹炟为了尉迟靖,游离于生死边缘,又想到之前,这二人分分合合的数次,一时间不由摇摇头,这对怨侣,太不容易,而曹炟,爱得太苦,太深,直到此时,他方才忽然明白,自己当初输给曹炟,到底是什么原因,想必如果安歌再有机会重新选一次,选的也一定还是曹炟。
他输的倒是不冤,想到这里,他自嘲地向曹炟道:“曹炟,你要撑住,你赢了,你赢了家国,也赢了美人心,你这么成功了,你应该享受胜利的果实,可莫要就这样死了。”
况离这时行针完毕,道:“他身中绝情蛊毒,现在蛊毒彻底发作,若不及时救治,恐有生命危险。你们二人替我守阵,我要替他解蛊毒。”
谢流云闻之,立刻道:“况先生果然高人,说的一点不错!”
解蛊毒需要巫灵珠,而恰好,况离就拥有巫灵珠。
只是巫灵珠一动,要引来两个老妖怪,况离现在只希望,他们不会明张目胆地出现在这里。
之后,谢流云与乌弋山分别守在旁边,况离从怀里拿出巫灵珠,手决捏起,巫灵珠缓缓升到半空。
乌弋山看着珠子,对谢流云道:“这巫灵珠,可是好东西,历代巫皇的手中宝物,可以控制人心。只是况离这家伙从我家明珠手里骗去的而已,不过现在这东西可不大吉利,有两个老怪物跟着它,我有心将它夺回来送给我家明珠,又害怕终究还是给明珠带来灾难,因此先借给况离用几日。”
谢流云对于巫灵珠的来去,倒也有些听闻的,心头明白,乌弋山要夺回那巫灵珠恐怕不易,不过嘴上倒是应道:“弋山兄向来办法多,夺回巫灵珠只是迟早的事情,不地可千万不能在此时动手,毕竟还是人命重要啊。”
“谢大人,你放心,乌弋山冲着歌儿的面子,也不会想让曹炟死,况且他倒也是个讲义气,若不是他,我到不了巫国,打不败巫灵逸,我的哥哥恐怕依旧在淳于光的手中,他对我们兄弟有大恩,我知恩图报是
应该的。”
“弋山兄亦是一代人杰,是值得一交的好朋友。”
乌弋山摆摆手,“谢大人夸奖了,不过,现在就希望曹炟争气一点,挺过这一关,虽然歌儿的确不错,但若他就为了个女人,这么死了,我会看不起他的。”
他嘴上看不起,神情却是完全是相反的表现,大概一个男子,能如此淋漓尽致的去爱一个女人,其实也是件幸福并且令人羡慕的事情。
乌弋山现在的巫术也已经不同一般,说到这里忽然闭了嘴。
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催动手决,符纸飞出。
见谢流云不解地看着他,他解释道:“况离口中的那两个怪老头来了,这符纸上写了况离的八字,希望能够暂时转移开他们的视线。”
况离显然也感觉到了,这时更快地催动手决,珠子光华大亮,曹炟的心脏如同被撕裂般的疼痛,仿若刹那间便要化为齑粉,然而脑中过往的事情却特别的清明,与沈婥的初识,与沈婥的相斗,雨夜抱着沈婥的尸体走出皇宫……
与安歌的初识,与安歌的点点滴滴……
还有与尉迟靖相处的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忽然从脑海里过了一遍。之后,所有的这些影像忽然被打碎,汇聚成一个眯着眼睛笑的模样,“歌儿……歌儿……”
曹炟蓦然醒来,侧身吐了好多黑血出来,而这血中便有个虫子似的东西在蠕动着,况离收了珠子,额上已经出现细汗。向谢流云和乌弋山看了眼道:“行了,蛊毒已解,再调养几日便会好了。不过,那两个老怪物来了,我要先行一步。”
曹炟听闻,忙道:“靖儿她——”
“我就是去找她,你放心吧,我会把她带出来,同时也躲躲这两个老怪物。”说到这里,却又一笑,“你知道那两个老怪物是谁吧?”
曹炟一怔,点点头道:“靖儿,便拜托你了。”
况离点点头,向谢流云道:“带我去她失踪的地方。”
谢流云看向曹炟,曹炟向他点点头道:“去吧。”
谢流云于是带着况离,走出了帐子。
乌弋山则走过来,观察他吐出来的那只小虫子。
用夹子将它夹出来,放在碗里,倒了些酒水冲去血迹,终于看清了这虫子的模样,明明只是一条虫子而已,却似乎长了一只人类的眼睛,是的,它只有一只眼睛,这只眼睛却似有感情,清透人世,直看到人的内心深处去。
乌弋山只不过与它对视几秒,便有些发怔,好在曹炟很快就发现不对,马上引了火到酒碗中,酒着了火,只见那只虫子被烧得扭曲了下,缩成一团,很快就在酒中化为一小片灰烬。
乌弋山也清醒了,叹道:“这巫灵逸果然不一般,什么玩意儿他都能整出来。”是的,巫灵逸是擅于用虫的巫师。
好在,这应该是巫灵逸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这个人及这个人的一切,除了留下的那些传说,现在彻底的不存在了。
乌弋山很解气。
……
谢流云送况离到了尉迟靖失踪的地方,况离看到远处的碧落行宫,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谢流云不知他要如何寻找,心里担心着曹炟,见他不说话,他又返回去探了一趟曹炟,确定他没事之后,才又返回。这时候,况离却已经不见了。
接下来的两天,况离都没有再出现。
再过一日,天烬帝夏炚将到达安阳。
这样的时候,曹炟不得不起驾回宫。
乌弋山担心况离和安歌的安危,决定留下来等待二人出现,否则回去也没有办法向巫明珠交待,巫明珠可是特意叮嘱了,一定不能让尉迟靖出了什么事——题外话————感谢13898126326、jinqiurong、jinqiurong、13840366923、苏小灯、Tulipa_Wong、lilyelim、carry19742008、m5907000等亲赠送月票和鲜花及荷包,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今天有第二更哦~谢谢大家:)
第441章 静姝,我对不起你(二更)
回宫那日,曹炟的脸色还是很不好,没有绝情蛊了,那源自于内心的痛反而更加的明显,只是却变成了老菜刀割肉般的钝痛,漫长而清晰,无处可逃芾。
走走停停,直到看不见碧落行宫,才径直往安阳皇宫而去。
曹炟前脚回到安阳皇宫,后脚就得到消息,说夏炚也到了,队伍已经在皇宫外面,只带了侍卫四人,已经在宫门口。
大殿中,曹炟坐在位置上,想到夏炚当初放他离开囚牢的时候曾说过,他之所以放了他,便是向那个死去的女人证明,到底他与夏炚之间,谁强。可是,证明了又如何吗?这个女人,真的会在乎他们之间谁更强吗?
好半晌才道:“让他进来。”
……
在夏炚神色凝重往大殿行去的时候,在安阳城一个不起眼的客栈内。相貌与夏炚一模一样的石隐,正灿烂地笑着,他盯着眼前努力维持着自尊的男子,眸子里尽是戏谑的笑意,他甚至走过去,轻轻地拧了下他的脸蛋,“煜,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一天,当初,我听闻城破,你知道我是什么想法吗?”
坐在他面前的正是曹煜,与他最后一次相见,该是两年多前,如今他的两鬓竟有些许斑白,脸上也见风霜之色,从前的意气风发,似乎已经在他的身上耗尽了。
此时,他抬起有些疲累的眸,淡声问道:“何想法?”
石隐神情有些夸张,道:“当然是狂喜了!我想,我终于可以从那个鬼地方出去了!生,或者死,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够出去!所以,我真的好高兴,国破了,我必将从那个地方走出来,我甚至想着,或许皇上,会良心发现,忽然记起我这样的一个人,去把我接出来,一起逃跑。”
说到这里,他略略地有些忧伤,“毕竟,像煜你这样睿智的人,一定早就知道,我被那安歌所害,变成了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鬼东西……枞”
说着,她忽然抓起曹煜的手,将那只手揉在自己的胸上,“你摸啊,摸啊!虽然我的脸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的声音变成了男声,可我还是个女人,我没变啊,我还是女人!”
她状如疯魔,曹煜厌恶地皱眉,将手抽了回来,“静姝,你疯了。”
“我没疯啊,我当时就在想,我是煜的女人啊,煜要逃跑,总不能扔下我吧?然而我一直等啊等,失望了……煜,你没来。你是不是嫌弃我,嫌弃我现在看起来,像个男人……”他语气很悲伤,但是神情却是一派嘲讽甚至喜悦的模样。
曹煜只觉得身上起了一阵战栗,这个女人,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一定是关的疯掉了!
女人的身体,男人的容貌,她的心理一定是扭屈了!
然而他却并没有立刻逃开,反而走上前,轻轻地扳住石隐的肩,“静姝,当年是我做的不对,城破之时,兵慌马乱,我是去了你宫里寻你的,不过当时那个像你的女人,已经被杀死,我真的不知道你原来还被关在宫里,变了模样,我若知道真相,定不会让你独自受那么多苦。”
石隐噗嗤地笑了声,有点嘲讽地道:“不知道,真相吗?”
“当年,我被安歌迷了双眼心智,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会邪术,她有心害我,而我又怎么能躲过?静姝,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石隐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哧地冷笑一声,忽然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你在骗人!你若不知道真相,为何你我再次重逢之时,你立刻就认出我不是真正的夏炚!连尉迟靖那个贱人,都没有识破我的身份!”
谎言被揭穿,曹煜的脸火辣辣的烧疼。
愣了片刻,反而破罐子破摔的模样,“静姝,你知道你这辈子最大的不幸是什么吗?
就是你始终活得过于清醒。当年,你为了进入皇宫,不惜害自己的亲弟,为了独占后宫,不惜去害安歌,还害了那木拉一家,不,你害死的人,何止是这些,若不是你幕后怂恿,朕不会对曹炟下手,我们兄弟二人不至现在这般水火不容,你为了自己的***,害了太多的人也害了你自己,如今,你又这样残忍的对待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你定是觉得,我若死了,便是你最想要的结局吧?”
石隐愣了下,脸色忽然又缓和了不少,“我自是舍不得你死,不过,你我二人的关系?那是什么样的关系?”
“碧落行宫一事,你我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虽然没有杀死曹炟,却也让他遭受重创,而且尉迟靖也失踪了。这都是你的功劳,我们是这么好的搭挡,我们都是被命运戏弄的人,难道不应该合作,继续反抗命运吗?”
“那要如何反抗?”石隐道。
“夏炚来到了安阳,你一定已经听说了吧?”
“自是听说了,也因为这样,我才出宫来。否则若被人看到一个安阳宫里出现了两个夏炚,那还了得。”
曹煜深深地看着石隐,莫名说了句,“可是,也有可能,他们根本分不出谁是真正的夏炚。或许,你就是夏炚,夏炚
tang就是你呢?”
石隐彻底地怔住了,好一会儿,眸子里有着灼灼的亮光。
他指指自己的脸蛋儿,“可是,光和你做搭挡,我觉得不太好,我从始至终都爱你,现在我变成这个模样,只敢让你知道,也只有你能爱我接受我。你先亲亲我,让我看看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曹煜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深情地抱住了她,忍住内心的烦恶,将自己的脸在石隐的脸上轻轻地摩擦,臆语般地道:“静姝,是的,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最有资格爱你的人是我,能够好好去爱你的,依旧是我,既然如此,我又如何能不爱呢?”说着,便轻轻地在他的颊上印上一吻。
虽然这吻很轻很淡,但却似乎饱含深情。
石隐享受地昂起了头,眼睛微闭,“煜,静姝早在你放弃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石隐。”
……
夏炚进入大殿,只见两侧邾国朝臣站满。
里头有他熟悉的人,也有不熟悉的人,他们此时都用紧惕的目光看着他。
龙座上的曹炟,却依旧淡然,二人又是很久没见,再次相见,他在龙座上,他却是以访者的身份到来,这种落差不得不说让人心里很难受,特别是现在的曹炟,清贵庄严,原来锋芒必露的嗜血王爷,如今收敛起了血腥的味道,却变的更加深不可测了。
夏炚面不改色地施了大礼,“参见和帝,万岁!”
曹炟淡声道:“夏君不必多礼,平身。”
又转身一旁侍者,“赐座。”
马上有人搬来宽大的雕纹椅,夏炚也不客气,稳坐其中。
曹炟看了眼柳溢,柳溢道:“小四河据安阳,千山万水,路遥迢迢,我皇已经安排好了宴会和住宿,不知夏君是否要休息一两日?”
夏炚道:“也好。”
柳溢如此问他,意思便是,若有政事,趁着现在文武大臣都在,自可现在就说出来。若是私事,则可以先行宴会,而宴会之时,相陪之人自是由皇帝指定。或者他想与皇帝单独聊一下也未可知。
柳溢接着道:“那么,请夏君这边请。”
就这样,夏炚屁股还没坐热,便被柳溢请了出去。
直到这时,朝臣才议论纷纷,“皇上,夏君来访,实属蹊跷,见他似乎又无大事,难道只是想念安阳城了,过来逛逛?”
这时,唐环走出来道:“皇上,经过微臣查探,夏炚此次的确只带了四个侍从,简装而来,只是越是这样,越显得目的不纯。皇上的确是要小心紧慎,夏君只怕是来者不善。”
“呵,区区一个夏君,有什么了不起?只带了四个侍从,能闹出什么风波来?就算真的来者不善又如何?凭着他们几个人,能掀了这皇宫?”
声音从门外而来,却是大司马尹铉。
尹铉迟迟不到,现在才到,便已经是有别人其他人了,而且曹炟也并不责怪,只道:“大司马说的不错,夏君此次虽不是单枪匹马,但仅凭四个侍卫的确也不能做出什么事,在对方没有说出自己的目的前,我们不必自乱阵脚。”
“皇上,微臣愿意会会那夏君!”
柳溢也道:“微臣亦愿做陪。”
……除了这二人,并无其他人敢如此申请。
曹炟道:“好,你二人随朕一起会会夏君。”
这时又有人来报,说是夏君要求先行休息片刻,沐浴之后再行酒宴。
“好。”曹炟道,夏炚到了这时候,反而要摆下排场呢。
这日,待夏炚休息片刻,至酒宴时,曹炟也已经到了,二人目光一对,彼此一礼,便坐了下去,而这时候,其实已经是下午时分。
死牢里,石隐正缓缓地走向月夕云所在的地方,眼角眉稍挂着恶毒的笑容。
第448章 曹炟,你赢了
明云夕觉得今日牢里很不对劲儿,平时就算是人比较少,总归是能够听到咳声脚步声等一些生活的锁碎声音,但是此时此刻,这个世界安静的如同死寂。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爬在牢壁上,将目光尽量往周围探,发现狱卒虽然立在那里,却仿若是死的一样,一动不动。
“喂,出了什么事?今天为什么这么安静?”
明云夕跟那人说话,那人丝毫不理。
明云夕见那人依旧不说话,便伸出手臂,伸直手指,想要触触那人,就在这时,一只白晰冰凉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枞。
她吓了一跳,转目一看,才发现此人朱衣自拭,色转晈然,不是夏炚又是谁呢?
“夫君!”她惊喜地唤了声。
石隐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来,脸上始终带着深笑。
明云夕见状愣了下,却又继续道:“夫君,你是来救我的吗?那些狱卒怎么都不动?他们都被杀死了吗?芾”
石隐打量着这个女子,一头乌黑秀丽的头发,虽然已经在牢里关了多日,但精神仍然很好,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的样子。这虽然不能说是个十足的美女,模样儿却也的确是不错,可是模样儿越不错的女子,越惹得石隐生气,而且她特别不喜欢,明云夕见着他时的惊喜模样,凭什么明云夕就一定认为自己能够等到来救他的男子,而她姬静姝,却只能在绝望中挣扎呢?
但手中有刀,此时却只是默默地握在手心里把握着,反而向明云夕道:“是啊,我来救你了。”
“那陈留公主果然守信,是她通知你的吧?”
石隐不置可否,只又问道:“你真傻,就这么跑了,还跑到死对头的宫里来,若是没人通知我,你会被关到死的。”
“我就是想看看,我在你的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你数次向我承诺,绝不伤害我的家人,我的族人,可是我却知道你一直在打着车渠国的主义。我既然不能保护车渠国,也没有在车渠国人都在受苦的时候,我却独自在你的身边享福,看着他们在我的脚下哀嚎,我做不到。”
“那现在又怎样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闯过来,很可能会被曹炟给杀了。”
却见明云夕一笑,“不会,曹炟不会杀我,他绝不会想在这种时候,再与任何的国家起纷争,我是公主,这一点是真实的。他看着车渠国的面子也不会杀我,我猜他只是想关我一段日子,给我个下马威罢了。”
“那你来此又有何意义呢?”石隐叹了口气,“你只是为了气我,便冒险来到这里,说实话,我没有感动,只有疑惑。”
明云夕愣了下,随即自嘲地道:“我自不侈望你感动什么。”
二人说到这里,有片刻的静默。
明云夕见石隐手中寒芒闪烁,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抹绝然之色,忽然向着石隐跪下去,“夫君,或许云夕确实做错了,夫君只是感念云夕的救命之恩,而云夕却侈望着夫君的爱情。此时此刻,云夕别的也不想多说什么,我只想告诉夫君,云夕来此,其实是想要带回陈留公主尉迟靖,我知道你爱那尉迟靖至深,只要我带了尉迟靖回去,或者将她留在车渠国,说不定你会放过车渠国。”
居然与尉迟靖有关!石隐的脸上闪过一闪恶毒的寒芒。
“尉迟靖?你说,夏君爱尉迟靖,因此你才要想办法带尉迟靖回去?为的,只是救车渠国?”
“是,求夫君看在云夕一心为夫君着想的份上,放了车渠国吧。车渠国不能毁在我父皇的手中,更不能毁在我的手中。”
“呵呵——”石隐只是冷冷地笑着,“明云夕,你何苦将自己说的那样伟大?你以为,你把男人喜欢的女子送给他,他就会感念你的恩德吗?他只会觉得你是个贱人。明云夕,你活到这么大,连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怪不得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话音一落,明云夕只觉得眼前寒芒一闪,接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怔了下,才啊地尖叫起来,捂着脸惊吓地往后面退去,与石隐拉开距离。
她的脸上,一道很鲜明的斜着的刀疤,从左额角,一直到了右下巴下,脸上的鲜血从明云夕的指缝中流出来,明云夕那瞪大的眼睛,眼珠子仿若要掉出来,看着她这样的惨样,石隐哈哈地笑了起来。
直到这时,明云夕才哑着嗓子喊道:“你,你不是我夫君!你是谁!你是谁!你这个恶毒的人,你为何要害我!”
“夕云,我就是你的夫君啊,你看着我,竟是不认得我了吗?”石隐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救命!救命啊!救命啊!——”
明云夕惊恐大喊,她是绝不愿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的。
石隐笑够了,才道;“明云夕,别喊了,附近的人都已经被我们控制,没有人会来救你的,而且这把刀上粹了毒,就算有人来救你,你也同样活不了。你不是很想死吗?很想为车渠国牺牲吗?那我就成全你,可你知道车渠国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
tang
此时的石隐,在明云夕的眼里,当然已经不是夏炚。
而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怪物,他此刻正在越过夏炚,杀死她。
想到这里,她忽然恶狠狠地道:“车渠国的公主,绝不会死得不明不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而且我的夫君,他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石隐笑着强调,“你好好的瞧瞧我,你的夫君,不就是我吗?”
“不,你不是!”明云夕几乎是大喊着。
石隐笑得越发深刻,叹了声。
是与不是,反正也没有那么重要,她只是想看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痛苦的死去而已,所有能够好好享受爱情的女人,都该死。因为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爱情。
明云夕的眼前发黑,伤口一直在流血,她其实却并未感到多少疼痛,但越是这样,越证明石隐说的话是真的,伤口沾了毒,才会这样麻木吧?她定是要死在这里了。她的身子,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滑下去,眼前阵阵发黑,又轻轻地唤了声,“夫君——”
脑海里出现了与夏炚相识的情景,最后自嘲地笑着垂下头,在失去意识之前,却忽然想到了尉迟靖。
尉迟靖,你说过会帮我的,你在哪里?
……
石隐眼见着明云夕倒在那里,轻微地抽蓄几下,便再也不动了,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收敛了,冷冷地冲着明云夕的尸体道:“明云夕,你可知道,你的夫君,此时就在这安阳皇宫,他来救你了,可惜,你真是没福气,居然等不到她。不过,女人的命不是都该如此吗?无望的等待,绝望的死亡,只能说你命不好吧。”
说完,她又看了眼她的尸体,便转身往牢外走去。
在明云夕断气的时候,夏炚手中的酒杯忽然落在地上,碎裂。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失礼行为,曹炟及尹铉,还有柳溢都看着他。
夏炚忙道了声,“不好意思,一时失神。”
“没关系,夏君,不知这安阳的酒,还能喝得习惯吗?”
自是喝得习惯的,安阳的酒,算是各国中酒制的最好的国家之一,小四河的酒固然也好喝,然而却显得粗糙了些,热烈了些。而夏炚原本就是在安平君长大的小郡王,不说自小娇生惯养吧,那也是品尽了美酒,阅尽了美人,如今在荒蛮之地为君,虽然还是君,但相比之下,自不如在安阳的好。
但他嘴里却说,“喝惯了小四河的烈酒,这安阳的酒未免太清淡了些。”
柳溢道:“更烈的酒也有,只要夏君想喝。”
夏炚却笑道:“不了,其实夏某今日来,的确是有事相求。”
说着却拍了拍手,随侍逞上一个手掌大的盒子,“所谓礼下于人,才能开口求人。这是夏某送给和帝的礼物。”说着打开盒子,里头却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莹润的光泽召显它的名贵,有时候,一块上好的玉,就是无价之宝。
曹炟点点头,侍监接过盒子逞上。
做为见过不少宝物的曹炟,自识得这东西的价值,此时微微一笑,“无功不受禄,不如夏君先说说,此次到我安阳来,到底有何事?”
夏炚道:“夏某此次来,一是约见故人尉迟靖;第二件事吗,乃是为了我的云夫人。”
从他说话的顺序来看,约见尉迟靖显然是更重要的事情。
“云夫人?”曹炟一时茫然。
“就是车渠国公主明云夕,她年纪小,任性妄为,前些日子居然瞒着我闯入了安阳的皇宫。听说她被和帝关了起来,因此夏某不敢耽误,立刻赶来,希望能够将她好好的接回。而这块碧玉,便是孰她之物。”
一块碧玉,一个人,似乎很划得来的买卖,但是如果这个人是车渠公主,便又另当别论了。
曹炟收下了碧玉,道;“没想到夏君与明云夕是这样的关系,若是早知道,必奉为上宾款待。”
“谢谢和帝,那么——”
曹炟向柳溢道:“柳大人,让人去把车渠公主接出来,参加酒宴。”
柳溢应了声是。
夏炚又道;“还有陈留公主,亦是很久未见她了,不知——”
“她最近正好外出游玩,不在宫里,夏君,有缘自会再相见,只是夏君这次来的不是时候。”
夏炚的目光一黯,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尹铉却道:“皇上,何苦要瞒夏君?那尉迟靖谋反叛逆,欲杀皇上,证据确凿,如今更是逃之夭夭!夏君想要见她,却哪里需要问皇上,而是要问夏君自己才对。而且云夫人也绝不能就这样放走,若想见云夫人,必须得拿尉迟靖来换,尉迟靖身犯大罪,理该名正典刑!”
“什么,靖儿不见了!”夏炚亦是大吃一惊。
曹炟却只是面目沉沉,“大司马,未经证实的事情,还是不要宣扬得好,免得引起误会。”
又向夏炚道:“靖儿的确是失踪了,
不过,朕相信她只是一时没有回来,她总归还是要回来的。”
“你——”夏炚还要说点什么,忽然见有人来报,神色惊慌,“皇,皇上,牢里的那位车渠公主,她,她死了!”
