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再度相见已在仇
“和帝,我恨你!你不让我好好活,你还剥夺我死的权力,我恨你!”
———————————————第十二卷《争霸》完结
邾国三百三十二年,和帝一年,夏,六月未央。
一群鸟从天空飞过芾。
尉迟靖抬头看着它们,眸子里有些淡淡的艳羡。
……
一个破庙里,一女子艰难生产。
有个肮脏的乞丐正鬼鬼祟祟地闻声而来,就在他达到门口时,门内女子的凄惨叫声结束,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孩子宏亮的啼声。乞丐见那女子因为生产已经筋疲力尽,双目紧闭似是晕了过去,而那孩子却活力蓬勃,乞丐想了想,心头突然起了恶意,轻手轻脚走过来,抱起孩子就打算离开枞。
那女子在这时忽然醒来,一把抓住了乞丐的裤脚,“你是什么人?干么抢我孩儿!?”
乞丐猛地朝那女子蹬了一脚,就往门口跑去。刚至门口,忽然一抹锋亮一闪,乞丐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口子,他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清贵男子,倒了下去,孩子倒已经被那男子接在手中。
那女子抬眸向清贵男子看去,只见他一身青衣,面上倒颇有风霜之色,然而却依旧满身贵气。就算他已经落魄,也没有谁能随随便便忽视于他。正是已经许久未见过面的敬恒皇帝曹煜,女子心头一松,再度晕了过去。
……
安阳城,皇宫内。
文武百官肃立朝堂,山呼万岁,龙椅上坐着的男子,长眉凤目,五观如雕刻般的完美尊贵,面沉如水,而身上穿的却并非龙袍,而只是黑色锦衣,却更加彰显了王者之气,却正是三个月前,还在汾城的曹炟,说是迁都荆州,最终却是打回安阳,与夏君苦战两个月零十九天,夏君退出皇城,曹炟回到皇城。
此时,眸光掀起处,却是令人捉摸不露的深沉莫测。
“关于夏炚短时间内拿下东且弥、西楚和小四河等地,尹卿有什么看法?”语气淡然,听不出什么情绪。
“回皇上,夏君被皇上逼至穷途末路,狼若到此时必定激发潜力,因此才能如同强驽,所过之处便如蝗过境,能够迅速拿下东且弥和西楚也并不意外了。
东且弥当年因为乌弋山此人,铁骑踏出江山十万里,如今这些地方皆被夏君所控制,西楚和小四河这样的小国家,几乎是在夏军到达时,便自动缴械投降。如今他们风头正劲,不顾一切,只怕不宜拦截。”尹铉现为邾国大司马,缓缓说了这席话出来,其他众人都默默地点头。
柳溢站出来道:“皇上,如今夏军抱着破斧沉舟之心,的确如同尹大将军所说,如同一支发出去没有回头路的利箭,然而拿下城池不如拿下人心,如想破夏军,此时怕是最好的机会,趁着百姓尚未归心,而他们接连胜利而致骄狂的档口,可以派人助大西楚反击夏军。”
原来西楚分西楚与大西楚,统称西楚,只是夏炚所占之地原本大西楚之地,如今大西楚派人来向曹炟求援。
但是尹铉觉得,军队经过这番苦战,应该进行休整。
而柳溢则认为,应该继续将夏军赶尽杀绝,以免卷土重来。
“谢相,你如何说?”
谢相自然是谢流云,与柳溢分任左右二相。
谢流云道:“右相所言极是,毕竟这夏军是由我们邾国冲出,即祸根由邾国而起,如今大西楚既然求援,援兵是必须得派的,若拒绝,怕是要引起诸国反感。
然而大司马之言亦是有理,以现在夏军的势头,只怕难以阻挡,而且邾国离大西楚何止关山万里,光是路上的粮草准备,万里拔涉,就要费一番大周折。而我军苦苦劳动,夏军却可守株待兔,就算是再强的军队,经过万里拔涉,只怕与夏军对阵也会落了下风。
因此微臣虽然也觉得夏军只怕是日后我邾国的大敌,而如今既然他们已经远去,并且收拾了东且弥和西楚小四河等地,也算是件好事,我们只要固守邾国疆土便可,以后两国若能井水不犯河水,正是最好。”
尹白玉听了哼哼冷笑,“谢相未免说的太乐观了,夏君被我们从安阳生生赶走,这口气只怕他迟早要出。”
这时,向来少言的唐环道:“人已渺渺,再追已然不利已。”
唐环是曹炟一手提拔上来的大臣,从以前的无功名的才子到现在的光禄大夫,向来对曹炟忠心耿耿,如今却站在了大司马一边。尹白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讥讽道:“光禄大夫说话越来越是人云亦云了,不但人云亦云,而且怕死。”
却听得曹炟漫声道:“朕亦觉得大司马所言极是,自敬恒皇帝三年至现在,邾国内战已经持续近两年,邾国分裂后又整合,殊不容易,而百姓更需要休养生息,朕决定,从今日起罢战!”
柳溢微有焦急,“皇上,放虎归山,怕是后患无穷!”
尹白玉也道:“皇上,当年您由安阳大牢被夏君赦出,大概夏君亦未想到有一日您会打
tang回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深。”
尹白玉这个例子举得极不妥当,然而意思却是明了的。
果然引得大司马大喝了声,“尹白玉你大胆!”
然而曹炟对此事似乎并不忌讳,又道:“大司马莫要责怪尹将军,毕竟他说的也是事实。然而,朕是不喜欢欠人情的人,当年他即赦朕一次,朕今次便也赦他一次,此后若他不知进退,再来犯我邾国,必当给他迎头痛击!”
就这样,此次议事结束。
朝会散后,众人由大殿鱼贯而出。
柳溢听得有人议论,“连皇上都忌大司马三分,其实出不出兵继续讨伐夏军,还不是大司马说了算,大司马若不愿意,又有谁能去讨伐夏军呢?凭尹白玉吗?还是太年青。”
“对对对,如今大司马立了大功,尹氏众多兄弟都提拔上来,从此以后,恐怕邾国要姓尹喽!”
与此同时,大司马尹铉却并没有离开大殿。
他如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马,一扫之前的谦恭之色,神态倨傲地道:“皇上,既然决定休养生息,请问该如何休养生息?皇上后宫空虚,难道真的要为一句无稽之言,还要再等两年,才能娶彩玉吗?”
“此言天下皆知,若朕违誓,便成了不忠不信之徒。”
说到这里,他唇角上弯,笑道:“大司马又何必急于一时?就算朕没有将彩玉娶进宫,在所有人的心中,彩玉已然是朕的皇后,朕的皇后,也一定姓尹。”
“可是,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大司马,其实朕还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说着一拍手,便从里间走出来一个人,却是浓眉大眼,身资英挺的青年,见到尹铉便快步走过来,跪在尹铉的面前,“父亲!”
尹铉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这个儿子了,当下扶起他,“延寿,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是否是真病了?”
原来这位便是当初假扮尹白玉的尹延寿,直到此时,曹炟才放他自由。
而尹铉的话,显然是鼓励这个儿子能告几句状,如今虽然曹炟是皇帝,可是若论邾国谁最大,非尹铉莫属。
不料尹延寿却道:“父亲,儿子这一向在皇上的照拂下,过得很好。”
尹铉面色微变,有点怀疑地道:“真的吗?”
尹延寿道:“自是真的。”
尹铉看向曹炟,曹炟只是云淡风清地坐在那里,对于父子二人的相会,他似乎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所以才能如此笃定。
尹铉终是叹了声,走到曹炟的面前跪下,“微臣谢谢皇上对犬子的照顾。”
“大司马请起。”曹炟示意他起身,这才道:“人在年青的时候总是会犯些错,好在尹公子并未铸成大错,本身又是有才之人。邾国如今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才,所以有意招揽尹公子亦入仕途,只不知道尹大将军有何看法?”
最近提拔的尹氏族人已经很多,朝堂内外皆姓尹的大好趋势,令尹铉有些飘飘然,当他听到皇帝如此说的时候,亦觉得自己的儿子可胜任任何的职位,因此问道:“只是犬子向来娇生惯养,小时候又生过大病,实在不想让他太辛苦,若有闲散之职,倒可试试历练一下。”
“朕深知尹公子谋略高深,正好行军总督一职正好空缺,不知尹公子有意否?”
此职乃是统领军队的主将,相当于前沿总指挥,甚至有调度所有军队的权力令,尹铉一听大喜,忙道:“皇上想得周到!”
又见尹延寿还愣在那里,他马上道:“还不赶紧谢皇上隆恩!”
尹延寿连忙跪下去道谢。
因为军政要职基本都为尹氏所占,尹铉的心情极好,一时便也将尹彩玉的事情放下了,心内只道,除非皇帝的后宫一直空虚,若是有一日他要娶妻,当然还是必须要娶姓尹的,否则这么多的尹氏官员都不会同意的。
邾国罢战,大西楚却得到了萧齐的帮助。
一个月后,充满硝烟的日子终于过去。
这些年周边各国均有大小战争,然而都没有邾国和天烬夏君之间的激烈,再加上向来不怎么插手别国事的萧齐忽然插手帮助了大西楚,并且下大西楚建立了联盟,忽然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大家都似乎打累了,需要休息一阵子,这难得的平静,使百姓们欣喜若狂,百姓是最能体会什么是“和平”的人类,他们看似愚痴,然而最是精明,只是那精明如此的单纯。
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变化,邾国在迅速的恢复中,甚至在短短的时间里,似乎恢复到了当年曹项在世时的和平盛世。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错觉。
但是和平,不管是多么的短暂,都是值得珍惜的。
而夏炚,而立都于小四河,国号依旧为“天烬”,并且彻底摆脱了曾经的先皇遗旨,否定了自己七皇子的身份,自称天烬后人。
所有的这些消息,尉迟靖都是得不到
的。
算算日子,现在已经是七月未央,她被关在汾城的兰苑四个月了。
上官夜并没有来救她,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而她也逃不出去,整个兰苑被围的密不透风,她生气,她愤恨,便在兰苑内布置了不少机关,平时的乐子便是看到兰苑内的奴仆和侍卫中机关狼狈的模样,时间久了,大家对这位陈留公主,都有些害怕,没事尽量不在院中走动。
甚至连送饭的时候都偷偷摸摸躲着她,她有时候一天连一个人影都见不到。独自吃饭,独自逛亭院,独自卜卦,独自观星,独自跳舞喝酒唱曲,独自睡眠。
却没有流过泪,她不喜欢她恨的人,看到自己的眼泪。
她每天都要爬到苑内最高的阁楼上,冲着汾城皇宫的方向大喊,“和帝!你如此待我,我恨你!和帝!你这个小人,我一定会杀了你!”
大概是每天都这样喊,每天都这样喊,渐渐地竟真的被自己催眠了似的,竟是愈加恨曹炟。以前是迷茫,特别是在况离的帮助下,回到了前尘往事中,看到曹炟对沈婥的爱恋,因此减轻了对他的恶感,然而这样将她囚禁起来,又是如此长的时间,她竟真的觉得越来越仇恨曹炟,那仇恨甚至深植内心深处。
她替上官夜卜过卦,卦象上显示上官夜还活着。
可是,他为什么不来救她呢?甚至也不来探望她?以他的本事,他若想来,又有谁能阻挡?
有时候她会怀疑,上官夜一定已经被曹炟杀死了。
直到有一天,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圣旨到!”
尉迟靖甚至没有来得及整理下头发衣饰,便赤脚跑到了门口,只见传旨之人竟是尹白玉,他冷眼瞧着她的狼狈,眼眸里有些讽诮之色。
一个时辰后,她被尹白玉带上了马车。
两天后,她回到了安阳。
这一路上,尹白玉极少与她说话,然而她却道听途说,还是知道了很多事,比如夏炚被打出安阳,却在邾国之外闯出一片江山,没有了乌弋山的东且弥根本不堪一击,名不见经传的小四河,成为了天烬国都。
她有时候会想起,曹炟在离开兰苑时说的话,他说,此次大战,夏君一定会输!
果然——
然而始终没有听说上官夜的消息,她数次向尹白玉打听,都遭遇到尹白玉的白眼和拒答,直到后来她终于不问了,尹白玉却道:“陈留旧部本来就不存在,上官夜也不存在,你就是个空壳公主,没有一兵一卒。若不是曾经你救过我,我是不可能给你面子的。但我仍然觉得,你不该回安阳,你在他的身边,始终会是个祸害。”
这段话让尉迟靖来解析,便是,上官夜已经遭遇不测,陈留旧部,没了。
这让她的心忽然就空落落的,她还记得夏炚给过她一个令牌,然而她从来都没有用过,现在她特别想知道,这个令牌还起不起作用了。
然后她在兰苑的时候也曾经拿出令牌,大声道:“我乃陈留公主,陈留旧部听命!”
每次呼完,回答她的只有空寂。
但这与亲耳听到陈留旧部及上官夜不存在的消息,还是有区别的。好像她唯一可以为之骄傲为之依靠的东西,忽然全部都不见了。
这次她没有再问尹白玉为何对她充满敌意。
……
安阳城内,热闹非凡。
尉迟靖却丝毫提不起半分兴趣往外头看。
马车停下,尉迟靖从马车上下来,只见眼前一进庄严的大宅,红漆大门,门口还有两只石狮子,门廊上书“陈留公主府”。
原来是曹炟给她的新宅。
她安静地走到门口,看着奴仆将大门打开,又安静地走进去,看了眼里头的陈设,与许多大宅也差不多而已,比不上兰苑那么有趣,但比兰苑更大些。她回转身,见尹白玉站在门口,并不进来,听得他道:“如果你现在要逃,还是有机会的,我甚至可以帮助你逃走,只是有一点,以后不要再出现在皇上的面前了。”
尉迟靖笑了笑,“尹将军说笑了,我与皇上很久未见,实在想念得紧,我很喜欢这个宅子,烦你给皇上带句话,就说尉迟靖对他所做的一切,非常感谢。”
尹白玉神色不变,只道:“我一定会把话带到。”
尉迟靖在府内休息了三天,第四天的傍晚时分,她无聊地走到亭子里,摘了朵花揪着花瓣,“死了,没死,死了,没死——”揪到最后一瓣时,居然是“死了”,尉迟靖有些烦躁地把光秃秃的花茎扔在桌上,“唉呀上官,你到底死了没有!”
“公主不是擅卜算堪舆之技吗?测算一个人的生死,还需要用这种小孩子才会用的办法?”
尉迟靖抬眸,就看到了一派清贵的男子,他的眸子里仿若有一点微光,与夕阳合在一处,令人分不清是眸色染上了夕阳,还是夕阳因眸色而更加炫烂。
尉迟靖站了起来,眼前的这个男子,让她忽然感到那样的陌生了。
曾经,她因为夏君的教导,得悉他的人品,所以她以为,她是忽然闯入他生活的妖精,可以看透他的一切,然而他却不知道她来自于哪里,将去向何处。后来又因为况离将她送回前尘往事,看清了他与沈婥之间的种种,她便以为,这个世上,若有人真正的了解曹炟,那么这个人便是她了。
然而直到此刻,她才在心里重重地摇了摇头,不,她不了解他,应该是,从未了解过他。
见她眸子深见的惊讶和疑惑,渐渐变成了紧惕,却又用一抹舒笑净之好好的掩藏起来,曹炟的唇角浮上一抹微不可见的冰冷。
到了近前,尉迟靖的笑意更加深重了。
“和帝,好久不见了。”她只是轻轻地福了下,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在敷衍。她向来称他为和帝,似乎这样才更公平。
曹炟看看桌上被揪得零落的花瓣,“想知道上官的生死?”
“是啊,毕竟我和他那么久的朋友,还有白老爷子,我也好久没见他们了。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
曹炟唇角浸着殊离的冷漠,眸子里却浮上一抹笑。
当然这笑,亦是敷衍得很。
尉迟靖越看越紧张,试探着问道:“那件事,是我一个人的错,与上官和白老爷子皆无关,和帝,你不会因为他们和我的关系,把他们都给杀了吧?”
“你且占一卦,便知他们的生死。”
“我虽是对占卜感兴趣得很,对风水数术也有研究,但我终究相信人的命运沉浮无踪可寻,并不是老天完全可以掌控。就如当年沈婥占卜错了真龙天子的事情,她以为她找到了真的真龙天子,却没想到人家只是骗她,最后还落得被杀的下场,我没有她那么愚顿,我不会完全的信天,关于上官的事,我更想从和帝你口中得到真正的确定的答案。”——题外话——今日还有一更。
第425章 当真,什么都愿意做(二更)
曹炟的眼眸闪过一抹深沉,却如寒冰碎屑,裹夹着说不出的冷。
“你对沈婥的事情,倒是知之甚详,是上官夜告诉你的?”
尉迟靖知道自己说漏嘴,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把那次和况离在阵中相遇的情景告诉他,当下只顺便应道:“谁告诉我的又有什么重要,并不是什么秘密。”
沈婥之真实死因,对外公布是暴病而亡,而且全国上下张贴了卜告,以示皇帝对其尊重。是以知道沈婥之真实死因的人并不多,还真的就是秘密。曹炟其实不止一次听到尉迟靖提起这件事了,这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然而想到她与上官夜走的近,而上官夜知道的秘密似乎很多,便也没有再过多疑问。
“住在这里还习惯吗?”声音淡然芾。
“习惯,太习惯了。不过,我是没有想到和帝会对我如此这般好,明明知道我背叛了你,居然还能在安阳给我安顿新宅子,当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该感谢你的大度呢,还是该想想,你是不是有什么其它的目的?”
“随便你怎么想。枞”
曹炟随便地坐在了椅子上,“来客人了,不该上茶吗?”
“客人?”尉迟靖怔了下,马上明白曹炟这是自居于客人的身份。其实她觉得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家,她才是客人,不过这反正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她立刻叫人上了茶和糕点。
曹炟见她亲自斟茶给他,还细心地用茶盖拨开浮末,唇角不由上弯了些幅度,接过茶浅浅地品了口,点点头道:“还不错。”
尉迟靖见他心情似乎不错,大着胆子道:“皇上,上官,真的没事吗?”
曹炟见她一张小脸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出别样的可爱,一双眼睛却是机敏的溜溜转着,却还是掩不住眼里滚动的担忧。想来她是真的担心着上官夜,想到这里,心头微微一软,便要告之真相,然而就在他欲启唇的时候,却听得尉迟靖又说了句,“其实不管上官夜是生是死,我以后都不会再背叛和帝你了,经过这些事,我才知道谁是真正的强者,我要想活得滋润,自然是要听话些的。”
她这话说的言不由衷,曹炟终于还是把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又品了口茶才道:“你当真这样想,倒也是好的。”
尉迟靖见他还是不肯说出上官夜的下落,顿时满目失望。
曹炟却道;“你说你,不信天?”
尉迟靖挑挑眉,“在这个世上,我只信自己。”
曹炟点点头,眸光黯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尉迟靖无聊地掂了块糕点,喂入口中。
然而担忧着上官夜及陈留府众人,她只觉得那糕点吃入口中味同嚼腊,一点味道都没有。
看到她小脸微皱,吃得艰难的模样,曹炟看看盘中的糕点,道了声,“来人。”
一个人影从暗中走过来,却原来曹炟虽然是穿着常服微服私访,却并不是独自前来的。
“听说安阳城内有个做糕点很好的师傅姓刘,明日让他来陈留府吧,报酬定比他开糕点铺要高。”
那人应了声,道:“是。”
尉迟靖还没反应过来是啥事,“皇上,为何要将人家请到我陈留公主府来?我可没有钱给他付薪酬。”
“朕请的,自是朕付薪酬。”
见尉迟靖松了口气,曹炟又加了句,“朕亦是早听说他的手艺出众,他的糕点铺没了,朕若想吃他做的糕点,只能到你这里来了。”
尉迟靖刚还在因为他忽然为自己请糕点师傅而有些许疑惑或者感动呢,此时一听,总觉得是个陷井,不管这陷井是好是坏,跳陷井的都是蠢人,她不想当蠢人,忙说:“这,其实皇上也可以将他直接请到宫里去,我对各种糕点并不是特别喜爱呵呵。”
感觉到曹炟眸子里的笑意马上就敛去了,似乎有些不高兴,她又连忙道:“当然若是和帝常常能够因此而驾临,真是不胜荣幸。”好吧,当蠢人就当蠢人吧,蠢人总比没命人强。
曹炟的神色缓和了些,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意兴阑珊,因此只是扭头看着远处的夕阳,花丛被染出几分别样的美丽。
尉迟靖实在没有勇气再度询问有关上官夜的事,心里却有不祥的预兆,只怕上官夜凶多吉少了吧。
果然,听得曹炟道:“上官夜的确被朕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若你想再见到他,以后便对朕客气些。”
尉迟靖见他神色淡然笃定,不像是在说慌敷衍,当下激动地道:“和帝请你放了他吧,我保证,只要你放了他,我定会对你忠心耿耿,同时说服他也对你忠心耿耿,不就是陈留旧部吗?陈留旧部本来就是邾国的,如今分裂的邾国又合而为一,这还有什么纠结的,我定叫陈留旧部浮出水面,让大家都对皇上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曹炟的瞳孔略微收缩,她这番话说的过于肯定,反而夸张了,越发让他产生了怀疑的心,想到她在他的面前如此演戏,定是有不能告诉他的别样的
tang目的,心中便忽然涌起阵阵令人滞泄的雾气。
“你将如何表示你的忠心耿耿?”曹炟问得很认真,似乎并没有讥诮。
然而尉迟靖还是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险恶,刚说了半句,“我敢对天发誓——”后,便忽然顿住。
如今的曹炟,恐怕已经不是她通过乌灵珠看到的那个曹炟了,他能绝决地打回安阳,将已经分裂的邾国重分整合在一起。他在汾城时,那尴尬地境地甚至是有些为难的绝境中,居然能够利用各种关系,走到现在这一步,看起来简单,实际上中间不知道有多少的弯弯绕绕,沟渠险滩,当下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和帝,您觉得怎样才能表示出自己的忠心呢?”