在坐诸人,皆是一惊。
曹炟与夏炚一行人赶到牢里的时候,死牢已经被封锁起来,非有皇帝口喻,是不可进入的。
柳溢先行进入看了下情况,出来后,面色难看,伸手拦住夏炚,“夏君,还是莫要进入了,等仪官们为公主整理好仪容再行相见。”
夏君一把推开他,与曹炟一起进入了牢里。
牢里的环境并不是很好,谈不上阴暗潮湿,甚至还很干净,只是,牢房就是牢房,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压抑和阴森感。
牢门已经被打开,为了保护现场,明云夕的尸体还保持着原样,只见她靠坐在墙下,脸上的血染将身上的衣裳染出很多黑紫色,脸上的伤使她面目狰狞,但是生前的绝望与挣扎,还有那双死不瞑目子眸子,都使她备显凄楚。
大概死前定是很痛苦的,她双手成爪,抓着几根稻草……
夏炚见状,猛地扑了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好久好久才轻轻地唤出她的名字,“夕夕——”
男儿有泪不轻弹,特别是像夏炚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但此刻他的泪水却滚滚而下,因为要努力地忍住哭泣的声音,他整个人都在擅抖着。曹炟见状,便知此事不能善了,这时冷着脸对柳溢说,“不是让你着人去找这位明云夕的底细,怎地她是夏君的夫人,你都没有查出来?”
柳溢忙道:“已经汇人去给车渠国送信,可是前日接到车渠国的回信,说明云夕并非是车渠国的公主。其他的并未多说,而派去打听消息的人,至今尚未返回。”
其实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曹炟也明白这点。
“夏君,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
“和帝,你要给我一个交待!”
夏炚说到这里,将自己的外裳脱下来,盖住明云夕的尸体,为她留最后一点体面,然后亲自抱起她,往门外而去。
他的背影那么孤寂,那么悲伤,曾经曹炟抱着沈婥的尸体,及抱着安歌的尸体的情形又重现眼前,曹炟非常理解此时夏炚的心情,竟然没有反驳他,只是让人好好地调查这件事的始末,为何明云夕在牢里好好的儿,偏偏在夏炚赶来救她的这一日,而被杀死在牢里。
……
入夜。
万物俱寂。
曹炟来到了月云夕停灵之处。
夏炚的目光始终在月云夕的脸上,经过整理,她的仪容是好看多了,但脸上的伤痕外翻,依旧令人恐怖。然而夏炚却似乎看着世上最美的女子,对于曹炟的到来仿若未见,曹炟的目光是不忍落在女子的身上的,只向夏炚道:“晌午时分,死牢所有的牢卒不明原因的失去一段记忆,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公主死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必,是有什么人做了手脚。”
夏炚噗嗤冷笑,“曹炟,你赢了。”
“什么?”
“当年,我强占安阳,把安歌的尸体送到你的手上,你抱着她的尸体出城,一夜白发。我却不能够理解你当时的伤痛,我曾说过,我放了你,便是让安歌看清楚,我与你,谁才是真正的强者,现在,有结果了,你夺回了你的安阳,你是强者。”
曹炟只是沉默,对于过去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再问谁对谁错。
夏炚又继续道:“只是,我不该用安歌的尸体刺激你,所以现在,你用同样的办法报复了我,我来找我的女人,你却只给我一具尸体!曹炟,倒是没看出,原来你是这样一个呲牙必报之人。”
“你怎么想也好。”曹炟不想分辩,又道:“现在你打算怎么样?”
“我要把她带回去,然后再带兵来为她报仇,曹炟,你敢如当年我放了你那样,放了我吗?”
这是他的激将法。
然而曹炟却已经不是当年的曹炟,会为了一时的义气之争,而做些什么承诺出来,当下只道:“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幕后黑手也会被揪出来,小四河刚刚稳定,而邾国虽然不想再经历战乱,但若夏君挑衅,我们自也不会不反抗,只是这样一来,不管谁输谁赢,最后都是民不聊生,血流成河,恐怕高兴的,反而是幕后的策划人。”
夏炚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曹炟,你是不敢放了我。”
“夏君带着误会离去,确不是我乐见的。但只要真相大白,邾国必派队伍护送公主尸身回国。”
“真相,真相到底是什么?曹炟,真相是什么?”
曹炟不知道,所以无法回答。
夏炚知道,在人家的地盘上,得听人家的。
当下却也不再勉强,只道:“好,曹炟,我等待你的真相。”
说着,低首抚着明云夕的脸颊,“你知道,为何,她如此任性,我却甘愿为她放弃车渠国,为了她而只身
入邾国来救她吗?”
“你爱她。”曹炟道。
“是的,我爱她,你知道,我为何会爱她吗?”
曹炟神情微动,想到了什么,却并没有将那话说出来。
听不到曹炟的回答,夏炚自问自答地道:“她性子很像安歌那时候,敢爱敢恨,为了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不惜一切手段。就好像当年,安歌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避免被你这个嗜血王爷杀害,而选择了嫁给我。她是我的八夫人,虽然后来敬恒皇帝作废了那纸婚约,但是,在我的心中,她永远都是我的八夫人。可是,是你把她弄丢了,是你让她千疮百孔,是你,让她选择了放弃自己的生命,我再也找不回安歌,只能找到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子,可是,现在,我连她都失去了,曹炟,同为男人,我失去了江山,失去了自己爱的女人,我还能再失去些什么?”
剩余的,只是命了。
曹炟明白,若不能够查清楚明云夕的死因,只怕夏炚疯了起来,会不输于当年乌弋山。
“关于她的死,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但请你耐心等待几日。”
夏炚终于道:“好。”
……
大殿,曹炟独自坐在案几前,略微昏暗的烛火跳跃着,他的面色沉沉,尹凤和和尹彩玉提着个食盒走进来,跪在案几前,把食物都摆好在桌上,见曹炟始终不开口,而是在想着什么问题,尹凤示意尹彩玉不要打扰,直到把饭菜摆好,才拿了只鸡腿,想要伸到曹炟的鼻端去,被曹炟一下子捏住了她的手腕,“尹姑娘,你在做什么?”语气淡然,没有什么温度——题外话——亲们,今日还有第二更~:)
第449章 原来是她送的信(二更)
尹凤的心微微一沉,忙跪了下去,“皇上,尹凤冒犯了,只是想着皇上今日忙碌了整日,必是没有好好用膳,所以准备了些吃食过来。芾”
曹炟往案几上看了眼,食物精致,汤鲜味美,又见尹凤跪在那里似乎是非常害怕,微微战栗,他的神色缓和了些,“你们起来吧。”
尹彩玉上次受了伤,虽然已经养了些日子,伤势却并未全好,一条腿还微微有些跛。
她最近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地位,只跟随着尹凤的身边,倒像是个贴身的闺蜜。
尹凤和尹彩玉起身后,一人布菜,一人倒酒,温婉送到曹炟的面前。
曹炟犹豫了下,还是道了声,“朕自己来。”
然而担忧着尉迟靖的安危,再好的饭菜也味同嚼腊,吃了一点便也吃不下了,反而那酒被烫得温,不由多喝了两杯。
向姐妹二人挥挥手,“你们下去吧,朕要休息。”
尹凤应了声,与尹彩玉双双退下。
出了门,尹彩玉道:“刚才皇上还丝毫没有睡意,怎么用了膳后,立刻就累了?”
不管曹炟爱不爱她,她终究还是想和曹炟走的近些枞。
尹凤只笑不答,其实她在曹炟的酒水中放了点容易使人安眠的药物,不过这件事她可不想让尹彩玉这个猪脑袋知道。
曹炟的确有好些日子没好好的睡一觉了,自从那夜黑衣人来袭之后,他从未有一晚睡过个整觉。这一睡,却睡得甚沉,飞蛾扑到火光中,被滋地烧成一缕灰,恍惚间,竟似乎见到了尉迟靖,她从远处向他走来,近了,才发现她满脸是泪,身上都染着血,他大吃一惊,往她跑去,然而快到跟前的时候,她的身影却消失了。
他的心脏仿若被打了一个洞出来,痛到不能自己,正在情绪极为低落,不知所措之时,又仿佛听到哪里有鼓乐声,曹炟不由顺着这鼓乐声而去,只见竟然来到了一个梦中来过好几次的地方,便是那处阴森恐怖的悬崖,而崖边正有个女子在跳舞,依旧是一声红衣,万分妖娆。
曹炟一步步走近那女子,他看不见她的容颜,但觉得她出现在这里极不合理,而且他上次还与她——
又想,莫不是歌儿吗?
想到这里,脚步更快了,到了悬崖边便将那女子搂在怀中,二人目光对视,仿若那真的就是安歌的眼睛,曹炟实在是心喜,忍不住捧住那女子的小脸,吻住了她的唇,女子很是配合,如同灵蛇般缠绕上他的身体,二人便这样倒了下去,在夜晚的风中翻滚,仿若这一下便会天荒地老,仿若是一对生死蝶,下一刻便要化成飞烟去。
或许是太忘情了,他们的身子居然一齐往崖下摔去,好在那女子衣袖一甩,将二人挂在了崖上,人虽然没掉下去,脸上的面纱却终于被风吹走,曹炟也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水雾样的眼眸,细眉,樱唇,这是张熟悉的面孔,却并不是尉迟靖,而是——尹凤!?
曹炟的心一惊,蓦然便松了手,尹凤见状,眸子里的悲伤刹那间浓郁,伸手便去抓曹炟,却被曹炟挡开,曹炟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断地往下沉,往下沉,好似这悬崖是无底的……
就在这时候,听得谁喊了声,“和帝!”
似乎是尉迟靖的声音,他蓦然惊醒,他还不能死,还不知道尉迟靖到底如何了!
他的心怦怦狂跳,忽然奋力而起,一下子坐了起来。
目光往四周看去,只见昏灯依旧,大殿内冷冷清清,没有悬崖,没有尹凤,没有风也没有尉迟靖。
他抹抹额上的汗珠,又颓然倒下。
靖儿,你到底在哪里?
……
尹凤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刚才梦里的情形真是让她吓了一跳,似乎差点要无法收场了,曹炟很可能跌入梦的深渊里,万劫不复。
“皇上,你为何如此固执?你知道吗?你差点死去?”
她奋力地想要抓住他,都被他拨开。
“皇上,你当真爱那尉迟靖,爱到不能再接受任何的别人吗?”
尹凤说得忧伤,却又隐隐地咬牙含恨的模样,这样的惑心之术,她这两年都试过好几次,从未失手过,这次却被曹炟破了例。
接着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紧惕地往四周看着,刚才梦中忽然而出的声音,那呼唤曹炟的声音,并不在尹凤的计划和安排之中,她施以惑心之术,并非普通的梦境,梦境里怎么会痛下别的人呢?而且听那声音,似乎正是尉迟靖的声音,难道尉迟靖已经回来了?她就在这安阳皇宫中?她就在她的附近,她的周围?
尹凤的心越来越紧地揪了起来,这么多年,她从未怕过什么人,但是与尉迟靖交过手,此时又被尉迟靖侵入她的惑心之术,她开始害怕了。
一种潮水般的恐惧,渐渐地淹没她。
她一步步缓缓在室内行去,蓦然将幕帘扯开,看看后面有没有藏着人,又猛然将门打开,深夜的院子里,月光清冷,夜风寂寂,却又哪
tang有半点人影,寂寞的宫灯周围,连只飞蛾都没有。
“谁,到底是谁?是谁这么鬼鬼祟祟的!”她这样喝了声,并无人回答,她的心反而更加忐忑了。
良久,尹凤才回到榻上躺上。
……
一夜无事。
……
明云夕的尸体被置于冰室,夏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走了出来。
曹炟便等在冰室外,见夏炚走出来,他道;“经过调查,出事之前,有人看见夏君你出现在死牢。”
“和帝,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还有,牢门没有遭遇到破坏,即是说,若不是熟悉的人,车渠公主不会走到门口来,若她不到门口来,凶手就没有办法在她的脸上划上一刀,那么她可能不会死。”
“呵呵!”夏炚冷笑一声,“你这是要推卸责任了吗?”
“当然不是,只是希望夏君能够配合,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况且昨日,车渠公主出事时,夏君你明明就还在与我们喝酒。所以我敢肯定,杀死车渠公主的不是夏君你本人。”
“曹炟,你还算懂点道理,她自然不会是我杀的。”夏炚如此道。
“那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夏炚见曹炟身边除了从巫国回来的聂玉郎,并没有其他人,便道:“问吧。”
“车渠公主进宫之时,朕虽然没有亲自接待,但也是郑重为她接风洗尘,可是她指定要尉迟靖来陪她,尉迟靖应朕之名而来,却差点被她所杀。朕无法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决意给这位刁蛮公主以教训,将她关在大牢里,然而,朕只知她是车渠公主,并不知道她是夏君你的夫人,关键是,她被关起来的消息是对外保密的,朕只派人去询问车渠国,车渠国回信否认她的身份,而你,却是如何得知她被关在安阳皇宫的事情?”
夏炚目光灼灼,“你当真不知,她是我的夫人?”
“朕若知道,自然会早早通知夏君来将人领回。”
“可是,我认为你是知道的,否则,她又如何会知道?”
夏炚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两封信,将信取出,抖了下,展开在曹炟的面前,“看看落款是谁。”
曹炟的目光落在落款之处,只见上书,“尉迟靖上。”
曹炟只觉得心口什么一计重锤打中,然而却依旧面色清淡,他仔细地看了看那字迹,最终还是道:“原来靖儿是早知道她是夏君的夫人,想必是顾忌你我二人的关系,才会对我隐瞒此事,这也很正常,毕竟当时发现车渠公主对她动粗的时候,就只有她们二人在那里,必是靖儿识破她的身份,才被她攻击。”
“我以为,你得到了靖儿,两人该是心贴心,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事情,靖儿却瞒着你,可见你们的感情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样。曹炟,你是否恨靖儿如此待你,所以居然将她杀了?否则好好的一个人,怎会凭空消失?”
“她是邾国的陈留公主,夏君好像无权过问她的事情。”
“你——”夏炚咬牙,“我一定会把她找出来,我要带她走,曹炟,你是个禽兽,你没有资格爱这样的一个女子!”
说完,便从他的身边走过。
那两封信,他也并没有收回,曹炟看着信的内容,便是通知夏炚,他的云夫人被关在了这里,而第二封信中,提到了自己被他这个和帝強女干的事情。原来她将这么隐秘的事情都告诉了夏炚,怪不得夏炚会骂他是禽兽。
而对于夏炚之所以这么得到尉迟靖的信任,他却是有些了解的,当年,救尉迟靖的便是夏炚,在救她的时候,她的记忆被重塑。
在她的心里,他当真是个强女干犯?
她难道,真的会因为他强战了她,而恨他,想要杀死他吗?
本来一直坚信着的事情,忽然就有了一丝动摇,她没有从前的记忆,自是不知道她是他手心里的珍宝,她也忘了自己,曾经那样的深爱他。因为他强占了她,而她产生杀他的念头,似乎也很好理解,那么,她在接到《王传》的那日,进入大殿与他所说的一番话,都是假的了?
她真的只是为了杀他,是她把他要到碧落行宫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脑中纷纷乱乱,正在这时,听得一声柔柔的呼唤,“皇上。”
曹炟转过脸去,就看到是尹凤,她手里打了把伞,轻轻地挪到曹炟的头上,“皇上,下雨了,你手里的东西都要被打湿了。”
原来今日是个阴天,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雨。
尹凤的提醒,让曹炟如梦初醒,立刻将手中的信收入到袖中,竟无意识向尹凤道:“她是绝不会这样做的,朕要信她。”
尹凤睁大着探究的眼睛,“皇上说的是谁?”
“没什么。”
尹凤拿出手帕,替曹炟试去脸上的雨水,“皇上,雨势就要加大了,先回去吧。”
曹炟点点头,二人便这样,缓缓地走
远。
雨中,从背影看,二人竟也是极其合谐的。
……
雨依旧很大,秦越人替曹炟把完脉,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那绝情蛊果然已经没有了,皇上龙体大好。”
曹炟哦了声,却道:“这绝情蛊是否有别的后遗症状?比如,噩梦什么的。”
其实那应该不算是噩梦,反而是旖旎香艳的春夢。
秦越人想了下,“可能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比较多,皇上忧虑心重,才会导致夜有噩梦,这样吧,微臣给皇上开些温补助眠的方子。”
说着便刷刷写下一个药单。
这药方确实有用,当天晚上,曹炟并没有再做那样的春夢,却梦到了尉迟靖。
她端着一盅莲子粥进来,自然地放在他的榻旁,然后轻轻地触了触他的脸,“懒猪,快醒来。”
曹炟睁开了眼睛,看到尉迟靖笑着,周围似乎有一层蒙胧的光芒。
他怔了下,然后坐了起来,“靖儿,你回来了!”
尉迟靖笑了笑,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你呀!”
说着便将那莲子粥端起来,送到他的唇边,“吃了吧,这可是清心明目的,助你识人,好清心火。”
第450章 卷皮卷内的秘密
曹炟哪管这莲子粥有什么作用,只要是尉迟靖给的,便是毒药他也吃了。
当下乖乖张了口,吃了口莲子粥在口中,微微的苦涩,虽然里头放了冰糖,依旧感觉到后劲儿的苦涩,曹炟咽下了粥,却端过她手里的碗放在旁边,然后将她狠狠地捞在怀里,抱得很紧,很紧,“靖儿,你知道我在到处找你吗?我不该让你去碧落行宫的,我知道,那里是有危险的,沈婥被困住的地方,你又如何能不被困?都怪我,都怪我一念之差,总想着去将沈婥救出来,将你的曾经救回来,却没有想到,她就是你,你就是她,我真糊涂——”
他后悔不已,责怪自己,竟亲手将她送到了虎口中。
“你不怪我吗?他们都在怀疑我,怀疑我才是那个处心积虑害你的人。”
“不,我知道一定不是你,不是你!你和沈婥一样,只是被困住了而已。佐”
尉迟靖似乎被他的话感动,也轻轻地拥住他,“傻瓜,你要照顾好自己,我是没事的,你莫要担心我,到了该回来的时候,我自然会回来的。”
“靖儿,这是什么意思?你还要离开吗?渤”
“我不是离开,我只是暂时没回来……和帝,你要等着我。”
“不,我不让你走,你立刻回来!”说着曹炟更要将她搂得紧些,却忽然觉得怀抱里空虚,再眨眼一看,还哪里伊人在?曹炟只觉得心里一痛,忽然就醒来了。
“靖儿别走!靖儿——”曹炟慌张地看着四周,风微动,轻纱扬起,似乎的确刚刚有人进来过的样子,但仔细一看,又是一派的安静。
他从榻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打开,里头是那张从永阁挖出来的羊皮卷。
上面的字迹娟秀,却是细细的如同讲了一个故事。
“敬有缘人,若发现此卷,沈婥定已经不在人世。当年沈婥奉师命下山寻找真龙天子,后发现卷入到波澜诡秘的阴谋中,现已经无力自拔。无意间得知碧落行宫蛇行物,曾前往一探,却遇到异人,将本人神智困在那里良久,沈婥如今已然清明,却觉得那一段是空白,只怕神智未复,从而犯下大错。
曾数次试图冲破限制,找回那段空白里的东西,却无法成功。隐隐觉得应与邾国的未来及真龙天子有关,而那段缺失的神智必还困在蛇行物中。若有缘人看到此信,请寻之,救之,沈婥不甚感激。若那时,邾国四海升平,有缘人则可以当做没看到这封信,让沈婥的那段曾经与真龙秘密随之尘卦。
时也,命也,势也,天地之令,诡秘邪魅,时值此刻,沈婥一生真心错付,然而我等凡人,对也,错也,又何须计较?或尽到所能,或化烟而逝,皆无大撼。唯那点神思不归,挂之于心。而近日更觉神思飘乎,怕是这一点模糊的记忆也将随风而逝,不知梦里曾有何人,曾有何事?
敬,有缘人,安。沈婥上。”
曹炟看着这羊皮卷好半晌,他没想到沈婥曾经遇到过这种事,他总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清明的女子,虽然当年明知道她可能是被曹煜欺骗,但她是女风水师,她是能够窥探天命之人,她一直在坚持着自己的选择,不管曹煜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是她坚持的,想必就是对的选择。
他却没想到,就算是窥探天命之人,也有可能被天命所困,而沈婥,因为神思被困,有可能失去了一段最重要的记忆,里头到底含了些什么?对她之后的选择,是否有所影响?
对现在的邾国,对现在的尉迟靖,又意味着什么?
沈婥因为一段神思不归,而无法瞑目,他想知道蛇行物是什么,他想救出沈婥,却没想到,连带着失去了尉迟靖。
这蛇行物,竟真的是沈婥的克星吗?
天色渐渐放亮,曹炟来到大殿之上,朝臣都在担心夏炚与其夫人云夫人的事情,然而曹炟上朝后,却用一句话简略了此事,“明云夕之死甚为蹊跷,不管尔等用什么办法,都要让真相水落石出。”
朝臣皆应了声,曹炟又道:“碧落行宫自建设以来,频频发生恶事,且大部分时间空置,还要浪费人力物力去维护。朕决定,将碧落行宫平去,将碧落行宫的所有物品变卖为金银充国库内,藏品亦入国藏库。这件事,交给柳大人和大司马,记住,朕的要求是不能遗露任何一物,倔地三尺,将碧落行宫翻个个儿,朕要知道,那里到底藏着什么鬼祟!”
柳溢和尹铉如此聪明的人,自然知道,曹炟此举还是为了尉迟靖,他是坚信尉迟靖陷在碧落行宫。
而现在,国库的确有些空虚,从表面看起来,折除碧落行宫倒真的是好事一件。
尹铉上前一步道:“皇上,碧落行宫乃先祖皇帝所建,其中藏书更是无数,留下的是邾国的历史,真的要毁去吗?”
其实曹炟又如何希望那里毁去?碧落行宫的藏书,还不大部分都是他曹炟的藏书。
以前执着于藏书,现在想想,并没有什么大的意义。
tang曹炟沉吟片刻道:“碧落行宫内的所有藏书,运到安阳城内的大楼阁,成立学子书院,凡天下有心学习之人,皆可无尝借阅,不收取费用,但书不能带走,相反,若有人愿意供献书册在其中,皆可收录。”
学子书院?众臣都议论纷纷起来。
其实这件事,曹炟已经想了很久了,但是自从安阳城破至今,事情接连不断,使他无法分神。尉迟靖曾经说过,得一城,不如得一城人心。书,是个好东西,可以让百姓明事理,开眼界,所谓的明族大义和国之归心,都要通过书册中的内容去教化,他想通过这个书院,让所有邾国的人,都有机会读书,都有机会识字,是一处不必花费费用,供天下学子学习的书院。
柳溢和谢流云马上明白了曹炟的用意,此时齐齐道:“微臣等,赞成皇上的决定,学子书院开放,则天下归心不远矣。”
谢流云又提议道:“书院即开放,还应该请些有学识的士子或者是才子,固定讲课。”
曹炟点点头道;“此事便交给唐环吧。”
唐环因为受伤沉重,这两日才能够上朝。
刚来便担此大任,当下道;“微臣自当尽力。”
唐环当年也是才子出身,这件事交给他自也再好不过了。
将这些事都交待完毕后,曹炟即宣布退朝。
尹铉没有像别的朝臣那样离去,而是紧追上曹炟两步,“皇上,微臣还有话说。”
“请说。”
“皇上,平了碧落行宫这件事,柳大人一人便能解决。而夏君的事情,得由专人调查,微臣愿意留下来,调查这件事。”
“大司马,车渠公主的事情,自有各位御史去查办,大司马若亲自调查此事,乃是大才小用。而且车渠公主之事,乃是朕的疏忽,朕打算亲自监理。碧落行宫的事情,的确柳大人一人就可以了,其实朕也有个想法,只怕大司马不会同意,是以才没有在朝堂上明说。”
尹铉神情微顿,“皇上请说。”
“萧齐最近与小四河的大军接上了兵,接下来可能要大战。”
尹铉不由讶然,“夏君此刻便在安阳皇宫内,是谁那样大胆,在他不在的情况下,去挑战萧齐?”
“这不过是夏君的计谋罢了,他在来到安阳之前,已然按排了这一切,他人在安阳,使萧齐误会他与我邾国有联合之意,因此萧齐对此战会有所顾忌,同时萧齐那边儿将会派人试探我邾国大军,所以大司马,朕的意思是,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恐怕大司马还是得回到渝州进行驻守。”
尹铉犹豫了下,“只是安阳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微臣现在离开,实在是不放心。”
“大司马不放心的是,尹公子还是两个侄女?”
曹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我君臣二人,走到现在,朕以为,就算不能完全交心,至少也是患难与共,大司马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令朕有些寒心。尹公子在兵马司占据要职,控制军政大权,而尹凤与尹彩玉姑娘也已经搬入内宫,由朕亲自照顾,大司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其实仔细想想,曹炟对尹家的确已经是很厚待了,目前唯一缺失的就是,曹炟内宫空虚,曹尹两姓没有一子半女进行维系,而曹炟似乎一直放不下尉迟靖。
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尹铉的心里很明白,有他尹铉一日,将来的皇后必定是姓尹,将来的储君,身上必然流着尹家的一半血液。
尹铉重重地叹了声,“既然皇上已经有所安排,微臣自不敢耽误,这就马上起程回渝州。微臣就此告辞!”
“尹将军,一路顺风。”
……
夏炚基本是被软禁在皇宫内,但他并不惧怕。
想象着萧齐此时对邾国的误会,他就感到一抹莫名的兴奋。
若是萧齐与邾国打了起来,那么,最终渔翁得利的是他。
他在皇宫中溜达着,无意间来到了永阁。
曾经他也无数次来过永阁,只是他当时,沈婥是死在永阁,这个地方虽然是她住过的地方,毕竟不吉。所以他通常是站在外门悯怀一下故人,便也算了。这次再来永阁,却见到永阁内生机勃勃,里头种了不少花儿。
他忽然想到,曾经的牧丹花,曹炟利用花商,将很多的牧丹送入到安阳来,引得那些朝臣念旧,想起邾国的好,引得那些百姓常常念起安阳。曹炟用一池花,击溃了朝官和百姓的心,
其实他失了安阳,曹炟打回,他心里是挺服气的,但那失败的滋味太难爱了,他当初是把“安歌”的尸体送给了曹炟,致使他一夜白发,这朱心一剑,直到现在都是他的得意之作。然而与曹炟的伤心不同,他清楚安歌没死,也清楚尉迟靖就是安歌,但他要向她证明自己的能力,自己是强过曹炟的,只这一念之差,居然放过了曹炟。
当然若不放了曹炟,也不一定就能关得住,只是人是他亲手放走的,如今想起来便觉得有些后悔。
因为不曾想过,曹炟真的有能力打回来。
不曾想过,到手的安阳城,又变成曹炟的。
他看着这片院子,看着永阁那两个字,忽然想到,沈婥是能堪破天机的,安歌更是带着曾经的回忆归来,她们应该是明白的,最后那个胜者到底是谁,可是为什么还是产生了这么多的挫折呢?
胡思乱想之下,时间已然一点一滴地过去。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见到他,却是微微讶然,“是你啊。”
夏炚并不识得尹凤,略微有些茫然,只静静地看着她走近。
尹凤道:“原来你就是夏君,久闻大名。”
尹凤把夏炚看成了石隐,以为在碧落行宫后山,是他救的她,又想这夏炚明明早就出现在了碧落行宫附近,想必是可以早早来救明云夕的,但是真到他来救时,明云夕却死了,尹凤觉得,这事就是夏炚的一个阴谋,他是要对邾国和曹炟不利,故意设置了这个阴谋。
所以尹凤对于夏炚的那点感激,到现在已经被冲淡了不少,又道:“碧落行宫出事,想必与夏君脱不了干系。”
夏炚见她容色妍丽,又想到这次年到的传闻,说曹炟有个新寵叫尹凤,莫不是,就是眼前的女子?
“你是尹凤?”夏炚淡声道。
尹凤笑了下,明明见过面的,何苦装不认识?
不过她也不追究,只是点点头,看向永阁道:“之前尹凤听说过一个传说,传说中沈婥虽然死了,却又变成了一个叫安歌的姑娘,后来更成为了尉迟靖,这些传说很荒诞,但好像我认识的大人物都相信了,夏君,你在这里,是不是在悯怀沈婥?”
夏炚淡淡一笑,并不回答。
“我倒真的是很佩服这个女子,就算人死了,还能让你们这些优秀的男子掂记至今。”
“你恨她?”夏炚略带嘲讽地看着她。
“是恨,只是,活人难跟死人争。死人离去的时间越久,在记忆中就会被人们越美化,原本的缺点也会被缩小,甚至到最后她做的所有错事都会被原谅,被忽略,但是活着的人就不一样了,但凡活着,总有人会看到你的缺点并且将之放大。”
夏炚不得不承认地点点头,“你说的有点道理。”
尹凤又道:“你这次,真的是为了明云夕而来?还是为了尉迟靖而来?”
夏炚仔细地看了她两眼,然后似乎提起了点兴趣地道:“看来,尹凤姑娘还有话要对本君说。这样吧,不如我们便到这永阁中坐坐,有些事或许可以说的清楚一点。”
尹凤摇摇头,“这是她的地方,我不喜欢这里的任何东西。”
她向他招招手,“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吧。”
“也好。”
二人到了凉亭内,尹凤手中的扇子摇了摇的,倒也是极美的美人姿态,夏炚微笑道:“其实尹姑娘说对了,我这次来,不止是为了明云夕,更是为了尉迟靖。不过,他们都说尉迟靖失踪了,我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那若是找到了尉迟靖,你会怎样做呢?”尹凤笑问。
“自然是带她走,她不应该留在不能保护他的男子身边。”
尹凤笑得更深了,“你一定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何事。”
夏炚点点头,“愿闻其详。”
尹凤仔细看着夏炚的脸,忽然道:“你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夏炚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笑笑。
尹凤这才道:“其实,尉迟靖的确是失踪了,不过她也并不是真的失踪了,她只是暂时不见了而已,而我觉得,她应该就在这附近。她迟早还会出来的,至于她那天为何失踪,我后来也仔细地打听过了,在碧落行宫后山,飞旋刀杀手突袭之前,她去了后山某处高坡上,在那里推演着什么,很多人都看见她了,只是后来,她忽然不见了。”
夏炚这些年,也闯过不少地方,比如君山大阵,当初派人入阵,之字型前进,当他们入阵之时,忽然之前的东西不见,面前出现新的景物。
听尹凤讲述,尉迟靖竟然似乎是闯入了一个阵法。
尹凤接着又道:“后来,有一个自称是乌弋山的家伙,来访友,见了皇上,他现在依旧在碧落行宫,似乎在替皇上寻找尉迟靖,而皇上今日下令,要将碧落行宫平了,想必都是为了尉迟靖,所以,不管尉迟靖的出现,是迟早的事情,假如夏君动一点脑筋,带走尉迟靖并不是难事。”
夏炚冷眼看着眼前的女子,“看来,你很希望我带走尉迟靖。”
“你不是很爱她吗?带她走有什么不好。”
“我是爱她,所以我会尊重她的选择,不会强行带她走。我也明白你的意思,要是我带走了她,你觉得你就可以占据曹炟的心,你就是以后的皇后,对不对?”
“身为女人,为了自己的男人,多了点小心机,难
道是应该被诟病的吗?如果夏君觉得我很卑鄙无耻,那我们也可以不合作。我与尉迟靖之间,总归是要有个你死我活的,我身后是尹铉大司马,尉迟靖有什么呢?况且这次飞旋刀杀手的事,大家都怀疑,是尉迟靖的死士想要杀皇上呢,只要她出现,恐怕大司马一定会让群臣进言,杀了她。所以你带她走,只不过是救她的命罢了。”
经尹凤这么一说,要是夏炚真的爱上尉迟靖,带她走当真是为他们好呢。
“我可以带她走,但是你能帮我把她找出来吗?”夏炚道。
尹凤一笑,“虽然困难了一点,但总归会有办法的。”
“这算什么,尹凤姑娘这是在与本君联盟吗?”
“夏君不愿意?”尹凤微笑。
“你这个女人,呵——只是,你怎么那么肯定我爱上尉迟靖?你也知道那是传说,即使我曾经爱过沈婥,爱过安歌,却不一定会爱上尉迟靖,所以,你我的联盟没有什么意义。”
尹凤再也笑不出来了,呆呆地看着夏炚。
夏炚却又道:“但是,我还是有可能带她走的,但是我若带她走了,我有什么好处?”
尹凤咬牙看了他半晌,又坐了下来。
“夏君果然精明,还和一个小女子计较。”
“你可不是小女子,你都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我怎会把你看成小女子。”
“既然如此,夏君不如把话说明了,你想得到点什么?”
“我想得到的,你都能给我送来吗?”夏炚道。
“若是值得,我愿意相助。”凤尹几乎没有什么犹豫。
第451章 永阁内遇到她
“听说大司马尹铉的尹军,多年来甚至有凌驾于君权之上的迹象,比如从前的曹项,和后来的曹煜,都不敢对他怎么样,自他坐阵渝洲之后,俨然就是那里皇帝,之所以没有反起,是有更大的野心,而他们之所以多年来驻立不倒,是因为君权无法真正的控制尹军,尹军内部自有一套他们自己的办法,与君权分离,所以我需要尹军的职司、等级及各尹军各方面信息和操作的东西,你能把它送给我吗?”
尹凤想到小四河的大军,如今与萧齐对阵,这事情她也是刚刚听说,而小四河的大军,明里是进攻萧齐,实际目的有可能是邾国。大司马尹铉如今已经去了渝洲。
尹凤想了下道:“对不起,这件事太难了,我只是大司马的侄女,我的命运都是被他操控的,况且尹军是皇上的一大助力,并非是凌驾于君权之上,若我这样做了,你打败甚至操控了尹军,对我邾国实在是场大灾难佐。
我等小女子,就算为了感情事,舍小节却不能亏大义,不能为了我个人的事而出卖邾国,出卖皇上。”
“你们女子,果然是目光短浅。”
夏炚说到这里,似乎懒得说了。
尹凤觉得他很可能放弃带走尉迟靖的想法,便又进一步地道:“除了这件事,别的事我都乐意奉陪。”
夏炚哼哼一声冷笑。
尹凤觉得这次的联盟是失败了,当下站起身来,“是尹凤冒昧打扰,既然不能合作,那我先告辞了。渤”
“尹凤,你不是尉迟靖的对手。”
“你为何如此肯定?”
“我比你更了解曹炟对尉迟靖的感情,也更明白尉迟靖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我的帮助,你和尉迟靖斗,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输!你知道若你输了,意味着什么吗?”
尹凤的眸子越发细长,瞳孔缩小,仿若一只快要被激怒的猫,然而她却说了句实话,“我与她,无论谁输,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夏君如此聪明,一定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女人,注定不能并存。”
夏炚站起身来,目光鹰聿,“你在威胁我?”说着,已经忽然出手,猛地掐住了尹凤的脖颈,只刹那间尹凤便觉得喉骨将要碎裂,一抹惊慌从眸中闪过,她却忽然笑露出了笑容,夏炚却又放开了她,“听着,你若敢动她一根毫毛,本君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尹凤咳咳咳了几声,这才缓过气儿来,冷笑着道:“还说你不爱她,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夏炚沉默着,看着眼前狡猾的,看起来有些阴狠的女子。
“夏君,你不必骗自己,我也不必骗自己,我的目标是曹炟,而你的目标是尉迟靖,只要我们合作,必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届时,你带着尉迟靖远走高飞不是很好吗?”
“呵呵,尹家这代的男子虽然都有些许能力,比如尹白山、尹白玉等,但他们的脑子都不够用。或许尹家这代最厉害的高手,竟是个女子?尹凤,你我二人可以合作,但本君还是有个疑惑,忽然说服我带走尉迟靖,比杀了她要困难,你为何不杀了她?”
“我说过,活人无法和死人争,所以我会说服我叔叔,同他们一起把尉迟靖找出来,我要她活着,我要她活着背叛曹炟,曹炟才会真正的死心。”
夏炚再次捏住了凤尹的下巴,瞳孔收缩,“你这个毒女人!怎么办?我忽然有点喜欢你了!”他说着,竟冷不防地吻了尹凤一下,而且这吻是带着某种恨意,尹凤只觉得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下,唇上微痛,有微微的血腥在口中弥漫。
夏炚未再纠缠,尹凤已经惊吓的后退了好几步,继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呵呵地尴尬笑了两声,“夏君你固然很优秀,甚至很多方面都比曹炟更优秀,但可惜你的爱太容易得到了,女子挑战爱情,就好像你们男子挑战江山一样,有难度才更有意思,对我来说,曹炟更具有吸引力,所以——”
夏炚听闻后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不过有朝一日,若你厌倦了那种追逐,或者彻底的败给了尉迟靖,你便来找本君,本君会收了你这小妖精,明白吗?”
尹凤抹了抹唇角的血迹,妩媚一笑,“谢谢夏君的厚待。”
她像盯着一个危险物似的,缓缓地后退,之后猛然转身,消失在林荫小道中。
这一幕,忽然让夏炚忆起了很多……
其实某些方面,尹凤与刚刚出现在安平郡的安歌,有某种相似之处。
……
尹凤的唇角有伤,倒是两日都没敢出门,毕竟那伤的位置太过于尴尬。
尹彩玉手中做着刺绣,做着做着便又盯着尹凤的唇上,“凤儿,你的唇到底是怎么受伤的?莫不是皇上強吻了你?”
尹凤头也没回,“尹彩玉,这两天你问同一个问题,已经问了数十次了。”
尹彩玉噢了声,又低下头继续做刺绣。
尹凤走过去,看了看她手里的活计,是一对戏水鸳鸯,倒是活灵活现,颇为好
tang看细致。尹彩玉是曾经的渝州第一才女,除了琴棋书画,女红也是必修课之一,刺绣当然做得不错。
“尹彩玉,这个做好后,送给我吧。”
“你自己做,这可是我做给皇上的。”
“哧——”尹凤冷笑了声,“这幅刺绣假如由我赠给皇上,皇上自然是会如获至宝的收藏。要是你赠的吗,只怕看都不会细看一眼。尹彩玉,为何到此刻你还没有接受现实?你和皇上之间,是不可能了,将来这后宫的皇后,也不可能是你,而会是我尹凤。”
尹彩玉略微失神,针便扎了手指,眼见着血点子污了刺绣一块,尹凤也没心情要这个东西了,“你不想给就算了,反正这块也是不能用了。”
尹彩玉却又道:“污了也没什么,我重新绣块好了。绣好了送给你,你去送给皇上吧。”
尹凤淡淡地嗯了声,倒仿佛是给了尹彩玉天大的面子,才同意。
当尹凤从房间里离开的时候,尹彩玉的眼泪便默默地落了下来,她是渝州第一才女,论貌不输尹凤,论才不输尉迟靖,可是为什么,这样的自己,竟被皇上厌弃到如此的地步?从而使她在尹凤这个外室之女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
地牢里,曹炟看着那些被扒掉衣裳,绑在刑架上的男子,他们的身上已经遍体凌伤。
“说,你们到底谁了收的钱,才会让不该进死牢的人进去了?”
“皇,皇上饶命——真的,真的没有——”
……
这些人都已经快要被打死了,却依旧说不出什么来。
曹炟想着他们之前的讲述,向身边的聂玉郎道:“只怕宫里真的进了魑魅魍魉,吩咐下去,仔细搜索内宫的每一处,若有什么蛛丝马迹,立刻来禀告我。”
“是!”
聂玉郎领命而出。
回到大殿,发现谢流云等在大殿前。
“谢大人,碧落行宫那里有什么消息?”
“回皇上,一切顺利。”
“噢,没有什么发现吗?”
“有。”
谢流云说到这里时,却仿佛有些神秘,曹炟道:“内室谈。”
二人到了内室,谢流云才道:“皇上,按照皇上的要求,平了碧落行宫之后,深挖三尺,因为乌弋山大人在,所以我拜托他帮我们看好方向,他指点我们由西南角开始挖,是一边平碧落行宫一边挖过去的,结果发现,碧落行宫的建筑果然不简单,行宫深挖三尺后,看到里头有建筑痕迹,根据挖出来的图案推测,竟像是个反八卦。乌弋山大人恐事关重大,让人停止往前挖,而地面部分继续在拆除中。”
“乌弋山还说什么了吗?”
“他说,陈留公主必定没事,况先生也定没有性命之忧,只怕二人是被困在碧落行宫的某个阵中了。”
“他没有办法看出端倪吗?”
“乌弋山大人很苦恼,他没有办法破解,现在只有两个办法,要不找高人来探看一番,看看能不能进入大阵将二人救出来。或者是让人继续挖出整个埋在地下的印迹,介时可能会从图阵中发生些什么。”
“这个世上,若是同时能困住况离和尉迟靖的地方,就算再有高人,只怕也是没有办法救他们出来的。除非是——”
除非是那两个老怪物,可是,那两个老怪物若是出现了,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严重的后果,那是不能以常理推测的两个人,无法想象万一搞不好,到底会发生怎样的事情。曹炟犹豫了半晌,打消了这个念头,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最后终于道:“让他们继续挖,全部都挖出来,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做怪!”
谢流云得了旨,马上道:“是!”
这时,夏炚也同样得到了消息,只见他面色沉沉,犹豫了片刻,还是来到了大殿见曹炟。
此时,谢流云已经离开。
夏炚一见曹炟,便立刻道:“不能继续挖!要挖也不能这样盲目的挖下去,会出大事!”
“夏兄,何事如此焦急?”
“曹炟,你装什么傻?你以前进过君山大阵,知道一个阵法,万一被触动,将是什么样的后果,现在无人指点,就靠乌弋山那个半瓶子醋,是不可能保证万无一失的!如果你信我,立刻带我去碧落行宫!”
“你——”曹炟疑惑地看着他。
“难道安歌没有告诉过你吗?我其实亦是杨筠松的弟子,没错,我一直与杨公有联系,便是那千年龟壳,亦是他让我转送给安歌的!安歌会出现在安平郡,杨公知道,我亦是知道,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切,你现在明白了吧!其实自始至终,最了解安歌的就是我,而你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最想救她的也是我,曹炟,尉迟靖不能出事,尉迟靖就是安歌,安歌就是尉迟靖!安歌没死,没死!”
他以为曹炟听到这些话会很震惊,然而他只是淡然地道:“这些事我都已
经知道了,我从来没有不想救她。”
夏炚怔了下,“你知道?”
“我自是知道的,就算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我认得出她。况且,在遇见尉迟靖之初,我已经在代宏文的帮助下,知道了她为何会记忆混乱,却忘却了曾经的事情,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为何,你会将她变成尉迟靖,她真的是陈留王尉迟风的女儿吗?”
话到此处,已经是要开诚布公了,夏炚想了想道:“她的确是尉迟风的唯一遗女尉迟靖,她的本来的名字就叫尉迟靖,只不过当年满门被抄斩,她在逃亡路上差点死了,是杨公救了她,重新为她取了名字。”
曹炟没有再问过程和原因,有些事其实就是很简单的,想得太复杂了反而容易扑朔迷离。
“你愿意去碧落行宫救她?”
“当然。”夏炚很肯定地说。
“可是月云夕的案子还未水落石出。”
“曹炟,这几日的事情我也看得很清楚,夕夕的确是死得冤枉,但是凶手却不是你,但是我一定会找出这个凶手的。却不能为了这件事,而误了靖儿的性命!为了靖儿,我愿意暂时放下你我之间的恩怨,去救她。”
夏炚都这样说了,曹炟自也没有再犹豫的必要,当下道:“好,我们一起去碧落行宫。”
就这样,曹炟和夏炚,一起来到了碧落行宫。
尹凤得知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宫门口,尹凤从后追来,到了城墙之上,见二人一黑一白,骑马并肩而行,后头的卫队整整齐齐,所有的这些,都是为了去救尉迟靖吗?
尹凤不由自主地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唇,有些女人的命运,为何如此之好?优秀的男子都围绕在她的身边,为她付出一切?而自己又差在哪里?
尹凤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内,而是去了永阁。
上次,她和夏炚在永阁前面见面,夏炚说去永阁里坐着说话,她拒绝了,其实是她当时便觉得永阁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她拒绝,只不过她当时有个强烈的感觉,感觉到尉迟靖可能就在永阁里。
尹凤今日还是有这样的感觉,她手中拿着银针与符纸,目光如豹子般往四周打量,一步步地走过每寸土地,就是想要找到尉迟靖的踪影,然而她这样将每个房间都找过了之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永阁里空空如也,除了那些摆设,似乎是经常有人打理的样子,但的确是空无一人,连多余的呼吸都没有。
尹凤有点不甘心,坐在廊下闭目休息了片刻,仔细感受风的声音,阳光缓缓转动,照到了她的身上,略微有些刺眼的光亮使她虽然闭着眼睛,却仿佛看到一个影子出现在视线里,她连忙睁开眼睛,那影子却又不见了。
“尉迟靖!是不是你!”尹凤连忙喝道。
然而周边寂静,根本就没有人。
尹凤犹豫了下,还是坐定在一角,拿出符纸,银针飞舞,只见那符纸如同活得一般,被她应用的活灵活现,符纸在整个永阁飘飞了一圈,然后被尹凤一把抓住,吞下肚去,同时两根银针刺入自己双目与眉下的地方,两滴血珠迸出,她闭上了眼睛,觉得体内翻滚的厉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哇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抹去唇角的鲜血,再抬眸时,只见四周花叶调零,一片萧条之象,院子里落叶堆积,尘土很厚。
而在这些尘土之上,似乎有留下些脚印。
四周所有的景象,不再是夏秋交界时的花团锦簇,而是变成了灰白色,花是灰的,房子是灰的,所有的事物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色。尹凤此时看到的,并不是永阁表面的东西,而是永阁的内里,一永阁共存的另一个空间。
用此血引方式闯入到这个世界里,其实很伤身,若不是实在想知道尉迟靖是否真的在这里,她也不会用这个办法。
她听到哪里有摇卦的声音,这个声音她又熟悉,又陌生。
当下顺着声音走过去,穿过两进门,到了永阁的后院,只见一棵已经没有叶子的光凸凸的枯树下,一个女子正蹲在那里,努力地演算着什么,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扳着手指,一边摇卦一边演算,嘴里还喃喃自语地道:“东方,赤龙将至,三十三步之数,西方,火凤台落,水涨,水火相克,凶……咦,这么一来,又不对了呢。”
她把之前写在地上的很多数字和横线直线,又用小手抹去,闭了闭眼睛,打算重头开始的样子。
她完全没有发现到尹凤的进入。
尹凤却已经认出,这个女子正是已经失踪了好些日子的尉迟靖。
她果然就在皇宫里,她果然在!
尹凤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硬生生地忍住了生气的模样,笑问道:“尉迟靖,你在算什么?”
尉迟靖乍然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错愕地转过脸,见鬼似的打量着尹凤,然后赶紧跑过来,用手触触她的额头还有小手,尹凤有些厌恶地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道:“做什么?”
听得尉迟靖道:“你只
是虚神入境,没事的,没事的,唉,你没事跑这里头来做什么,赶紧出去!要是以前,你这样看自然是没事,但是现在不行了,你要明白,那大阵直指安阳城皇宫,现在可是阵门大开,这里头的一切都不同了,你再不出去,会吃大亏的!”