曹炟向她招招手,“你过来。”
于是尉迟靖往前走了两步,曹炟微蹙眉头,对她那么小心翼翼小小的迈步子显然不满意,又道:“再过来些。”
尉迟靖咬了咬牙,又往前跨了一步,就在这时,曹炟忽然将她扯入到自己的怀里,使她坐在他的腿上。这下突如其来的,令尉迟靖吓了一跳,挣扎着便要起来,却听得曹炟在她的耳边道:“女人向男人表忠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反自己献给这个男人。”
暧昧的气息吹拂她的耳朵,她的心怦怦怦狂跳得厉害,然而却是大力地挣脱开来,好在曹炟这次却没有再为难她,见她惊慌失措狼狈地整理自己的衣裳,好像就这么坐了下腿,就失掉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
“和帝,你这个小人!”
曹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半晌才道:“朕已经不再信你了,要不要表表忠心,你自己考虑吧。”
尉迟靖真的很想骂人,但想到上官夜在他的手里,她终究只道:“表忠心的方法多了去了,比如最近有没有别的国家来犯?我可以上阵杀敌,把我的风水数术用到极致为和帝您服务;比如和帝有没有想暗杀的人,我可以想办法暗杀了那个人,去换上官一条命!还有——”
她还没有说完,曹炟却似已经听得不耐烦了,直接站起身来往府外行去。
“和帝!和帝!我还没有说完呐!”尉迟靖连唤了几声,和帝却已经快速地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再说曹炟,出了公主府之后,便脚步有些踉跄,幸好有侍卫及时扶住,曹炟又回头看了眼红漆大门,冷然道:“走!”
深夜,秦越人替曹炟把脉。
之后眉头深锁,“皇上,你今日动了情。”
曹炟淡然道:“我以为,经过这些事,我已经对她不抱任何希望了。”
秦越人叹了声,“可是于皇上现在的状况来说,她于你如毒药。”
“我明白。”
说了这句,曹炟端起药碗把药喝了,忽然道:“是没有希望治好的了吗?”
秦越人摇摇头,不忍说出最残忍的,“老夫会尽力而为的研制解药。”
曹炟却又道:“不治也好,它会时时提醒我,离她远些。”
秦越人看着眼前的年轻的君王,眸子里全部都是疼爱与怜悯,这个年青人,小的时候身体就不好,一直吃药吃药,惧怕他的人称他为嗜血王爷,尊重他的人称他为铁腕王爷,蔑视他的人称为他药罐王爷,其实若不是他患有旧疾,他只可能是铁腕王爷。
只是那旧疾好不容易好了,却又染上绝情蛊的固毒,难以除去。
上天对这个年青君王太不公平了。
他心里定是爱极尉迟靖,否则不会嘴里说离她远些,却偏偏又将她接到近前,触手可得的地方。
待秦越人离开,曹炟的脑中又浮现出今日见到尉迟靖的情景。
几个月没见,她似乎变了些,变得与安歌越来越象了呢,特别是眯着眼睛笑的时候。
曹炟的唇角浮现出一抹微笑。
她想知道上官夜的下落,定是忧心极了他。
犹豫了很久,他拿出宣纸,提笔,认认真真地写下几个字。
又一日,到了陈留公主府。
尉迟靖见他过来,又是那样笑着迎上来。
其实曹炟知道这笑里的水份太大,若不是顾忌着谁,她恐怕会立刻与他翻脸,别说是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尉迟靖赶紧让刘师傅做糕点端上来。
曹炟尝了一块,点点头道:“果然不错。”
尉迟靖笑笑地道:“那么和帝请多用点。”
曹炟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尉迟靖,“看看吧。”
尉迟靖疑惑地拆开信封,打开宣纸,只见上书,“安好,勿念。”落款是,上官夜。
看这字迹,也的确是上官夜的字迹。
尉迟靖的眼圈微微地红了,又抬眸问道:“和帝,要怎样,你才肯放了他?”
曹炟微怔了下,“你知道他平安,不是就很好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他其实是在替办一些事,不方面露面。你放心,从此以后我会经常带他的信给你,让你知道他平安。”
尉迟靖紧紧地盯着曹炟,忽然有些明了地道:“我知道了,你一定不会放了他的。”
曹炟挑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为什么这样想?”
“因为,他现在就等于是人质,人质在你的手中,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从此以后,我便如同你的提线木偶。”
曹炟大概是没有想到,他的形象在尉迟靖的心目中这么差的,当下竟不反驳,只道:“那么,为了他的生命,你什么都愿意做吗?”
尉迟靖眼睛一亮,忙道:“我就说,一定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和帝,只要你说出来,我定会全力以赴,只是介时,一定要放上官自由才行。”
曹炟嗯了声,“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他问的时候语气略微怪异,而且不怀好意的样子,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的身材,尉迟靖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立刻双臂抱在胸前,“其他的事可以答应,但是这件事不能答应,女子的贞操是很宝贵的,我要留给我未来的夫君,而不是你这枚暴君!”——题外话————感谢跳跳07120赠送鲜花么么个~感谢Rio1999cao一次赠送五张月票,评论区虽然没有显示,但是收到了哦~非常感谢支持~同时谢谢非少邪赠送荷包,么么哒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第426章 尉迟靖醉酒
曹炟露出失望的神色,“那我没有办法了。”
“你——”
尉迟靖总算看明白了,他就是不想放过上官夜而已。气鼓鼓地立在那里,正眼都不瞧曹炟了。他看着他的模样,却不由自主地要笑出来,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为何那么重视上官夜,莫非你喜欢他?”
其实上官夜于尉迟靖,就好像是个最亲的亲人,自她被重塑记忆以来,回忆里就没有可留恋的人和事了,在她最彷徨的时候,是上官夜在她的身边照顾着她,虽然他有很多的秘密,可是在汾城的时候,她总觉得,若不是上官夜,恐怕她早已经被人害死七八百回了,而上官夜也为她挡去了大部分的危险。
听曹炟这么问,她心头又燃起希望,抬眸软声道:“她是我的哥哥,比亲哥哥还要亲的哥哥,就好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般,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幸存的亲人了。”
听她这样回答,有什么东西触到了曹炟心底的柔软处,“在你的记忆里,当真就没有其他更可亲的人?枞”
尉迟靖不明所以,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曹炟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你放心,他没事,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而且你都接到了平安信,还要如何呢?”
尉迟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终于道:“也是。活着就好。”
*
晚上的时候,曹炟又继续以上官夜的笔迹,写了封信给尉迟靖。
他心里明白,若真的如杨筠松所说,天命所归处,他必定是不可能与尉迟靖在一起的,他们若成功在一起了,灭亡的将是邾国。
家国美人,到底如何决择?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决择的很清楚,然而看到她,想到她的时候,总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将她圈入自己的怀里,他知道自己现在很恶劣,但却似乎无法控制自己。是啊,爱情若是能够任由自己操作控制,那还是爱情吗?若是他能够任由自己控制自己的命运,那天命还算是天命吗?
有时候他会想,就这样掉下去算了,既然是天命注定的,可能是躲不过的吧?然而有时候又会想,若掉下去,亦是他独自掉下去,他是万万不能再看到,尉迟靖也死在自己的面前。
后来的一段日子很是忙碌,尹白玉重新回到荆州,负责那里的事宜,毕竟这个时候,他是曹炟最信任的人之一。
接下来便是尹铉亦要回渝州之事,而尹延寿却任在留在安阳任职。
再就是和萧齐合作的铁矿,又新开发了几处,已经越来越靠近铭江,萧齐与邾国皆派人守住铭江,以防对方过界。
而且,尹彩玉也来到安阳了。
之前因为曹炟和夏炚之间的大战,为了安全起见,尹彩玉被暂时送回渝州安置,如今大战结束,一切趋于平稳,尹彩玉便又长途拔涉来到安阳,尹金得了京兆尹的实权,府邸设于安阳城内比较显眼又豪华的大宅子里,尹彩玉来到的当日,眼见安阳的繁荣和热闹,脸上挂上了满满的笑容,不愿意立刻回宅子,而是到达之间前就下了马车,不顿身子疲乏,先在街市上逛着。
安阳,她曾经梦中到达过很多回的地方。
以前因为曹项的原因,尹家和曹项之间似有协议,曹项不愿用尹家之臣,或者说是都打发到偏远地方,总之朝堂之上无尹姓。轮到敬合皇帝的时候,想用而不敢用,是以虽然是尹铉这般的身份,做为他的侄女,她竟是第一次有机会来到安阳。
比起渝州,安阳街头最显眼的,便是各种吃食摊和胭脂摊,本以为与渝州一样,像这样的小摊上,会卖什么样的好胭脂呢?然而毕竟是女孩子,还是忍不住被这些小摊吸引,细看这些胭脂,才知道与渝州完全不同,这些胭脂多数是由摊主自行调制,鲜花为引,淡淡的清香,细腻的质感,居然不比她在渝州大型胭脂店里卖的差。
她不由对安阳的门市胭脂店更起了些好奇心,小摊贩上已然是有这样好的胭脂了,不知道店内的是不是更好?
倒也怪不得安阳街头的美女子,都比渝州的多,实在是用的胭脂又好又便宜。不过这种路摊货,既然人人都用得起,那么便是不适合她尹彩玉用的,因此看了半晌还是重新放回到摊子上。
抬眸间,却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特别,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眸子里却有些懒懒的冰凉,一张没有化妆的脸,却并不显得寡淡。
她此时感觉到尹彩玉的目光,二人的目光对上,是她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尹彩玉勉强地扯了扯唇角,待她到了近前才道:“公主,好巧。”
她倒没有想到,来到安阳,首先遇见的就是尉迟靖。她可是记得在大战前夕,她得到的秘密消息便是尉迟靖消失,而上官夜与皇帝之间为了她而大吵一架,上官夜甚至从皇宫里愤而出走,再过了几日,便连上官夜也消失了。
既然是失踪的人,为何此时又要出现呢?
尹彩玉刚来安阳,不了解
tang情况,只是紧慎问道:“公主一定已经于彩玉之前,先行见到了皇上吧?”
尉迟靖点点头,略有些亲热地拉上了尹彩玉的手,“我们好久未见了,我毕竟来安阳的时间比你长些,我知道有个地方的菜很好吃,我请你吃饭。”
尹彩玉想要拒绝,无奈尉迟靖已然拉着她往前走了。
二人来到的店为八宝酒楼,尉迟靖大方包了雅间。
只是两个女子面对着一桌子好菜,一壶小酒,倒也多少有些奇怪。特别是尹彩玉,从小家教礼仪颇严,甚至从未与人在酒楼这等地方吃过饭,在她的心里,这些地方只有男子能来,男子能来却是因为男子比女子粗陋,女子无论吃饭睡觉,都应该在自已的家里,且身边有人保护。
此时,她向身后傻站着的丫头使了个眼色。
这丫头呢,马上明白了,悄悄地退了出去。
尉迟靖不是没有注意到,但是她要和尹彩玉说话,旁边的确不宜有人听,尹彩玉此举却正合了尉迟靖的心意。这时,她给尹彩玉倒上了酒,“尹姑娘,明人不说暗话,其实这次找姑娘过来,只是为了打听一些事而已,放心,我打听的事情于姑娘无损,你若觉得难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尹彩玉言不由衷地道:“不知你在问什么?”
尉迟靖道:“我想知道,四个月前,汾城到底出了何事?”
尹彩玉的眼睛转了转,反问道:“四个月前,最大的事情便是皇上迁都安阳之事正式开始,不过那时候似乎并没有见到公主你。想必是皇上害怕公主受伤,因此将公主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皇上亦是亲自派人将我送回了渝州。”
尉迟靖听了,略略有些失望,“那时候你便回渝州了?”
看来她知道的,也不会比她知道的多多少。
尹彩玉却又笑道:“不过毕竟我的叔叔是尹铉大将军,有些消息还是来的比较灵通的。只是不知道公主到底想要知道什么事?”
尉迟靖犹豫了半晌,才道:“我想知道,上官夜的消息。”
其实最近这些日子,尉迟靖已经上上下下打听了很多人,很多人都知道她在找上官夜,然而似乎都是讳漠如深,不愿多谈。她甚至还遇见了聂玉郎,上官夜都已经不见了,他居然还安心做着曹炟的忠诚护卫,当个参领架子也大了,越来越有官样,也学会打哈哈了,尉迟靖问了半天,居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越是这样,她心头的疑团越大,虽然她数次占卜,都显示上官夜仍然好好的活着,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还是不安心。当她要占卜上官夜所在的方向时,却明显觉得对方身边是有干扰的痕迹,似乎有人故意要她寻不到。
没办法之下,遇见了尹彩玉,便不由要问上一问。
尹彩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怎么给忘了,尉迟靖身边那个忠诚的上官夜——
她不喜欢上官夜,虽然他长得很英俊。
他每次都对尉迟靖过于好,有好几次她想了计策要陷害尉迟靖,都是被上官夜半路不动声色的破坏掉的,否则的话,尉迟靖怎么会安然出现在安阳?只怕在汾城的时候就已经粉身碎骨。
这时,她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面上居然露出为难的神色。
“尹姑娘,你莫非要与那些人一样,明明知道所有的事情,却不肯说出来?你与他们一样胆小怕事?”尉迟靖用上了激将法。
尹彩玉总是喜欢比别人高上一头,无论是哪个方面。
听她这样说,马上道:“谁说我不敢说,其实又有什么不敢说的,一个小小上官夜,居然也敢和皇上过不去,他有什么样的下场,用脚后跟想也是想出来了。”
她果然上当的模样,口无遮拦说出这段话。
尔后似乎猛然反应过来什么地方不对,连忙掩住了口,一幅忐忑的模样瞧着尉迟靖。
尉迟靖的眸子里有些破碎的光影,“你说,他是什么下场?”
“这,这还是你亲自问皇上吧,没有人知道。”尹彩玉好不容易才恢复神情的正常,淡漠地道。
尉迟靖笑笑,将眼前的酒一饮而尽,“皇上,杀了他?”
尹彩玉惊慌失措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没——我也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那日,上官夜带剑进入宫中,与皇上的侍卫打了起来,后来皇上见了他,二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争吵起来,上官夜愤然出宫,并且说,一定会找到谁来着——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他失踪了。”
尉迟靖想到当初的尹彩玉是在明月楼居住的,她能知道这样的细节也是情理之中,看来她今日是问对人了。
失踪,又是失踪——
她被关在兰苑的时候,外界传言也是失踪的吧?
可是她知道一定没有失踪,他定是被杀了。否则的话,为何他到现在都不来看她呢?
想到这里,她又喝了一杯酒。
脑海里有各种各样的想象,却都是
血腥的,似乎隐隐看到上官夜的鲜血铺满天空,铺满她的眼睛。
尹彩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留下尉迟靖一个人在里头。
她出来的时候,便感觉尉迟靖似乎要喝醉了,任谁那样一杯杯的接连喝酒,不醉也是很难。在她走出酒楼的时候,看到几个混混打扮的人在街道上走着,看见路过的良家女子便伸手調戲,路人们见状敢怒不敢言,都是纷纷躲避,如躲着洪水猛兽般。
尹彩玉却像没看见般,大胆地迎着他们而去,果然被几个混混拦住,其中一个伸手便在她的小脸上拧了下,“呵,哪里来的大小姐,当真是好漂亮——”
却见尹彩玉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将银票递到他们手中,几个混混面面相觑,还是先前说话的那个,看起来还没被精蟲烧坏了脑,忙道:“姑娘有何吩咐?”
尹彩玉冷冷一笑,报了房号。
尉迟靖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画面交织出现。
后来她想通了一件事,曹炟对沈婥好又如何?那只是对沈婥而已。除去她在前尘往事中看到的曹炟,她自己认识的这个曹炟,可从来都是坏人。尉迟靖开始嘲笑自己,居然会被个故事弄得三迷五道,忘了当初与夏君的承诺,甚至还害死了上官夜!
就在她摇摇晃晃,准备起身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几条人影进入屋中,那几个看着尉迟靖喝得酒蛋红红的,目光迷离,实在像个诱人的小妖精。这又能拿钱,又能和这样美丽的女子成其好事,简直是上天眷顾,几个混混迫不急待地一涌而上,七手八脚地去抱尉迟靖,有人在摸她的脸蛋,还有人摸了把她的屁股,更甚者,有人哗啦一声,撕去了她的一截袖子。
她想反抗,可惜气力不汲,醉得太猛,手酸脚酸,竟平白被这些人占了些许便宜,正在她心中绝望之时,门口再次进来了两个人。
接着,鲜血真的铺满了她的眼眸,看着迅速倒下去的几个混混在地上抽蓄,是绝对不可能再活过来的样子,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到底是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杀了这些坏蛋。
那人见她碎得摇摆不定,下一秒居然往后倒去,已经及时上前将她揽在怀里,她醉眼迷离地瞧着眼前之人,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
笑笑,她抬手,似乎是想要抚抚他的脸,“和帝啊,你来了——”
说完脑袋往后一仰,彻底醉到人事不知了。
曹炟打横将她抱起,走出房间,房间里的尸体会有人清理的。
没有回宫里,也没有回陈留公主府,而是去了一家客栈,这客栈自然是百花楼,以前谢流云的地盘儿,自从曹炟打回安阳,这百花楼又重新归入了谢流云的名下,不过现在不是他亲自打理了,而是交给了可信任的人,成为一个聚集消息地方。
尉迟靖躺在榻上,睡得相当不安稳,眉头紧皱,难受的样子。曹炟拿了块湿毛巾给她擦脸,她却抱着他的手,当成个猪蹄般啃,边啃还边说,好吃,好吃。
曹炟想了想,觉得陈留公主府内的配置并不低呀,甚至那厨子原本都是皇宫里做御膳的大厨,怎地她还这么馋?
正好醒酒汤熬好端来了,他抽回自己的手,拿了帕子有些嫌弃地擦去手上她的口水,亲自端了醒酒汤,将她扶起来柔声道:“乖,喝了它。”
尉迟靖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勉强地张开了半扇眼帘,却是摇头,“不喝。”
曹炟眉头微蹙,想了想还是将汤碗对着她的唇,想要灌下去几口,这粗暴的方式立刻遭遇到空前的反抗,尉迟靖拳打脚踢反应激烈,好像喝了这汤会要了她的命一样,曹炟无奈地将汤碗端远些,其实这些年来,他鲜少这样照顾人,虽然是很想将她照顾得好一些,然而似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题外话——亲们,今日还有一更哦~:0
第427章 云夫人(二更)
不过不喝这醒酒汤,头可能要疼上好几天了。
曹炟的眸子有些深沉,忽然将那汤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扣住尉迟靖的脑袋,双唇逼近,将口里的汤渡入到她的口中。
尉迟靖啊啊两声,身子也扭的厉害,然而终究是没有办法推开他。
曹炟成功喂了这口汤后,似乎有了经验,并且感觉尉迟靖的香唇味道也很不错,当下又喂了好几口才满意罢休。
喝了汤后,尉迟靖却老实些了,半张脸埋在枕头上,眉睫微微颤动,眉头却是舒展了不少。
曹炟也算松了口气,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脸颊,将一缕乱发拢在她的耳后,就感觉到心跳又加速,害怕那个绝情蛊又要发作,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静静地坐着看她,正在这时,却见尉迟靖的眼角有泪流下来,同时发出微微的抽泣声,“上官,你别死——枞”
曹炟神情微黯,眸子里却多了些让人看不清楚的深沉。
尉迟靖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彻底地沉沉睡去。
一会儿,曹炟听到门口有人唤,“公子。”
曹炟起身开门,顺手把门带上,就那么站在门口,“有结果了吗?”
“打听清楚了,今日公主与尹彩玉尹小姐在街市相遇,之后二人便到了酒楼,大约半个时辰后,尹小姐先走出酒楼,后来那些混混就进入了酒楼。”
曹炟的眸光一寒,“竟是她!”
……
第二日,尉迟靖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看到屋内陌生的陈设,她一时有些发闷。
揉了揉太阳穴,虽然喝了醒酒汤,但还是有些头痛。
下了床,便见桌上的茶杯下压着一封信,打开,却原来是上官夜的信。
内容依旧很少,上书“照顾好自己,事情办完后自能相见。”落款自然还是上官夜。
尉迟靖盯着那封信看着,昨日发生的事情渐渐很清晰地浮上脑际。
从与尹彩玉的相见,到后来的小混混闯入……
她记得自己还见到曹炟,在她失去意识之前。
她吸了口气,捂住了自己的唇,虽然她是完全喝醉了,但是此刻想起来当时的事情,好像模糊还有些印象,她甚至还模糊记得醒酒汤的事情,有个人在她耳边说,乖,喝了它。
她不记得自己最后喝了没,但却记得一种特别的触感。
手指覆盖上自己的唇,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这会儿,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女子,笑盈盈地端了早餐。
“姑娘醒了,那位公子离开前让我们在这个时间端早餐过来。”
尉迟靖看了眼那早餐,颇是精致,引人食欲,而且昨日因听到上官夜有可能死去的消息,心情不少,基本光喝酒了,都没吃什么东西。既然有人设想周到,她便也坐下来,执了筷子准备用用餐,却还是多问了句,“那位公子呢?”
“公子有事先走了。”
尉迟靖犹豫了下,似乎是想确定一件事,又问,“那位公子叫什么?”
二人共处一夜,尉迟靖却不知道那位公子的姓名,这位待应似乎感到疑惑,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问题,“奴不知道那位公子贵姓,但是听别人称他为五公子。”
五公子?没错了,该是曹炟无疑。
尉迟靖忽然觉得头更疼了,为何那么巧遇到的竟是曹炟?
昨晚自己酒后不知道失态否?
想归想,还是优雅地吃完了早餐。
从百花楼出来后,早有马车等待,不用说,也是五公子的手笔,她也不客气,坐着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回到陈留公主府。
傍晚的时候,接到圣旨,说是车渠国公主明夕云到访,点名要求陈留公主去相陪。
尉迟靖倒也听说过这个小国,与西楚、小四河邻近,按照夏炚的性格,也该将此国一举端锅才对。不过侥幸的是,这个小小的车渠国居然完好没有受损。而现在他们的公主明夕云居然来到了邾国,其目的令人深思。
尉迟靖到明阳殿的时候,殿内已经设了酒宴在款待,大概是觉得公主的份量不够,夏炚并没有出席,是柳溢和谢流云在接待。
尉迟靖进来的时候,二人都起身向她微微施礼。
那明夕云却端坐于位置上,冷眼瞧着尉迟靖。
尉迟靖入座后,便也打量起这位公主,只见她明眸皓齿,柳叶眉樱桃唇,倒也是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唯一有点缺撼的便是皮肤不够白析,听说车渠国国人多数以倒卖皮毛和武器及牛羊生活,国家不但领土小,民众流动性也很大,上至国王,下至百姓,却都是做生意的好手,也都会去做生意,就像如今这位公主,可以大刺刺独自跑到别国的皇宫里来。
尉迟靖尚未与她说话,她便道:“你便是尉迟靖吧?”
“正是,不知夕云公主有何指教。”
明夕云倨傲地向谢流云和柳溢看了眼,
tang“你们二位,还有些舞姬,侍应,都可以退下了,我有话单独要与尉迟靖说。”
柳溢和谢流云对视一眼,便默契道:“是,微臣先行退下。”
一会儿功夫,大殿内已经走的干干净净。
明云夕大概觉得此时无人打扰了,马上道:“我这次来,其实算得上是专程来找你的,或者说是来抓你走的。”
尉迟靖听闻,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提醒她,“隔墙有耳。”
并且哪有抓人家走,提前还打招呼的人?尉迟靖对于这女子能否达到目的,表示很深的怀疑。
明夕云怔了怔,忽然道:“那请帮忙找一谈话之所。”
尉迟靖笑了笑,“请跟我来。”
尉迟靖对这皇宫,也算是熟悉的,这时候便带着她往花园行云,花园有一片很大的阔地,二人站在中心谈话,周围情景一目了然,反而不会被人偷听去。明夕云道:“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夕云公主请讲。”
“其实你可以叫我云夫人。我现在已经是在大王的妻子,大王封我为夫人,所以大家其实都叫我云夫人。”
“大王,大王是谁?”
“天烬国的夏君。”
这件事倒真的令尉迟靖意外,也忽然想通了为什么车渠国还能存在的原因,只怕是当初打过去的时候,便认识了这位车渠国的公主,二人生了情愫,于是夏炚手下留情,当然,也有可能是车渠国的国王,向夏炚献出了自己的女儿。这两个念头匆匆闪过,尉迟靖却还是有些疑惑的,毕竟在她看来,夏炚不像是为了一个女人,就能轻易放弃一片江山的人。
明夕云见她面色变幻不定,又道:“你不信吗?”
其实这没有什么信与不信的,不过尉迟靖经过了那么多事,对凡事抱有怀疑态度她自个认为是个好习惯。当下道:“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你与夏君之间,是如何相识相爱的,毕竟夏君也是位声名召著的帝王,然而他有位云夫人的事情,却好像大家都不知道呢。”
若曹炟知道这位明夕云公主已经是夏炚的妻子,绝不会让她进入皇宫,就算让她进入皇宫,也绝不会让她与尉迟靖单独相处。因此他断定,这个明夕云是夏君的云夫人之事,连曹炟都不知。
明夕云冷笑,“你不信,倒也情有可原。”
明夕云接下来说了一个不算短也不算长的故事,大致总结下来,是这样的,明夕云这样爱云游的姑娘,一年四季留在皇宫里的时间很少,大部分都在外头学着做生意赚钱。而当她到小四河做生意的时候,那里正好发生了大战,她呢,竟把死人身上的武器卸下来,准备倒卖出去。
就在死人堆里,发现了一个没死的人,用她自已的话说,尚没有见过比他好看的男子,虽然他当时昏迷着,但依然被他的容貌所迷住。所以她不顾一切地将他从死人堆里扯出来,背着他回到了自己临时居住的地方,并且找来了草药替他治伤,几天后,男子醒来,不顾伤没有痊愈便要离开。
明夕云见他态度坚决,身上透着的血腥使她无法阻拦住他。用她自己的话说,便是“从未见过如此冷血无情的人儿,可是就在那一刻,她爱上了他。”
后来,小四河及西楚都被拿下,而天烬的大军也包围了车渠国。
做为最受国王宠爱的女儿,明夕云自请上战场,结果就在那里,遇见了被她所救的那个男子,而在那时,她才知道他便是天烬的国君,被赶出邾国的夏炚。
第428章 昨晚的事情是真的
其实于关夏炚撤军车渠国,亦有很多人都感到不解,但车渠国毕竟只是一个对周边国家来说,可有可无,也没有什么威胁但却有生意往来的小国家,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众国的重视和讨论。
原来夏炚却是与车渠国有这样的一层关系,才放过了他们芾。
尉迟靖道:“原来如此,后来,你便成为了他的夫人?”
“那有那样的简单,我想要嫁给他,但他不娶我,并且说自己已经有所爱的女子,而他欠我的大恩,也已经还了。在他看来,他没有进犯我车渠国,便是对我的大恩,可惜我不这么想,若他不进逼,车渠国能够继续维护至少百年的和平,根本就不会打仗,所以说到底,他还是欠我一条命。”
果然不愧是做生意的,帐算得很清楚。
后来,我约他见面,绑了他,要杀他,他无奈之下才答应我做他的夫人,尔后我们过了一段相对来说快乐的日子。
尉迟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女子,实在没有想到她是通过这种方法成为夏炚的夫人的,而且以夏炚的智谋和腹黑,居然栽到这样一个直白的女子手里,也颇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明夕云说起这些的时候却是自然得很,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有何突兀,又继续道:“可是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他总是在睡梦中叫一个人的名字,他叫的是靖儿,后来我听到他好几次派人出去寻找于你,没错,他让寻找的人就是尉迟靖,陈留公主你。虽然我没有走进过他的皇宫,不愿那几道宫墙困住了我,但是我也知道他的皇宫里,有很多个女子,可惜他们都不是尉迟靖,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尉迟靖,是邾国的陈留公主。”
“所以你这次来——”尉迟靖疑惑地看着她问。
“所以我要抓你回去,回到他的身边。男人,只会对不在身边的女人沉迷,假如你变成了他的女人,让他得到了你,想必他便会觉得,你这个女人也不过如此而已。枞”
听着她的论调,尉迟靖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眯着的眼睛里有些盈盈的光芒,“我猜,这定不是你的意思。”
“是不是我的意思有什么重要?关键我觉得她说的很对。”
尉迟靖又笑道:“你打算怎么抓走我?”
“你若愿意配合,便在我离开邾国的时候随我一起离开,你若不愿配合,我便打晕了你,再把你送到小四河好了。”
她说的简单,直接,但是尉迟靖觉得她没有开玩笑,她能用这种简单直接的目的完成很多事。
尉迟靖想了想却问道:“夏君他好吗?”
“好或者不好,耽看问得哪方面。”明夕云回道。
“想必是不错的,虽然失去了安阳城,离开了邾国,但或许,留在邾国也没那么好,他如今的这片天下总算是靠自己打出来的,别人不感诟病什么,却不比以前不知道好多少倍。”
“可是,现在的天烬国,只有邾国的六分之一都不到。满足不了他的野心。”明夕云说到这里,眉间终于染上淡淡的愁绪。
“你担心,他最终还是要吞了车渠国的?”
“嗯——是的。”明夕云很诚实地承认了,却又道:“不过那也没有什么,就算归了他管,车渠国也还是车渠国,虽然我的父亲会与他之间产生一些磨擦,但我会劝我父亲为了百姓的安危福祉,归顺于他,这样可以避免战争,车渠国的人依旧可以过和平的日子。”
“女生外向,你父亲听到了大概不会高兴的。”
明夕云却不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你会愿意跟我走吗?”
“我不愿意,一则我有不能离开的理由;二则,我为愿意以这种方式去夏君的身边。他有他的追求,我有我的人生,他对我有恩我应该相报于他,然而我们终究还是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不过有件事,你可以传达给他。”
“什么事?”
“萧齐国与邾国共同开发了铭江一带的铁矿,而且双方均有派军队驻扎,人数亦不少。”
“这么大的事情,夏君自然早就知道。”
明夕云不知道尉迟靖提供这个消息有何意义,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她忽然明白了,这的确是个很重要的消息,至少可以解去夏君心目中的疑惑,甚至给了他一个可以打败曹炟的机会,然而不管是她明夕云,还是夏君,都不曾留意到这个消息。可是到了那样的时候,明夕云却更加不理解眼前的女子了。
明夕云也算到,尉迟靖可能不愿意的,当下眸中闪过一股寒芒,“既然你不愿意跟我去小四河,那么我只好杀了你。只要你死了,同样能达到让他断了念头的目的。”明夕云说着,忽然探手到腰间,拔出一把弯弯的匕首来,就往尉迟靖颈上抹去。
尉迟靖没想到她说变脸就变脸,好在她在回到邾国之前,也曾被夏炚派人教导过几天,虽然作用不太大但关键时候还是能够救命的。她猛地往后仰,才躲过那把刀,但是明夕云是有功夫的,反应也极快,刀一转向,又往她的胸口刺来。
tang尉迟靖跌倒在地,接连翻滚两下,才躲开她这一击,不过这几天她也已经有些筋疲力尽,眼见着明夕云恶狠狠地再次袭来,她眼睛一闭,只能等死了。
就在这时候,听得明夕云啊地惨呼了声,同时当地一声,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
明夕云往后退了两步,然而漂亮的脸蛋上依旧是凶悍的神色,望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尉迟靖也看见了他们,正是曹炟和聂玉郎。
她连忙爬起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曹炟面沉如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并未受伤,淡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我们起了些争执——”
聂玉郎诧异道:“起了点争执便要杀人?车渠国的公主脾气也太大了吧!”
对于尉迟靖这似乎有些维护的回答,明夕月却并不领情,冷笑道:“尉迟靖,不必你装好人,否则到时候你会对夏君说,是因为你的维护我才活了下来,那样你不是便又多了一个功劳?我没有这样的傻,我杀不了你,便死在这里,总归夏君得知消息,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说着她竟然又去捡那把弯刀,被聂玉郎走过去,一脚踢远,然后把她提起来扔到一边。
明夕月武功不错,可惜是女子,兼之又是受伤了,此时气势上已然很弱,再加上聂玉郎看起来便不是好讲理的人,当下也不多说什么了。
“皇上,应该怎么办?”聂玉郎道。
“关入死牢!”曹炟说的很干脆。
明夕月却忽然噗嗤笑了声,“你们不敢杀我,你们怕他!”
在她的心目中,天下再没有比夏炚更英雄的男子。
明夕月就这样被带走,经过尉迟靖的身边时,冰冷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建章殿。
香炉里香烟袅袅,桌上的菜肴没怎么动,尉迟靖看着面前一直没怎么动筷子的冷俊男子,好几次尴尬地笑笑想说点什么,却在二人目光一对的时候又连忙低了眸子。
二人就在这种气氛中,坐了两个时辰左右,已经到了深夜时分了。
尉迟靖知道,明夕月说的那些话,足以让曹炟脑补出很多的情节,况且以前她就写信给夏炚传递消息被他截获过,如今这件事儿,更让他难以原谅吧?可是曹炟一直没问,见她终于战战兢兢地吃完东西,放下了筷子,似乎已经想好怎样面对他了,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他的询问。
令她意外的是,曹炟最终也没问,只道:“天色晚了,今晚住在别苑。”
在尉迟靖看来,曹炟是在忍耐着她,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惹恼他,当下道:“好。”
曹炟又道:“去吧。”
她施礼退下,出了门,早有宫人在门口等待,“公主请随奴才来。”
来到了别苑,倒也是清幽的去处,她本以为今晚的事该结束了,洗完澡后便四肢伸展地躺在榻上,想着今日的一切。
她实在不明白,这明夕月到这里来到底为了什么?
她是来找死的吗?这找死也找得太明张目胆了些,简直如同自杀。
翻来覆去睡不着之迹,忽然觉得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借着透窗而进的月光,发现此人的银发如水,一双黑眸正在看着她。她先是惊了下,尔后便很自然地道:“我就知道和帝你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的,你想问什么便说吧,有些事我觉得的确还是给你交待一下比较好。”
曹炟仍就坐在椅上,悠闲地喝茶,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她想了想道:“你不能杀了明夕云,她是夏炚的女人。”
夏炚现在是疯了,比当初的战争疯子乌弋山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若杀了这女人,实在不知道夏炚能做出什么事来。
曹炟放下了茶杯,转向她。
“你呢?你亦是他的女人?”他的声音温淡,佛若平素与朋友聊天的模样,虽然其实尉迟靖觉得他们二人的关系还没有到了能够交流这种问题的地步。不地,若是上升到家国,那么她与夏炚、曹炟之间的事情,早已经无法善了。
而这时候表现的犹为鲜明。
她想了想,还是老实地回答,“不是。”
等了片刻,曹炟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想,或许他并相信她。
“既然不相信,为何还要问?和帝,你怎么进来的?难道你留女人在宫中留宿,就是为了半夜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来,询问一些问题吗?”
“打扰到你了?”他用的是陈述句。
这是明显的事实,尉迟靖觉得自己不用回答。
就在这时,曹炟却忽然站起来,向她走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她的身影有些许轻微的摇晃。她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问道:“你,你怎么了?”
他走进了,她才发现他的眼睛里布满着红色的血丝,
面上染上浓重的潮红,额上青筋在皮肤下剧烈的跳动,他像是极力地忍耐着什么,而且看着她的目光里含着强烈的欲色,她虽然尚没有历经人事,然而却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连忙扯着被子往后缩了一大截,“你不要过来!来人!来人!”
院子里的奴仆及守卫暗卫等,自然听到了她的叫声,但这是建章殿,这里是皇宫,皇宫里的一切花草树木、房屋包括女人,都是属于这个一头银发的男子的。这也是他能够悄无声息走进她房间里的原因。
曹炟方到榻前,便僵硬地倒在榻上,咬着唇,似乎在努力地克制着什么。
“他们,不会进来的。”
见尉迟靖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又道:“你放心,我不能将你怎样的,否则也不会到你这里来了。”
尉迟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然而一下刻,他忽然将她扯了过来,吻住了她的唇,激烈的,狂热情,绵密的,让她简直不能够喘息。她的脑袋空白了一下,接着是连续不断地空白。脑子在刹那间似乎不能够思考问题,只剩余身体本能的反抗,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在像条鱼儿般想要从他的怀里滑出去。
而他并不放过她,直到她在他的唇上狠狠地咬了下,他才暂时地放开她。
“——歌儿,你不喜欢——”
尉迟靖本来还只是觉得身体难受,心里却并不反感他的吻,反抗只是本能,但是听了这句后,她的眼泪哗地就流了出来,夹杂着猛烈的呛咳声,身体紧紧地缩在一起,像是已经被狂风暴雨打过的花儿。
然而曹炟似乎并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泣,只是再次将她扯到怀里来,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莫哭,莫哭——定是我把你弄疼了,但是我很想念你,已经,已经那么久没见了,我天天都在想你——”
说着却仿若控制不住自己,细密的吻再次落下来,吻去她脸上的泪痕,那灼热和温柔,拂不去她受到的耻辱,于是在他的吻探到她的颈上时,她终于能够有机会,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直到口中有腥甜之感,才惊惶地放了他。
而他却笑着,“你这只小野猫——”
说着话,却是猛地将她惯倒在榻上,她的身体被埋在柔软的被褥里,随着嘶拉几声碎响,肌肤感觉到夜的清凉,手和脚都被他那么霸道地制住不能够动弹,接着便是令人擅栗的觸感,热吻所过之处,皆留下轻轻紫紫的印痕,他太热烈,又太冰冷,他像一把刚刚浇筑好的刀,一点点地凌迟着她的身体,攻城掠地,不留余地……
尉迟靖感到身体深处一阵剧烈的疼痛,猛地咬住了唇,意味也有短暂的空白,然而在这样的痛觉中,却也有种奇怪的感觉升腾起来,好像一万只蚂蚁爬入了血液里,让她不能自救,沉浮于天堂与地狱之间。
这一夜,她好几次失去了意识,从开始的反抗,到后来任由其折腾,她觉得自己全身的筋脉都被挑断,除了迎接那一阵阵身体本能的沉沦,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再最后,她甚至没有醒过来。
直到第二日晌午时分,她才被一阵开门声吵醒,同时感觉有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旁边有人在奉力地拦着那人。
“尹小姐,皇上说了,在公主醒来之前,不许有人打扰。”
“贱人!贱人!”尹彩玉疯了似的,红着双眼走过来,似乎想要将尉迟靖生吞活剥。
然而奉了命令的奴才像牛皮糖一样紧紧地粘住她,使她不能冲过来。
尉迟靖醒了,也听到了她的怒骂。
开始的时候,她还茫然了一下,陌生的床铺使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在她想要起来时,便觉得全身酸软,连骨头好像都寸寸碎烈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撑着身体的胳膊一软,她放任自己重新跌回到被褥中,眼角的泪水汹涌而下,她咬着唇,脑子里全部都是他昨晚唤着“歌儿”的声音。
那如同一个魔咒,将她的人生困入到某个局中。
尹彩玉最终也没有冲进来,后来又来了一个女子,却是个中年妇人,不知道在尹彩玉耳边说了些什么,虽然没有劝住她,她依旧情绪崩溃,然而却终究没有再大闹,跟着那中年女子走了出去。
……
建章偏殿内,曹炟正冷眼看着秦越人。
秦越人神情也略微紧张,“皇上,这催情丹虽然对人体有损,但是它所催动的是人体本能,因此可不受绝情蛊的影响。而绝情蛊是催人心,若人心不到悸动之时,自然就不会引发它。”
秦越人见曹炟面带寒霜,眸子里黯沉的光芒,仿佛下一刻能够跳起来杀人。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曹炟,又小心翼翼地道:“至少这也算是一个解决之道,皇上终究还是要丰盈后宫,繁衍子嗣的,这次却是意外找到了暂时的解决之道——”
“你是说,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只是因为催情丹催动的身体本能,并不是因为从心底里悸动爱她,因此没有引发蛊毒?因此我昨夜那样的对了
她?我却没事?”
“正是。”
“然后秦神医,觉得这是好事?”
“某些方面来说,算得上是好事。”
秦越人的话没有说完,便听得曹炟的唇中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秦越人向来被曹炟尊重着,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等待遇,但见曹炟气得面色发白,终究还是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曹炟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夕之间,竟变成了禽兽,只有禽兽可以不用心感知,而只靠本能去强女干一个女子!
谢流云走了进来,“皇上,这事——”
“此事不必查了,是朕的错。”
谢流云哦了声,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曹炟可说是谢流云看着长大的,其实他也就比曹炟大上个十一二岁左右。从他暗恋沈婥到与安歌的生死之恋再到如今的尉迟靖,他想他是懂得曹炟的心路的,在曹炟的心里,沈婥也好,安歌也好,尉迟靖也好,都是他爱了那么久那么久的宝贝,他大概也没有想到,最后他会用这种方法,夺取了她的身体。
但是曹炟向来是个很克制理智的人,谢流云猜想这其中必有变故,可惜的是曹炟既然说不必查了,那就是不必查了。
下午的时候,尹铉来了。
曹炟在看折子,见他进来,只是淡淡地道:“大司马来了。”
尹铉施了礼,被赐座于下首。
“皇上,听说昨晚——”
“昨晚的事情是真的。”
尹铉愣了下,他本来以为他会否认,毕竟他曾经说过,绝不会负尹家,若有皇后,那皇后也必定是姓尹的。这句说过才多久,他居然把别的女子留在了宫中,甚至还迫不争待地要了那女子,这真是太荒唐,是以,他今日其实是兴师问罪来的——题外话————感谢御寒屋、舒子仲肥、13760624459、小红豆红、呼拉拉11、18987620075、13898126326等亲赠送钻石、鲜花和荷包,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429章 这简直就是谋杀
“皇上,那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事?皇上是遵守信诺之人,想来必定是尉迟靖那女子为了爬上龙床而施用了什么手段,老臣刚刚才听说,在皇上昨晚喝剩的粥里,检出了cui情成份的药物,若真是如此,这女子可谓手段卑鄙,实在令人发指,还请皇上严惩于她。”
“尹将军,朕即要了她,按照一般规矩,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促成,朕的后宫总归有她一个位置,朕应该要给她一个名份。”
“皇上!”尹铉加重了语气,非常不满。
“但是为了尹将军一族的面子,朕不会在这个时候将她纳入后宫。还有,那碗粥里的确捡出了药,但尹将军却还没有打听出来,那碗粥是谁送来的吧?枞”
尹铉一时有些疑惑,“难道不是尉迟靖?”
“昨晚,可不止尉迟靖一个女子留宿内宫。”
可是除了尉迟靖,便也只有尹彩玉母女及那位明夕云公主了。
尹铉的脑门上一下子渗出了细汗芾。
听得曹炟又淡然地道:“此事按照尹将军的说法,施药之人当要重罚。邾国的国母,自不是人人可做的,便是要选尹氏的女子,倒也不是非某人不可。
况且,因为这件事让朕对尹氏家族产生了疑虑,朕也曾经说过,要为安歌姑娘守灵三年,如今只过去了一年半而已。所以尹将军,我不介意以后我的皇后姓尹,但是请尹将军利用这一年半的时间,好好的教导族內女子家规家训。”
尹铉本来是想要趁此次机会逼婚的,认为内宫出了这样的事情,都是内宫空虚所致,如今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而立尹女为后的事情,一年半之内,提都不必提了。
一年半,多么漫长啊,足可发生很多事。
曹炟说完后,又淡然道:“此事就这样了,于尹氏名声不会有损,尹将军可以走了。”
尹铉只好满面惭愧地告辞。
栖霞宫。
尹彩玉跪在尹铉的面前,面红耳赤,眼泡红肿,还在抽抽答答的哭泣。尹彩玉之母见尹铉面如寒霜,半晌不说话,必定也是气狠了,再三犹豫之下,还是一下子跪倒在了尹铉的面前,“这跟彩玉没关系,都是我出的馊点子,若罚就罚我吧!”