尹凤见她说的认真,忙问道:“什么大阵?”
“对你说了也不懂,我猜测呢,这大阵,可能是追踪况离的两个老怪物其中之一的那个人弄的,目的吗,还不清楚,待我找到沈婥才可以……”
尹凤根本听不明白她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见她的身上的衣裳和头发,却是鲜妍如斯,又见自己身上的衣裳却已经灰扑扑的了。
“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是活人啊,我整个人都进入了这个阵中,而你进来的只是魂,这是很危险的。”
尹凤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果然是被困在阵中的?”
“对,没错,我是被困住了,但是也是因为有些事还没有搞清楚。”尉迟靖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往后退了几步,紧惕地看着她道:“不对,我本来以为你是和帝的救命恩人,但你是个妖人,你想控制她,你是坏人!既然如此,你在这里陪我也是好的,总比你出去害人的好!”
说着她竟来扯尹凤的胳膊,显然是害怕她逃出阵去,尹凤却是明白了什么,立刻用银针扎了下尉迟靖的手,“你莫要过来,既然你说这里危险,我出去好了,不过你是不是永远都不出不去了?”
尉迟靖凝着眉看她,眸子里渐渐地溢出一抹固执——题外话————感谢22062206、18609510968、youyou0721、rita1981、rita1981、ztw_zz、huoying12345、苏小灯、亲亲我的宝贝儿、客户端用户、临风飘影等亲赠送鲜花钻石和月票,感谢客户端用户和临风飘影亲一次赠送六张月票及五颗钻石,么么哒谢谢大家的支持,其实这个小说已经进入到结局卷了,亲们有什么疑问或者是之前有什么梳漏都可以提出来,尽量把结局写好哈~爱你们么么哒
第452章 倒阴阳八卦阵
她忽然也拿出银针,其实若论银针的使用,她可比尹凤强多了,当年在君山角下,和黑熊练习使用银针,相当的熟念了。只见袖子里出现了几根丝线,丝线的尽头便是几根银针,像灵蛇般探向尹凤。
尹凤吓了一跳,待要逃跑却已经晚了,银针带着丝线,在她的周身迅速缠绕,很快就把她包得跟个大茧子似的。
尹凤这下是跑不动了,只能看着尉迟靖拍拍手,眯着眼睛笑,走到她的面前来。
“尹凤,你别走了,以你的能力,留在这里或许还能帮帮我们,你出去后呢,却有可能害我们,特别是你知道了我们被困在这个阵中,谁知道你会做出何等样的事情来?最重要的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打和帝的主意,他是我爱的男人,他也爱我,我和他是不会分开的,中间也容不下别的任何人,你明白了吗?”
尹凤虽然被绑住了,很是狼狈,却依旧冷笑道:“尉迟靖,你真是贱人,当初不是因为和帝他强占了你,你才召唤了飞旋刀杀手来杀他吗?这会怎么好像非他不嫁,爱得要死要活了?我就没有见过你这么贱的女子!”
“你懂什么?他要我,我自是要给他的。很久之前,我便想把自己给他,是他谨守君子之礼,总想着要给我一个风光的大婚后才会与我在一起,结果我们错过了那么多的好时光,现在我和他终于在一起了,我只有欢喜,又怎会因为他强占了我,就产生杀他的念头?”
尹凤仔细地盯着眼前的尉迟靖,只见她笑得很开心,眯着的眼睛是她的标志,还有那轻松惬意的模样,与之前尉迟靖警张而矛盾的心态完全不同。
她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你,你不是尉迟靖,你是谁?”
“你猜猜。”眼前的女子还是笑得很开心。
尹凤首先想到的是沈婥,因为这里是永阁。
但是沈婥不会和曹炟的感情如此之深,当下道:“你是,安歌?”
女子的笑容更深了,“我就跟况离说了,能留在曹炟身边的女子,果然都是聪明的女子呢!但其实,我是安歌,还是尉迟靖,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这个,我找回了自己而已。夥”
说着,她晃晃手腕上的铃当,铃当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声音。
却正是曾经的那串引魂铃。
只是尹凤并不知道这引魂铃的作用,但却知道,安歌曾经是拥有一串引魂铃的,后来一直保存在曹炟的手中。
尉迟靖也不多解释,扯着一根细细的丝线,像牵着小狗般的,“走吧,我们今天还忙着呢,我们去找况离。”
尹凤不想走,无奈根本不是尉迟靖的对手,身体是不由自主地被她操控着往前行去了。
此时,永阁廊檐下,尹凤的身体还在那里盘腿坐着。
……
曹炟到达碧落行宫后,就见整个宫苑已经不是上次来的模样,被拆得七零八落,有一部分则被深挖三尺,可以隐约看出下面用青砖和糯米泥制成的建筑,像是八卦图的一角,在矮壁上却又刻上了不同的花纹,看起来很是奇特,夏炚马上跳下去,细看那花纹。
乌弋山乍见夏炚,眸子里闪过一抹愤怒,所谓仇人相见,分外脸红,夏炚当初利用巫灵逸就是利用他,他也跟着跳下去,便与夏炚打在一处。
二人武功都很高强,特别是乌弋山,曾经的悍将,战争疯子,此时放开了打,当真气势如雷轰,夏炚的武术规矩,身形灵动,才过了不过片刻,就已经互交了数十招,而且彼此出招都是狠命地往对方的死穴上打,曹炟在旁看了片刻,知道这样打下去必会出事。
便喝了声,“住手!”
乌弋山和夏炚如同没听见似的,曹炟便向聂玉郎使了个眼色,聂玉郎立刻抽出大刀,他本来就是江湖人士,少懂政治,来到曹炟的身边也不过是护卫曹炟的安危,此时一刀下去,便如同要劈山碎月,夏炚与乌弋山若不撤手,必为其所伤,二人当然不肯吃这个亏,齐齐撤手,听得聂玉郎大喝一声,“皇上说让你们住手!”
乌弋山和夏炚互视了眼,皆冷哼了声。
曹炟这才走过来,“你们要打,出去打,不要打扰朕救靖儿。”
现在救这个女人,才是重要的事情,夏炚咽下了这口气,故作云淡风清地道:“这位聂兄好身手,倒是罕见得很。”
聂玉郎一抱拳,“过奖了!”
便回来站在曹炟的身边。
乌弋山道:“和帝,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把这个家伙带过来!”
“他自称是杨公之弟子,说不定能堪破此局。”
乌弋山哼哼一笑,“那我还要说,我们巫国是燕王麾下,燕王比之杨公又如何?”
谢流云不知何时已经来了,这时连忙插了句,“乌弋山大人,夏君,二人何必争此名头?如今碧落行宫地下现出异象,双方正好可以在这里大施拳脚,不过今日车马劳动,谢某已经替皇上备好了酒宴,请皇上及二位先行去竭息片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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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流云经营百福楼多年,对于人情事故方面的事很是在行,当下几人不再争辩,随着谢流云至碧落行宫最偏僻的一进小院,此院因为地势较高,又与其他宫苑并不相连,因此决定最后拆除它,目前还是能够暂时用作行宫,虽然小了点,却比临时搭帐强多了。
正厅内果然酒菜已经摆好,颇为丰盛。
谢流云眼见三位顶尖人物各自坐了个方向,形成正三角,似乎并没有留他的位置,于是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乌弋山执起酒杯,倒满酒,“不打不相识,英雄惜英雄,既然刀剑不能见高低,今日便以酒为准,谁先倒了,谁非好汉!”
夏炚也执起杯子,“斗酒?我夏炚从来未怕过。”
夏炚虽然没有千杯不醉之名,却也是喝酒好手,这里头酒量最不行的反而是曹炟,因小时候身体弱而致一饮酒便醉,到后来又觉得饮酒误事,便干脆少饮,见他们二人斗酒,曹炟并不阻拦,自顾自地夹了几根菜吃了。
三人各自代表不同的国家,自也很少提到有关政事,毕竟在喝酒,万一说漏了嘴就不好了,大约一个时辰后,眼见乌弋山和夏炚已经喝到皆要醉了的程度,曹炟觉得甚是无聊,便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盒状物,打开,却见里头空空如也,盒子里并没有东西,他怔了下,只觉得头脑一阵轰鸣白光,盒子也啪嗒跌在地上。
乌弋山和夏炚虽然喝醉了,却依旧发现了曹炟的异样,乌弋山大着舌头问道:“和帝,你,你怎么了?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夏炚也笑道:“这可是你的地盘儿,你若丢了东西,可别赖在我们的头上……”
说着又举杯,向乌弋山的杯子碰了下,“干!”
这二人脑子已经半混沌,虽然觉得丢了的东西可能很重要,毕竟还是没有多想。只见曹炟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去,拉开门,吸了口外面的空气,才觉得刚刚快要窒息的感觉,终于过去。
他不再管这二人,而是奔往挖开的碧落行宫。
他要怎么告诉她,他竟丢了他与她的定情信物。
引魂铃,不见了!
他从未如此慌张过,以前尉迟靖的记忆被重塑,她把他当仇人,可是他很欣慰,毕竟她还在他的身边。可是现在,她不但人不见了,连她的引魂铃也不见了,感觉上她似乎是真的要消失了。
就在这时,谢流云忽然过来,手中拿着一个卷轴样的东西,“皇上,刚才他们在清理残土时发现了这个,按道理说,这地下埋的东西,肯定是有些年程了,但是这卷轴的样子像是很新,仿若就是大殿里您常用的卷轴呢,微臣没敢打开,请皇上亲阅。”
曹炟收敛了下刚才几乎要被丢失引魂铃击溃的神智,将卷轴接了过来,只见上书这么一行字,“和帝,东西我没打招呼自取了,等出去后带给你。”
落款正是“尉迟靖”。
曹炟乍见这卷轴,刚才极悲的心情又到极喜,往四周看看,连忙唤道:“靖儿!靖儿,你在哪里?”
曹炟就这样在零落破碎碧落行宫之间走动着,到处都是被拆得差不多的残恒断壁,夕阳西下处,青色的夜幕渐渐降临,不知道哪里突起一片淡雾,曹炟走在这淡雾中,身影被拉得很长很淡,脚步高低不平,周围还有叮叮光光的声音,是士兵们在继续干活儿,曹炟觉得,尉迟靖就藏在这残恒断壁的哪里,继续呼唤着,“靖儿!靖儿!”
而这时的尉迟靖,忽然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
腕间的铃当也在铃铃作响,她站在那儿半晌没动,眼睛却渐渐地湿润了。尹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道:“尉迟靖,你是不是想明白了什么?你要是想明白了就把我放了吧,你可知道你在玩火?我现在进入此阵,用的是我自已的血气,若我一直不回去,我会死在永阁的。”
尉迟靖根本没听到她说话,她只听到曹炟,在一声声地呼唤着她,她知道此刻她见不到他,但他能听到他的声音,她听得出那声音里透出来的悲伤和深情,她不能不哭,这一直以来,这个男子,为了与她的一段情,付出的太多,到了现在,她却依旧让他在为她悲伤。
她忽然想起来,当年他带着装着沈婥尸体的水晶官,出现在安平郡,他因为悲伤思虑太重而吐血,他和她护着水晶官,免得那些杀手们闯进来,生死一线时,他没有逃,想的只是护住沈婥。
一点一滴都那么鲜明的浮现出来,她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抬起袖子狠狠地一抹,将泪水擦去。
听到尹凤还在那里道:“……你知道我叔叔是什么人,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只怕他一定不会放过皇上,同样也不会放过你。你明白吗?江山稳固,靠的就是尹军,没有尹军,就没有现在的邾国,更没有现在的皇帝!”
其实尹凤一直厌恶尹家,她也从没有把自己当成尹氏一族的一份子,她起初同意来到曹炟的身边,完全是为了尹铉的承诺,只要她控制住了曹炟,成了曹炟的女人,曹炟的皇后,那么她的母亲自然母凭女
贵,成为尹家的主母。那么她们母女,曾经所受的委屈,都不再是委屈。
然而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却和尹彩玉一样,只求自己的敌人,能够看到尹铉的份上,能够因为惧怕于尹氏一族,而放了自己。
却见尉迟靖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尹凤,我不会放了你,不会再让你去害他!反正我也不一定能出得去,既然如此,我们都不要出去了,让他好好的生活下去好了!”
尹凤的心蓦然一沉,但见她刚刚哭过,眼睛还些微红肿,大概什么也听不进去的,当下闭了嘴。
二人再走了片刻,眼前出现一处漂亮的宫苑。
竟是曾经的未央宫。
当然未央宫也变成灰扑扑的模样,在他们的眼里,整个世界都是扑灰灰的,只有尉迟靖身上是有彩色的,尉迟靖带她进入一个房间,只见一个男子正伏案,也如之前的尉迟靖一样,正在纸上演算着什么,听到动静,头也不抬,道:“靖儿,我是没有骗你,我真的看见沈婥了,你知道的记忆反正已经恢复了,该明白沈婥就是你自己,你说你明明在这里,怎么又会出现沈婥?”
尉迟靖愣了下,“真的看到了啊?可是怎么会呢?”她走过来,看着他在纸上画的那些,又道:“这是什么?”
“我找到了一条新的路线,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说到这里他终于抬起了头,然后看到了黑着脸的尹凤。
这二人应该算是第一次见面,况离不由讶然道:“这阵居然还能有人进来?”
尉迟靖笑道:“算她倒霉,永阁那里阵门大开,她用了血引术,魂体分离来到这里,这却是好,她是个坏人,我见她施惑心术想害和帝,所以把她绑到这儿来了,况她也有些本事,或许能够误打误撞,能让我们从这里头出去。”
况离上下打量了尹凤几眼,道:“细眼细嘴,确是妖物,结果却是不大好。”
况离和尉迟靖都是风水方面的专家,对于人面风水自有研究,所以看了眼,便能看出此人平生大致的福气。
尹凤愤怒地瞪了他几眼,向尉迟靖道:“怪不得你藏在这里头不出去,敢情还在这儿藏了个小白脸儿,皇上真是好笑,还四处找你,却不知你在此处逍遥快活得很。”
尉迟靖也不理会她,便将手里的丝线绑在桌子腿儿上。
奇怪的是,就这么一根细细的丝线,居然让尹凤就是挣不脱。
拴好后,尉迟靖向况离道:“饿了。”
况离只好放下手中的笔,“正好那会儿有人端了饭菜经过,我取了些食物放在那里,你去吃吧。”
尉迟靖看到另外一个桌上放着几个馒头还有鸡腿,便走过拿了只馒头咬着,见尹凤瞪视着她,她道:“你不是实体,你不用吃饭的。”
尹凤切了声,扭过头不看她。
况离又看了看自己画好的方位图,道:“这个倒阴阳的八卦阵,真是很恶毒。又是在先祖皇帝的时候就建好的,想必从那时候就已经直下了隐患。邾国至今还没有完全的分崩离析,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的这几位皇帝的能力太强,也或许是因为你的加入改变了一些事,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天下,除了杨公,倒有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若是杨公所做,那么又为何培养出你这么一个弟子?似乎专程来破坏这些。”
尉迟靖叹了声,“这就好像自己的左手打右手,大概就是觉得好玩儿吧。”说到这里,她又笑道:“没想到我师父是个老怪物,当初我怎么就信了他的话,什么三世情缘,手心里的朱砂痣……”
“你不生气?”
“至少有一点他说对了,我的确有三世情缘,而那个人也的确成为了皇帝,只是他的心上没有朱砂痣。”
“话说回来,和帝忽然赶到后山,必有其原因,想必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去的,我又看到沈婥在阵里出现,莫非,他是为着沈婥才来到后山?”
尉迟靖微怔了下,“沈婥?”
一边静静听了半晌的尹凤忽然插嘴道:“呵,看来皇上还真是个痴情的人儿,虽然身边有个陈留公主,还是忘不了曾经的情人,我觉得他说的对,肯定是与沈婥有关,当年沈婥死了,他还抢出她的尸体呢!活人是没有办法和死人争的,尉迟靖,你也比我强不到哪去。”
尹凤倒是听说过传闻,说沈婥、安歌和尉迟靖,有可能是同一人,但毕竟是传闻,她才不信世上真有这样的事情。
况离看向尉迟靖,“怎样,和曾经的自己争风吃醋的感觉如何?”
“哧——”
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尉迟靖只是一笑。
……
其实夏炚的酒量是真的好,乌弋山的酒量也不差,二人见曹炟出去的时候,他们自然也就跟出去了,看到曹炟有些失魂落魄的到处寻找尉迟靖,二人心里都有些异样的感觉,其实撇开江山来说,像曹炟这样的男子,尉迟靖这样的女子,该有自己幸福的爱情,他
们应该是好好的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不是这样呢?
夏炚忽然说了句,“乌弋山,她跟着你们谁,都得不到幸福,我要带他走。”
乌弋山只是冷笑,就凭着曹炟对尉迟靖的感情,他想带她走?除非曹炟死了。
当天晚上,因为夏炚的指点,众人继续开挖,因为兵多将广,拆一个行宫实在是小事,到天亮的时候,就已经又往前挖了很大一片,果然是个倒阴阳八卦,每段矮墙上都刻着奇怪的花纹,间惑还有经文,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短句。
有个士兵就发现了这样的一句话,“天命所定,谁要逃不脱。”
又有一句,“蛇行天下,素手翻天。”
这些短句意义不明,然而却是他们唯一还能比较看得懂的文字了,其他的经文、符文和花纹,更是让人一头雾水。
夏炚逛了一圈儿,眉头微凝,久久不言语。
乌弋山道:“别装深沉,到底看出了什么?”
“这倒像是个,鎮壓阵。”
“何意?”
“就是,以前,有人用倒阴阳八卦去震压妖魔鬼怪,或者是那些大奸大恶之徒,当然也有好人被冤枉,而被恶人鎮壓的。”
“意思是这地下,可能有什么厉害的妖物?”乌弋山也担忧起来,莫不是尉迟靖和况离,真的与地下的什么妖魔鬼怪给缠住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时,人有道:“参见皇上。”
第453章 尹彩玉遭遇石隐
却是谢流云无意间看到曹炟站在那里,显然已经听到了夏炚和乌弋山的话,此时一双眸子里满是黯沉,走到夏炚的面前道:“若这里真的鎮壓着什么,靖儿是不是已经遇上了?既然整个碧落行宫都是为了鎮壓那东西,想必它非常的厉害,夏炚,既然靖儿能进去,想必你也能进去,你为什么现在不进入这个倒阴阳八卦阵去看看呢?”
夏炚冷笑,“若是我将她救出来,她就是我的女人。”
曹炟愣了下,又道:“你可以把我送入阵中去。”
夏炚摇头,“不可以。和帝,说实话,此阵未被破坏之前,或许我们还是有机会的,但是现在,我们没有机会了,除非他们出来,否则我们谁也进不去。夥”
……
这时候,有人来报,“皇上,宫里来人要见皇上。”
曹炟转过身,就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尹彩玉。
眉头拧了下,刚想说不见,便听得尹彩玉喊道:“皇上,请您救救凤儿!颏”
他只好点点头,招手让她过来。
尹彩玉一过来,便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地道:“皇上,凤儿不行了!”
“怎么回事?”乍然听闻此消息,曹炟也是吓了一跳。
“皇上,凤儿一定是中邪了!”
“起来细细说!”
接着,尹彩玉便说了有关尹凤的事情。
“皇上,凤儿那日出门送您,可是您已经到了宫门外,她只能在城墙之上目送您离去,我想她的心情一定不好,之后果然没有见她回转,我想她到晚上一定会回来的,没想到晚上也没有回来,我便让人四处寻找,终于到今日清晨时分找到了她,却是倒在永阁,人已经昏迷不醒。”
“永阁?”曹炟微感错愕。
“我了解凤儿,她向来心思沉重,莫非是因为心病才倒下?当下便叫了太医来把脉,结果,结果太医说,凤儿呼吸微弱,神魂俱灭,已经是,没法救得了,现在只靠着千年人参吊着命。”
“无缘无故,怎会病到如此程度?是不是又受伤了?”
“太医检查过了,内腑的伤一直没有痊愈,倒不至于要了命,并无外伤。”
“她现在在哪里?”
“在宫里,她,她现在命悬一线,实在不宜挪动,我只好让人看护着她,亲自来通报皇上。”
曹炟感到有些头疼。
自从那些香艷旖旎的梦,他刻意避免与尹凤再见面,却不知道她忽然病得如此沉重。
想了下道:“你先回宫吧,朕会派人通知秦越人,让他去救治尹姑娘。”
秦越人的大名,在场之人都听闻过,尹彩玉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是略微的失望,“皇上,凤儿已经命悬一线,您也不回宫探探她吗?”
“尹姑娘吉人天象,自会没事的。”
尹彩玉又道:“找到公主了吗?”
曹炟摇摇头,“没有。”又继续叮嘱道:“我会让人把永阁封起来,以后没事别去永阁逛。”
尹彩玉应了声是,有些依依不舍地道:“那,那若皇上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回去照顾凤儿了。”
曹炟说了声好,又继续道;“这件事,尹大将军知道了吗?”
尹彩玉怔了下,答道:“应该还不知,不过延寿堂哥已经知道了,现在也守在凤儿的身边。”
既然尹延寿都知道了,那么瞒不瞒着尹大将军,似乎也意义不大,当下道:“你走吧。”
尹彩玉又施了一礼,便离开了,却是一步一回头,一双水眸在曹炟身上转来转去,一幅依依不舍的样子。
一路上,尹彩玉心情很复杂,一方面觉得曹炟未免不尽人情,居然在尹凤生死关头的时候仍然不亲自探她,一方面却又觉得这样不是很好?他并不是对她一个人这样的无情,而是对其她女人一样无情,让她的心理平衡不少。
刚入城,就遇到表歌杨凡,他正带着几个人在巡城,见到她的马车,便厚着脸皮拦了下来。
尹彩玉皱皱眉头,“杨凡,你不想活了,敢拦我的马车?”
杨凡笑嘻嘻地道:“彩玉,这么久没有见到你,这一向可好?”
其实尹彩玉对杨凡并没有多大的恶感,若放在普通人群里,杨凡也算是个人物,当初从汾城巡城换到了安阳巡城,虽然还是巡城,官职却高了不少,其实他现在也不必常常巡城了,尹彩玉回府的时候,听闻府里亲戚传话,杨凡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在巡城的时候可以顺便遇见尹彩玉。
尹彩玉正受情伤,犹豫了下,干脆从马车上下来,微笑道:“杨凡,我过的好不好,与你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杨凡抱着胳膊,顾做轻松,“怎么和我没关系,我怎么着也叫你一声妹妹。”
忽然看到旁边有卖糖葫芦的走过,赶紧追上去买了串糖葫芦,笑嘻嘻地递到尹彩玉的面前,“彩玉,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玩意儿了
tang,给你。”
大概这串红艳艳的糖葫芦,真的触动了尹彩玉的什么心事,她默默地接了过来,道:“杨凡,我说真的,你不要对我存着什么心思了,我这么说都是为了你,大家都知道,我是迟早要嫁给皇上的人,你这个土老冒,怎么能和皇上比?再说,我早就不喜欢吃糖葫芦了。”
说着便将糖葫芦扔到了地上,斜着眼睛看它,躲过杨凡的目光,“没事的话,我走了,你别再拦着我了。”
尹彩玉说着,便又要上马车。
杨凡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吗?你已经被皇上厌弃,现在皇上的新寵是尹凤,那个你从小就讨厌和看不起的外室之女!你何必让自己这样的辛苦,你明明有别的路可以选的。”
“我不选,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尹彩玉的眸子里蓦然浮起浓浓的水雾,没等杨凡回答,她已经道:“因为不管他喜欢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他!我每次见他,哪怕我只是在尹凤那贱人的身边做个陪衬,但只要能见到他我就觉得开心!杨凡,如果你懂得爱情是什么,你就明白我现在的感受。”
杨凡终于放开了尹彩玉的胳膊,眼睁睁地看着她放下了车帘,杨凡紧走几步,“尹彩玉,谁说我不懂爱情!我爱你!我自然能明白你的感受!”