她那幅大义禀然的样子,反而让尹铉更加暴怒,双手都不由紧握,骨节发白,然而这次他却没有继续发怒,忍了好一会儿,还是走过来将母女二人扶起来,和声道:“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皇上对彩玉产生了很大的意见,这样吧,你们母女二人先回府避一避,这段时间都不要进宫了,剩余的事情我会安排。”
尹彩玉母女抬眸,只能点了点头。
——
尉迟靖在榻上躺了一整日,奴才们送进来的东西她一口没吃。
眼色着天色已晚,曹炟见到端出来的托盘中,饭菜都未动,面色微沉。
“皇上,公主她不吃,也不让人靠近。”
曹炟嗯了声,又道:“熬一碗粥来。”
尉迟靖感觉到有人接近榻边,惊惶失措地坐了起来,喊道:“别过来!别过来!”
从纱帐里透出来的身影擅抖着。
曹炟一把掀开了帐幔,二人双目对视,尉迟靖愣了下,眸子里暴发的愤怒使她将枕头向曹炟狠狠地砸过来,曹炟一把接住了枕头,冷冷地瞧着她,她一慌,又像吓傻的小鸡子似的,迅速往角落里躲去,苍白的小脸上,泪水一串串地滚落,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唇。
“做我的女人,让你这么难受?”虽是责问,却是听不出情绪。
尉迟靖闻言,终是忍不住哭泣出声,“你滚!你滚!我不要见到你!”
曹炟气息一窒,终是道:“你是我的女人了,我以后都会要好好照顾你,你又怎能不见我。”
声音柔和,让尉迟靖听来,却是无赖行径。
曹炟已经伸臂,扣住她的脑袋,将她整个人拥到怀里来,她大力地反抗,差点连曹炟手中的粥都掉了。
“怎么,这么不老实,还想让我像那日喂里喝醒酒汤般喂你喝粥吗?”
尉迟靖一愣,愤然抬眸,“果然是你!你这个小人!你不止一次的玷污我,我会报仇的!我一定会报仇的!”
“如何报仇?杀了我吗?”
事实上,曹炟对于这件事,内心也是懊悔自责不已。
昨夜,尹彩玉端来那碗粥的时候,他的确并未多想,根本未想到一个女子会大胆至这样的地步。再一个,平常晚膳后过两三个时辰,还有糕饼小点,曹炟因为常常看折子至半夜时分,这顿小点是省不了,昨晚不知为何却没有人送小点过来,正感到饿的时候,尹彩玉便端着粥来了。
现在一想,尹彩玉送粥之时,便已经上下打理好,保证他会吃这碗粥。
但是令尹彩玉想不到的是,曹炟喝了点粥后,却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柳溢与尹金产生矛盾,两个文人居然在大街上大打出手,现在人给带回来了,
tang看皇上如何处置。
尹彩玉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曹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留她在大殿中,然后自己去了前殿,果然柳溢与尹金两人都是鼻青脸肿的,尹金的胡子被扯掉了些,柳溢的胡子短,但是一只眼睛被打的眼角出血,原本听说他们为何事争执的厉害,结果真到皇帝来了,询问的时候,二人却都是打哈哈,对于实质争执的内容避而不谈。
曹炟心内涌着阵阵烦闷,竟也没有多问,直接让二人去尚书房做抄门子七天,七天后才有资格再上大殿,二人领了罚,不出声了。
曹炟从大殿里出来后,便觉得有些许头晕。
然并没有多想,到了门口,看到尹彩玉还坐在案旁等他,他心里烦恶更盛,不想回到殿中,于是转身随便走动,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别苑,本来是想进来看看尉迟靖与她聊几句的,他也的确这样做了,与她聊天虽然有时候很让人生气,但便是她生气的时候,才让人觉得那眉眼生动,更如安歌,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安歌。
等曹炟发觉不对的时候,药效已然不可控制,他脑子却依然清明,想到尹彩玉送粥的事情,马上明白了什么。
他来到尉迟靖的榻前,本来是打算抱抱她,之前每每抱她,就算不做什么,蛊毒也必然发作,他本想着蛊毒发作,那么他便什么都做不了,实在没有想到,这体内之药物居然能避过蛊毒。
本是阴差阳错,万分愧疚,然而此时看着尉迟靖的目光,俨然是在看着一个强女干犯,心头也不由地恼怒。
这个女子,他爱了她这样久,护了她这样久,她却不愿做他的女人!
眼见着曹炟眼眸更加黑沉,眸光里闪动着说不出的冷意,尉迟靖便吸了口气,想要逃跑,被曹炟轻而易举地拎回来扔在榻上,“你若能逃跑,白天早就被你跑了。这是皇宫,难不成你以为没有我的命令,你可以随便的逃吗?”
尉迟靖脸上挂着泪,却是用嘲讽的语气道:“怎么?要留下我?养在后宫吗?你敢吗?”
她此时不用他那个什么三年守灵的誓言来说事,在她看来,他已经破坏了自己的誓言。
曾经的深情也不过如此,看到了别的女子,还不是会变成禽兽!
她只道,“你敢吗”这三个字,已然戳到曹炟的最痛处。
是啊,若要将她养在内宫,恐怕是非多多,尹氏一族的人也不会同意。
他本来的打算亦是等她养好身体,送出宫去的,但她这样一说,曹炟却改变了主意。
“你可以试试。”
尉迟靖只是冷笑。
曹炟舀了一勺粥,递到她的唇边。
她扭过脸去,一幅宁死不吃的模样。
曹炟柔声笑道:“你不是要杀了我报仇吗?难道你改变主意了,打算先饿死自己吗?”
尉迟靖微微一怔,终于还是张了口,接过了勺子,将粥送入口中。
曹炟便坐在那里看着她吃,只见她一小口,一小口吃的非常艰难的样子,再仔细看她的唇,似乎还有微微的红肿,想必是昨晚伤到了,所以才会如此。又见她露出来的脖颈和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吻痕,曹炟忽然想到了一个词——禽兽!
但是看着这些吻痕,体内似乎又升腾起别样的感觉,觉得她此时的模样,竟是比任何的时候都更要吸引人犯罪。
尉迟靖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吃完粥后,将碗递到他的面前。
“这么说,你是要把我养在宫里了?”
“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尉迟靖甚至露出了些许笑容,“女子一生的贞操很重要,你即占了我的身体,便应为我负责,我跟你一世,也是该的。”
曹炟听到这个答案,本该高兴,然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又道:“你不生气了?”
“生气,为何不生气?不过,只有留在你的身边,才能加倍的气到你,对不对?”
曹炟点点头,觉得她说的对极了。
“我要见明夕云!”她马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为何要见她?”曹炟道。
“你不让我见?”尉迟靖盯着他,“你害怕我跟着她跑了,去找夏君?”
看着她的样子,他若不同意,她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于是马上道:“好。”
见尉迟靖神情一松,他又道:“养好身体再去见。”
尉迟靖嗯了声,“我想洗热水澡。”
“好。”
“还有,今晚不想再见到你了,你莫要进来。”
“好。”
之后,曹炟果然离开了别苑,并叮嘱宫人准备了鲜花浴汤。
尉迟靖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之后回到榻上,只见所有的床单和被套都已经换成了新的,榻里经过了香熏。
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她早早地便起
来了。
曹炟已经让人送来了衣服衣饰什么的,她嫌弃不够华丽,后来不是内监又拿来了几套衣裳,却是华丽风格的。这女子可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个养在后宫的,上上下下的哪敢怠慢?
尉迟靖挑出看起来最华丽的那件穿上,又让人给自己梳妆匀面,胭脂水粉反正不花她的钱,死命的往脸上抹,之后,顶着一头华丽丽的珠花凤钗,提着食盒,去建章大殿上给皇帝送早膳。
其实,曹炟早已经用过早膳,此时正是朝会议事之时。
她大刺刺地提着食盒,来到门口,被侍卫挡下,她瞥了眼侍卫,傲慢地道:“我可是皇帝的女人,你们敢拦我?”
声音不大不小,却被殿内的人都听清楚了,齐齐扭头看向她。
侍监道:“公主,此时正是朝会,不可以闯进去。”
话音刚落,已经被尉迟靖打了一个耳光,“是你们的朝会重要,还是皇上的肚子重要?你敢拦我,是不是想让皇上被饿死!”
因为门口闹得有点大,殿内大臣开始议论纷纷。
曹炟面沉如水,道:“让她进来。”
侍监应了声,退后,尉迟靖轻蔑地看了周围人一眼,直往龙椅走去。
要知道,龙椅设于殿内高台之上,除了皇帝,一般闲杂人等不可以登上。她却并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到了皇帝的身边,将食盒放在矮几上,道:“往那边坐点。”
曹炟的身子稍微往旁边挪了点,尉迟靖便不客气地坐在他的身边,这样看来,她竟与皇帝一起坐在龙椅之上,这可是历来没有人敢做的事情。谢流云见状,好心提醒道:“公主,您不可能坐在那里。”
尉迟靖抬头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将食盒打开,把里头的食物一一放在案几上,只向曹炟笑道:“皇上,这些可都是我大清早的,吩咐人去做的你喜欢吃的菜,快来尝尝。”
曹炟自她进来,便只是静默地看着她,皇帝不说话,臣下虽然议论纷纷,却也不敢说太多。
此时,他只淡声道:“靖儿,你想做什么?”
这下,却直接把称呼也改了。
“就是想和你一起用早膳啊!可是你昨晚说的,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女人了,虽然没有举行大婚,但是我们也算是有了夫妻之实,今日可是我们做夫妻的第一日,难道不是应该共用早膳吗?”
她张着一张无辜的眸子,眸底深处却有浓浓的晒笑。
曹炟明白了她的用意,她就是特意来捣乱的。
她知道尹氏绝不会让内宫入住别的姓氏的女子,她昨晚也说了,会留在他的身边气他。
他本以为曹炟会拒绝,没想到曹炟却道:“靖儿说的有理,今日的早膳,是应该我们共用。”
堂下臣子们终于皆变了脸色,尹铉更是黑着脸,虽然尚没有说什么,显然已经非常不满。
之后,二人便真的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吃东西。
尉迟靖还不时夹着菜亲自喂曹炟,曹炟也是含笑接过,看起来倒真象是一对恩爱夫妻。
那一餐饭吃了半个多时辰,而堂下大夫们就等了半个多时辰。
直到尉迟靖吃累了,将碗筷一推,“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之后便连招呼都不与曹炟打,直接走出了大殿。
直到这时,堂下臣子们才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曹炟看着满桌狼籍,听着他们的意见,果然略微有些头疼。
……
一日之内,倒是全安阳的人都知道,陈留公主尉迟靖,成了皇帝的女人。
似乎已经成为事实,无法改变。
可是曹炟却也一直没有给尉迟靖名份,而尉迟靖似乎知道这是曹炟的底线,竟也不提此事。
曹炟忙到晚上的时候才有空。
来到别苑,尉迟靖向他伸出手,“信呢?”
曹炟微怔了下,但马上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到她的手中。
尉迟靖折开信,见上面字仍然很少,“望公主照顾好自己,勿念”,落款依旧是上官夜。
尉迟靖眯着眼睛笑,“莫非这上官夜就在宫里?”
“他在哪里,你不需要知道。”
“若不如此,为何这信能这么快送到皇上的手中?”
“你暂时不能见他。”曹炟干脆连带着回答了她后面的问题,绝了她的心思。
尉迟靖有点无聊,见曹炟面容虽然淡淡的,却也无一丝笑容。
“怎么,你生气了?”她眨巴着眼睛问。
“你说呢?”曹炟蓦然将她打横抱起,往里头走去。
“你,你干什么?”尉迟靖有点受到惊吓。
“你不是宣称,你是朕的女人吗?如今朕的后宫,就只有你这一个女人,你说我要干什么?”
说着话,她已经被他扔在榻上,整
个人陷入到柔软的被褥中。
她慌张地转过身,见曹炟正在解自己的衣带。
“你又要强女干我!”尉迟靖道。
“昨日之前,你尚不是朕的女人,所以你可以把我当成是强女干犯,但是今日,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这事便是正当的男女之间必行的普通事而已。”
语气温淡内容吓人,而且身体已经扑过来,将尉迟靖整个圈入怀里,一点柔软的触感,他已经吻上了她的唇。
尉迟靖脑袋一白,心里升腾起的屈辱感,使她闭紧了眼睛。
她知道眼前这个病央子,根本不是世人想象的那样弱,他想要她,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强烈的属于男子气息涌入呼吸,她却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的吻过于狂烈,她只觉得自己的气息完全被夺走,开始还在挣扎,一会儿便手酸脚软,头脑发晕,身体的沉浮反而渐渐的扩大,一阵阵黑暗和热浪袭来,好像立身于十八层火烈地狱般,她忍不住难过的哭了起来,喉头哽咽。
感觉到他的动作忽然停止,一双黑眸盯着她的脸看。
而她也终于能够畅快的呼吸,然而却夹杂着哭泣和眼泪,如同溺水的人儿般,咳得要晕过去。
其实男子也很难受,心如针刺般痛。
他将她像个孩子般的抱起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对不起,我——”
她终于喘匀了,咬着他的耳朵道:“你是在上我,还是要杀我?你这简直就是谋杀!”
曹炟的脸黑得很难看,这么多年了,他杀的人不少,但这样杀死的还没有,昨日就有人将前夜的床单逞给她,上面红红的血迹表示了尉迟靖在此之前还是个处子,而他却总不能告诉世人,其实他也是第一次有女人吧?这可是很丢人的。
不过尉迟靖这句控诉,至少告诉他,他的技术不行,过于笨拙,还得勤加练习。
只是——
第430章 夜探永阁
不借助于药物,果然不行吗?蛊毒就一定会发作吗?
曹炟终于感到了苦恼。
秦越人此时摆出一幅疑惑的模样,“皇上不是说,不解蛊毒也挺好?”
“此一时,彼一时,你不是号称神医?真的没办法?”曹炟的语气仍旧淡淡的。
秦越人道:“看来还得求助于巫国之人。”
巫明珠和乌弋山枞?
曹炟的脑海里跳出这两个人,一时又觉得有些难堪,因此犹豫不绝。
又道:“暂时先不用找他们,朕要秦神医你自己想办法。”
秦越人只能免为共难,“好吧,老夫尽力。”
第十天,尹白玉从荆州快马加鞭的赶来。
曹炟现在见到尹白玉便有些头疼,他还没有开口,他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只是摆出云淡风清的模样,听他陈述完。无非就是,他无在荆州,都听到安阳这边的谣言,说皇帝荒废朝朕,与尉迟靖在龙案上旁若无人用早膳。
又说曹炟不给尉迟靖名份将她养在深宫,每日出荒唐之事,乃是祸国之兆。
平时,尹白玉这样高谈阔论,曹炟还总会说些什么,这次却是沉默以对,尹白玉的面色也有些许变了,“皇,皇上,您不会真的,真的要她——”
曹炟掀起眼眸,静静地看向他,“是的,朕要她。”
“皇上可是忘了在天烬大墓中,那杨筠松之语?留她在身边可是祸国之兆,如今邾国虽然看起来恢复了先皇之盛景,实际上却是根基不稳,皇上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女子冒险?”
曹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尹白玉。
“尹将军,你信天命吗?”
尹白玉脸色变了几变,还是老实答道:“微臣并不信劳什子天命,只是皇上您这一生所遇所爱的女子,实在诡异,微臣觉得皇上过于冒险。”
“我以前与你一样,不信天命。”曹炟的声音沉郁。
这可是用多少的情殇和事实才换来的结论。
尹白玉一喜,“那皇上现在是信天命了?既然如此,更要离尉迟靖远些。”
“是的,朕现在信奉天命。”没等尹白玉再说什么,他又添了一句,“可是她不信。”
“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早以前,她信天命,数次问我信不信天命,我说不信,因此总是与她做对……后来,安歌出现了,她信奉天命,然而却要扭转天命,她逆天而行,以情为祭,做了傻事,所以我们阴阳相隔。而现在,我只想我们能够走在同一个轨道上,她若信天命,我便陪她一起信。她若不信天命,我便愿意与她一起逆天而博。尹将军,这已经是我第三次遇见她了,怕也是最后一次,我要试试。”
“皇上,您即是信了天命,便应知天命不可违,您——”
“尹将军,朕不求你能理解,但请不要动她。”
尹白玉的面色微沉,好一会儿,终是跪了下去,“皇上为了儿女私情,绝情要搏一搏,尹白玉鞍前马后多年,忽觉得失望至极。请求皇上撤去我将军一职,允我告老还乡!”
“尹白玉!”曹炟手紧握在一起,骨节发白,“你真的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吗?”
“微臣与尉迟靖,皇上只能选一个。”
好半晌,曹炟都没有说话,似在思考,最后却是噗嗤一笑,“尹白玉,你在逼朕。你希望朕这一生,都孤独度过,你觉得朕只要坐在龙位上,便应该满足,你觉得朕稀罕这皇位?朕愿意为江山社稷付出心血,乃是责任,可朕亦是一个普通的人,朕亦需要一个爱人。”
“可是她并不是皇上应该要的爱人。”
“那应该是谁?尹彩玉吗?”说到这里的时候,曹炟的瞳孔微微收缩,冷哧道:“倒没有想到,这一点,你与尹铉大将军的意见倒是一致的。”
“天下好女子众多,微臣并不赞成彩玉入宫为后。”
“尹白玉,你管得太多了。”
“微臣都是为您好。”
“为朕好吗?朕真正的敌人是尹铉大将军,而非靖儿。”
尹白玉心头一震,抬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皇帝。
他是第一次这样直白地说,他的敌人是尹铉。
并不是人人都有勇气这样说的,当年的敬恒皇帝,甚至都不敢动尹铉一根指头,尹铉在他在位三年期间,无一次回到安阳上朝堂向他跪拜,然而他什么都不能做,每年还要让人赏赐尹铉很多东西,以军需的名目。而现在,邾国明显已经被尹铉把持,或者这样说,尹铉的势力足以与曹炟抗衡或者说是,癫覆他的政权,而他却在一个姓尹的面前,这样说了。
尹白玉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决择的时刻,皇帝对他亦是打算放手的,若他真的站在尹铉那边,今日他要辞去职务,曹炟必定答应。
这时候尹白玉才知道自己做了多傻的一件事。
最后却只是颓
tang然跪下去,不说话。
却听得曹炟道:“你我以前是朋友,现在亦是。我们一起共患难过。尹白玉,你曾经说过,无论朕走一条什么样的路,你都誓死追随,现在你改变了主意吗?”
尹白玉很笃定地回答,“微臣一直此心,从未改变。”
“那朕现在选了一条有风险的路,你还愿意追随吗?”表面听起来似乎是在说尉迟靖的事儿,实际上已经上升到尹铉之事,尹白玉心里头是很明白的,好半晌,他终于道:“微臣,微臣——”他一时似乎难以决择。
曹炟将一卷册扔在他的面前,“你自己看看吧,看完之后,再来找朕,朕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
尹白玉退了出去。
曹炟揉着眉心,略感疲惫。
却在这时,听得内侍道:“皇上,公主求见。”
曹炟眼眸一深,终是道:“让她进来。”
尉迟靖走了进来,却是一幅冷冰冰的样子,一幅被人惹恼的样子。
曹炟疑惑,不知道又出什么事了。
却见她一双美目中此时都是责备,“你当时答应的,我身体好了便让我去见明夕云!可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见到她!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曹炟恍然大悟,却是顾左右而言它,“好久没见你占卜了,怎么,忽然对它不感兴趣了?”
“和帝,你在转移话题!”
“朕是想让你在去之前占卜一下,那牢房今夜是否会发生凶案。”
经过他这样提醒,她才想起来,之前牛云飞被关在牢里,她去探视结果死了很多人的事情。尉迟靖的脸顿时苍白了几分,居然乖乖地听话,拿出千年龟壳和铜钱,默默地闭上眼睛,之后开始摇卦。
她摇卦的样子与安歌一般无二,在曹炟的眼中,她们的影子重合。曹炟的眉目间染上淡淡的笑意。
尉迟靖将卦洒下,抬眸时看到的就是他这个神情。
心里却是忽然怒了,他必然又将她当成是安歌了!
可恶!
但是为了今晚能达成目的,她还是忍了下来,低头仔细地看着卦,却是一个上九吉卦,释义为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心头一松,向曹炟道:“吉。”
看她很是厌恶的样子,曹炟的眉头微蹙,却道:“那就走吧。”
说着已经当先站起,伸出一只手。
尉迟靖犹豫了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站了起来,任他牵着她的手,向殿外行去。
因为死牢离得还挺远的,尉迟靖走了一段儿,便有些艰难的样子,她可没有想到曹炟会不坐轿子,而与她步行去牢房。
“怎么了?”
“还有很远,为何不做轿?”
“她可是死囚,是车渠国派来杀朕的女人的人,按规矩是不允许探视的,你我若不低调,明日大臣们又要该诸多询问与意见了。”
“可是——”尉迟靖小脸苦着。
曹炟走过来,抓起她的手臂,微微用力,她的身子蓦然有些腾空,接着便被他稳稳地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朕背你。”
“不用!”她挣扎着想要下来,像条不老实的泥鳅,可是曹炟将她扯得很紧,好一会儿也没得逞。
听得曹炟道:“别闹了,你这么重,再闹朕背着你更辛苦。”
“活该!”尉迟靖说了这句,就安静地爬在他的背上不说话了。
二人就这样,走在静谧的夜里。
尉迟靖忽然想起来,曾经的沈婥被况离抱着走在山道中的情景。
当时她就很疑惑,这况离到底是爱沈婥呢?还是不爱?