尹彩玉却始终再没有掀起帘子。
尹彩玉回到宫里后,已经有人先于她回宫,并且请秦越人到了尹凤所居之处把脉。
尹彩玉不想进屋,又想到之前他们说起的那个永阁,沈婥曾经住过的地方。皇上说封了它,不知道当真封了没有?
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她竟然想再去看一眼。
路过林荫小道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往冰室而去,尹彩玉一时好奇,便跟着往前走,发现那白衣人居然是夏炚。之前还看到夏炚在碧落行宫呢,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尹彩玉想着,大家的动作都是快,她只在路上耽误那么会儿,就赶不上了呢。
夏炚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四个人,看装束就似乎是那日进宫的那四个侍卫,进入冰室后好一阵子没出来,她便想着,这夏炚虽然亦是帝王,却对这个云夫人有些情的,她虽是死了,但能够得到这个男人的一顾,也算是死而无撼了,不像自己,若是死了,曹炟恐怕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脑海里忽然出现当初,曹炟也曾与她似乎亲密无间,二人轻拥的景情,虽然她知道,他那样做必有其目的,但那样的时刻,竟也是最幸福的时刻了。
尹彩玉默默地走开,到了永阁。
果然发现永阁已经被封了起来,周边也有侍卫把守,不让任何人进入。
一个死去的人,都被如此重视,而她,活得却像一个孤独的游魂。
……
冰室内。
白衣人围着明云夕的尸体转了一圈儿,将她身上的白布掀开,仔细地打量了这尸体片刻,才道:“再漂亮的人儿,死了以后也只剩余恐惧的感觉。你瞧这小脸儿,青白的颜色,一看就是死去的肉,还有这僵硬的尸身,根本就和外面那些枯了的树木又有什么不同?我现在倒是越来越佩服曹炟了,当年他抱着沈婥的尸体,千山万山寻觅良穴,唉呀,令人感叹呀……”
明云夕的眼睛还是半睁着的,大约真的是死不瞑目。
白衣人看得很有趣,笑着对着她的脸道:“夕夕,你好,我是你的夫君呀,你的夫君夏炚,你看我像不像?是不是一点儿都分不出来呢?”
明云夕自不会再回答她的。
她得意地哈哈哈笑了起来。
这时,侍卫中一人道:“静姝,你莫要再耽误了,我们这就走吧。”
说话的声音清朗好听,只是带着些风霜之色,白衣人一笑,“煜,你又叫错我的名字了,我叫石隐。再过些日子呢,我就是堂堂的天烬皇帝夏炚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许再叫静姝了,唉……静姝以前是什么样儿,我都忘了呢。”
原来这伙人,并非是夏炚,而是曹煜和石隐。
曹煜又道:“以夏炚之前定好的计策,他其实并不想这么早离开邾国,再加上尉迟靖的事情,他耽误的时间可能会更久,而我们运走明云夕的尸体,他是绝对不会发现的,就算发现,也以为是曹炟护卫不力,或者是曹炟使了什么手段,连个死人都不放过,总之,只要我们顺利离开皇宫,到了小四河,一切都由得我们来掌控了。”
石隐笑道:“可不是,到时候,咱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小四河的那些将士们,可能都迫不及待的想打一场呢!我要让小四河将士们的铁骑,踏遍了四海疆土,我要让曹炟和尉迟靖跪在我的脚下,企求我的原谅!”她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要防乐极生悲,现在一切还只是个计划,若有一环出差错,便会出大事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好啊!”石隐说着,忽然从怀里拿
出短刀来,毫不犹豫地又在明云夕的身上,刺了好几刀。
见她似乎不解恨还要继续刺,曹煜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我要让她看起来比现在更惨,介时,车渠国她的父王看到她死的这样惨,你说会不会为自己的女儿讨个公道?要知道,车渠国的国王可是很疼爱这个女儿的,而上次曹炟送往车渠国的信,不过是被我半道截了而已,那封回信根本不作数的,这位明云夕,想必在车渠国受尊重得很,毕竟当初是她做了夏炚的云夫人,才挽救了车渠国,他们对她只有感激,若知道这样的一个女英雄,居然被曹炟如此害死,想必必定群情激愤,难以压制。”
这样一来,曹煜也不好拦着她了,石隐又继续在明云夕的身体上刺了几刀,这才罢休。
之后,一行五人,带着明云夕的尸体从冰室里走了出来。
刚走不远,便见到一群巡卫,石隐很自然地拿出腰牌,向他们晃了晃。
最近这天烬皇帝亦在皇宫中,众人都知道,当下没有再阻拦,反而是不远处逛回来的尹彩玉道:“夏君,你们这是要带着车渠公主离开了吗?”她的目光落在后面四人抬着的窄长箱子上,它看上去像是个储物箱,并不是棺材。但因为他们是从冰室里出来的,与那些巡卫不同的是,尹彩玉自然而然将这箱子看成是棺材,因此有此一问。
石隐的眼睛转了下,装成沉重的模样,“是啊,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不能再耽误,我必须带她回去,给她父母一个交待。”
“那你不继续再寻找陈留公主了吗?”尹彩玉继续问。
“公主的事情,自然由和帝负责,我与公主非亲非故,没有道理继续留在这里打扰。”
尹彩玉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点点头道:“那你们慢走。”
石隐眼见她要转身离去,忽然道:“尹姑娘。”
尹彩玉又停了下来,“夏君还有事吗?”
“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眼见尹姑娘对和帝如此深情,和帝却对尹姑娘并不上心,因此替尹姑娘感到不平而已。反正我现在也快要离开了,有些话想对尹姑娘说说,毕竟我是男子,最知道男子心里头在想什么,若尹姑娘愿意听的话,可随我们走一段儿,随便聊聊。”
“哦,也好。”听着是与曹炟有关的,尹彩玉并未多疑,便与他们一道儿走,“夏君要离开,本该是相送一程的。只是皇上太忙,所以才没有相送。”
“他是个无情的人,你不必替他解释。”石隐似乎是打趣般地道。
这话惹得尹彩玉噗嗤笑了起来,“夏君说的对,他的确是个无情的人。”
石隐一改之前夏炚留在尹彩玉心目中那严肃的模样,与尹彩玉有说有话,往宫外行去,路上遇到巡卫很多次,对于他们抬着个大箱子也感到有些疑惑,但是因为有尹彩玉跟着,便也不多做询问了,毕竟如夏炚这样堂堂一国的皇帝,还有尹彩玉这样的身份,绝不会是偷窃宫里的什么,说不定是皇帝赏了什么。
就这样,顺利地出了宫,尹彩玉顿住了脚步,笑盈盈地看着石隐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男子的心思果然是难猜。”
石隐一笑,“那也没什么难猜的,尹姑娘,你再陪我往前走一段儿吧,我与尹姑娘交浅言深,很是喜欢尹姑娘,有个东西想要送给尹姑娘。”
尹彩玉盛情难却,欣然答应,“好吧。”
一行人到了一个小巷中,石隐手探入怀里,“尹姑娘,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尹彩玉颇感兴趣地向前一步,就见石隐手中寒芒一闪,刚刚刺过明云夕的匕首,噗地刺入了她的身体,她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惊诧莫明地抬眸,看着石隐,眸子里全部都是茫然,然而她终是不算糊涂,一只手忽然抓在了石隐的脸上,“你,你究竟是谁?你不是夏君……”——题外话————亲们,今日有二更。
第454章 揭秘当初的人面虫真相(二更)
噗——匕首又拔了出来,石隐冷冷地将尹彩玉推开,尹彩玉踉跄了两步,靠到了墙上,嘴里也开始流血,双眸不甘地狠瞪着石隐,却再也说不出话来,身体慢慢地滑下去,最后倒在墙根下,抽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曹煜嗡嗡地道:“你其实可以不杀她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心疼了?说起来,这个尹彩玉也是才女一个,人长得又漂亮,你说曹炟为什么不喜欢?他心里就只有那个尉迟靖,煜,你心里是不是也只有那个尉迟靖?说不定你心里不止有尉迟靖,还有尹彩玉这个小贱人,反正她们都是美人,而我是不男不女的——”
他越说越恨,越说越悲伤,脸孔渐渐地扭曲,曹煜见状,赶紧过去将他拥住,“莫要这样轻贱自己,在我的心中,你一直是最美的。”
石隐固然不会相信他的话,但这话确实也有些效果屋。
他冷笑了一声,将匕首上的血迹擦干净,收入到刀鞘中,看也不看曹煜,将他推开道;“我们走吧。”
就这样,明云夕的尸体,被带出了城添。
留下尹彩玉的尸体在小巷中。
直到天将要黑下来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小巷中发现了尹彩玉的尸体,惊声大叫了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在不远处巡街的杨凡听到声音,率着人走过来。
只看了那尸体一眼,便觉得心碎神散,几步奔过去将尹彩玉狠狠地抱在怀里,悲声唤道:“彩玉!彩玉你怎么样!彩玉!”
一个巡城兵走过来,探了探尹彩玉的脉,向杨凡说道:“杨大哥,这女子,已经死了多时了。”
杨凡一把推开那人,仰天大喊道:“彩玉!彩玉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拦住她的马车,竟是他们有生之年,所见的最后一面。
当晚,杨凡抱着尹彩玉的尸体,到了尹府。
得知消息的尹金哭着奔出来,将女儿的尸体迎入府中。
几个时辰后,在碧落行宫的曹炟也得到了消息,当时他正在看折子,听到消息后手中的折子不由自主地落在桌子上,好半晌才淡声道:“真的死了?”
奏报之人道:“皇上,尹姑娘的确已经过世,尹府的灵堂已经搭起。”
……
清晨,尹府大院。
尹彩玉的尸体已经入棺,棺盖尚未盖住。
曹炟和谢流云进入院子,诸人皆跪下参拜,山呼万岁。
曹炟先走到尹金的面前,将他扶起来,“尹大人,人死不能复生,您要节哀顺便。”
“皇上,小女,死得冤!”尹金声音擅抖,鼻头红肿。
尹彩玉这个女儿,自小聪颖,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兼之相貌又好,当初曹炟刚刚登基时,尹彩玉即被选为未来的皇后,一家人也都将这个女儿当成未来皇后那样宠着,后来虽然因为夫人之愚蠢而被皇上厌恶,却依旧并未被家人所厌恶,相反,尹彩玉的失落与失意,家人都看在眼里。
尹金是很理解自己的女儿的,自也是加倍疼爱,没想到,她还是这样莫名其妙地走了。
曹炟道:“尹姑娘死得不明不白,朕一定命人查清楚真相,为尹姑娘讨个公道。”
曹炟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
“哈哈哈,查清楚真相?!讨个公道?!笑话!这世上,还会有谁如皇上你这样负她至深?还有谁像皇上你这样欠她一个公道?”话音未落,那妇人已经冲到了曹炟的面前,双手成爪便要来撕扯曹炟的衣领,谢流云首先出手,将那妇人一把推过,“夫人,莫要借此发疯癫!”
众人看向这妇人,却正是当初与尹彩玉住在宫里一段时间的尹彩玉的娘亲,当初为了让尹彩玉尽快得到曹炟,居然出了一个点子,让尹彩玉在曹炟的饮食中放了药,结果却间接促成了曹炟和尉迟靖,而尹彩玉因为这件事彻底被皇帝厌弃,这妇人因此觉得自己害了自己的女儿,常自责不已。
此时女儿竟死了,她更加受不了,才不过一夜,已经是双眼发红,披头撒发,目光涣散的模样。
听到谢流云如此责怪,妇人更加地疯笑了起来,“是啊,我是在发疯癫,我疯了,我要疯了!告诉你们,我们尹家不会放过你们的!不会放过你们!”
她说着居然猛地低头往棺材撞去,好在尹金向来了解自己的这位夫人,早就防着这手,这时手疾眼快拦住她,死死地抱住,“夫人啊,你不能这样,你再这样,我还如何能够活下去啊?”
谢流云见这妇人实在是激动得厉害,便伸手在她颈上敲了下。
妇人便昏了过去,尹金吓了一跳。
谢流云道:“尹大人,尹夫人只是晕了,让人带她去休息吧。”
尹金这才应了声,让人架着这妇人离开了灵堂。
尹夫人的忽然疯癫,令在场诸人都侧目,而曹炟很明白尹夫人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时便走到
tang棺材前,只见尹彩玉安静地躺在棺木里,她活着的时候,其实他并未好好地打量过她,她死了,他才发现,或许以前他真的对这个女子过于冷漠了,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而已。
仪容已经整理过了,换上了一身锦衣,脸蛋上涂了些胭脂,看起来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只是被刺伤的地方,隐隐可见血迹渗出,一片湿辘。
一个好好的女子,因为凶徒的逞凶,就这样死去了。
虽然并非他下的手,但他到底曾经那样地对着他笑过闹过,所以心头还是异常的难受,特别是想起最后她去见他的时候,其实尹凤病了,她完全可以派随便一个人去通知他,但她却亲自去了,无外乎还是想借机见他一面罢了。
她离开时,他感觉到她依依不舍的目光,然而他并未挽留她。
曹炟不忍心再看,转过身来,看到跪在灵堂下的杨凡。
他的头上缠着白布,目光有些呆滞。
曹炟走到他的面前,道:“杨凡,听说是你发现了尹玉的尸体?”
杨凡先给曹炟施了一礼,才道:“回皇上,正是小人发现的尸体。”
曹炟道:“那边说话。”
杨凡便跟着曹炟来到了隔壁的安静的房间,曹炟道:“你是否已经查出些什么了?”
其实杨凡送了尹彩玉回来后,就立刻回到了案发现场,立刻组织人去查案,到了此刻,倒真的是有些线索的。
只是……
杨凡的目光略微有些闪烁,似乎很难下定决心。
“有话就说,皇上在此,你还在犹豫什么?”谢流云提醒道。
杨凡这才道:“是,是,皇上——”
接着又道:“经过小人调查,昨天傍晚时分,有人看到一白衣人为首,四个侍从模样的人,与彩玉一起由宫中走出来,之后,彩玉便出了事。根据那些人的描述,那白衣人倒像是最近在宫里做客的天烬帝夏炚,而那四个黑衣人大约是他的侍从,据小人分析,能够自如出入宫中,非特许或者名刺,无法做到,即使那人不是天烬帝夏炚,也是宫内之人。”
杨凡说这话的时候,隐隐地透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既然是宫里的人,与曹炟自然脱不了干系。
总之,尹彩玉死了,就是曹炟的责任。
谢流云听得眉头紧拧,“不可能是夏炚,昨天他一天都在碧落行宫,没有离开过。”
杨凡看他一眼,显然对他的话不以为然。
若是凶手去杀手,都能被人发现行踪的话,这世上还有破不了的凶杀案吗?
曹炟却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向谢流云道:“谢大人,你记得不记得,当时车渠公主明云夕出事的时候,似乎也有人看到是夏君模样的人进入死牢。莫非,是当真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不是夏君,却易容成夏君的模样,四处行凶?”
谢流云忽然想到了什么,蓦然倒吸了口冷气。
“皇上,恐怕不是普通的易容,而是——”
谢流云那吞吞吐吐的模样,简直就跟见了鬼似的……
曹炟却还是有些疑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流云见杨凡在场,并没有立刻说出来,只道:“杨凡,你退下吧,继续调查此案,直至水落石出。”
杨凡道:“是,小人一定会查出真相。”
说完便退下了。
谢流云这才道:“皇上,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曹炟不明所以,只道:“何事?”
“当初,安姑娘从天烬大墓归来,敬和皇帝宣传,齐王爷葬身于天烬大墓。那时,安姑娘便在宫中暗暗行动,开始策划为齐王爷报仇之事。那时候,我并不在宫中,所得消息有限,有次无意间听说了一个消息,好像是说,宫里原本被圈禁着的夏炚,忽然疯了,说自己不是夏炚,整日里又哭又叫。”
曹炟皱了皱眉头,发生这些事的时候,他可能还在渝州养伤,他虽然没死在天烬大墓,可是差不多也去了多半条命。
后来好不容易才回到安阳,却已经无法挽回很多事,导致安歌跳城楼殉情自杀。
这些事情想起来便很心痛,事过后,曹炟没有再详加打听。
也是因为听到安歌的名字,想到安歌的影子,便会痛到不能自己。所以对当时的时候,曹炟其实一直知之不详。
谢流云又继续道:“我觉得这件事很是蹊跷,夏炚被圈禁两年,怎么会忽然性情大变?后来我使了钱让人在宫中打听,才听到这样一个消息,说是不但夏炚性情大变,还有一人亦是性情大变,便是当初皇帝身边的女人姬静姝,这女人原本是极恨安姑娘的,但是最后不知因了何事,居然帮助了安姑娘。”
“歌儿向来善交友,不过与这姬静姝却向来便不合,这件事的确是很奇怪。”
谢流云又道:“不知皇上还记得曾经巫灵逸使用过的人面虫吗?”
这么一说,曹炟忽然明白他想表达的是什么了,莫名惊诧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流云又继续道:“城破之前,我其实约见过安姑娘,虽然那时候安姑娘身边已经有许多暗卫盯稍,敬恒皇帝对她也并不是十分的信任,可是我依旧在安姑娘的安排下,见过她一次。当我向她求证,齐王爷是否真的死在天烬大墓,她只是默默地点头。然后我又问,被圈禁的夏炚,是否已经不是原来的夏炚,她并没有回答我,但她当时的神情我忘不了,分明就是一种很快意的笑,只是那笑却被敛成淡淡的一抹。”
“所以后来,夏君得到先皇遗旨,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有安姑娘帮忙,他得到这个自然不难。而且经过我的侧面验证,我怀疑当初被圈禁的已经不是夏炚,而是另外的人,是安姑娘用了巫灵逸的人面虫,造了另外一个夏炚,代替夏炚被关在那里,真正的夏炚早已经逃了。”
“是了,巫灵逸的人面虫煞是邪气,以歌儿的性子,私下里捉两只玩儿,倒也是有可能,一般人也不可能养得活这人面虫,也只有歌儿能做到。只是,她到底把谁变成了夏炚,代替他被圈禁呢?”
“很有可能是姬静姝。”谢流云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竟然是她!可是朕得到的消息,她似乎在城破之时,就已经被杀了。”
谢流云冷冷一笑,“在城破之时,同样失去生命的还有安姑娘呢?可是最后怎样?出现了尉迟靖,与安姑娘一模一样的面孔,我与皇上一样,相信尉迟靖就是安姑娘,安姑娘就是尉迟靖,既然安姑娘的尸体能造出假来,再造假一个姬静姝又有何困难?”
谢流云又接着道:“更加诡异的是,自城破之时,似乎并未再听到圈禁夏炚的消息,被圈禁的人,似乎也是趁乱逃了。”
曹炟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道:“只怕根本就没逃,若是姬静姝,对宫里的一切熟悉的很,还有哪里比宫里更加安全?”
谢流云忙道:“微臣正是此意。”
“可是当初夏炚占据这里的时候,也并未听说过他的出现。”
“只怕他曾经出现过,不过谁又能想到皇宫里会有个与皇帝一模一样的人存在?那个假的夏炚,在夏炚占据安阳城的时候,说不定是过得最舒服的时候。只要小心一点,完全有理由不被发现。”
这样一来,便是连曹炟也觉得,那人定是姬静姝无疑了。
实在没法反驳,除此之外,竟找不出第二个理由了。
“这么说,明云夕和尹彩玉,都是这厮杀的!”
“恐怕是的。只是听那杨凡讲,当时是尹姑娘陪着他一起出宫的,他即杀了人,此时怕已经跑远,应该是追不回来了。况且,他的脸既然与夏君的脸是一样,便是连通缉令也不好发布,否则极易造成更大的误会。”
曹炟这时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道:“立刻派人把人追回来,不管他藏在哪里,都要把他追回来!”
“是!”
……
曹炟到底还是回宫了一趟。
由聂玉郎重新布置了宫禁,并安排下去,若遇到与夏君,便一定要使之出示名刺及特许的通行腰牌,否则一律逮捕。这是为了防犯,万一那人还没有走,依旧躲在宫内。
尹凤昏迷不醒,因为只用千年人参吊着命,人似乎消费了很多。
秦越人在外间里捣着药,边捣药边向曹炟道:“老了,老了,发现老夫没有以前精明了,这么多年了,老夫什么病症没见过?但是像尹姑娘这样的病征,倒真的是第一次见到。或许我真的老了,不中用了。”
“连秦神医都没有办法了,难道尹姑娘是没救了?”曹炟淡声道。
“那倒也是至于,她死不了,只不过是活死人而已,平白比死人多口气,只是不能动,不能言,不能吃饭,不能说话,跟个死人也没两样了。而且一直是这样,不管吃多少人参也还是这样,内腑里的伤,也已经调查好了,她总不醒,老夫是没有什么法子了。”
第455章 分明就是沈婥
秦越人这两年看起来的确老了很多,动作似乎也有些迟缓。
但在曹炟的心目中,他依旧是最能耐的神医,连他都没法子让尹凤醒过来,那定是没法子。
尹家的两个女子,同时出事。
曹炟预感到,这次尹铉,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曹炟走进内室,探看尹凤。
只见她果然如同是一株植物般,虽然还略微有些呼吸,然而整个人生气已失,跟个死人没什么大的区别了唐。
过了半晌,曹炟便又走了出来。
“秦神医,你好好照顾她,无论如何,不能叫她死了。”
“皇上放心,只要有人参吊着命,一年半载的,还是能维持。”
……
曹炟安排内务府的人去携助尹府办理尹彩玉的丧事,而他自己则连夜赶回了碧落行宫。此时,诺大的行宫已经全部拆除,露出地下倒阴阳八卦的整个图案来,见者无不震惊,这张图看起来太过于壮观了,而在这个矮墙砌成的倒阴阳八卦图中,终于出现了曹炟一直寻找着的蛇形物。
那是一个龙身蛇首的怪物,在倒阴阳八卦的中心,口张大,似乎在吞吃着什么的样子,它只是一块石头做成的雕像而已。
然而众人走近它三尺以内的地方,便感觉到说不出的阴冷。
乌弋山伸臂拦住了众人,“别往前走了,此物邪气,近身不得。”
众人观察了片刻,最后决定,先不管它,等天亮了,阳光一亮的时候再说。
曹炟正是这个时候赶回来,也终于看到了蛇形物的真面相,只是没想到,它居然是被埋在地下的,当初据谢流云所说,看到的分明是一个影子,借着朝阳而出来又消失的影子,既然是影子,自然是物体投影所至,埋在地下的东西,能把影子投到地上去吗?
不过今日要想的事情太多,他揉揉眉头,将乌弋山和夏炚叫到了屋内。
并向夏炚说了有关白衣人的事情。
夏炚听闻后,神情大变,当时的事情只有他最清楚,当时姬静姝忽然变成他的脸,那痛苦尖叫的模样,还有安歌扯着他离开圈禁之地的情景。
“没想到她还活着!”
其实夏炚进入安阳城后,就四处寻找过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姬静姝,可惜找来找去都没有什么进展,此刻一想,她当时根本就没有离开皇宫,宫内门户众多,她又熟悉皇宫,想躲起来的话,当真不容易找。
想到她变成了他,一个女人变成了男人,又被圈禁了很久,心理上一定扭屈了,所以才会杀了明云夕吗?才会杀了尹彩玉吗?
这两桩杀人案,真相倒是有点大白了,可是如何交待呢?
除了他们这些曾经亲身经历过诡异事情的人,曾经见过人面虫的人,又有谁会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反正曹炟是无法交待了。
而夏炚面临的问题,则有可能更严重,毕竟谁又能想到,曾经一个那样狼狈过的女子,会有那么大的野心和能耐呢?