如今这个疑问再次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不过她不会傻到去问曹炟,你这样背着我,到底是爱我呢?还是不爱?因为她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替身,是安歌的替身,他若爱,爱的也只是安歌,非是她。
想到这里,她略微无力地提醒了一句,“和帝,我是尉迟靖。”
曹炟不知道她为何这样说,但还是嗯了声。
再之后,二人便都无话了,尉迟靖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能够听到他的呼吸,能够感受到他的力量,一颗心反而怦怦怦跳得更加的厉害,好一会儿平静不下来。
因为皇帝亲临,二人很容易进入了死牢。
“和帝,我要担独和她说些话,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私秘话。”尉迟靖一路上气鼓鼓的,到这时候求到他了,反而又露出眯着眼睛的笑容,带着些微的企求,曹炟只是拧拧她的脸蛋做为回答,之后便默然走了出去,亲自守在死牢的门口。
说起来自那夜之后,已经是近半月了。
发现来探她的是尉迟靖,明夕云很是意外,却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尉迟靖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莫要对我如此大的敌意,我与夏君之间根本没有你所说的那种感情,
你这次无端端跑到这里来送命真是划不来。不过,你即是夏君爱的女人,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去,说到底我欠着他的恩,是必须要还的。”
明夕云唇角浸着一抹嘲冷的笑,并不言语。
她在死牢里半个月,虽然并没有受到如何的虐待,可终日不见天日,整个人的精神都很萎靡,面色苍白,眼如死灰。
尉迟靖见她不说话,又道;“不过,我觉得就算我救你出去,也没用。因为你心里的那个坎总是过不去对不对?”
明夕云还是不说话。
尉迟靖又道:“你在牢里可能没有听到消息,其实我已经是和帝的女人了,这辈子也不可能与夏君在一起。你又何必为了这莫须有的,搭上自己的性命?”
明夕云这时终于向她的脸看来,昏暗的灯光下,她的样子比之十几天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眸中也是布满沉沉的雾一样的东西。
“你不愿成为他的女人?”她似乎终于发现一个很好玩的事。
尉迟靖只是叹了声,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明夕云笑得有些狡猾,又道:“夏君没有来吗?”
尉迟靖忽然明白了什么,微瞪眼眸,目光灼灼,“我明白了,你是故意把自己送到死牢里,你是等着他来救你吗?”
明夕云道:“他若爱我,自会救我。”
说到这里,却又有些失望地道:“不过想必你们的皇帝抓了我后,并没有使消息走露,而夏君并不知道我独自来了邾国,所以,我猜测他到现在都没有听到消息。”
尉迟靖稍微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明夕云只好放软了语气道:“好妹妹,你若真的想报恩,便把我被关在这里的消息告诉他吧。就像你说的,他虽不是十分的爱我,我却是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女子,若我死在这邾国皇宫里,他恐怕会责怪妹妹。”
尉迟靖一笑,“传消息吗,小事一桩,只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传消息给他。”
明夕云道:“安阳城内小竹雕品苑内,有一个鸽子房,鸽子房里有三只鸽子,你把有关我的消息写成短签绑在鸽子腿上,同时放飞,总有一只能飞到他的身边去。”
尉迟靖将她的话默默记在心里,道;“好。”
明夕云略微有些意外,“你答应了?”
尉迟靖点点头,“我答应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若真的来救我,怕是一场大的风波,你的男子,说不定会因此惹上麻烦哦!”
“我是他的女人,但他却不是我的男人。”
尉迟靖说完,又道:“那你耐心等着,有我在,总归他不能就这样杀了你,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夏君不能来救你,我也会来救你的。”
明夕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终于说了声谢谢。
尉迟靖从牢里出来,看到曹炟正背对着牢房而立,昏沉的灯下他的背影有着些许寂寥,想到之前一次她向夏君传递消息,不但没有传递成功,还被曹炟发现关在兰苑很久,这一次若再失败,会怎么样呢?心中莫名忐忑,有深深的不安。
似乎感觉到她的盯视,曹炟转过身来,却是眉目化开,温和微笑,“谈完了?”
尉迟靖点点头,曹炟道:“那我们走吧。”
这一次,却是直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她也如同累了似的,手臂轻轻地搭在他的颈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毛毛细雨像银丝般落下,曹炟抬头看看天,道;”今日回不去了。”
说着拐进一条小道,不一会儿,来到了一进安静的院子。
待曹炟将院内的灯都点燃,尉迟靖才发现此院内虽然没有人住的样子,却并不荒芜,应该是常常有人打理的原故,院内花草错落有致,很是漂亮。而进入屋子,可闻到淡淡的甜香,床铺整齐,案几上无一丝灰尘,分明是有人居住在内的样子,可是又找不到什么居住的痕迹。
曹炟看出他的疑惑,道:“这里是永阁。”
“嗯?”尉迟靖疑惑地应了声,道;“永阁这个名字起得不错。”
正说着,便抬头看到了门廊之上书写的两个字——永阁。
字迹已经有些斑驳,好像历经了很多的风霜雪雨。
她的脑袋轰然一响,永阁!
是了,永阁!当初沈婥住过的地方,沈婥就死在这个院子里。
尉迟靖的手掌忽然握紧,虽然她并不惧怕鬼神,但是沈婥当时死的太过于凄惨,而她又亲眼看到她的灵魂飞快的离开身体跑掉,又看到曹煜抱着沈婥的尸体痛呼,那夜,也下着雨,不过比之今夜的雨要大好多。
尉迟靖极认真的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确定这便是永阁,曾经沈婥住过的那个永阁。
只不过沈婥住着的时候,这里是冷宫,花草无人打理,只一个婢女照顾,内里装饰都仆素极了,显得阴沉灰暗。现
在这院子经过这番打理,虽然还基本保持了当初沈婥住在这里时的大格局,但是感觉上却完全不同了,这是一个温暖的,甚至让人喜欢的地方。
这也是尉迟靖一进来,却并没有认出此处是永阁的原因。
见她面色略微难看,曹炟有些担忧地抚了下她的脸,“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不想留在这里。”
曹炟看看屋外的雨,虽然还是小雨,却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从这里回到正殿,还有不少的路程。
不过她不愿意留在这里,那他也不想太勉强。
当下道:“好,我们走。”
然而屋内屋外找了个遍,也没找到一把伞。
就在曹炟考虑着要不要把尉迟靖裹在床单里抱走的时候,尉迟靖却又改变了主意,走到窗前听着那雨打芭蕉的声音道:“算了,今晚便留宿在这里吧。”
感觉到曹炟从后面抱住了她,温暖的胸膛让这雨夜的清冷减少了不少,他在她的耳边道:“对不起,是朕没想得周到。”
尉迟靖在他怀里圈了半圈,一张小脸仰起,面对着他。
“你不要这样对我,沈婥会不高兴的。”
感觉到曹炟的双臂一僵,整个人明显地愣怔住了。
又听得尉迟靖继续道:“当年你为了沈婥而抢夺她的尸体,为她寻墓的事情,变成了传说,坊间传闻当年还是齐王殿下的您,是个深情不移的男子。如今,你却将别的女子带到她生前所居的地方,还这样亲密地拥住,你确定她九泉之下看到这情景会开心吗?当然,或许坊间的传说只是传说而已,你又曾对谁真的真心过,否则我又怎会变成了你的女人。”
她语言里的讥诮那么明显,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像是世上最了解曹炟的那个人,能够准备无误地找到他的弱点,再说一只小箭,一下一下地刺着他原本就痛着伤着的地方,不使那里化成脓,变成癌,似乎是不甘心。
第431章
曹炟果然放开了她,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尽,好半晌,竟是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
是的,今夜不该来永阁的。
就在这时候,外头一阵惊雷,本来还算不大的雨势,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倾盆大雨,竟与沈婥死去的那夜的雨势,不惶多让。尉迟靖的心被那阵惊雷,震得怦怦怦乱跳,见曹炟似乎要走出去,她连忙道:“不要走!”
曹炟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她,她正了正神色,语气冰冷地道:“这里死过人,我害怕这里有鬼,女人都是胆子很小的。芾”
“我只是去隔壁屋里再拿一盏灯。”屋里的这支腊烛,只剩余一点点了,再过一会儿势必要灭了。
“哦,好。”尉迟靖有些尴尬。
接着又是一个响雷,尉迟靖忍不住抖了下。
本来要出门的曹炟却又转身到了她的面前,轻轻地抚了下她的头发,似笑非笑地道:“胆小鬼。我们一起去拿灯吧。枞”
尉迟靖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和他一起走出去。
雨势的确很大,曹炟伸展衣袖为她挡住被风吹到廊下的雨,没走几步就到了隔壁的房间门口,二人进入屋子里,曹炟打亮手里的火折子,去角落的柜子里去拿腊烛。而尉迟靖则不由自主地往四周察看,就在这时候,又一声惊雷,接着屋子里被闪电照得亮了下,尉迟靖看到有个人影一闪,往床榻里飞去。
尉迟靖吓得啊地叫了声,曹炟这时已经拿好了蜡烛,听到她的叫声立刻过来了,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小手,“别怕,有朕在。”
“和,和帝,这屋里,有人!”
尉迟靖说着,便把手指向床榻的位置。
“你肯定吗?”曹炟往那里看了下,似乎并无异样。
尉迟靖吓的小脸苍白,目光很是惊惶,狠狠地点了下头,确定自己是看到了。
曹炟的面容有点冷凝,拿着火折子,一步步接近床榻,然后猛地将帐幔掀开,床铺清冷,干干净净,不像是有人呆过的样子。曹炟疑惑地往周围再仔细地查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尉迟靖也赶紧上前两步,左看右看,满目疑惑的样子,然而也并没有什么收获。
“这样的天气里容易看花眼,靖儿,我们出去吧。”
尉迟靖虽然不觉得自己看花眼了,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当下只好应了声,便被曹炟牵着手一起走了出去。再回到先前的房间里,只见蜡烛已然快要烧完,连忙引燃了另外几支,插在烛台上,屋子里顿时明亮了不少。
曹炟打开一个柜子,从里头拿出一盘棋摆在桌子上。
“看来今夜便是要在这里留宿了,如果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下盘棋。”
尉迟靖正觉得无法缓解尴尬,便点点头,“好吧。”
棋摆上来,尉迟靖却似乎并没有多少下棋的心思,只道:“和帝,你常来这里吗?你对这里似乎很熟悉。”
“这里,原来是沈婥的住处,这个你已经知道了。当初她住在这里的时候,被默认为这里就是冷宫。事实上,永阁原本并不是冷宫,记得小时候我皇祖母跟我说过,她年轻的时候就住在这儿。虽然地处偏僻,离正殿也很远,但是这里环境清幽,少受人打扰。她老人家在老了的时候,便干脆迁来此处,活到八十几岁,寿终正寝。我倒觉得,这里是个风水宝地,所以回宫后有叫人装重装饰修葺。”
尉迟靖想着,他定是因为沈婥的关系,才会重新修葺这里,不过他既然不承认,她也没有必要逼着他承认。
尉迟靖忽然道:“你知道我是擅于卜卦的吧?”
曹炟点点头,手里的棋子轻轻一落。
其实尉迟靖光顾着和他聊天,根本就没有下棋,这半晌是曹炟自己和自己下,倒也没觉得有不好。
“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
“那,我卜一卦吧,你知道我是学风水的,我一进来就觉得这屋子不同寻常,定还有秘密,我现在卜卦,将那个秘密找出来如何?”
曹炟见她眼睛辘轳地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像这种探秘的游戏,从小孩子到老人没有不喜欢的,当下微微一笑,“自然好。”
尉迟靖拿出自己的卦钵,将曹炟的棋盘推到一边去。
曹炟也不介意,干脆停了手中棋,看着摇卦。
她虽然已经没有当时的记忆,但是有些身体自动记住的习惯却很难改变,她与沈婥摇卦一样,并不讲求花样,只是摇得很快很精神,可以看得出她是集中精神在做这件事,接着听到哗啦一声,卦已经洒下,六个铜钱不规则地撒落在桌上,她皱眉仔细盯看了片刻,才道:“点晴贲卦。”
“这是何意?”其实曹炟见沈婥和安歌卜卦次数不少,从未听说过什么点晴贲卦。
“此卦乃春秋时期管仲与鲍叔牙共同占得,两人合伙做生意,分利时管仲故意多占一点,但鲍叔牙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管仲家贫。管仲因此而言,‘生我者父母,知我
tang者鲍子也!所以和帝,今夜即出此卦,乃是说你将得一知已。”
说到这里,尉迟靖忽也笑了起来,“这院中只你我二人,难道我会是你的知已?大概是因为我学艺不精,因此卜出了笑卦。”
“靖儿何必妄自菲薄?朕倒觉得这卦甚准。”
尉迟靖冷冰冰地道:“你乃是皇帝,谁敢做你的知已?”
见曹炟并不恼,她又继续道,“但此卦若按方位解释,则是说此院东南面,木旺之处,乃有秘密,若此时去找,必有收获。”
曹炟看了看窗外的雨,“现在吗?”
“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
“怕是某人好奇心起,非要这个时候而已。”
“我不是——”尉迟靖还要解释,听得曹炟又道:“很晚了,先去睡吧,明早雨停了,朕陪你一起去找。”
尉迟靖耳听得外面雨声还是很大,当下也只好打消了念头,乖乖地爬上了床,房间里收拾的虽然干净,可到底也是很久没有住人的,所以床榻之上略微有些陈旧的冰凉,尉迟靖拥着锦被坐在那里,见曹炟又拾起那盘旧棋,继续凝神下起棋来,而他的眼角,分明就带着浓重的疲惫,想到今夜他背着她到了死牢,又忙到这会不得安睡,当下心里头竟有些微微的愧疚。
“和帝,莫要下棋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她如此说。
“你胆子小,我在这里陪你。”曹炟答。
“谁说我胆子小!”尉迟靖嘴上虽硬,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没有立刻赶曹炟出去,那会儿那个忽然闪过的影子还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当下歪倒在榻上,闭目养神,本来是想着今晚且莫要睡着了,可是刚歪倒没多久,她就已经沉沉地睡去。
曹炟手中的棋迟迟没有落下,棋盘已冷,棋上战局虽然紧迫,自己与自己下棋,结果差不多一眼看到底,意思不大。他的目光只是落在尉迟靖的脸上,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棋盒里,然后走过来将她抱起些,再放下,将她刚刚别扭的睡眠姿势纠正了过来。
大概睡得舒服了,尉迟靖在睡梦里长舒了口气,睡得更沉。
曹炟则回到桌旁坐下,尉迟靖中途醒过来一次,听得外面安安静静,雨已经停了,而曹炟则依旧在桌前,一支手撑着额头,似乎也已经睡着了。
大概是雨后的原因,房间里微冷。
尉迟靖转了个身,想提醒曹炟披件衣裳,忽然想到这里可是永阁,也没有多余的衣裳,便咬唇犹豫着,还没犹豫完,就又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却赫然发现天已微明,而自己睡得很是暖和,并且自己的脑袋似乎枕在什么怪异的地方,虽然很舒服,但明显不是枕头。
她把眼睛睁大些瞧,才赫然发现离自己的脑袋大约只有一帧书册的距离,一张放大的俊逸的脸,正沉睡着。
他的气息微微地拂过她的脸,她猛地坐了起来。
迅速地摸了下自己的衣裳,倒还是好好地穿在自己的身上。
但她还是生气,指着他道:“你,你这个小人!”
然而曹炟居然睡得很熟,并没有醒来,并且呼吸略微沉重,眼下还有一圈青影,明显是没有休息好啊。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她心一软,竟没有打扰他,而是悄悄地起了身,随便地整理了下衣裳头发,便出了门。
大概是门关上的声音,使曹炟忽然醒了。
睁开眼发现尉迟靖已经不见了,他也猛然坐了起来。
曹炟找到尉迟靖的时候,她正在用一根树枝,用力地在树下挖着什么,挖得额上都渗出了细汗。
“这就是存在秘密的地方?”曹炟问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倒是吓了尉迟靖一跳,转身看到是他,才拍拍自己的胸口,“你这样鬼鬼祟祟是要故意吓人吗?”
“难道你已经猜出这里埋的是一大包金银珠宝?”
“俗!”尉迟靖道了句。
“若不是,你怎么可能这么鬼鬼祟祟独自来挖呢?”
敢情这是曹炟在回应她那句“鬼鬼祟祟”。
尉迟靖看到他手里的铲子,倒没和他继续争论,“好,就算这是一堆金银珠宝吧,总归挖出来没坏处对不对?你的铲子借我使一下。”
“还是我来吧。”
曹炟说着,自己执铲挖了起来,似乎埋的颇深,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挖出那东西,尉迟靖皱了下眉头,仔细回忆自己在前尘往事中所见的情景。其实她昨晚之所以要卜卦找什么秘密,只是因为她忽然记起来,她在况离的帮助下,进入“前尘”,与沈婥生活在永阁的时候,有一次,她在外面看风景,一个没注意,不知道沈婥弄了一坛子什么东西,跑到这棵树下去埋起来。
看那样子倒是挺秘的,可惜那时候她只是个虚拟的灵体,根本没法再挖出来瞧瞧里头有什么,这个事儿令她挺好奇的,可当时是在汾城,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回到安阳的皇宫来,更没想到自己会到了永阁。
既然来了,把那个秘密挖出来瞧瞧,也在所难免了,也可以验证一下,她当时看到的那个情景,到底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情况,还是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可是曹炟已经挖很深了,依旧没有异样,她开始怀疑自己是记错了地方,亦或是,那果然只是一场梦?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听得当一声,铲子似乎碰到了什么。
曹炟和尉迟靖相互看了眼,面色都越发凝重起来。
再过片刻,终于挖出了一个很朴素的陶坛,坛口是泥封的。
二人盯着这个坛子看,心中各有不同心思。
在尉迟靖来说,这坛子与她当时所见的是一模一样,即是说,当时她进入前尘所看到的事情,都是真实的。虽然她早认为这是真实的,但比起现在有这样的证据,感觉还是不同的。
而对曹炟来说,沈婥即郑重其事将坛子埋在这里,里头恐怕有她的秘密。那个离他那么远又那么近的人,那个好几次历经生死与他分离的人儿,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秘密呢?他有心想问问尉迟靖,这个坛子到底该不该打开,因为尉迟靖就是沈婥,沈婥就是尉迟靖,她的事情该她自己决定。
可是尉迟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曾经的沈婥,大概也是无法替沈婥做主的吧?
尉迟靖从曹炟的神情看出了他的犹豫,她立刻走过去抱起坛子,往下一摔……
“你做什么?”冷不防的,曹炟阻挡不及,有些怒了。
尉迟靖拍拍手道:“既然已经挖出来了,便让它们见天日吧。我想大概沈婥也是这样想的,这东西若是真的不能够见天日,她直接毁了它便好,又何苦将它藏起来?将它藏起来,便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有有缘人发现它,既然是我们挖出了它,我们就是它的有缘人,看看坛内有什么,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其实二人此时已经看清了坛内的东西,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羊皮卷轴,紧紧地卷在一起,在一堆陶坛的碎片之中,它显出几分诱人的气息。
是的,必须得看看。
尉迟靖立刻弯腰伸手要去抢,这次却落到了曹炟的后面,只见他伸手一勾,一抬,那卷轴飞到半空,稳稳地落在他的手中,而尉迟靖还没直起腰呢。
有点武功了不解啊!就知道欺负女人!
当然这话没说出来,只是很不服气地切了声。
她本以为,曹炟至少会打开看看,里头到底写了什么,没想到曹炟只是把那羊皮卷轴装在自己的袖子里,然后云淡风清地道:“马上就到用早膳的时候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尉迟靖瞪大眼睛怔怔地看了他片刻,确定他没有打开卷轴的意思,便忽然冲过去,搜索他的袖子,想要把东西找出来。
曹炟却顺势抱住她,在她的腮上吻了下,“大清早的,主动投怀送抱啊?”
“你,你这下无赖!东西是我找着的,我有权力知道那是什么!”
“这是皇宫,皇宫里的每寸土地,每棵树,每块砖,每个坛子,每个卷轴都是朕的,朕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朕想给谁看就给谁看。现在,我们该离开这里了,要不然你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昨晚去探望月夕云的事情吗?朕可以护你一时,但你若一直这么过份,遭遇到群臣弹劾,朕也不能逆民yi,拂臣心,到时候怕保不得你。”
尉迟靖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为了以后能够继续好好的气他害他,她决定还是忍了这一时之失。
当下便不说话了,猛地推开他,气呼呼的大步往门外行去。
……
又是一日的无聊。
尉迟靖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沈婥藏起来的那到底是什么,那是一张秘籍?是一个藏宝图?像君山大阵那样的?
好奇心折磨的她快要疯掉了,不由地后悔,脑子一定是被狗啃了,所以才会被曹炟知道那里有秘密。自己反正已经在皇宫里了,难道不晓得悄悄哪天自己去挖吗?她越想越后悔,真觉得自己已经笨成猪了,这下被曹炟占了好大一个便宜!