曹炟忽然提醒他道:“夏君,你应该回小四河了。”
夏炚其实也隐隐不安,但仍然没有想到最严重处,只道:“蛇形物出现了,很是怪异,我瞧着好奇。明日研究这东西过了,我便带着夕夕回小四河。至于尉迟靖,暂时交给你去照顾吧,但是曹炟,等我安排好那边的事宜,我会来接她的,若是她死了,我小四河的军队,一定会再度踏破安阳!”
乌弋山一直没有说话,只道:“这蛇形物甚是怪异,今晚不能睡觉了,我要看着它如何变化。”
乌弋山果然没有睡觉,大晚上,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蛇形物面前。
后来多了一个夏炚,关于蛇形物的事其实他也听说了,这东西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倒阳阴八卦中,实在是令人好奇的一件事。
再过了片刻,当然又多了一个曹炟。
与他们不同的是,他的好奇只是有那么一会儿,他的眼里,这东西更像个妖怪,吃人的妖怪,他像瞪视着仇敌似的瞪视着那蹲妖怪。又想,说不定靖儿就在这个妖怪的肚子里,说不定哪会儿,就给吐了出来呢?
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
按照规矩,今日是尹彩玉出殡之日。
一般闺中少女若出殡,都会有特殊的规矩,比如出殡时间不会选清晨,而是会选在晚上的时候,悄悄地抬出人群密集的地方,悄悄地安葬。但是尹金却决定给自己的女儿大办,虽然并无皇后的名份,曹炟也只是交待“厚葬”而已,但他决定让女儿入祖坟,用“皇后”的身份规格将她安葬了。
天气有点阴沉,并没有下雨,天空乌云滚滚,倒确也风起云涌,仿若在为这位少女鸣不平。
白幡高举,冥纸飞扬,整个街道都被庄严肃穆的送殡队伍占据,原来站在道旁指指点点的百姓,也渐渐地不出声了。在城楼处,俊马飞扬,四五骑如风而来,又乍然停住,尹铉虽然年纪已经有些大
tang了,却依旧危风,此时轻扯马缰,看着送葬的队伍渐渐接近。
直到近前时,他才从马上下来,满身的风尘仆仆,可想而知是如何赶来的,金尹见状,立刻走过去便要下跪,“大哥——”
话未说完,人已经痛哭流泪。
尹铉将他扶了起来,神色也是哀痛,“彩玉真的去了?”
“大哥!您要为她报仇啊!”
尹铉道:“放心,彩玉一定不会白死的。”
尹铉并没有前去送尹彩玉,而是看着送殡队伍过了城门,往郊外新划分给尹氏族人的墓地而去。尹铉则直奔宫内,去看尹凤,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尹凤也几乎只比死人多了一点呼吸而已。
尹铉忍着怒气,来到厅外,手掌狠狠地拍在桌上,“欺人太甚!”
在他看来,尹彩玉也好,尹凤也好,他们出事,与曹炟脱不了干系,因为曹炟内心里很抗拒娶尹家的女子,就算尹铉百般安排,他依旧不乐意,才导致这两个尹氏一族内,最优秀的两个女子落到这样地步,这不是两个女子的失败,而是曹炟对于尹氏一族的轻漫和践踏。
他已经到了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的地步。
他没有去碧落行宫找曹炟,而就在皇宫内,立刻写下令信,命人送往尹军内部。
然后,他亲自守在尹凤所居之处,脸上挂着冷冷的笑。
此时,曹炟和乌弋山还有夏炚,都盯着那奇怪的蛇形物看着,只见它原本青色的,随着太阳的升高,渐渐变成了深黑色,并且身上渗出来潮湿的东西,很浓的潮湿,但却不会凝成水珠,然而随着太阳的渐渐升高,这潮湿又淡了下去,直到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而在蛇形物这个东西布满潮气的时候,周围大约百米之内,都似乎被巨大的寒气浓罩,明明是夏秋交季时,却仿若让人置身于寒凉的隆冬。
待它的颜色淡去,那寒凉之意才再次缩小到三尺以内的范围。
曹炟忽然明白了,这可能就是碧落行宫,避暑非常好的原因,又因为有温泉,所以甚至可以做到冬暖夏凉。
乌弋山也想到了这点,却忽然道:“这是不是碧落行宫专门用来降温的设施啊?还挺玄妙的,和帝,说实话,你先祖还挺聪明的,要我我可想不出这样的点子,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
曹炟其实也是同样的想法,觉得先祖很聪明,但他却不会简单地认为这是一个降温的设施,因为沈婥提到了这样东西,而且尉迟靖也失踪在这里,他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东西是个非常简单的降温品。
倒是夏炚,好半晌才道:“这果然是镇术,恐怕碧落行宫地底,镇了什么东西在里头。而这个蛇形物,之所以能够在黎明时分忽然暴起这样的阴冷,并不是用来降温的,只因为整个的蛇形物本身,恐怕是以人骨磨粉以筹成,而且这人骨,必须是满门含冤的人骨,所以它刚刚散发出来的阴沉寒气,乃是浓烈的怨气汇聚。先前谢大人看到的影子,恐怕并不是真的影子,而是怨气冲到地面形成的湿影,只是太阳一出来,便将那怨气阴气又逼了回去,所以影子消失。
还有,从蛇形物建筑的光泽度和倒阴阳八卦的建筑看,这蛇形物并非是与这倒阴阳八卦一起建筑的,而是在后面又塞进来的,他们的建筑时间,差不多相距五六十年的时间。”
这倒是令在场之人都听的纳闷了。
特别是曹炟,从未听说过碧落行宫后面又有所改建,不过若是与倒阴阳八卦的建筑时间相距五六十年的时间的话,那么这个蛇形物可能是曹项为帝时发生的事情,那时候曹炟就有可能没出生或者是年龄还很小,因此不得而知。
而曹项据说因为觉得碧落行宫过于阴冷,并且先祖皇帝最寵愛的女人,曾经死在这里,使曹项觉得不吉,一度封闭过这个碧落行宫。
事情经夏炚这么一说,越来越诡秘了。
而夏炚却在这时候,忽然又冒出来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东西,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什么时候见过,又想不起来。”
然后曹炟和乌弋山就都看着他了,目光都有些复杂。
夏炚连忙澄清,“绝对不是我,按年龄算也不是我,你们休想把这黑锅背在我的身上!”
曹炟然后和乌弋山,又看向这个蛇形物。
挖是挖出来了,该怎么处置它呢?
尉迟靖又与这个蛇形物有什么关系呢?沈婥提起蛇形物并且被困此处,又是何意呢?
三个世间最优秀的男子,面对这个非石非金的沉默怪物,一时间竟是茫然无绪。
而在倒阴阳八卦阵中,尉迟靖和况离也遇到了空前的困难。
那日,尉迟靖无聊,逗尹凤说话。
“尹姑娘,其实我和你的身世颇有相同之处,我指的是你和我做为安歌的时候的身世,我那时候虽然和安氏只有一小段时间的母女缘,但是她对我很好,不过后来可能也是因为我,而去世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到
底是谁害得她,我起先想的那个害她的人,可能是敬恒皇帝,我现在却有点怀疑。”
尹凤果然好奇了,“你怀疑是谁?”
尉迟靖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也是知道,但是我想着,他是没有理由那样做的,因为他当时并不知道我到底是谁。但有一个人,有可能知道我的身世,而我却绝不愿意怀疑他,尹姑娘,若是你知道,有人杀害了你的父亲或者是娘亲,你会怎么做呢?”
尹凤想了想,道:“若是那人杀了我的父亲,我想无所谓吧,若是那人杀了我的母亲,我想我是一定会杀了那个人的。”
“看来你虽然有父亲,也等于是没有父亲。然而我印象里,父亲的的模样已经模糊了,我却仍然觉得我的父亲是个好人,并且他死得也冤。重要的是,我父亲死后,似乎尸骨无存呢。”
尹凤没有再多说话,“你自然会给你父亲报仇的,不过我们现在在这个倒阴阳八卦阵里,有可能都出不去,说这些也是多余的。”
现在的尹凤,并没有被尉迟靖的丝线控制住。
她是自由的,但是她试过很多次,按照自己的方法,想要冲出去都没有成功,而永阁那里的阵眼大门也早就关闭了。
尉迟靖眯着眼睛一笑,“谢谢你来给我做伴啊。”
“谁要给你做伴!”尹凤气到不行,狠狠地丢给尉迟靖一个大白眼,然而尉迟靖依然是一笑,似乎并不介意,反正谁被关到这阵里这么久,也都会崩溃的,她非常理解现在尹凤的心情。
况离有些狼狈地回来了,原本一身素净的青衣,如今上面沾满了土,尉迟靖和尹凤都看着他问道:“这是怎么了?”
“刚才正算着可能会有一条出路,结果忽然倒了……”
什么倒也他也没说,反正在这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况离又加了句,“他们把那东西挖出来了,我们得赶紧出阵,否则……”
否则什么,况离没说出来,尉迟靖和尹凤都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谁知道这阵若是被人为破坏了,到底会是个什么情况?说不定就在这里灰飞烟灭了。
况离却又准备离开,尉迟靖问了句,“你去哪里?”
“我刚才看到一个人——”况离欲言又止。
尹凤惊奇地盯着他,这可是她听到他第二次提起这阵里还有别的人了,看他的样子不像撒谎,难道阵里真的还有其他的人?而尉迟靖显然也是郑重起来,她走到况离的面前,带着询问道:“是沈婥?”
况离点点头,也是不可思议。
因为原本的沈婥就在他的眼前,就是眼前的尉迟靖。
尉迟靖怔了好一会儿,道:“我跟你一起去找她。”
事到如今,很多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估且认为况离没看错,那么那个与沈婥一样的阵中人,到底是谁呢?
尹凤道了句,“我也去。”
现在三个人都被困,倒也可以暂时抛却以前的是是非非,便一起去了。到了况离所说的那个地方,才发现居然似乎是到了一个半山腰,况离指着一个坑道:“就是这里,我刚才在这里的时候,山体忽然倒了下去,我被压在下面。”
二人看了看那个坑,的确是一坑虚土。
况离又指了指前面,“就是在我爬出坑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影。只是等我爬出来再寻找的时候,她却又不见了。”
尉迟靖拿出自己的卦钵,摇了起来,一手摇卦,一手用一根树枝在地上演戏,一连串的数字和方位图出来后,尉迟靖道:“这里的方位图很熟悉,虽然看着与当初碧落行宫后山的位置略有不同,但基本可以肯定这里就是碧落行宫的位置图,碧落行宫与安阳城被这个大阵联系在一起进行了浓缩,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后山。”
况离点点头,这点他早就知道了,尉迟靖不过是解释给尹凤听的而已,之后又指着一个方位道:“只有这个地方,是生门吉位。那个影子若真的是沈婥,想必一定会找吉位吧?”
况离点点头,“正是。”
那还等什么?三人一齐往那个方向而去。
走了一段,发现果然是人迹罕至之地,看似是有人穿行过,然而灰扑扑的荒草将所有的道路其实都遮住了,三人走的很是艰难。尹凤有点疑惑,“况先生,你说那人是沈婥,她一个女子,怎么会选择这样的路走呢?除非她的脑袋有问题。”
况离点点头,“我同意你的说法。”
尉迟靖白了他一眼,他以为她是死的吗?居然说她脑袋有问题。
况离脑海里出现那女子的身影,一身白色的纱衣,神情淡的仿佛没有,一双眸子似乎永远只是直视前方,看不到周围事物的模样,看起来容貌倒是像沈婥,但是神情却真的不像呢,有点问题的样子,所以他其实内心里把这个女子定义为,一个长得像沈婥的女子。
其实沈婥的模样,过了这么些年,就算他想要努力的记住,也是越来越模糊了,但是
当他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沈婥的模样却那么鲜明的浮现在脑海里。
这样又往前走了一段,前面忽然出现一道灰扑扑的高墙。
高度居然堪比参天大树,而且墙壁光滑,除非三人会穿墙术,或者学耗子打洞,否则是没有办法通过这面墙的。然而尉迟靖的目光却落在墙壁上隐隐突起的花纹和字符,念叨着:“归否,不归之。”
还有一句貌似是“十万滴血,汇聚成一。尔感侵犯,必死无疑。”
倒像是诅咒。
尹凤和况离也看到了,然而况离更感兴趣的却是墙壁之上隐隐突起的一幅壁画。
画中是一个长发男子,长得倒是颇为美貌。
很有些当年在天烬大墓中看到的霓兮的风范,然而却又与霓兮是完全不同的。
只是这打扮,穿着,却很有当年天烬国的风格。
尉迟靖也看出来了,自从况离得了引魂铃,使她在阵中恢复了记忆,曾经沈婥的记忆、安歌的记忆甚至是尉迟靖的记忆,都鲜明地浮动在脑海里,她知道那些都是自己,当她在醒来的那一刻,便知道曹炟还活着,因此并没有再寻死觅活。现在看到这幅画,天烬大墓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道:“这里不好,不好,师兄,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尹凤倒叹了声,“天下竟有这么好看的男子!”
况离看着这男子道:“奇怪,为何在我的印象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一个人呢?”
左右看看,这面墙似乎没有尽头,想要绕到后面去也不可能。
犹豫了半晌,三人准备打道回府。
就在这时候,却忽然看到一个人影自墙左边的尽头走过来,她脚下是荒草,身旁是荆棘,但她似乎完全不惧,就这样目不斜视地走过来,越来越近了,不但是况离呆呆地看着,连尉迟靖也看得半张了嘴巴,这眉眼,这动作,这身高,这模样,分明就是沈婥。
第456章 一抹残影
尉迟靖就算不认得现在的自己,也认得曾经的自己。
尹凤见他们二人都愣住了,而那女子却越走越近,眉头皱了皱,忽然张开双臂挡在那女子的面前,“喂,你是谁?”
然而那女子像没有看到她似的,直接撞上了她。
尹凤吓得眼睛一闭,身体却没有任何的被撞的感觉,错愕回过头,只见那女子已经飘然而过,继续往前走去。
况离和尉迟靖这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
尹凤也收收被惊吓的心,紧随而来唐。
尉迟靖伸出自己的手,在那女子的面前晃晃,“喂,你看得到我吗?你是虚的,你不是实体,你是游魂吗?你和尹凤是一样的吗?”
然而那女子根本就不回答。
况离与她并肩走在小道上,心里的感觉复杂极了。
当年,沈婥独自下山,下山前夜的事情,还清晰地留在他的记忆里,只是没想到那似乎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再见时,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她变成了安歌,而安歌又变成了尉迟靖,可他始终还是,对原本的沈婥,感到真正的愧疚和不安,他就那样陪着她走,也不管她走到哪里去。
尉迟靖还在继续问着她问题,“喂,你是我吗?你是沈婥吗?”
可是这女子始终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人存在,依旧我行我素地往前行去。到了某处,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的样子,晃来晃去,神情专注,同时另外一只手,开始在墙壁上画下什么。
这个模样,在场三人都太熟悉了。
平时尉迟靖摇卦便是这个样子,而这女子,手中除了没有卦钵,动作和神情几乎与尉迟靖一样。
好像她手里有个隐形的钵。
她这样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看向远方。
之后忽然转身,又返回原路。
尉迟靖向况离道:“依师兄看,这是个什么情况?”
况离摇摇头,默默地看着沈婥,依旧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自从她从燕苍山上下山,这是多久了?他都没有再见过她,现在终于见到了,看起来更像是残留在大阵中的一个孤影,却也想让人珍惜地捧在手里,可惜,她实际上就如一片有颜色的空气,看她的神情,定有什么事在困挠着她,然而她的头脑里,估计也就这么一些困挠,她没有办法再思考其他的事情吧?
尹凤这时却插了一嘴,“我以前学艺的时候,听我师父讲,人死了之后,若是有什么未完之事,便每日里都会重复做这些事情,以我的看法,这只不过是残留的影子,或许她每天都会这样重复,却不会有一个什么结果。”
尉迟靖听闻后,觉得自己平生所见,已经很是匪夷所思,然而此刻所见,却更是如此,她曾经见过自己的尸体,见过自己死了又活了,见过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如今却没想到——
居然见到了曾经做为沈婥,她死后留下的残影吗?
这事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吧?
不知道曹炟若知道这事,又有何想法。
她不由忧郁地皱了皱眉头,很想念他,但是不知道会在这里困到几时。
只见沈婥这抹残影往前走了一段,又停了下来,然后就站在那里,转过身,呆呆地看着这堵墙壁上的文字和花纹,那神情仿若她还在生,那蹙眉的模样,她凝神思考的模样,那微扬下巴的模样,可能是想得过于出神,牙齿还轻轻地咬上了下嘴唇,眸眸里有着浓重的疑惑。
况离也是如此的情状,不过他呆呆看着的,只是沈婥,他伸手想去摸摸她的影子,手便从虚无中穿过。
尉迟靖忽然道:“我若是能够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想我们就能从这个阵里出去了。”
尹凤眼睛一亮,“为什么这样说?”
“你们可有曾听说过,沈婥被困在阵里的事情吗?一直以来,有关她的传说很多,但却没有听说过她被困在阵里,连我都没有这样的记忆……”尉迟靖恢复了记忆后,当然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她就是沈婥,也是安歌,也是陈留王的女儿尉迟靖,但是为何竟没有这段记忆?这抹残影又是什么回事?
她有些混乱地摇摇头,却努力地使自己能够继续按照之前的理解的,继续说下去,“我相信,大家只知道她被困在宫中半年,却从未听说过她被困在阵中的消息,或许她曾经真的因为什么机缘,误入过此阵,但是她又走了,只是留下了这抹残影,或许这是她出阵之时,所付出的代价吧。”
“不错,婥儿定是出去了,所以如果能知道这抹影子,她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说不定我们也能出去。”况离接着道。
“可是,她不说话,她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不会和我们互动,我们如何知道她在想什么?”尹凤渐渐地焦躁起来。
“其实婥儿在燕苍山学艺的时候,很笨,学了那么多年,也并未有很多的精进,但是她喜欢钻研一些东西,一些她的师傅没有教过,
tang她却想要钻研的东西,她能从不同的角度,发现这种事物的不同地方。她悟性很高,我猜,她这样走来走去,恐怕就是在找出路,只要我们跟着她,想必也一定会有所收获。”
况离这次的说法,得到了两女的一致赞同。
可惜的是,沈婥居然在这个墙面前,一站站了好几个时辰,她似乎也并不感觉到累,反而把陪站的几个人累坏了,此时况离靠在树上,他也不看墙壁,只看关沈婥,仿佛怎么样也看不够。
尹凤靠着树坐着,她讨厌死现在自己灰扑扑的模样,简直就是个鬼。又想到,万一真的在这里出不去,等到多少多少年后,自己的肉身死去,她无可归依,便只能在这里当一个游魂,会不会也变成沈婥这抹残影一样?
所以她目光些微呆滞地看着不远处的枯树枝发呆。
而尉迟靖却并没有打算死等下去,她在地下,画了一个又一个图,这些图是这个大阵中的图,看起来与安阳及碧落行宫的格局差不多,但又完全不同,比如现实中,从安阳皇宫到碧落行宫,骑马的话至少要两个时辰左右。
而在此倒阴阳八卦阵中,几乎是从安阳皇宫中出来,就直接到了碧落行宫,两个宫苑合成了一个大的一样,而且后山的景色格局也几乎一样。
不过这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空间的最大范围了,她们走不出皇城,走不出碧落行宫,走不出这后山。
画完之后,又重新抹掉,再画……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个时辰,尉迟靖也累了,靠坐在树上昏昏欲睡。
正想着是不要睡一觉的时候,听得一声惊呼,“婥儿!婥儿!”
尉迟靖蓦然睁开眼睛往沈婥所立的地方看去,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刚才还站在那儿的沈婥,居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她惊疑不定地看向况离。
“她,她就这样消失了——”况离似乎受到了惊吓般,这是尉迟靖第一次从他的眸子里看出惊慌,他从来都是稳定而安静的。
“靖儿,你说婥儿她是不是彻底的消失掉了?她还会出来吗?”况离问道。
尉迟靖想了想,摇头道:“她还会出现了,我总算明白了。”
她转身道:“走吧,难道我们要在这里过夜吗?一会儿晚膳该没了。”
况离问了句,“你明白什么了?”
尉迟靖道:“我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在阵中这么久,总是看不到她。想必她就是这样,一下子出现,又一下子消失,又一下子出现……像个鬼一样神龙不见首尾,所以才让我们产生错觉,总是遇不到她。现在我们既然知道她是真的存在于阵中,只要连续盯上几天,一定会掌握到她行走的路线的。”
况离有些恨恨地盯着尉迟靖,“靖儿,你能不能对曾经的你客气点?什么叫做像个鬼一样!”
尉迟靖挑挑眉,没有再和他争辩。
三人原路返回,直到见到况离脸上的怒容似乎淡了下,尉迟靖才眯着眼睛一笑,“况离,你说你何必这么认真呢?当初我喜欢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放在心上过,现在我已经有了另外的心上人,不管你再怎么怀念曾经的那段感情,我们也只能是师兄妹,发展不成别的关系,况且这影子就是我曾经的一抹残影,她又不会有感情,听到我的话也不会生气——”
况离吸了口气,似乎觉得尉迟靖说的很有道理,然而却又淡淡地反驳,“虽然你拥有沈婥的记忆,但你并不就是沈婥,因不沈婥没有你现在的阅历和经历,她只是那个阶段的她,而我喜欢的,也是那个阶段的她。所以,请你尊重自己,也尊重曾经那个阶段的自己。”
这次,尉迟靖知道自己吵架是吵不过况离的,而且自己分明就是自作多情了,人家喜欢的,是那个阶段的她,不是现在的她!
还是炟炟好,不管是哪个阶段的她,他对她的心意始终未曾变过,也不会挑剔她和以前有些许不同的地方。
想到这里,就又开心起来,手里拿着枝条上上下下地扬着。
尹凤见二人谈话,居然也想到了曹炟。
特别是曹炟为了回去寻找尉迟靖,重新冲回到杀手群中时,那种义无反顾,刻印在她的脑海里那样的鲜明。
这样的男子谁不爱?
可惜,他的心里,到底是没有她。
三人回到碧落行宫,在阵外,碧落行宫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在阵里,这里却还是原来的模样。
尉迟靖要去泡个温泉澡。
况离要继续去找沈婥。
尹凤则希望能够在这里见到曹炟。
她感觉到,曹炟有可能又来了碧落行宫,可惜她始终看不到他。
……
曹炟等人面对着这个怪怪的蛇形行,不知道该怎么办,眼见着一天一天的过去,众人束手无策。
乌弋山甚至叫人送人给巫明珠,说明了情况。
巫明珠的回信却与夏炚是同
样的,说此蛇形物不能随便乱动,除非是找到根源,否则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事情。
可也没说,不能乱动之后,应该怎么样。
就在这时候,夏炚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冰室里的明云夕的尸体不见了。
这次便是曹炟,也不能留在碧落行宫发呆了,依旧是乌弋山留守,曹炟和夏炚打道回府,到了冰室内,就见一具尸体依旧躺在冰床上,只是此时身上盖的白布已经揭开,身上虽然也穿着与明云夕差不多的衣裳,却显然并不是明云夕,因为那具尸体看起来明显是个男子尸体,再往脸上看,可不是,虽然抹得很白,然而五观僵硬粗毫,明明就是个男子。
这是石隐等人,在把明云夕接走的时候,杀了人做的障眼法,不过守在这里的人,每日只会放冰床上看一眼,又有谁会走到跟前来。
是以直到现在才发现冰床上的人,已然不是明云夕。
夏炚面色大变,向曹炟脸上看去,曹炟同样面色难看。
曹炟原本心里便有些隐隐的担心,关于同时出现两个“夏炚”,面容一样,而却不是同一个人。他现在怀疑那个人有可能是曾经的姬静姝,这件事也与夏炚说过,曹炟也派人去追击他们,只是到目前得到的消息是,那伙人仿佛从世界上消失般,根本就没有拦截到。
更关键的是,虽然有人出证词,说是看到了两个夏炚,毕竟没有真实的证据,是以这件事也并没有想象的多么严重。
这时,曹炟问柳溢,“派去追击的人,有新消息吗?”