越这么想,越生气,就决定一定要把那卷轴找出来瞧瞧才心甘。
因为这件事,直到晚上了,她都睡不着觉,躺在榻上翻来复去睡不着。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被她想起一件事来,在前尘中,似乎沈婥某日,将一只刻满了怪异符号的“天珠”放在了一个妆匣的底部,她偶尔会拿出来盯着看,但看完后又会重新放回盒子里,以尉迟靖的功力,是看不出那有什么意义的,然而此时她却觉得那东西恐怕很重要,想着想着,便再也睡不着了,决定再探永阁。
于是穿衣起床,出门而去。
与此同时,曹炟正在建章大殿内,此时殿内再无其他人,他将那卷轴拿出来,放在面前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却始终没有将它打开。
脑海里却总是想着当年也沈婥的点滴。
二人是敌非友,但是他救过她,她也救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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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中喜欢着她,她却总是冷眼瞧着他。
……
似乎已经淡去的记忆,又一点点清晰地浮在眼前。
当年,他从天烬大墓出来,被救回渝州的时候,尹铉曾经问过他,为了一个女子的尸体,而导致与皇帝闹翻,正面对执,没有后悔过吗?要知道,若没有这件事,或许他做什么都会更容易些,而现在更不会引皇帝必杀之心,定要将他置于死地,如今皇帝单方便宣布齐王已死,这边已经非常被动,恐怕要大费周张才能有好的结果。
尹铉不愧是沙场老将,将事情都看透了,从当年安阳被围到现在,他重新打回安阳,中间失去的不止是时间,而是真的“大费周张”。
可若问他有没有后悔,他却真的没有后悔。
他现在大约能明白,当年况离为何要为沈婥寻找恶墓,无非就是因为已经知道沈婥可能是邾国之祸星,他不知道况离到底师从何人,但不管是杨筠松还是况离,似乎一生都打着为百姓服务的旗号在行事,若是将沈婥打入恶墓,灵魂不得超生,自然也就没有了后头的安歌和尉迟靖了。
若没有他们,他现在是何等模样?邾国又是什么样呢?
不,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无论是什么样,这条路若让他再重走一遍,他还是会选择在那个雨夜,抱出沈婥的尸体。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能使她活着,便是他的胜利。
想到这里,他似乎笃定了什么,终于郑重地打开了这个羊皮卷轴。
……灯下,此卷轴泛着些古老的光泽,大约是为了保持字迹不灭,因此用了特殊的墨料,是有些刺鼻的味道——题外话————感谢h_5n8d9zy2i、情怡儿、rita1981、fangchengxy等亲赠送鲜花、荷包和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432章 你是不是真的很怪我
但是羊皮卷上的字迹却是清晰的,果然就是沈婥的字迹,娟绣,灵动,大气,又带着一点点男子uu小说才会有的飘逸和劲力,果然字如人的风骨芾。
只是头一句,便让曹炟的呼吸微微地窒了下。
“有缘人,启。沈婥告上,以证,求尔助之,寻。”
这竟是一封求助信。
曹炟的心揪了起来,几乎没有勇气看后面的内容。当时她在冷宫里,到底是什么事需要用这样的方法求助呢?她虽然住在冷宫里,却并非完全没有自由,若她想逃走,以她的本事又有谁能阻拦住她呢?除非是她自己确定不能解决,又非常重大的事情。
他爱她,却没想到,直到此时,方接到她的求助信。
双手不由自主地擅抖,一颗心仿若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捏住,呼吸都变得困难,直到看完后面的内容,他才缓缓地合起羊皮卷轴,掀起的双眸里,染满深寒。
再说尉迟靖,再次悄悄来到了永阁。
边走边向四周作揖,嘴里喃喃念叨着,“沈婥,我知道你死得冤,你莫要出来吓我——我来这里,都是为了你好,你想让那些秘密永远被尘卦吗?你一定不想,所以我又来了,你看在我们曾经那么‘亲密’的接触过的份上,千万莫要出来吓我啊——”
她提着个灯笼战战兢兢地直奔沈婥当年所居的房间,来到记忆里那个妆台前,铜镜擦得很明亮,然而夜晚灯光晦暗,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竟然觉出了几分陌生,不敢多想,连忙低头寻找妆匣,从最底层抽出那只熟悉的妆匣,里头已经换上了新的首饰,不必说,也是曹炟占了皇宫后,重新给补的。
然而将首饰都取出来后,再把妆匣的底部抠出来,却发现里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枞。
她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以沈婥对天珠的那个态度来看,那东西必定不简单呢,现在丢了好可惜。
她再把其它的妆匣拿出来几只,分别验看,依旧没有异常。
倒是里头的首饰很漂亮,她随便拿了一只看,不知在想着什么,就在这时候,觉得镜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闪,抬眸处,似乎床幔在动,她吓了一跳,本能喝道:“谁!?”
只见床幔忽然掀起,里头有个人影迅速地往门外跑去。
尉迟靖受惊之下,尚没有来得及转身,那人却已经跑到了门口,就在那人准备拉门出去的时候,听到尉迟靖道:“夏君?”
原来尉迟靖从镜子里,看到了他的模样。
那人的脚步猛地顿住,回头看着尉迟靖,目光有些许怪异。
尉迟靖终于转过了身,将灯笼提高了些,打量着那人的脸,只见他一身白衣,玉面朱唇,不是夏炚又是谁呢?
那人站在那里,看着尉迟靖,面色却是数变,甚至脚步依旧在微微地后退着,只是尉迟靖看着她的脸,并未注意到她脚下的动作。这时,她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以为他仍是没有看清她的模样,将灯笼再次提高了些,笑道:“夏君,是我呀——尉迟靖,你是为了明夕云来的吧?这倒好,不必再冒险给你报一次信儿了。”
听着她软声软语的,语气里还带着欣喜,那人不由自主地抚了下自己的脸,目光闪动,不知在想着什么,却依旧只是静静地看着尉迟靖。
尉迟靖感到疑惑,“夏君?还在怪我吗?”
尉迟靖神色颇有些黯然,想着夏炚必定是怪她,她明明已经接近了曹炟,却没有办法帮到他,甚至使曹炟又将他赶出安阳去,虽然说他现在成就也很不错,亦是一国之主,毕竟那失败也是事实,如丧家之犬去抢夺荒芜之地,虽也威风,到底不如安阳来的实在。
直到此时,才见他忽然抬手,抚了下她的头发,“尉迟靖?”这亲密的动作在他做来非常僵硬,仿若只是一种试探。
但这对尉迟靖已然是很好了,“怎么,想装做不认识我呀!”
却见夏炚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好久不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万万没想到你竟还活着。”
这话说的——
尉迟靖倒也不计较,左右看看,牵起了他的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这是曾经沈婥住过的地方,和帝那个痴情种随时会过来的,被他发现就完蛋了。”
那人倒也没拒绝,随着她走了出去。
一路上,他时时地扭头盯着尉迟靖看,反而使尉迟靖万分的尴尬,又问,“夏君,你是不是真的很怪我?”
那人笑了笑道:“不怪。”
说得很笃定,然尉迟靖总觉得还是不对劲儿。
刚想问什么,又听得他道;“在这里你叫我夏君不妥,若被有心人听去很容易出问题。不如以后叫我石隐吧。”
“石隐?若璞玉般,隐于石中,倒是颇有意思的名字。”
尉迟靖说完才道:“你是打算偷偷的救出明夕云,不与和帝正面交锋吗?”
石隐嗯了声,却忽然道:“能在这里看到你,已经是很大的
tang收获,旁的事先放一放。”
石隐说到这里,目光有些灼灼,“我饿了。”
尉迟靖想着他孤身潜入宫里,也不知道有几天了,虽然身上不见狼狈,但肯定是没吃好睡好,当下笑道:“今晚好好的招待你。”
又想到今日若不是去了永阁,就遇不到他。
虽然没找到天珠,但能找到他,也是一种很大的收获。
对于他不想与和帝正面交锋,她也很能理解,只是要进入偏殿别苑,还略有些困难,然而这件事却拦不住尉迟靖,毕竟附近的环境她已经很熟悉了,向石隐指点了一条僻静小路,这条路上鲜少巡卫,而尉迟靖亦如常回到别苑,又去打开了书房的窗,果然一会儿,石隐就到了窗前,然后有些笨拙地由窗外爬进来。
尉迟靖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地笑了起来,“你是受伤了吗?以前倒是武功高强干脆利落的模样。”
石隐忽然捂住了胸口,咳了一声。
果然是受伤的样子呢!
尉迟靖有些担忧,道:“伤得重吗?我现在去拿药箱。”
石隐道:“不必了,是旧伤,这段日子只是不能用力,休养些时日便好。”
又向这书房打量了几眼,便走到书架前一个古董花瓶那里,道:“靖儿,怕我要在这里打扰你一些日子,这间房很好。”
说着他轻轻地转动花瓶,就见书架忽然往旁边让开,露出里头的一间屋子。
尉迟靖瞪大了眼睛,“夏君,你怎么知道这里还有个房间!?”
连她都不知道呢!
石隐皱皱眉头,似乎对于“夏君”的这个称呼很不满意,又提醒道:“隔墙有耳,还是叫我石隐比较好。而且你又何必大惊小怪,像这种常见的机关怎么能瞒得了我?再说这安阳皇宫,亦是我熟悉的地方。”
尉迟靖恍然大悟,她怎么会忘了,这夏炚亦是在安阳皇宫住过半年多的,熟悉这里的一切。
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当真好糊涂。”
石隐进入秘室,向她笑道:“等你的酒菜,今日我一定是不醉不休的。”
说着他当先进入了秘室,秘室的门又合了起来。
尉迟靖要了好酒好菜,让人送到书房,待侍女走了,又将饭菜都挪到秘室内,这样做着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曾经与曹炟在秘密里的情景,一时间心绪复杂起来。与石隐对坐,举杯,碰在一处,石隐只是小小地抿了口,而尉迟靖则整杯喝下肚。
石隐含笑放下酒杯,道;“与靖儿一段时间未见,很多事都不明白,不如靖儿说说都发生了些什么。”
尉迟靖正有一腔话要告诉她,自以为他问的便是他们在汾城桃花林分开以后的事,便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向他诉说了那些事,又说,当时是想给你通信的,不管怎么样,打也好,不打也好,该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可是最后呢,和帝是用了计了,他用了计策,用了阴谋诡计。
石隐颇赞成地道;“这和帝的确是个小人。”
尉迟靖有些醉了,笑道:“对,小人!”
接着又说她被关在兰苑,及被接回安阳的事情,事无巨细,没有遗露,石隐听她讲述,便明白了这其中的诸多事儿,没说的她也大概能够猜测出来,见尉迟靖已经是醉眼迷离,他试探着问,“《王传》真的能知道当年的真相?还有,我觉得你们从永阁挖出来的东西殊不简单,你可不能放过,一定要拿回来瞧瞧。至于上官,八成是被杀了。”
尉迟靖没听见前面的话,单纯听到上官被杀了这几个字,眼泪哗地流了下来,“上官,死了?”
尚未听到石隐再说什么,便醉乎乎地从桌子上滑了下去,毫无形象地躺倒在地上。
石隐并不去扶她,唇角挂着讥诮,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女子,缓缓喝下一杯清酒。
第二日清晨,尉迟靖清醒过来,发现杯盘狼籍都放在书桌上,而她亦是爬在书桌上,因为睡觉的姿势不好,以至手脚僵硬,活动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这时便有婢女端来水盆青盐,她一边洗漱一边瞅眼那只古董花瓶,想着必是夏君将自己从秘室里弄出来,否则现在婢女定会奇怪。
一时间有点尴尬,自己怎能当着他的面醉了,或许,只是自己想醉。
再打发了婢女出去后,她赶紧回到秘密看一眼,发现石隐好好地躺在榻上,面朝里,背朝外,正睡得香。
她也不打扰,悄悄地走了出来。
这一天,为了熟悉在宫里藏个人的生活,她没有走出别苑,也没再闹脾气,而是想办法打理石隐的一日三餐。然后她发现石隐其实特别的聪明,对于宫女宫人们的生活习惯和出没时间掌握的分毫不差,他在院子里其实很自由,甚至能够逛到尉迟靖的寝宫来。
尉迟靖进来的时候,便见他在妆台前,把玩着她的首饰,脸上有些艳羡的神色,对首饰似乎颇有些心得,见她进来也不惊慌,只道:“这些东西上面还有你的香气。”说着放在鼻端闻一下,又道:“这支钗看起来普通,但却是这盒宝贝里最值钱的,若不是和帝这样的身份,是送不起这东西的。”
他将一支钗拿出来,仔细地打量。
尉迟靖对钗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闻言只是哦了声,“再值钱又如何,这宫里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石隐呵呵一笑,“花钱的地方当然有,要不要我帮你花?”
“随便啦,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石隐却还是将那支钗重新放入了她的首饰盒,“不急,便是要花钱,也不用花这么贵重的。”
又问,“找到了吗?”
尉迟靖道:“找什么?”
“当然是从永阁挖出来的秘密了,你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吗?”
“还没,我怕你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这一天都很紧张,不敢离开别苑。”
“靖儿,你对我就这样的没信心?再怎么说,我也是能与和帝抗衡的人物,若我不能自保如何活到现在?你尽管去忙你的事,不必管我,这小小宫殿还不能奈我何,况且昨晚听你讲了那些,我对那个秘密也甚是好奇,就等着你的消息呢。”
尉迟靖听闻点头道:“我晚上去。”
好不容易等得天黑了,尉迟靖拿了一食盒的食物,往建章前殿而去。
到了门口,却被宫人拦住,说皇帝提前交待,不见任何人。
尉迟靖冷笑,“凭你这么个小宫人想拦我?”
她在曹炟的面前放肆惯了,这时不顾阻拦走了进去,曹炟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案前放着奏折,与平日倒没两样,她也不行礼,走到近前坐下,自顾自地将吃食摆了一案,见曹炟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并未表示反对,便笑了笑,道:“我是来陪你喝酒的。”
曹炟的眸子里浮上一抹笑意,但终究还只是沉默着。
尉迟靖已经倒好了酒,往他的唇边灌,“喝了吧。”
曹炟张口就喝了,倒是挺配合。
这举动让尉迟靖稍有意外,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眼,“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还有,面色也好憔悴,是不是政务太忙,又没有按时吃饭?”
倒是关心的语气。
不过曹炟当然明白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所以他便如她的愿,在喝到第三杯的时候,便醉倒在案边。
见他躺倒下去,似乎真的醉很深的样子,她开始轻手轻脚,在案几旁寻找她想要的那个羊皮卷轴。皇天不负有心人,很快,便在案下一堆奏章中,找到了那个羊皮卷轴,直接偷走的话,曹炟肯定会发现,而她现在只想知道羊皮卷轴里到底写了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在案上,就灯阅读。
只见上面写的,似乎是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个书生好打抽丰(利用各种关系向人索取财物的意思),他有个交情深厚的朋友在某地任巡按,巡按估计他一定要来打抽丰,便暗暗地叮嘱下属,将二百两白银锻造成手铐一幅、链绳一条,浸在水中煮成铁器的样子。
书生果然书生果然来到巡按那儿,巡按大怒道:“我的衙门难道是可以打抽丰的?将手铐链子拿来,把他押回原籍。”书生非常恼怒,但也无可奈何。快到原籍边界时,押解官才说明白:“这手铐、链绳都是白银锻造的,我老爷对你感情深厚,故意这样送你,以便掩人耳目。”书生大喜,可又怨恨地说:“他对我还是刻薄啊。如果真是感情深厚,就是再打个200两重的白银枷具也好啊。”
故事至这里就完结了,尉迟靖皱皱眉头,完全不明所以。
尉迟靖把个羊皮卷轴那么费事的深埋地下,就为了这么个故事?这是什么啊?她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再盯视一阵,将卷轴重新卷好,置于那堆奏折之中。扭头看了眼曹炟,发现他依旧睡着,想了想,她往曹炟的身上盖了件薄毯,之后便走了出去。
尉迟靖回到别苑书房秘密里,将自己看到的向石隐说了一遍,石隐眉头紧锁,百般不解的样子,“你看到的,真的就是当初拿出来的那个羊皮卷?”
“应该不会错,他置于很紧要的地方。”
石隐想了想,“沈婥不会无聊到随便写一个故事在这个卷里,恐怕是另外有深意,只是我们没有办法解读罢了。这个故事主要讲的是打抽丰,难道是与打抽丰有关?莫非说的是当年安阳的事件?明明只是敬恒皇帝与齐王曹炟争权,没想到被夏君打了次抽丰,占了安阳。”
尉迟靖听着他的语气有些怪异,他就是夏君,说起夏君的名字时却像是在说别人,而且说自己“打抽丰”,大约也没几个人。
尉迟靖笑了起来,“我真是解不得了,沈婥的心思真是难猜。”
石隐笑了笑,忽然刮了下她的鼻子,“这么重要的羊皮卷你都能拿到,可见你在他的心目中已经很重要了,一般人怎么能近得了他的身?还能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来?”
尉迟靖低首没说话,
却是略微忧郁地叹了声。
石隐再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不对,“我觉得这羊皮卷并不是真的,你看到的内容也不是真的,怕是和帝故意弄了个假的骗你。你找机会再去找找,说不定会找出另外一个,内容绝对不会一样。”
“你确定吗?”
“不能确定,但再验证一下比较好。他已经找过一次,他定是会放下戒心,不会想到你会再次去找。”
尉迟靖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而事实上,尉迟靖所找到的羊皮卷,的确是假的,在她一出殿门的时候,曹炟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她刚刚卷好的羊皮卷上,那上面写的是一个小笑话而已,他本以为尉迟靖看到后会笑一次,也不枉他的一番心思了。没想到她的神情却是严肃的,嗯,这个女子越来越难以开心了。
之后便拿起这个假的羊皮卷,将它放在火上烧了。
又过了一日,那天天气很不好,淅淅沥沥的小雨扰得人心烦,曹炟并不在殿中,大殿门口有人守卫,但是他们都有些惧怕尉迟靖,毕竟这个女子是曾经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皇帝共同早膳的女人,而且尉迟靖听从了石隐的建议,拿了两个小金条,此时将这两个小金条拿出来,果然守卫就放行了。
殿内的卷册和奏章都都收好着,码得整整齐齐,她记得羊皮卷是与那些奏章放在一块的,然而探手摸去却并没有,疑惑之下便到处翻翻,正翻着,一本打开的书里出现一张纸签,拿出来后,却见上面写着,“一切具安,勿念”,分明是上官夜的字体,而下面没有落款。
第433章 你现在是在赶我走了
她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想,再往后翻几页,才发现类似的纸签有好几个,都夹在书本的深处,看得出来字体虽然与上官很象但却已经不是上官的字体,她马上明白了,这是曹炟照着上官的字体在写字,而这几张未完成的,恐怕正是他过后要写好,给她的,欺骗她,这是上官给她的信。
难道上官真的死了?
而且定是被曹炟杀死的,否则他用得着这样神神秘秘?
但此事尚不能确定,想了想,她拿笔在其中一个纸签上,不显眼处点了一个小墨点,再重新将他们夹在书中。
这下,也没心情找什么羊皮卷了,从大殿出来后,失魂落魄地回到别苑书房,打开秘室的门,竟发现石隐也不在,她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但却知道他一定能保护自己,他对这座皇宫的熟悉程度,不是她能相比的。
那晚石隐很晚才回来,一进屋见到双目微微红肿的尉迟靖,担忧问道:“怎么了?枞”
尉迟靖本想告诉自己发现信签的事情,又一想,还没有证实,实在不太好确定,当下只回,“你这一天在宫里逛,我担心你,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石隐哧笑了声,“这里就好像我自个的家一样,我想怎么逛就怎么逛,你不要担心,我是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其实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尉迟靖发现他有些变了,他与她看起来似乎很亲近,也很好说话,但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明显远了,表面上的亲密掩盖不了骨子里的冰冷,却与当年的夏炚完全不同,当年的夏炚有些霸道,腹黑,然而她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他将她看得很重,所以她从来不会觉得他有骗过她。
世事变迁,大概是曹炟打回安阳,而她在那期间却没有为夏炚做出一点贡献,因此他觉得没必要再对她好了吧?这样也好。
尉迟靖如此想着,又问道:“什么时候救月夕云呢?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的爱你。”
石隐微怔了下,“救她?”
“是啊,你即娶了她,她是你的云夫人,亦是因为与你赌一口气才到的此处,你当然应该救她了。”
石隐点点头,“你说的对,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在要皇宫的死牢里救一个人,的确不容易,尉迟靖郑重地道:“若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说出来。”
“会的。”石隐说到这里,又走到她的面前来,微笑道:“谢谢你,靖儿。”
虽是笑着,目光里却似乎迸着一层淡淡的冰冷,尉迟靖不喜欢看他这样,不由地后退了下,躲开他拂着她脸的手,“没事的话,我先回寝宫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晚安。”石隐说着,转了转花瓶,秘室门打开,他径直地走了进去。
尉迟靖其实还有些话想对他说的,但见秘室门重新合上,才微微叹了声,出了书房往寝宫走去。
“公主——”近侍宫女一见她,便欲言又止。
尉迟靖心情不大好,语气也有些漠然,“怎么了?”
“皇上来了,已经等了您好一会儿。”
尉迟靖微怔了下,“你们怎么不叫我?”
“是皇上不让去。”
这么一来,尉迟靖心里更加忐忑了,他为何不让宫女们去唤她?难道发现了书房里的秘密?此刻,她想到的不是自己,反而是石隐,若是被发现了,石隐肯定跑不了了,一定会被杀死。
进入内屋,曹炟静静地坐在桌旁,似乎专程在等他,但是见她进来,扫了一眼,却将自己的衣裳扯下来,披在她的身上,“更深露重,出门的时候该多穿件衣裳。”
尉迟靖向他施了礼,“皇上,这么晚了,有事吗?”
“你是朕的女人,朕没事不能来看看你吗?”
尉迟靖脸一红,“这只是皇上一厢情愿而已,尉迟靖可没说要嫁。”
曹炟冷冷一笑,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脸,尉迟靖为表示强悍并没有后退,而是仰起小脸看着他,“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你当然说错了,朕已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你用了早膳,就算是没名没份,却也算是朕的女人了,现在不承认,是不是太晚了?”