唐环回道:“没有任何的消息,似乎并没有再出现与夏君长得一样的人。“
但曹炟总觉得这件事有问题,又想,对方该不会这样的大胆,于是看向夏炚道:“夏兄,对不起,居然弄丢了云夫人的尸体。”
夏炚的目光略微深寒,“和帝,看来你这里并不安全,下手的人不少,这么大的异动,你的邾国当真稳当吗?”
是的,邾国不稳当。
曹炟知道他在讽刺他,但并没有反驳。
这时却忽听的一人冷然道:“夏君犯不着拿这件事来讽刺我邾国帝君,明云夕以车渠公主身份入宫而来,妄想在宫中杀人,就已经是一尊大罪,皇上并没有拿她的命,而是将她关了起来。她却在夏君你来接她的那日莫名遇害,其中的蹊跷,想必夏君心里最清楚,还有,夏君即对她情深,在她死后却不为何不立刻送灵回国?却要放在这冰室,可见在夏君的心里,明云夕也并没有多么的重要,既然如此,尸体丢了也就丢了,也没有什么。”
说话的却是忽然走进来的尹铉,他本来是要回渝州的,但因心里存着不甘,因此一路走的极慢,人还没有走到多远,便听闻自己的侄女尹彩玉遇害,于是又返回,这段时间便一直亲自照看着人事不知的尹凤,每日都要询问秦神医好几次,有关尹凤的消息,俨然是当成亲女儿一般。
曹炟听了回报,自然知道尹铉是想要借题发挥,若尹凤在尹家的地位高明,被尹铉当成是“亲女儿”,这次她昏迷不醒,曹炟自是要给他们一个交待的。
夏炚的目光落在尹铉身上,只是冷笑一声。
然后转头对曹炟道:“难道就准备这样推诿掉吗?”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八百里急报!”
一信报兵冲起来,立刻奉上书信。
曹炟接过来看了一眼,却是神色未变,只道:“朕知道了,退下吧。”又转头向夏炚道:“根据这封奏报,明云夕的尸体已经被运回到车渠国,而且是夏君亲自送回,如今车渠国得知公主如此惨死,已经准备奔走各国,联手讨伐我邾国。”
夏炚脑子里轰地一声,他总算明白发生了何事。
尹铉冷笑一声,“来人呀!”
立刻有人进来,尹铉道:“把这个冒充夏君的贼子抓起来!”
第457章 晋封为后(二更)
“慢着!”曹炟喝了声。
“大司马,这是何意?”曹炟又问道。
夏炚亦是惊疑不定,知道现在逃亦是晚了,只是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尹铉道:“皇上,既然车渠公主已经回到车渠国,并且是夏君送回,可见眼前这个夏君乃是冒牌货,居然敢冒充别国国君混到皇上的身边来,足见其居心叵测,当然要抓起来,杀了他!”
“大司马,这位是真正的天烬国夏君,朕可证明。唐”
“皇上,您被他蒙蔽了!”
尹铉说着依旧固执地向侍卫喊道:“把这个贼子立刻抓起来!泗”
“大司马,皇上在这里,您似乎逾越了!”唐环道。
“你懂什么!”尹铉对他极不客气,其实也是对皇帝不客气。
“大司马,此事有侍追查,此人不能死!”曹炟如此道。
这是默认尹铉将夏炚抓住了,但曹炟只是要保住他的性命。
尹铉冷冷一笑,却是向着皇帝一施礼,“微臣明白!”
又向侍卫道:“将他关到地牢里,别让他死了。”
……就这样,夏炚被尹铉带走。
曹炟来到大殿里,柳溢道:“若您确实此君便是夏炚,若他赶不回去,只怕小四河那边要乱。”
曹炟何偿不知道这件事,然而就因为这件事太明显,尹铉才执意要扣下夏炚,只要小四河乱了,那么尹军的地位会再次提升,因为邾国需要尹军去对付小四河及周边国家的挑衅,不但刚刚稳定下来的黎民百姓要遭殃,就连邾国本来就勉强维持的政权再次剧烈动荡。
半晌,才向柳溢道:“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足以与尹军对抗。一击不胜,则彻底绝裂。”
柳溢说到这里,又继续道:“皇上,到了这样的地步,是不是干脆——”柳溢比了个杀的手势,只要杀了尹铉,有些事或许就能解决好。
曹炟却摇摇头,“朕之所以与尹军周~旋这么久,是因为尹军便如当年的陈留旧部一样,自有其一套自己的管理办法,行之密令、口号或者是信物,而且所有的大权先被层层细化又被集中管理,如果其中一个层面出了问题,其他层面的人会立刻补缺,所以就算现在杀了尹铉,也会有人代替尹铉立刻站在他的位置上,因此,杀了他也解决不了问题。”
而且,若是小四河真的出了事,这时候杀了尹军的头领,只怕邾国立刻就会陷入灭顶之灾。
“柳大人,现在想办法救出夏炚,他赶回小四河,还能挽回那边的败局吗?”
柳溢马上道:“只能说,有机会。”
“那你安排,在三天内,无论如何救出夏君,朕会让梅花卫队配合你,护送夏君回到小四河。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与他送成协议,至少让他在有生之年,不能再犯我邾国。”
“皇上思虑周到,微臣明白了!”
柳溢又道:“那微臣现在就去安排。”
说着便要退下,曹炟忽然唤住了他,“柳大人!”
柳溢又站住了脚,抬眸道:“皇上。”
因为室内光线稍暗,却偏有两道光亮从窗外投进来,照得见空气中的微尘,君臣二人看着彼此的脸都有些许的模糊。
曹炟的语气略微有黯沉,“此次救夏君之事,乃是极秘密之事,绝不能因此事,而使朕与尹军彻底破裂,朕依旧需要争取时间。所以万一事情败露——”
“皇上,此事是微臣自作主张,若此事败露,微臣自当人头奉上,以平大司马的怒气!”
“柳大人——要不,朕还是派别人——”
“皇上!此事天地,地知,我知,皇上知,在此际能得皇上如此信任,乃是我柳溢三生有幸。当年若不是皇上,安平郡穷秀才柳溢早已经饿死街头,如今却陪着皇上踏马天下,成为众人口中的一代名臣,为我柳家光耀门楣,柳溢这生已经已经足够了!”
话到了这个份上,君臣二人一时都沉默,半晌才道:“柳大人,万事小心,若真的出现了最坏的结果,朕定会护你家人平安。”
“谢主隆恩!”柳溢跪下去,向曹炟嗑了三个头,这才又慢慢地退下去。
……入夜。
曹炟来到地牢,只见周围众兵把守。
入了地牢,看到夏炚,尹铉到底做得还算有分寸,房间里很干净,甚至有桌有椅,夏炚此时正坐在桌边喝酒,桌上居然还有酒菜。牢门被打开,曹炟进入,坐在他的对面,夏炚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其实,我的确对不起夕夕,那个人至少把夕夕送回国,某种方面,我竟还有些感谢他。”
“你对车渠公主有愧疚。”曹炟道。
“对,我对靖儿更加愧疚,或许当年,应该早早的告诉她真相。”夏炚道。
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到了现在,追悔已然无益。然而夏炚又加了句,“不过如果重新来一遍,
tang我还是会那样做。曹炟,你是对她深情,可你带给她的只有风风雨雨,甚至使她几度生死,你没有能力保护她。而你明明是个很强的男子,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曹炟想起在天烬大墓中,那两个老怪物说过的话,说他们有三世情缘,却是孽缘。
“可能是,命中注定。我本想搏一把,没想到搏丢了她。”
“曹炟,若她再出现,并且愿意跟我走,你愿意让她跟我走吗?”
曹炟怔了下,一时竟没有回答。
“哈哈哈——哈哈哈——”夏炚长声笑了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极高兴的事情,“曹炟,你犹豫了,可见你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带给她平安和幸福,你终于开始正视自己了!”
曹炟忽然苦笑了下。
这笑只是淡淡的一下,却仿若浸透过世间的最苦最痛,就算是夏炚,竟也在此时感受到他的感受,一时收住了笑,又喝了口酒。
曹炟从他手里抢过酒壶,亦是大大地灌了两口。
夏炚哈哈一笑,又抢过来,也是灌了两口。
二人就这样,把一壶酒抢来抢去,直喝到酒壶里的酒快干了,曹炟的酒量不好,此时却因心事太多,而没有丝毫的醉意,只是面色被酒逼得泛红,目光却是灼灼,“夏君,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放下过靖儿,但是你知道吗?靖儿她,爱我,我梦里见过她,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爱。”
“是,她有权力选择自己所爱,而我能包容她心里有别人。因为单单一个爱字,未免使人生过于辛苦,而我,只希望她能够有安定的生活,还能像以前那样眯着眼睛笑,不必担心阴谋,不必担心诡计,不必担心有人害她,我有能力独宠于她,我的小四河,虽然没有邾国大,不是最富饶的土地,然而只要她愿意,那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你行吗?”
是的,曹炟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夏炚的一席话,激得曹炟哈哈哈笑了起来,却是笑得眼角透着晶莹,大概为了掩盖自己的狼狈,在自己的情敌兼政敵面前流泪,可是太丢人了。他抢过酒壶,装作灌酒,却把酒全部都倒在了自己的脸上,“你觉得靖儿还能出现吗?夏君,靖儿若再出现,算是第几世呢?是不是等于她又死了一次,是不是已经是第四世?”
“曹炟,我有预感,靖儿一定会回来。我也知道,你今晚来的目的是什么。曾经,人人都说你是冷血王爷,人人都说你是铁腕王爷,可是在我看来,你心还是太软了,你挂着百姓,挂着邾国的未来,你挂心的东西太多,所以留给靖儿的就太有限。”
曹炟的脸上挂着酒水,也不将它们擦去。
只道:“别说了。”
夏炚于是真的就闭嘴不说了。
“若你现在赶回去,能挽回小四河的败势吗?你要知道,那姬静姝化身的你,对你我可都是太了解,而且这次背后必定还有势力,否则他一个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他曾经在皇宫潜伏的太久,只怕现在早已经摸透你的夏军,你的性子,他这次敢去车渠国,再过几天,必然就到达小四河,她敢做任何事。”
“只要我出去,必定能够挽回败势。”夏炚肯定地道。
夏炚却又道:“什么时候?”
“三天内。”
夏炚又道:“我有个条件。”
“呵,你现在是在求我,我尚未说出你的条件,你却要提出你条件?”
“曹炟,你的条件我很清楚,若这次,我能够回到小四河,力挽狂澜,那么,我夏君将在有生之年,不会再犯邾国!并且车渠国的事情,我也会代为解决,绝不会发生因为夕夕的死,而使诸国联合起来讨伐邾国的事情。”
他果然了解曹炟,曹炟道:“君子一言。”
夏炚道:“驷马难追!”
二人并没有就此定下任何白纸黑字的证据,而是以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信诺,达成了一个协议。
曹炟似乎不想问夏炚想要提的条件,然而夏炚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又继续道:“我希望三天内,你能想办法救出靖儿,我将带她一起离开。你知道,现在尹彩玉之死,再加上尹凤之病势,你已经彻底惹恼了尹铉,靖儿若再出现,尹铉有足够的理由诛杀于她,只有我带走她,她才有机会继续活下去。”
是啊,多么明显的事实啊。
曹炟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话来。
夏炚又道:“曹炟,若靖儿被尹铉诛杀,我宁愿陪她一起死,回不回小四河也无所谓,就让姬静姝那妖人,毁了小四河,毁了邾国,毁了安阳,毁了你我,毁了一切,靖儿活不了,我们所有人都不要活好了!”
这个意思,若三天内,没有救出尉迟靖,夏炚宁愿不走。
而夏炚若走,也必须是带着尉迟靖一起走。
曹炟怔怔地看着夏炚,夏炚曾经说他赢了。
可是,不,没有这回事,他曹炟从来都是输家。
“好。”
良久,曹炟的口中,飘飘乎乎地抛出一个字,像是一个叹息,像是一个心碎的声音。
……
曹炟从地牢里出来,正好遇到尹铉,他喝得有些醉了,被风一吹,更有些头晕目眩,尹铉的目光深沉冰冷,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还是谨守君臣礼仪,给曹炟施礼,曹炟想去扶他,却觉得头一晕,就要倒下去,反而是尹铉扶了他一把。
“皇上,你醉了。”尹铉道。
“大司马,陪朕喝酒,继续喝!”
说着曹炟扯着尹铉,便往前走。
尹铉竟没有拒绝,往前走了几步,却喝了声,“皇上的肩辇呢!”
立刻有人过来,肩辇停在曹炟的身边,尹铉亲自扶他上去。
挥挥手,肩辇往前,曹炟靠在肩辇上沉默着,仰起头看天上的星辰,只见今夜夜空繁星点点,密密麻麻。
曹炟的脑海里,却仿佛出现了尉迟靖的模样。
他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尹铉问道:“皇上,何故发笑?”
曹炟继续笑着,却不再看星星,扭头看向尹铉,眸子发亮,倒仿佛真的是在笑,“朕今日心情很好,大司马,朕今天心情很好。”
他笑得这样开心,尹铉也只好陪着干笑了下。
送曹炟到了他的寝殿,曹炟果然吩咐人再去拿酒菜,今夜要和大司马喝酒。
尹铉今夜耐心倒也很足,稳稳当当地坐着,等着酒菜上来,见曹炟亲自把酒给满上,“大司马,没有你,就没有邾国的今日,朕敬你!”
尹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皇上,您去看过凤儿吗?”
“凤儿有大司马关心,想必病势好转。”曹炟依旧一幅醉态。
“皇上,太医说,凤儿没几日好活了,她快要死了。”
“唔,是吗——”
曹炟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去。
见他神色如此淡然,尹铉怒气上涌。
“皇上,我尹氏一族,本就人丁稀疏,如今与尹铉血缘相近的,也就只有尹白玉和延寿二人,本来指望着,彩玉能够在皇上的身边好好服侍服上,没有想到她竟莫名被杀,如今凤儿也将要离去——”
“是朕对不起尹姑娘。”曹炟又喝下一杯酒。
尹铉接着道:“皇上,如今彩玉已经离去,皇上即使对她有愧疚之心,也已经无法弥补。彩玉活着的时候,与凤儿感情极为亲近,而凤儿现在也快要走了。皇上知道吗,凤儿曾经有个愿望,就是让她的娘亲能够真正的进入尹家,但是因为尹金为人固执,尹家的大夫人又是个厉害角色,因此凤儿的娘,一直只是外室,凤儿曾经救皇上一命,不知皇上可愿还她这个恩?”
曹炟点点头,“滴水之恩相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朕愿意报恩,大司马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微臣希望皇上能够最后再帮凤儿一把,给凤儿一个大婚,一个名份,只要她成为了国母,不但可以使她的娘亲母凭女贵,顺利取代现在的尹家大夫人变成为大夫人,而且也可以慰籍尹军之心,毕竟皇上是承认了尹家的地位。”
“有道理,朕觉得这样甚好。”
曹炟答应的轻快,却让尹铉愣怔了下。
好半晌才又道:“皇上,您——不是醉言?”
曹炟抬眸看着尹铉,不知为何,今夜他明明已经喝了很多酒,平时的酒量也并不好,今夜却是越喝越清明,大约是那颗心,正在被一把利刀一下一下地割着,那疼痛感使他无法真的醉去,因为他的目光清澈明亮,倒真的不似是喝醉的样子。
他微笑着道:“大司马,我愿意娶尹凤,只不知何时合适。”
尹铉虽然诧然,却依旧答道:“三天后,是良辰吉日,若是皇上愿意,就……”
“朕愿意!”
说着自己站了起来,走过去到了书桌前,铺好笔墨纸砚,立刻写下一道圣旨,边写边道:“从今天开始,尹凤就是朕的皇后。”
大笔一挥,写好,然后盖上印章。
将那圣旨拿到尹铉的面前,道:“拿去!”
第458章 便是死了,也是皇帝的皇后
他之所以这么的迅速,只是怕,不是趁着喝醉的时候办这些事,写下这些字,清醒的时候更难办了。而这次,他逃不了,谁要逃不了,这是他必须要面对的,尹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却还是犹疑着接过了圣旨,只见上面大红印章,字迹也甚清晰,这是晋封尹凤为后的圣旨,绝对没有错。
尹铉接过了圣旨,再看了一遍,这才凝重地收了起来,“皇上,凤儿病体沉重,无法亲自过来谢主隆恩,便由微臣代凤儿感谢皇上。”
说着便跪了下去,恭敬施了个大礼。
这次,曹炟没有阻止他泗。
重新坐在案前,执起酒来喝了一口,“既然办好了事,大司马就去忙吧,朕也累了。”
尹铉见他一口口地喝酒,却是神情寂寥,分明逐客的味道。
却还是应了声,退了下去。
曹炟继续喝着酒,一杯接一杯,其实他今夜酒兴甚好,很想喝醉唐。
……
问世间,情为何物?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似乎直到此刻,才终于发觉,二人缘分只怕仅至此处。
……
在夏炚的建议下,怕是只有破除蛇形物,才能让倒阴阳八卦阵开启,从而打开一条通道,解除现在的僵局。尉迟靖如果被困在阵中,那么是生是死,都应该从阵里出来,若她不在阵中,此阵更没有什么用了,也可以看一下,阵下到底压了什么样的妖物。
但是此蛇形物一破,若尉迟靖真的在阵中,怕是生死难料。
靖儿,若让你在阵中困一生,但却平安,你愿意吗?
不,以靖儿那样的性格,怕是绝不愿意的。
曹炟紧紧地盯着蛇形物,晨光早已经逼退了潮意,但它那诡异的模样,让人看着依旧阴森森的,接近三尺之处的地方,便能够觉得寒意逼人,阴气森森,只看着这东西,便也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按照夏炚的意思,倒阳阴八卦阵原本就是镇妖的,而蛇形物似乎是让此阵更加的坚固牢靠,但是倒阴阳八卦阵相互牵制,所以二者之间一定还有些什么关系,只是这却是难以堪透了。
曹炟久久地站在那里,碧落行宫已经拆除了,只露出这个大大的倒阴阳八卦阵,原来是整个碧落行宫其实都建在这个阵上。
晨风吹来,曹炟盯着蛇形物看了很久很久,心思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很久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谢流云在旁唤了声,“皇上?”
见曹炟不答,他又连续唤了好几声皇上,曹炟才如梦初醒,“谢大人,开始吧。”
谢流云正要问,何时开始。
听闻后反而有些拿不准了,“皇上,现在就开始?”
曹炟俊眉微蹙,依旧看向那蛇形物,“若靖儿真的被困在阵中,这么久没出来,必是遇到了困难,无法出来了。不过她一定不想一辈子困在其中的,所以,开始吧。”
谢流云仔细地观察了眼前男子的神情,发现他面色沉静如水,目光却有些飘远,然而这个决定绝对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他不再犹豫,向拿着铁揪及铁锤的士兵抬抬手,“开始!”
刹那间,百十人涌上去,敲蛇尾的敲蛇尾,砸蛇头的砸蛇头,情况倒是相当的热闹。
曹炟的手渐渐地握紧。
眸色更沉……
“……靖儿,靖儿,听着,一定要活着出来!”
“靖儿!一定要活着出来!”
曹炟对着蛇行物说着,声音沉沉,却震动着每个人的心。
此时的尉迟靖,正带着尹凤跟在况离的后面,而况离正跟在沈婥残影之后,只见沈婥面色虔诚地对着一处地方叩拜,每三步便拜下去一次,往碧落行宫行去,后面跟着的人实在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参拜。这样跟下去,半个时辰左右,就看到沈婥的额头上已经有了血迹,膝盖似乎也嗑破了,白色的衣衫上染了血。
况离心痛,赶紧往前追了几步,似乎想要拦住沈婥,但她只是一抹虚影,他又如何拦得住呢?
沈婥又往前拜了好一会儿,尉迟靖也追了上来。
尹凤今日却显得不太对头,一幅无精打采的模样,几乎要跟不上前面的两人,她靠在一棵树上,软弱地道:“我走不动了,我快要死了。”
尉迟靖回头看她,只见她的影子,似乎比之前虚了些,而且好像随时会淡去的样子。
她赶紧走过来,一把执起了她的手,当然她是没有任何脉搏的,尉迟靖却是犯了糊涂。
她拍拍脑袋,问道:“为何会这样?”
尹凤苦笑一下,“我的身体,它快要熬不住了。”
虽然尉迟靖觉得尹凤想要以非常手段接近曹炟是不对的,而且可能还有别的目的,但此刻见她这样辛苦,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有什么办法吗?你知道,现在就算我不为难你,在永阁那
tang里的阵门也早已经关闭,你是根本出不去的。”
尹凤知道,尹凤早就试过。
这时干脆靠着树杆坐倒下去,“不是说,此阵没有出口吗?当日为何会在永各那里有个出口?”
“只能算你倒霉吧,其实在永阁那里的阵门也并不是时时大开的,正好是那两天才开着,我就是因为对这件事感到好奇,所以才过去看情况,恰巧就遇到了。”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既然尹凤能够无意间闯进来,说不定当年沈婥被关在永阁时,也曾无意间闯进来。
奇怪的是,她就是沈婥,沈婥就是她,为什么她的脑海里一点都没有关于这件事的记忆呢?可是分明沈婥的残影又在阵中,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些疑问一闪而过,她继续接着上面的话说:
“更重要的是,永阁的门虽然大开,却是只能进不能出,否则当日我已经从那里出去了,我本来以为你有本事进来,必有本事出去,但是后来与你过一招,便知道你只是不小心闯进来的,为了避免你再乱闯,万一触了阵眼,这里的变化就更复杂,才将你绑了起来。”
其实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尹凤喘息着道:“我不甘心,不甘心,为何是这样,我不想死在这里——”
“我怎么帮你?”尉迟靖问。
尹凤的眼睛微微一亮,“你真的想帮我吗?”
“自然,我们一起在这里滞留了很久,也算是患难与共,虽然出去后,我们注定还是敌人,但是此刻我倒不想让你死在这里。”
尹凤微微动容,然而很快,眸子里便闪过一抹狡黠。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我,就是让我附着于你的身体之上……”
“打住!”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尉迟靖就站了起来,语带讽刺地道:“刚才我还同情你,想救你,但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你分明就是想害我。一个身体怎么可能会有两个魂魄呢?你这招骗骗别人还尚可,骗我没门儿,我可是活了好几辈子的人。既然你害我之心始终不收,我也没有必要救你,我走了。”
尉迟靖当真转身要走,却听得尹凤虚弱唤了一声,“尉迟姑娘,对不起,是我错了,但是请你,救救我——”
尉迟靖叹了口气,顿住脚步,“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个方法不行的,不说别的,便是被况师兄发现,也一定会把你从我的身体里揪出来,打得魂飞魄散的。”
“其实,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尉迟靖见她吞吞吐吐的,料想并不是多么好的办法,然而见她虚弱地靠在那里,影子似乎更加寡淡,分明就是一幅快要消失的样子。若是人的魂魄消失,那么现实中的身体也会死亡,毕竟是一条人命,她犹豫着,却又走到她的面前来,眼眸里透着狡黠,“救你怕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可以试试救你。”
“什么事?”尹凤有些紧张地盯着眼前的女子,以前的尉迟靖峰芒就很露了,现在的尉迟靖倒是没有之前那样的凌利,然而总觉得她会时时设陷给她,这让尹凤心里很是惧怕。
“我救你也可以,但是如果真的有机会出阵,你要主动离开和帝才好,你知道的,我和他才是一对,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不可能再分开的。你若不答应这件事,执意与我为敌,那我也不怕,我就把你扔在这里,令你自生自灭好了。”
“我答应!”尹凤几乎没有犹豫,反而是松了口气,若是这个要求,并没有什么难的,而一旦出阵,很多事恐怕不是某个人独立能够控制的。
她扯着尉迟靖的手,“好姐姐,你便救救我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尉迟靖叹了声,道:“那我们击掌为誓,一言为定。”
“好!”尹凤说着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尉迟靖在她虚虚的掌印上击了下。
“说吧,要如何救你?”