说着话他已经狠狠地抱住了她,不由分说便在她的耳上吻了下。
尉迟靖的心漏跳一拍,愣住了,便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然而却并没有推开,反而被他抱起来,扔在了榻上,这一扔并没有用什么力,但尉迟靖已经觉得七晕八素,天地癫倒,尚未喘过气儿来,曹炟已经爬了下来,双臂将她狠狠地圈在了其中,一股只属于男子的气息直扑入尉迟靖的鼻腔中,似乎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你去建章殿做了什么?你在找什么?”曹炟的语气有些阴沉。
“我——”尉迟靖的心挺慌的,毕竟一般人没有皇帝的允许是不可能进入建章前殿的,若不是她凭着是皇上唯一的女人的身份,还有那两根小金条,亦是不可能进去的,她当然知道
tang事情的严重性,对上他的深眸,里头沉沉的没有温度,她心一横,便道:“去了又怎么样?你拿假的羊皮卷哄我,我还不能去找找真的吗?那个东西,是我尉迟靖通过占卜卜出来的,若不是我,你怎么能得到?现在却将它藏起来不让我看,实在是不厚道!”
曹炟冰冷的眸光略微柔和了些,半晌,才道:“怎么,知道自己拿到了假的?是如何看出来的?”他自信他已经造得看不出区别了,除了里头的内容不一样。
“我,我就是知道!”尉迟靖咬牙道。
“那你知道,那两个守卫如何了吗?”
尉迟靖赫然瞪大了眼睛,“你,你该不会杀了他们吧!”
“他们居然私自放人进入到建章大殿中,按律当斩。朕自然不能留用这样的人,除了死他们也难孰其罪。”
“你,你这个小人!你这个无情冷血的人!你干脆把我也杀了吧!”
见她倔强的小神情,曹炟只觉得心动,忽然吻下了她的唇,她想要挣扎,可惜被他圈在臂弯里,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正在这时,却听得曹炟一声闷声,心口如万针在刺着般的疼痛。
动作也停了下来,颓然倒在尉迟靖的身边。
尉迟靖趁机摆脱了他的牵制,退到一边去,这才向曹炟看去,发现他脸色略微苍白,一双沉眸却还是看着她。
“你别怕,我什么也做不了。”
果然,心动便会催动绝情蛊,他既然心动了,绝情蛊便也发作了,他的确什么都做不了。
尉迟靖想起刚才自己似乎闻到血腥味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今日你出了宫,在外面遇上杀手了吗?受伤了吧?”
反正自她认识他,杀手从未停止刺杀他。
好像从很多年前,到现在,他都是被刺杀的对象。
这样的人生,其实也蛮可悲和——可怜的吧?
见曹炟并没有回答,她从他的腿边绕过去,跳下床,噔噔噔跑去拿了药箱过来,“宫外那么危险,你没事出宫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招杀体质……”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药箱,倒像是个很体贴的小媳妇般唠叨着。
拿了药出来,才问,“伤哪儿了?”
曹炟摇摇头,“治不好,我中毒了,绝情蛊。”
尉迟靖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毒?难道没解药吗?”
但见他唇角似乎浮起一抹淡笑,她忽然明白了,“原来你也知道你是绝情的无情的无义的人吗?你居然为了那么一点点小事杀了人,怪不得你要被那么多莫名人士刺杀,实在是因果报应而已。”
“你们这些学习风水术数的人,想必都是很信天命,你倒是说说,像我这样,杀了好多人的人,后来会落得个什么样的结果?”
“我才不要算,人生是自己把握的,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你有善心,什么时候都不会晚的。”
“你在劝我向善?”
曹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在他的心目中,无论是沈婥时期,还是安歌时期,她们行事都很有自己的准则,虽然都曾口口声声地骂他是杀人狂魔,但是他们从未劝他向善过,因为在这样的环境里,谁也善不了,沈婥没杀过人吗?不,在她的设计下,不知道死了多少条人命。
安歌没杀过人吗?只安阳那一战,便陪上了多少条性命。
若有天理报应,是不是他们现在这样相对不相知,便是上天的报应呢?
尉迟靖这时候终于发现他的伤口在哪里,是在肩头,因为那里已经有血液渗出来了。
她将他的衣裳扯下了些,露出伤口,那应该是一种窄细的武器的伤,虽然伤口并不算深,而且已经处理过了,但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她边用纱布替他清理掉伤口上的污血,边道:“算了,我觉得你已经在被神拯救的范围之外了,你一生杀了这么多人,上天是不会原谅你的。”
曹炟点点头,“我也觉得是呢,你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惩罚。”
尉迟靖挑挑眉,“你即觉得我是你的惩罚,又为何将我接回安阳来?你便让我老死在兰苑,岂不是皆大欢喜?”
说着话手底下已经用了些力,曹炟痛得嘶了声,知道尉迟靖是故意的,当下闭嘴不说话了。
尉迟靖得意地仰仰下巴,丝毫无视他的痛苦。
饶是如此,曹炟的眸子里依旧出现了一抹幸福的光亮,甚至眉眼弯弯,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在很久以前的时候,他便再也不奢望还能得到这个女子的照顾,但是上天待他还是不薄,如果这真的是惩罚,那么他愿意接受这样的惩罚,不,不是愿意,是乐意之至,并且感激万分。
等尉迟靖处理完他的伤口,问道:“凶手抓到了吗?”
“凶手被打跑了,被一个女子。”
尉迟靖见他似乎有些倾佩之意,猜测道:“莫非是那女子打跑了刺客,救了你?”
曹炟
点点头,“女子能练那么一身功夫,实在叫人刮目相看。”
听到尉迟靖的哧笑声,大概觉得让她得知自己是被女子所救,面上无光,又道:“其实她不出现,我也能对付那些刺客。”
尉迟靖知道他的关注点与她不同,也不去解释清楚,只叹了声,“敢情是艷遇啊!没将她带回宫里来?”
“不敢。”曹炟淡声说了句。
“你有什么不敢的?怕那尹铉?但你即怕他,还不是将我留在宫里了?留一个是留,留两个也是留,尹铉又能做什么?”
“谁说怕尹铉了,我是君,他是臣,我若怕他,如何为君?我是不幸,身边有个母老虎,因此才不敢。”
敢情他变着花样说她是母老虎!
“你——”尉迟靖忽然觉得,别看这曹炟平时沉默少言的,倒也是一个吵架的好手,只是平时不露出这面罢了,但她却已经连续好几次吃了这亏了,当下很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你倒是告诉我,那羊皮卷里到底写的是什么?”
“我忘了。”
大概怕她继续纠缠,他坐了起来,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上官又来信了。”
尉迟靖哦了声,展开信纸,只见上面书着“一切安好,勿念。”落款果然是上官夜。
不过尉迟靖同时也瞧见了信纸角落里的一个墨点,虽然不明显,但是分明就是她白天里点上去的吗!
果然,上官夜从来没有来过信。
这信,都是曹炟自己写来骗她的!
一时间她的手都发抖了,虽然那时候常常与上官夜吵架,但她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从自己的身边消失。又想到那日,在汾城陈留公主府门口,翟白白老爷子送她出来,曹炟闲闲地站在马车边,她就那么放心大胆地上了马车,一去却被关了好几个月,再出来,上官消失了,白老爷子消失了,只剩余一个不顶事的聂玉郎,却是什么都不对她说。
她心里忽然有个可怕的念头,上官夜若活着不可能不来找她,而聂玉郎如此隐瞒,莫非是他授命于曹炟,杀了上官夜?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再结合当时尹彩玉在客栈对她说过的话,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上官夜定是死了。
她怔怔地看着曹炟,喉间涌动着什么,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曹炟见她神色不对,坐起身来问道:“你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将信折起来握在手里,又将药收进药箱,“包扎好了,我去放药箱。”
在打开柜门将药箱放在里头的时候,眼泪忽然就不期而然地落下来。
再转过头时,却已经又将泪水拂去了,向曹炟笑道:“你即有伤,该好好的养伤,而且太医包扎的定比我包扎的好,这么晚了,皇上还是回去早点休息吧。”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曹炟从榻上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这次怎么不问,上官夜为何不亲自把信给你?”
“既然他不能亲自给我信,肯定是有他的原因,我又何必强求。”
她忽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曹炟反而不些不适应,半晌才道:“下次他回来,我会让他第一个来见你。”
“好。”这个好字是从喉笼深处迸出,却没有一点期待。
曹炟拥住她,吻了下她的额头,“早点休息。”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尉迟靖脚步沉重地回到榻边坐下,目光呆滞,眸子里渐渐地带出了一些冷意。
……
秘室。
尉迟靖把夏炚在桃花林里给她的令牌拿出来,放在了石隐的面前,“这令牌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在兰苑的时候我将它拿出来,期待能有人把我救出去,还我自由,但是没有人认这东西,或者说没人买这东西的帐。来到了安阳后,也曾试着拿出来,用它查探上官夜的下落,依旧没用,我看这个令牌恐怕已经做废了。”
石隐将这个令牌拿在手里观察了很久,道:“没错,可能真的已经作废了,按你说,陈留旧部见此令牌应该会有反应,可是当年,上官曾经失踪过好一阵子,在失踪的期间,为了保证陈留旧部的安危,可能重新筹了令牌。”
尉迟靖的目光沉沉,“也有可能,陈留旧部已经,已经没了,所以这令牌自是没有什么用了。”
“陈留旧部不会轻易消失的。”石隐对这点似乎很肯定。
然而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这块令牌,既然没用了,可以送给我吗?”
尉迟靖淡然道:“本来就是你给我的,你想收回就收回吧。”
石隐一笑,将令牌收入袖中。
八月中旬的天气,暑气稍降了些,却依旧热的让人心烦。
曹炟决定出宫去避暑,在安阳城郊的碧落行宫住几日,用从山上引来的温泉池水泡泡身子,降降暑气。随行人员并不多,尉迟靖当然是其中一个。
同时在尹铉的要求下,让尹彩玉也随行,一个是皇帝到了行宫,只怕没有个亲近人会照顾不周到。二是借机让尹彩玉和皇上之间修复关系。曹炟这次却给了尹铉面子,同意了他的提议。
出发前,尉迟靖和石隐进行了谈话,将去碧落行宫的事情,告诉了他。又道:“皇上不在宫中,你可趁机救了明夕云出宫而去。”
石隐笑道:“你现在是在赶我走了。”
尉迟靖却道没有,只怕他在这里留得久了,终究要出危险。
石隐安慰她道:“你放心,明夕云我是一定会救的,但这个女人为了赌一点小气就惹出这么大的事,也须得让她受一点惩罚。我便让她在死牢里等够我,让她望眼欲穿,心灰绝望的时候我才会出现。”
尉迟靖听着他的打算,心中倒想着,这像是女子才会做的事,一个男子怎么会有这样多的翻花心思。
不过尉迟靖为了上官夜之事心烦,也并没有再多思虑什么,便随驾出宫了。
碧落行宫。
宫墙并不高大,然而庭院深深,依山而建,山泉水绕了宫院一圈,又引入宫内,清澈温暖,叮咚有声,四周树木掩映,鸟鸣啾啾,内里约有四大宫院十一进小院落,每一进都有其特色设置,很用了些心思,却又与大环境相辅相承,一众人大约傍晚时分到,正是夕阳西下之时,院内情景更是美伦美奂,曹炟不由自主地便去握住了尉迟靖的小手。
尉迟靖本想躲开,眼见旁边的尹彩玉,心时头不知在想着什么,竟是大胆地握住了曹炟的手。
曹炟也感到意外,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带着些挑衅绝然,不知是不是因为尹彩玉在场而吃醋了,他眸光一柔,唇角不由自主地上弯——题外话——亲爱的们,今天还有一更哦~
第434章 遭遇高手(二更)
在这里,尹彩玉却显得是多余的,尹彩玉自然是难过,但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再也不敢轻易造次,虽然将曹炟和尉迟靖之间的情景瞧了个清楚,却是只能忍着不发作,一幅隐忍的小媳妇状。
尹彩玉被安排在曹炟寝宫的右侧,而尉迟靖却被安排在左侧,以当时左尊右卑之规矩,尹彩玉已经在此落了下风。
晚膳后,尹铉进来,见她闷闷不乐地坐在窗前。
尹铉狠狠地清了清嗓子,尹彩玉才如梦初醒,连忙给尹铉下了一礼,“叔叔。”
尹铉冷漠地盯了她一眼,“你瞧你这样子,整天哭丧着脸,叫人怎么喜欢得起来?不说是皇上,便是普通的男子,也不一定就能喜欢上你。好好的前途便叫你自个耽误了。”
尹彩玉面容更加愁苦,一直以来,她是渝州第一才女,从小到大也算是顺风顺水,被诸多人捧在手掌心里,只是在曹炟这里却连连遇到挫败。想当初,曹炟初登帝位,众人便知道尹彩玉将是他未来的皇后,然而自从上次那件事,皇帝等同于已经否定了这原本就有的认知,并且与尉迟靖在朝堂之上一起用膳,更是侧面肯定了尉迟靖的地位。
反而她这个未来皇后,又有谁会关注呢?
尹铉见她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落下,终于又道:“你是不成的了,不过好在你还有个妹妹,她学成归来,容貌虽然差点,胜在脑子够用,你这次要好好的帮她才是。”
“可是——”尹彩玉还是犹豫。
“你以为你还可以做皇后吗?无论如何,都已经轮不到你,当年的承诺,皇上尽可以对众人解释,只是一句戏言而已。而邾国的国母,是绝不会动用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是你自己毁了自己,别怪我。这次尹凤的事,若出了什么差错,整个尹家都不会原谅你的!”
尹彩玉终于流泪又向尹铉下了一礼,“我知道了,会配合的。”
“你还记得你的妹妹长什么样子吗?”尹铉仍旧害怕出了差错枞。
“自然记得。而且她学了不少的术法,听说还有媚术及惑心之术,自是比我厉害的多,便算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但她若能够与那尉迟靖对战,自然那个人就是她了。”
尹铉点点头,“你明白就好。”
……
曹炟看完折子,已经很晚了,侍监走进来,嗡声道:“皇上,已经备好了,此时便可去泡温泉。”
曹炟放下折子站了起来,又道:“公主呢?”
“回皇上,公主已经睡了。”
曹炟本来是想在泡温泉之前再去瞧瞧她,听闻她睡了,便也打消了念头,便往温泉而去。
温泉是在一个独立的院落中,高大华丽的房间内,轻纱薄帐,巨大的池子里波光闪动,雾气氤然,侍监替他脱掉衣裳,露出小麦色的肌肤,在入水的那一刹那,便觉得略微高于合适温度的水温,将他微烫的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不由地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靠在石枕上休息。
在这样的时候,薄纱幕帘后头,忽然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欣赏着这美景美人,脸上不由挂上了笑容,这男子,果然如传说中的诱人。
然而她并没有更进一步,反而目光微冷,往房外行去。
她速度并不快,侍监看到了她的身影,然而只眨眼间,她的身影又消失,侍监一个激灵,忽然想到这碧落行宫的来历及传说。
传说,碧落行宫,是当年先祖皇帝为自己所爱的女子所修建,先祖皇帝与那女子相爱相知,但那女子却不愿入宫为妃,说是害怕宫内女子勾心斗角,二是不想与别的女子分享圣宠,眼不见为尽,所以宁愿躲在宫外,她这种淡泊名利的心态,反而使皇帝更加的爱她,最终为她在宫外修建了这碧落行宫。
当然这碧落行宫,原本也并不叫碧落行宫,只是后来这女子终究没有躲过来自宫内的迫害,而自缢死于此行宫。
先祖皇帝得知后,悲痛异常,便将行宫的名字改了,取“上穷碧落下黄泉”之意,释意就算她死了,他也不愿与她分开,将来必定还是要追随她而去。
此后,这碧落行宫倒是很被冷落了多年,曹项觉得这里不吉利,鲜少到来,曹炟此次忽然来此,亦是因为有别的目的。
侍监自然是听过这些传说的,因此以为自己刚刚是见了鬼。
不过见鬼这种事不得乱说,否则会被定罪,是以他心里虽然害怕,却是低头干自己的事儿只当没看见。
再说尉迟靖,虽然是熄了灯,躺在榻上,却是睡不着。
这几日,她是下了狠心要问上官夜的去处,数次逼问聂玉郎,致使聂玉郎见了她便跟见了鬼似的,后来干脆躲着她不见了。其实又想,何必要问呢,上官夜已经死了,以前,曹项灭了陈留王一家,现在,曹炟害死了上官夜,若说这邾国对陈留一族,当真是有“大恩”啊。
便是上官夜死了,又该如何呢?
石隐说,最好的报复办法,便是让曹炟也一无所有
tang。
可是如何,才能让他一无所有?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身体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使她忽然睁开了眼睛,便见到自己床榻的上方,浮动着一片轻云,轻云里有个披头散发,双目血红,脸歪舌吊的红衣女鬼,那模样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尉迟靖是女子,自然是害怕这些,然而她更是一个风水师,而她手边的六枚铜钱和千年龟壳都是颇具灵性的东西,她顺手便打出一枚铜钱,铜钱重新落回她的手中时,榻上方那个红衣女鬼的影子便淡去,然而鼻端还有股淡淡的,像是某种鲜花的味道。
尉迟靖再往四周看了下,发现窗外青白一片,月光从窗缝里照进屋内来,地上似乎有一层薄薄的雾气。
尉迟靖双腿捶下,踏入这层薄薄的雾气里,手中卦钵晃动,发出闷闷的声音,地下的雾气是凉的,她感觉到脚脖子凉嗖嗖的,往前走了两步,全身的肌肉都崩得很紧,“何方高人?如此鬼鬼祟祟,不怕丢了你师门的脸!”
听到咯咯一声娇笑,带着略略的嘲讽。
然而人却依旧没有出来,出来的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会飞的臭虫,忽然一大团的扑面而来,带着腥臭的令人作呕的味道,而且虽小却凶悍,围着尉迟靖便开始叮咬,在臭虫接近她时,她已经闭起了眼睛,并不去驱赶它们,而是蓦然坐倒在地,将卦钵摇得咚咚响,接着算出了正确的方位,一枚铜钱打过去,只见眼前豁然开朗,臭虫们不见了。
脚下的雾气也不见了,只见在门的旁边,似乎立着个纤细的影子,她大概没想到尉迟靖忽然破了她的术法,躲闪不及,只能提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脸,一双黑黑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出几分诡异。
尉迟靖疑惑地盯着她,问道:“你是人是鬼?”
因为她的打扮过于另类,使她不敢确定看到的是实体还上虚体。
那女子也不答话,眸子看向门外,尉迟靖知道她想逃,两指迅速在地上画着什么,画好后在立刻将一枚铜钱压在中心,那女子身形怪异迅速,这时已经到了门口,但是门并未打开,她的身子不知为何竟一半在外,一半在内,竟是罕见的类以于穿墙术的东西。
不过这样一来,尉迟靖知道眼前的身影并不是实体,而是虚体,她根本不相信穿墙术的存在,虽然她看过不少典籍上,似乎都有穿墙术。
此时,这个虚体被困在那里,动弹不得。
尉迟靖站了起来,往那女子行去,无论是实体还是虚体,若是能看到她的脸,便也能确定她是谁了。然而她尚未走到那女子跟前,那女子僵硬的身体居然又动了下,接着滋溜一下,整个人居然从门缝里溜了出去,尉迟靖打开门追出去,将手中的千年龟壳扔出,正中那女子的后心,那女子被打得扑倒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但仍然挣扎着起来,闯入了夜幕中。
尉迟靖捡起龟壳,再看周围,侍女,太监还有护卫,都好好地站在那里,但是神情呆滞。
她皱皱眉头,从怀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借着天上的明月,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亮,她稍稍转动着身体,让这光亮反射到诸人的眼眸里,便见那些宫女宫人护卫都如梦初醒般,转动着眼球,然后发现尉迟靖执匕首站在院子里,他们都慌忙地跪下去,“拜见公主!”
尉迟靖只是淡淡地嗯了声,与他们没什么好说的,遇到这种高手,这些人似乎都没用了。
她摇着卦,计算着正确的方位,向那女子逃跑的方向追去。
最后,便到了皇帝泡温泉的地方。
尉迟靖被侍卫和侍监拦住,“公主,皇上在里头,并未传唤公主。”
尉迟靖站住了脚,倒也不急着与他们说什么,只是继续不停地卜算方位,最后向他们道:“有个贼子跑到了这里,必须把她找出来。”
侍卫疑惑地互视了眼,“公主,我等一直守在这里,并未看见有人进去。”
尉迟靖冷冷地道:“若是真有贼子进去,伤了皇上,你们可能负责?”
“这——”
就在侍卫们犹豫的时候,却见尹铉远远地过来了。
见这情况,便语含冷漠地道:“公主,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尉迟靖只是追着那女子的踪迹而来,却没注意这是哪里,便反问了句,“哪里?”
“这可是温泉,皇上正在里头泡温泉,虽然微臣们早知道,皇上对公主是特殊对待,可是毕竟没名没份,公主如此公然闯进去,只怕流言斐语难以止竭。”
一个女子,闯入男子洗澡的地方,自然是不大好。
尉迟靖脸色却未变,只道:“闯入了贼子,这贼子刚才想伤我,我必须把她找出来。”
“闯入了贼子,只怕是公主想要闯进去的借口而已,否则,你以为这些侍卫都是没用的吗?闯下了什么人,他们能不知道吗?”
“你——”
尉迟靖被抢白,又见侍卫也是目
光有些鄙夷地看着她,虽然她是皇帝喜欢的女人,可毕竟皇帝也没说娶她,名不正,言不顺,她如此往里闯,其目的可想而知,当然会让人看不起。
而且尹铉的身后也有好几个侍卫,这样一来,她想进去是不可能了。
干脆往旁边的石头上一坐,“既然如此,我等她出来!”