“我是虚魂,而姐姐是实体,虚魂之所以虚弱,不过是阳气减弱,只要姐姐愿意把贴身饰物给我,那么姐姐的阳气便能过给我一些,能够支撑几日,不知道姐姐是否愿意。”
“贴身饰物?什么都可以吗?”
“最好是与姐姐曾经阳气相通之物。”
尉迟靖明白了,她说的是引魂铃,这尹凤不愧是学过几天的,倒是知道她手腕上的这串铃不简单。这串铃的功用,尉迟靖可是亲自体验过的,怎么能把这样的东西送给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呢?她站起身子,目光在尹凤的身上游离,踱来踱去的步子,显然出她的犹豫。
“这引魂铃,于我意义非同一般。”她如此道。
尹凤的眼眸里立刻蓄上了累,却不再争辩,只道:“既然如此,怕我尹凤就是这样的命吧,姐姐不必烦恼,尹凤顺应天命好了。”
这世上哪有天命?
尉迟靖历经三世,如今记忆恢复,自然对曾经的有些事执怀疑态度,不过……
她把铃从腕间摘下,狠了狠心,从铃上取下一只铃当,又将
绳子接上,除了那枚铃当,其余的依旧戴在自己的腕间。然后将那枚铃当递到了尹凤的眼前,却并没有立刻给她,而是观察铃当接近她后的样子,大约是铃当真的已经具有灵性,也有可能尹凤说的是真的,总之那枚铃当接近了尹凤之后,尹凤果然好了些,看着也比之前精神了些。
尹凤的眼睛很亮,连声道谢:“谢谢姐姐!”
尉迟靖终于把铃当放在了她的手中,又想,这引魂铃之所以有灵力,而是早就算好的金木水火土,一串是几个铃当当然便是死数,少了一个,将来便不可以再以此铃做为逃生之用了。不过,都已经是三世了吧,不管结局如何,她再也不想逃了。
想到这里,倒是释然一笑。
尹凤得了铃当,精气神马上好了很多,与尉迟靖一起又赶上了之前的况离和沈婥。
况离眸回头,见尹凤气色好了很多,疑惑地看向尉迟靖。
尉迟靖耸耸肩,不管怎么样,让她看着一个目前并无大恶,又与他们同困阵中的人死在自己的眼前,她还是有些做不出这种事的。
这时候的沈婥残影,还在继续扣头。
位置,却已经到了蛇行物附近。
而且在阵中的地上,清晰地印着一只蛇头龙身的影子。
况离见这事物,不由诧异,之前来过这里走动多次,却并未瞧见这蛇形物呢。忽然想起当初聂玉郎送信到巫国,乌弋山拿着信寻到他的情况。曹炟说,碧落行宫可能有“蛇形”一物,与沈婥生前有关,因此要寻找,但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所以希望况离能够帮忙寻找。
况离赶来的时候,却正值曹炟性命攸关,再加上尉迟靖失踪,况离其实并未来得及寻找这蛇形物,而是顺着尉迟靖走过的路,直接入了阵。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如今,沈婥残影一直对着蛇形物跪拜,果然这蛇形物应该是意义非常。
只见沈婥拜完后,便盯着那蛇形物怔怔流泪,泪水一串串的落下来,被风吹到空中,晶莹的仿若玉珠。沈婥果然是美的,与安歌和尉迟靖的美是不同的,至少外貌上是不相同的,安歌和尉迟靖,更加的平易近人,而沈婥,始终有一种超然脱俗的样子。
这一刻,尉迟靖忽然觉得,其实她与沈婥是有区别的,她只是拥有沈婥的记忆的另外一个女子而已。
三人都观察着沈婥,只见她对着蛇形物哭了很久之后,又神情哀痛地往另一边行去。
她的影子忽然消失。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剧烈的轰隆隆的声音,还有各种嘈杂的声音,然后整个阵中的世界,忽然变得扭屈,同时地动山摇,仿若地底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似的。
况离三人见状,都吓了一跳,尹凤惊问道:“这是怎么了?”
况离见那蛇形物的影子,竟有破土欲出的样子,一时间也愣了下。
倒是尉迟靖马上想到了什么,笑道:“定是和帝,是他在做什么,他想要把我们救出去。”
想到曹炟终究为了救她而想尽办法,她并不惧怕眼前阵中恐怖的变化,脸上反而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嫣。
就这么一会功夫,果然见之前在地上的影子,竟如实物般突起。
接着一条巨大的蛇形物实体,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虽然阵中到底都是灰扑扑的颜色,但感觉上并不是很阴冷,待这蛇形物破土而出后,忽然一阵强烈的阴冷气息弥漫四周,尉迟靖不由地打了个冷战,仔细地观察着这条奇怪的蛇,看着看着,脸色就有些变了。
况离也是神色凝重,显然他也明白了什么。
“靖儿,恐怕这东西,是鎮壓什么东西的,这东西如果没有意外,必在阵中。”
尉迟靖略有些紧张地往四周看了看,除了异常阴冷,视线里的房间什么的,都有些扭屈变形外,也并没有出现妖怪或者僵尸一类令人闻而色变的东西。当然或许那东西现在还隐在什么地方,没有出来。
尉迟靖又道:“这蛇形物好生奇怪,怎会散发如此阴冷的气息?难道——”
她马上想到了一个远古的传说,然而却有些不敢说出来。
倒是况离道:“没错,这是冤魂骨头,大量的冤魂骨冰磨粉参着石砂制成了这蛇形物,因此它才能够如此的阴冷,它出现在这倒阴阳八卦阵中,目的可能是为了鎮壓什么东西,因为冤气重而又具龙煞的事物,最能鎮壓一切邪物,只是这以邪制邪的血腥法子,多年来未听有人用过,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尹凤听二人谈话,便明白,这倒阴阳八卦阵内,恐怕还有除了他们三人之外的厉害东西,她不由自主地更离尉迟请近了些。
她的确是有些邪术,但那都是针对人来说。
若想在此阵中保命,还得靠尉迟靖和况离。
……
而阵外,谢流云的神色越来越茫然。
因为这
么多人冲上去,破坏这蛇形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竟是异常坚固,刀削不坏,斧凿不穿,忙了一晌午,居然只是微微地撼动了这蛇形物的基底,倒是基础的青砖上出现了裂缝,然而这蛇形物还好端端的毫发无损。
谢流云抹了抹脑上的冷汗,向曹炟道:“皇上,这东西如此坚固,非凡物制成,莫非真如夏君所说,是人骨制成?”
曹炟道:“既然不能伤它,便将它连根拔起。”
他如此镇定淡然,谢流云却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一抹死灰色。
想到两天后的大婚,谢流云终是轻叹了一声。
……宫内,尹铉刚听完眼线的回报。
听完后不由地冷笑道:“咱们的皇帝还真是痴情,两天后就是他大婚的日子,到现在却还想着把那贱人救出来。这样也好,听着,你们就守在碧落行宫附近,一旦发现那贱人出现,立刻就地斩杀,不必顾忌皇命,那贱人本就该死,上次碧落行宫后山的飞旋刀杀手袭杀,就是她一手促成,叛逆之名已成,所以她死一千遍一万遍也是应该。”
那人听了令,立刻应了声,表示明白。
这时,有太医回报,“大马司,尹小姐的状态似好了些。”
尹铉听闻,神情漠然,“好不好又如何?死了又如何?便是死了,也是皇帝的皇后。我倒是希望她能保着命,但不要好过来,就这样半死不活才能让和帝真正的烦恼。”
原来清晨的时候,有一阵子,太医忽然说尹凤不行了,尹铉当时还略微着急了一下,后来他便想通了,便有了后面的结论。
不过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进入屋里探了一眼。
虽然命保住了,却仍然是人事不知,昏迷不醒的模样。
一会儿,尹金求见——题外话————感谢情怡儿、倩tracy、苏小灯、清心cici、1318978083、1318978083、苏小灯、妫臻、莹儿1、hjmd99等亲赠送鲜花月票钻石及荷包,特别感谢1318978083一次性赠送十朵鲜花,感谢苏小灯一次性赠送鲜花五朵月票五张,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新年快到了,此文不停更,会持续更新,大家得空便来逛逛吧。同时预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爱你们么么哒~:)
第459章 被尘封的真相
尹金到了后,倒是先去看看自己的女儿,虽然是外室的女儿,但尹彩玉莫名死亡,他也就尹凤这么一个女儿了,虽然这个女儿与他感情不好,可毕竟马上为后的人,不管是生是死,既然为后,就得进尹家祖坟,得尹家尊重。
探看了后才出来,再向尹铉行礼,“大哥,彩玉的事情,杨凡实在查不出什么,只说是夏君做的。想问问大哥,何时才斩了那夏君,给彩玉报仇。”
尹铉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么大岁数了,还如此感情用事,杨凡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那夏君是你想斩就斩得的?何况,皇上现在还护着他!”
尹铉对尹金的作法很不赞同,但也不说原因,只反问道:“让你查有关陈留旧部的事情,查得怎样了?还有那上官夜,到底是生是死?”
尹金心情差,这时只如实道:“没有任何的消息,上官夜就好像从世上消失,至于陈留旧部,更是寻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戛”
“这不可能!”
尹铉有些心躁,当初为了陈留旧部,发生了多少事,不可能它不存在,也不可能就这么消失,陈留王的部队,怎么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呢窒?
尹金见他生气,干脆不说话了。
他心情不好,他尹金的心情也没见得多好,眼见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一个莫名其妙的死了,一个则徘徊在生死边缘。
尹铉冷静了一下,又道:“你不要摆出这幅样子,尹家虽然人丁不旺,但除了你尹金的女儿,也不是真的就找不到别的尹姓女子可替代。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的女儿当皇后?还不是看在我们是兄弟的份上,如今尹凤虽然这幅样子,本已经没有资格为后,不过也只是为尹家正名而已,是死是活可能并不是最重要的,大婚一完毕,你就是国丈,这一点是不可能改变的。”
尹金心头很不是滋味,嘴上却应了声是。
尹铉又道:“至于夏君的事——你无须多管,我自有安排。”
尹金黯然答道:“是。”
本想着告辞了,犹豫了下却又道:“大哥,碧落行宫那事,倒真的有些邪性,听说那里有个蛇行物,居然是坚固异常,使尽了手段却无法将之毁去,又说那周围寒气逼人,行宫被挖除后,现出来的是一个倒阴阳八卦,此事透着非常的怪异,大哥不派冲虚子过去看看吗?”
“没有什么好看的——那东西,毁了好。”
“既然是毁了好,不如让冲虚子去帮忙毁了它。”尹金又提醒道。
“以冲虚子的能力,做不了那件事。”尹铉对此事内情仿若一点都不关心,却又好似知道些什么,令尹金大为疑惑。
再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
倒阴阳八卦阵内。
沈婥残影终于再次出现,手中抱着一块木板,上面已经刻好了字,她神情谈不上悲伤,只是眸子如水般沉静,似乎里头沉了很多东西,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有,整个人有种很空洞的飘乎感。
只见她再次出现在蛇形物面前,久久盯着它看,之后,她应该是拿了个小铲子模样的东西,在空地上生生挖出一个浅坑,然后把那块板子插在小浅坑里固定起来,直到这时候,尉迟靖才看清那板子上刻着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念下来,居然是——陈、留、王、一、族、之、墓。
她愣了下,这是何意?
尹凤道:“没想到陈留王一族的墓居然在这个阵内,可是,这里并没有出现墓一样的东西啊。”
倒是况离首先反应了过来,看向尉迟靖,“靖儿,你还好吧?”
尉迟靖的目光盯在那蛇形物上,乍然也明白了什么。
最后腿一软,亦是跪了下去。
却是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之前,况离说这蛇形物,其实是人骨磨成粉合着石砂制成,因为必是冤死的,因此这周围会非常的寒凉,乃是怨气化成。
她当时,却怎么能够想到,这蛇形物,居然是以她陈留一族的冤骨化成呢?
况离又道:“现在只是看到婥儿这样做,说不定事实并不是这样。”
尉迟靖有些失神地道:“若是别人,我自是不信。但即是沈婥,我定是要信的,况且,陈留一族,被满门抄斩后,据说被陈留旧部,一夜收尸,是他们替陈留一族收的尸,但是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说在哪里出现过陈留一族的墓,没错了,他们在这里,我的亲人们,在这里,所以,大家都找不到陈留一族的墓在哪里。”
其实况离也信,沈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
他奇怪的只是,当初的沈婥,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若她知道是自己陈留一族的孤女,为何当她成为安歌后,对自己的身世依然一无所知呢?而且到现在,她其实对自己如何变成了尉迟风的女儿,也是有些模糊的,这似乎只是夏炚的安排,但是夏炚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安排。
这一个空白,要如何解释呢?
tang其实若他们知道羊皮卷轴中的内容,自然也就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可惜尉迟靖找到的羊皮卷被曹炟拿走了,后来再去找,却是假的。真正的卷轴里的内容,她不曾读到过,否则便知道,沈婥说,自己被困在这个阵中,说自己,记忆模糊,恐怕会完全失却这段记忆,说希望有人能找到真相,救之于她。
而曹炟正是为了这卷轴,才来的碧落行宫。
“况师兄,你说,这冤骨制成的蛇形物,是鎮壓什么妖物的,为什么,偏偏是我陈留一族的冤骨呢?”
“大约,是因为——”
他似乎在想着什么,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其实当年,陈留一族是冤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曹项此人一生被称为安逸皇帝,说白了就是懦弱,不好战,除了年轻的时候与大月氏因为兰妃之事,而与大月氏产生过摩擦,却还是大事化小,并未起多大的战事,他一生为了不打仗,想了很多的办法,不能不说,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个好皇帝。”
尉迟靖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此时提起曹项,不过却是极认真地听他讲下去。
况离又继续讲下去,“曹项为帝一生,最大的错误便是斩杀陈留一族,但是后来这件事也被生生的压了下去。而碧落行宫是邾国皇帝的行宫,如果发现碧落行宫有问题,那么第一个发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曹项,至于他如何发现的,现在恐怕已经无法考证。
但他发现的这个问题,肯定事关国运,是件大事。因为这个倒阴阳八卦阵,肯定是建宫时便修建的,即先祖皇帝在世时所造,当时先祖皇帝造此行宫,表面上似乎是为了自己宠爱的妃子,但有可能那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真正的目的是用倒阳阴八卦阵,鎮壓了什么东西在行宫下。
而且他传位之时,很可能将这件事告诉了曹项,那么曹项可能是在后面发现此阵有所松动,因此才又造了这蛇形物,继续鎮壓。”
“这么说,我陈留旧部背负谋反罪名,被满名抄斩,只是为了,被化成骨粉制成蛇形物,鎮壓劳什子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妖物?”
听到这里,尉迟靖就算修养再好,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况离又道:“以邪制邪,之所以此邪比彼邪更加厉害,不但是因为具有浓郁的怨气与冤气,更要有积累下来的煞气才行。当年的陈留王,最后一战,损兵折将达到十三万,令举国震怒,也令周边国家耻笑,陈留王一生戒马,未曾如此败过,回国后,并被告谋反叛逆,是以,全家被抄斩,因此,十三万条的将士性命与陈留一族的含冤而死,可谓煞气与冤气,都非常人能比。”
“是啦,我知道,我父亲的军队,之所以损失那样的重大,乃是有人暗中出卖了他,里通外国,联合出击,这个人,不过是个引子,促成了十三万将士的死亡和我陈留一族的冤案!而曹项干脆顺水推舟,正好用这冤气煞气来鎮壓这里的邪物对不对?”
尹凤在旁边听了良久,这时候也听出些眉目来了,忽然插了一句话道:“既然此妖物事关国运,十三万将士与国运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什么里通外国的奸人,从一开始就是先帝曹项设下的计策呢?因为,陈留一族出事,只对这个阵有好处呢!其他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好处,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别的好处。”
尉迟靖的脑子里轰地一声,好像有强劲的大风,刮过她的大脑。
冷,混乱,害怕——
尹凤见她乍然间,脸色更加难看,唇角闪过一抹淡淡的冷笑。
这笑意并没有瞒过况离的眼睛,他忽然拿出卦钵,对着尹凤便要打过去,尹凤吓了一跳,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向着况离嗑头,“况先生,这单纯只是我个人的胡乱猜测罢了,并不是有意要说出来的!”
“在我看来,你是刻意挑拨!别以为你这样挑拨,靖儿真的离开了曹炟,你就会与曹炟有些什么好结果。尹凤,你未免太天真了。”
见况离还要打尹凤,尉迟靖却忽然语声清冷地道:“其实她猜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着,她转过身来,对着况离道:“师兄,她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真正的事实,就算此事真的是曹项所设计,那又怎样呢?难道就真的应该父债子还?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与和帝之间的事,到底要怎么样,却不是她几句话能够改变的。”
她不由自主地摸向怀里,那里有本《王传》。
那里或许真的记录了某些真相。
这时候,她忍不住想拿出来翻翻了。
而这时候,沈婥残影在参拜了好一会儿这蛇形物之后,眸子里渐渐地出现一抹冰冷的神色,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只见她似乎拿出了腰间的卦钵,当然,这卦钵其实现在是在尉迟靖的手中,所以在他们现在看来,她其实只是执着一团空气而已,只见她将那卦体左右摇晃,身形优美而凌厉,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做什么事似的。
况离和尉迟靖都有些紧张,从沈婥残影摇卦的方式,以及她所立的陈留王
一族之墓的事情,已经可以肯定此沈婥必是当年永阁的沈婥,也就是尉迟靖的前身,现在她的手法他们自然也看得出,一般情况下,风水师很少会用极端的方法去伤他物他人,但危极关头,也会有那种攻击的手决。
而沈婥,此时所使的便是,攻击的法子。
只见她一边摇卦一边在蛇形物周围画着什么,一圈下来,居然是一个阴阳八卦图,只是将蛇形物正好封在八卦图的中心。
之后她的钵,猛地出手。
直往蛇形物的头顶中心击去,这一击过去后,只见阵内风云色变,那蛇形物忽然如同活了般,摇头摆尾并且发出低低的龙吟声,沈婥大吃一惊,被震得身子往后飘去,况离本能地冲上去想要接住她,她的身子却穿过了他,依旧落在不远处的地上,然后她呕出了一口鲜血。
她好半晌都爬不起来,眼见着那蛇形物居然跃起,张开大口,似乎要将沈婥一口吞下。
况离见状便要冲上去,与那蛇形物相斗,就目前看来,二者力量悬殊太大,况离这一下过去,必然要被蛇形物吞了。关键时刻,尉迟靖猛地扑过来,将他将要跃起的身子扑到一边,二人滚倒在地上,况离大喊了声,“做什么!我要救婥儿!”
“婥儿没死!我就是她!但你现在冲上去就是找死!”
二人说话的这片刻,只见沈婥终于撑不住,干脆放弃了抵抗,微闭眼睛,似乎是在等死。
然而那蛇形物在几乎触碰到沈婥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是有些疑惑地看着沈婥,然后绕着她的身子飞舞盘旋了好一会儿,居然又发出一声龙吟,竟然回归了原位,继续停留在那里,变成了非金非石的雕像,不再动了。而刚刚地动山摇的阵,也恢复了正常。
沈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唇角流血,但神情却似是有些欣慰的。她跌跌撞撞地走到蛇行物身边,捡起那只卦钵,将自己的脸贴在它的身上,脸上怔怔地流下泪来。再过片刻,可能是累得太狠,便干脆整个身体都依在蛇形物上,像如同一个累坏的孩子,依偎在自己父母的怀里,微阂眼睛,安心地睡着了。
尉迟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竟也是怔怔地流下泪来,“没错了,这蛇形物必是陈留一族的冤魂无疑了,若不如此,它怎么能放过沈婥?沈婥又怎么会在受了它的伤害后,依旧如此的信任它?因为他们血脉相连,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虽然说,对自己的童年已经没有什么记忆了,想当年,她被杨筠松捡到的时候,可能是惊吓过度或者是头脑受过什么创,因此根本就把童年的一切忘记了,因此才在后来的多年里,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什么。
也有可能,杨筠松用什么办法,封住了她童年的记忆。
谁又知道呢,不过,尉迟靖却知道,自己终于找到家人了。
也终于确定,自己到底是谁了。
尹凤道:“她为什么要拿钵去撞击这个蛇形物?”
况离道:“不破不立,怕是她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妖物,竟要牺牲如此多的人,用如此多的冤魂去制成蛇形物压制。”
尉迟靖此时,也觉得心智从未像此刻般清明。
冷冷地道:“对,若想知道这怪物是什么,必须要毁了蛇形物。”
况离在这在刹那间,已然明白了她的决定。
就在这时候,一股黑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正在接近沈婥。
而沈婥竟似是真的睡着了,根本没有一点反应。
况离连忙走近她,拭图摇醒她,可是她是虚影,他的双手从她的身体穿过,她是空气。
而那黑雾渐渐地逼近,尉迟靖大声喊道:“沈婥!醒醒!有危险!”
然而沈婥还是毫无所觉……
尉迟靖和况离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黑雾逼近她,然后黑雾中隐隐有一双邪恶的手伸向她,然后那双手忽然扯住了她的头发,在那一刹那,沈婥蓦然醒来,头也未回直接返手用卦钵反击,然而却似有些晚了,整个人被黑雾中的那两只手托了起来,她被托到半空,整个人被黑雾包围,上下翻滚。
就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蛇形物再次动了,一下子也窜入那黑雾中,与那黑雾缠绕在一起,沈婥如落入大海的人,此时完全的身不由已,只是奋力地想从从这种纠缠中爬出来。
虽然他们都知道,沈婥最后肯定没事的,然而看到这里时,却着实的惊心动魄,随时都会失去性命。
这样纠缠了好一阵子,沈婥蓦然被甩了出来。
脑袋被撞击到不远处的一块山石上,与此同时,明显有只黑手还紧抓着她的头发,她晕了一下。
脑袋上有点出血,之后她很快又醒来。
这时候,黑雾却已经消失,而蛇形物还在半空盘旋。
沈婥看着蛇形物,似乎有些茫然和惊讶。
就在这时候,蛇形物忽然从她的身下钻过,将她托了起来,沈婥惊叫着,被送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蛇
形物再回来时,身上已经没有了沈婥,蛇形物又变成了雕塑,静立在那里,像是从未动过般。
没错了,这就是沈婥为什么会失掉这段记忆的原因,她怕是被撞到了头,又被那黑手扯了头发,伤了脑子,因此才会失掉这段记忆,但却不是完全的失去记忆,可能还会有些模糊的影象。
只是这影象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也完全淡去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出此阵,无疑便是蛇形物助她了,是蛇形物将她送出的。至于她在阵中,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又悟到了些什么,却无法猜测了。
……尹凤很是聪颖,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却也猜到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当下眼睛发亮,道:“你们说,现在这蛇形物,还会继续具有当初的灵性吗?它是不是也会把我们送出去?毕竟它是陈留王一族所化,心地一定是好的,而我们是无辜的,它应该也会把我们送出去。”
她的话音落了,无论是况离,还是沈婥,却都没有回答她。
……
碧落行宫。
曹炟已经试了几十种办法,想要将蛇形物搬开,却都没有成功。地下已经挖了很挖的洞,然而再往下挖,却再也挖不动了,而蛇形物还牢牢地立在那里。但是碧落行宫这里,因为蛇形物的挖掘,而至碧落行宫发生了好几次抖动,如同地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