……
再说曹炟,正在那里闭目养神,感受泉水在肌肤上滑过的感觉,却在这时,忽然听到哪里咚地一声,睁开眼睛,便见温泉池的另一头似有水花,仿若刚刚有个人落入到了水中。
温泉池是西高东低,就是说一头浅,一头深,曹炟要休息,自然是在浅处,而东边则是最深处,那水花便是在最深处的地方泛着,曹炟眉头微蹙,连忙潜入水底去看个究竟。
其实曹炟的泳技并不好,当年他就是特别怕水,不过后来经过的事情太多,又因为被安歌嘲笑过,因此倒是下决心苦练过,现在终于也能够在水中自由来去,在潜入水底没多久,便见到不远处的水底似乎有个女子,已然昏迷的样子,平躺在那里。
第435章 与尹凤见面
虽然在水底看不大清楚,但是还是能够看清女子的大致面容,竟是他认得的,当下游得更快,到了那里,伸臂抄起女子的腰肢,便往水面上浮去。然而在这期间,女子却忽然又醒来,大约是太慌张了,她大力地挣扎起来,似乎不想让曹炟救她,却又不去放开他,凡是有救人经验的人都知道,救溺水之人最怕的就是对方紧张,搞不好便将两个人都拖下去。
此时的情况便是如此,曹炟本来已经快要冒头了,经过女子的挣扎又被扯了下去,而且女子的口角流血,显然是受伤的样子,再这样淹了一下,整个人已经呛咳起来,翻着白眼。
双手却是僵硬地扯着曹炟的脖颈依旧不放开,曹炟眼见她挣扎抽蓄的厉害,快要不行的样子,再没有任何的犹豫,忽然便将那女子冰凉的脸捧在手中,吻住了她的唇,给她渡气芾。
女子的气息稍稳了些,眼眸微微睁大,却觉得头脑昏沉,不再挣扎,身体像水草般软了下去。
趁此机会,曹炟赶紧将她托了出来,露出水面后,曹炟大口地喘息了几下,才道:“来人!”
有侍监奔过来,见此情景吓了一跳。
曹炟道;“叫太医,救人!”
……
因为都要叫太医了,事情的严重性可想而知了枞。
一直守在门口的尹铉和尉迟靖,互视了眼,不管不顾地一齐冲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
曹炟的头发未全干,微湿的状态,而榻上女子却依旧双目紧闭,发稍有水滴下来,面色苍白,口角流血。
尹铉担忧地看着那女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尉迟靖自进来后,便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安静地立在不起眼的阴影里,她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也不知道刚才那贼子跑去了哪里,她单纯是没有想到,曹炟居然和一个女子一起在这里沐浴泡温泉,难道是二人戏水时溺水的吗?
世人不是传说曹炟多么的痴情吗?怎么现在就,上了一个又上一个呢?
这女子衣冠不整,只着一层薄纱,曲线玲珑,虽然是昏迷着,依旧觉得她充满着无可抵挡的魅力。而曹炟显然是只披了一层外裳,这两人——
太医也终于说话了,道:“皇上,这位姑娘不但是溺水,造成呛咳,使她非常的虚弱,而且本身也有受过伤,内腑有伤,因此需要好生调养一些日子,方可痊愈。”
就见曹炟神色蓦然缓和了下,“就是说,她没有生命危险?”
“因为皇上救她及时,是以并无性命之忧。”
在太医和皇帝说话的时候,尉迟靖又缓步在这个温泉池行宫内走了一遍,却并没有任何的收获。
再回来时,却见那女子已然醒了。
一双眼睛如同宝石般,有层炫烂的光辉,“是你?!”
她似乎感到很惊讶,继而却露出一抹笑容,“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我们扯平了。”
她的笑与她的人同样虚弱,说完后便又头一歪,睡了过去。
尹铉道:“皇上,认得这女子?”
“上次在宫外,便是她救了朕。”
曹炟说完,目光才落到尉迟靖的身上。
尉迟靖本来想告诉他今夜她的遭遇,但见他此时的心思大约也都在那个女子的身上,当下只道:“没事的话,我先退下了。”
曹炟有些歉意地道:“这么晚了还让你担心,快去睡吧,朕没事。”
他以为是她得到这里的消息才赶来的。
尉迟靖再向尹铉看了眼,便走了出去。
那夜,在尹铉的提议下,这女子被转移到尹彩玉暂居的地方进行休养,因为尹彩玉不但可以就近照顾,而且她的宫苑稍大些。到了尹彩玉处,刚刚将人安置在榻上,尹彩玉却是惊呼了一声扑过去,“妹妹!妹妹你怎么了?”
她摇晃着那女子的身体,一幅焦急悲伤的模样。
还是曹炟将她叫了出来谈话,免得她继续打扰到那女子休息。
曹炟坐在椅子上,而尹彩玉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皇上,您要怪就怪我吧,我这个妹妹名叫尹凤,其实是当年我父亲的外室所生,她的娘亲原是江湖卖艺的,会点武功,和我父亲在一起后,因为身份低微而得不到家族的承认,只能住在外面。只是,我与这位尹凤妹妹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只是她极恨尹家的人,几年前她的娘亲去世后,她便不知去向。”
曹炟忽然想起了安歌,当年在安平郡的时候,安歌也因为外室之女的原因,而受了许多罪。
“那她,如何会出现在宫里?”他淡然问道。
尹彩玉显得有些慌张,忽然跪了下去,“皇上千万莫要怪她,要错也都是我错。其实是前几天,我在街道上遇到了她,她当时已经受了伤,似乎是被人追赶,她慌里慌张撞到我的轿子里来,我自然是帮她的,就将她藏在我的轿子里,才躲过了那些杀手的追杀。
这几年,她在
tang外面不知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也不知道她得罪了什么人,我问也问不出来,只觉得她这样被人追杀过于凶险,因此才留她在我的身边,我父亲和家人并不知道她在我的身边,我叔叔也不知道,他因为多年未见过我这位妹妹,因此当面也不相识。
我本拟将她带在身边,会安全些,没想到,可能是有贼子闯入了碧落行宫,伤了她——”
曹炟听到这里,若有所思,“那么,你有看到那些杀手的样子吗?”
“那些杀手当时从轿旁匆匆追过,他们都是身穿普通短打,只脸上蒙着黑巾,因为害怕他们找到凤儿,我并没有细看。”
曹炟闻之,想起之前追杀自己的杀手,也是这样的打扮。
很明显,这尹凤是因为当初帮了他,才惹上杀身之祸。
“你起来吧,她不被家族承认,你却能将她当成妹妹,关键的时候救她,可见你的心地也是不差,这件事你没有错,不必如此。”
尹彩玉蓦然抬眸,似很激动,眼睛里甚至逼上了一层泪雾。
“既然是姐妹,想必你会好好照顾她,明日朕再来看你们。”
“是。”
见曹炟已经起身准备离开,她又忙道:“彩玉恭送皇上。”
……尹彩玉进入到室内,只见尹凤已经醒了。
见到尹彩玉进来,挣扎着要起来,尹彩玉连忙将她扶起来,“凤儿,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现在皇上定是相信,你是因为救他而惹上杀身之祸。他是个很重情重义的人,想来就算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也不会就此高看你一眼。还有,你的身世倒的确与那安歌有几分相似,想必他对你有恻隐之心。而且你因外室之女的身份,与尹氏家族关系不睦,也会让皇上减轻对你的戒心。”
尹凤一笑,“可是我娘亲并没有死。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尹大将军说,只要我能当上皇后,我娘亲自然是母凭女贵,将会成为尹氏家族的第一女主人。”
尹彩玉略微尴尬地道:“那是。”
见尹凤皱着眉头,轻轻地咳了两声,竟似乎是真的伤得很重。
“凤儿,你只是去温泉与他‘偶遇’而已,怎会真的受了伤?”
“是尉迟靖,那女子果然不简单,姐,怪不得你斗不过她,以你这种书呆子,自不是她的对手。”
尹彩玉没空理会她的嘲讽,只道:“你们俩斗了?她有没有看清楚你?”
尹凤想到当时的情景,缓声道:“当时与她相斗的,并不是我的真身,而是以我的功力催动出来的幻影,虽然是幻影却是用的我的真气,她伤了那幻影,自也伤了我,不过,她应该没有看清我的模样,不过这个女人当真不好惹,居然追到温泉去,当时若不是我落入水中被皇帝所救,真不知道事情是不是会如此容易收场。”
尹彩玉的眼睛有些明亮,“那你自问,会是她的对手吗?”
“论术数,我恐怕并不是她的对手,然而,她今日眼见着皇上救我,却只能在阴影里呆着,我觉得她与皇上之间,并非你们所说的那样真心相爱。”
尹彩玉哦了声,还期待尹凤再多说些什么,没想到尹凤道:“我累了,要休息,你出去吧。”
“那你,好好休息。”尹彩玉只好走了出来。
曹炟来到尉迟靖处的时候,她已经睡了,虽然并没有睡着。
曹炟在门口站着,轻轻地唤了声,“靖儿。”
尉迟靖应了声,却并没有起身。
“你睡了吗?”
“嗯。”
曹炟见里头并无动静,也不见有人点灯,等了片刻道:“你睡吧。”
便转身离开了。
到了寝宫里,却见谢流云和唐环都已经等了好些时候。
曹炟居中而坐,“怎么样,找到没有?”
谢流云和唐环摇摇头,“今日一到来,便按照皇上指定的方位去寻找,结果没有看到蛇行物,实在不能确定是哪里,所以是一无所获。”
曹炟眉头微蹙,道:“罢了,明日再继续。”
谢流云道:“皇上,恕微臣直言,不知道皇上您找这蛇行物,是有何用?”
曹炟道:“等时机到了,自会告诉你。”
唐环犹豫了下,道:“皇上,今夜,那位姑娘出现的突兀。”
谢流云也点头,“是啊,行宫守卫森严,她怎会出现在温泉池?”
“这件事已经搞清楚,那女子叫尹凤,原是尹彩玉的亲妹妹,不过是外室之女,因遭遇到追杀才躲在尹彩玉的身边,这次也是尹彩玉将她带到行宫来的,只是没有想到那杀手倒是神通广大,居然也追到宫里来了,而且听尹彩玉描述,那些杀手与在宫外追杀朕的杀手,该是一伙人。”
沉吟了下又道:“唐环,明日派人去将尹凤的身世查清楚,朕要知道尹彩玉所说是真是假。”
唐环:“是!”
又向谢流云道:“那四爪蛇行物,一定要找到它。”
谢流云也应了声,之后两人告辞。
……
尉迟靖几乎一夜没睡,她不知道袭击她的女子是谁,又觉得对方对她充满恶意,一时间极度缺乏了安全感。
大清早的用完早膳,便去花园里逛逛,结果在月洞门处遇到了尹彩玉和尹凤,尹凤一身素衣,头发也未挽起,自然披垂,小脸苍白没什么血色,一双黑眸却灵动得很,与打扮精致的尹彩玉站在一处,俨然是海堂牧丹,各有千秋。
她打量着这两人,这两人也在打量着她,她今日一身水色裙裳,肩下斜斜一支百合,头发随意挽成飞云髻,几缕碎发随意在额旁,倒反而显得很娴静高雅,带着些淡淡的潇洒,况那张小脸亦是越发的美丽,是经得起细细打量的美,尹凤的美眸里渐渐地溢出些笑容,笑道:“姐,这位姑娘是谁?好生的漂亮。”
其实尹彩玉是想装着与尉迟靖不认识的,听得尹凤问,只好道:“这位便是陈留公主。”
尹凤连忙行下礼去,“尹凤给公主请安。”
说着便当真的一个大礼行下去,尉迟靖怎么好让一个病人给自己行礼,连忙去扶,于是伸手扶尹凤,“尹姑娘莫要如此多礼。”
尹凤的手刚刚搭到她的手上,她忽然看到尹凤的袖子上原本绣着淡色的梅枝,忽然变成了小蛇儿,灵动凶狠向她的手部咬来,她心里一惊,连忙撤了手,结果尹凤扶了个空,整个身子往前面抢去,最终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一张小脸更加的苍白,甚至还咳了一声,呕出一口血来——题外话——亲们,今日还有一更哦~
第436章 藏书室魅影(二更)
尉迟靖尚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一个身影走过来,亲自扶起尹凤,却正是曹炟,尹彩玉本来看到此情况,正要对着尉迟靖大骂点什么,此时即见曹炟,顿时变了态度,有些委屈地道:“公主,平日里你讨厌彩玉,戏耍彩玉便也罢了,可是凤儿才刚与你见面,从未得罪过你,你怎可对她如此戏弄?”
“我没有。”尉迟靖知道此时解释什么都是多余的,因为她撤了手后,那小蛇儿便不见了,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也没看见。
她想,怎样解释也是没用的。
果然,看到曹炟的目光中似乎含有一抹责怪,而尹彩玉也适时道:“你当然会说你没有了,可是大家的眼睛都没瞎,分明看到你假惺惺的去扶凤儿,又撤了手,害她摔倒吐血,她昨日才捡回一条命,你就不能看在她是病人的情况下……”尹彩玉说到这里,似乎已经心疼的说不出话来,只含泪问尹凤,“凤儿,你还好吗?芾”
尹凤面色苍白,口角还残留血迹,却是抬眸微微一笑,“姐,你莫要怪公主,只怪我自己没有站好。”
曹炟终于道:“尹姑娘,你有伤在身,朕允你伤愈之前,不用给任何人施礼,包括朕。”
他这话分明就是针对着尉迟靖说的,她最不喜他这般模样,于是倨傲地昂起头,冷眼瞧着这一切,唇角浸着微微的冷笑。
尹凤感激地向曹炟道:“谢谢皇上。枞”
接着腿一软,一幅将要晕倒的样子,曹炟毫不犹豫地将她横抱而起,“尹姑娘,朕送你回房。”
“皇上——”尹凤莫名感动的模样。
尹彩玉眼见尉迟靖还独自站在那里,嘲讽笑道:“公主,那我也不陪你逛了,我得去问问皇上,要不要喝点茶。”
说完也不给尉迟靖施礼,头一昂,往头里走了。
尉迟靖独自走在花园里,心情郁郁。
脑海里想着昨晚那薄雾、臭虫、被卦钵打中的女鬼——
还有刚才尹凤袖口上忽然游走的小蛇——
她不由顿住了脚步,想到了什么,为何昨晚追到温泉,那女子便不见了?莫非——
她转身看着尹凤所居的方向,渐渐地笃定了什么。
正在这时,看到谢流云过来,一路上走走停停,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身边除了两个侍卫并没有其他人。
尉迟靖迎上前去,“谢大人。”
谢流云笑道:“公主,早啊。”
“谢大人这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谢流云略微尴尬地一笑,“呃,是,是丢了一点东西。”
“需要不需要我帮忙啊?”尉迟靖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卦钵。要知道她寻找东西也是蛮高明的啊。
“这倒不必了,不过是前几天玩的一只小蛐蛐儿不小心逃了,猜着它可能还在花园,所以才——”
“噢——”
尉迟靖有点失落。
谢流云见状,却又道:“不过谢某也正好有些话想对公主说,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聊聊。”
尉迟靖神色缓和了些,“有时间。”
二人走到一处廊下,看着外面花团锦簇,飞鸟偶过。谢流云颇有些感叹地道:“从来没有想到还能够回到安阳,想当初,我们在汾城的时候,我总觉得邾国是不可能再合二为一,我那时候很想念我的百福楼,还有安阳的风,安阳的水,安阳的花草,安阳的土地,毕竟前半生的心血,都耗在这里。”
尉迟靖嗯了声,不明白谢流云怎么会忽然提起以前的事情。
谢流云又继续说,“公主啊,您可别怨皇上把您关在兰苑,当时的情势其实是很复杂,不止是个人,甚至是邾国,一个不小心,所有的都分崩离析,如您这样的身份,若不是让您在兰苑避起来,万一皇上当时失败,第一个遭央的可能就是您,而事实上,皇上早已经安排好了您的退路,若是我们失败,您将由专人护送至西蛮一族的地方,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只是因为胜利了,所以才没有实施,又把您接回到身边来。”
尉迟靖点点头,原来这谢流云是做说项来的,没错,现在想想,她在兰苑,避过了当时的纷争,保全了自己,很好。
可是上官夜呢?陈留旧部呢?都丢了。这于她来说,却又没多么好了。
尉迟靖静静地听完,心头并没有任何的感激之情,只道:“为何要把我送到西蛮一族去?”
“因为那里有您的——”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眉峰紧拧,似乎在组织语言,半晌才又接着道:“总之,皇上对您情深义重,你可莫要再辜负他的深情。皇上很苦。”
尉迟靖想到刚才曹炟抱起尹凤的样子,哂笑道:“他自会寻找他自己的快乐,我也会。谢大人,此事却是您多虑了。”
她没想到谢流云只是为了与她说这番没有什么意义的话,舒了口气道:“谢大人您继续去找您的蛐蛐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谢流云看着她的背影,叹了
tang口气。
其实到这碧落行宫来,实在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不过这里风景不错,她便随意地走下去,脑海里却总是出现有关曹炟抱着那尹凤的画面。想多了便非常烦躁,他爱抱谁就抱谁,又关她的什么事儿?如今却要她烦恼些什么?
这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便有些累,正想找地方休息一下,忽然从侧面的小道上冲过来一人,将她从后面抱住,熟悉而又霸道的气息,令她的呼吸一窒,反抗了下,他的胳膊很紧,她没办法逃出来,只好在他怀里转了半个圈儿,怪嗔道:“你不陪着你的救命恩人,却到找我做什么?”
“你吃醋了。”正是曹炟的声音。
他不但不生气她的责问,反而有点开心似的。
“别臭美了,我怎么会因为你而吃醋!”尉迟靖如此说着,语气里却带着些许的柔软,一双眼眸抬起,似笑非笑地瞧着曹炟。
曹炟这才放开了她,轻轻地捏了下她的脸,“还说没吃醋。”
尉迟靖自己其实也挺烦恼,为什么会因为他抱了别的女子,她就那么难受?不过此时此刻,她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既然曹炟此刻对她有所愧疚,何不就此利用他的愧疚心,而提出些条件呢?想到这里,她的语气更见温柔,“和帝,其实我前几日无意间听到,原来你有一个很大的藏书室,是专属于和帝你的,里头涵盖了各种奇书,我特别想要进入一睹为快,你会让我进去吗?”
“奇书?”曹炟的目光深幽,“你想看什么书?”
“当然是有关风水数术的书了,其实和帝,你知道我昨晚为何去了温泉吗?”
“难道,不是特意去看我的?”曹炟有些纳闷。
尉迟靖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她现在已经怀疑,那个尹凤来历不明,而且那会儿她袖上忽然出现游动的小蛇儿,这绝不是巧合,也不是尉迟靖看花了眼,而是尹凤使了什么手段,若尹凤是针对她而来,她自会小心,但若是针对曹炟而来,曹炟一无所知,不知道最后会弄成什么样,这件事,是决计不能瞒他的。
当下便很认真地将昨晚的事情说了出来,曹炟听完后,深眸愈见深沉,本来她以为他会怀疑她的话,没想到他却似乎一点都没有怀疑,而是极郑重地道:“看来这碧落行宫,是进了高手,不管她是谁,恐怕原就是要对你不利,或者是想要试探试探你的。”
见他信她,尉迟靖终究神色微变,“你信我?”
曹炟反而很疑惑,“我为何不信你?”
尉迟靖的眸子里,一抹奇异的神色一闪而过,里头有些许的动容。
“你即信我,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你不是想去我的藏书室吗?你可知那藏书室在哪里?”曹炟唇角浸着笑意。
“莫非,就在这碧落行宫?”
“正是。”曹炟牵起了她的手,“我送你去,你进入后,可以尽量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翻看里头的书籍,希望你的本领能够更上一层楼。既然来了高人,相信侍卫也不能护你周全,不如你便留在藏书室里好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出来,再出来,饮食什么的,我会叫人照顾周到。”
“你又要把我藏起来?”尉迟靖笑笑地看着他,其实她也相信谢流云的话,他可能自觉得没有办法保护好她,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有危险的时候,把她给藏起来。
曹炟不明白她为什么用个“又”字,但也还是点点头,“反正你在里头又不会无聊。”
尉迟靖却又来了句,“正好也可以眼不见为净。”
曹炟有点发闷,“眼不见什么为净?”
“眼不见你和尹凤姑娘卿卿我我为净!”
“还说没吃醋!你这个小醋坛子!我和她没有什么,只是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总不能就让她死在我的面前!”
“谁管她是你的仇人还是恩人!反正劝你离她远点。”
尉迟靖倒很少露出这种“吃醋”的模样来,小嘴嘟起来,一幅若他不听劝告,她就会发飙的模样。越看越觉得这神情可爱,忍不住便将捧着她的小脸亲了两口,结果被她很嫌弃地转过脸呸呸了两声,骂他,“你的口水很好吃吗?以后不要这样,恶心死了!”
曹炟被骂了,却不以为意,依旧面带笑容,牵着她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与其它的院落相比,此院的确是很不起眼,外观看起来,原该是天井处,不过大约井早已经枯了,一扇简单的木门斑驳,上面的锁落了很多的灰尘,曹炟将它轻轻一扭便开了,原来是只坏锁,不过是看起来锁住了做个样子。
进入小院,果然小到可怜,一棵树,一口井,只是树倒很茂盛,井也没枯,并且这院内明显是有人打扫的,门外那种无人问津的情况是假象。院内两进小屋,推开屋门,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曹炟将手放在墙壁上一推,二人便随着墙壁的转动到了墙壁的另一边,尉迟靖打眼一看,乖乖,果然是深幽的藏书室,里头的书架连绵不绝,屋内
却很明亮发,四周都是长明灯。
尉迟靖看了一眼便稍有些灰心,从这么大的书海中找出一本《王传》,太困难了。
曹炟道:“书全部都在这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用,只是藏书藏习惯了,就留了这么个地方。以前碧落行宫有些不好的传说,导致被遗忘了很久,倒正好被我用来藏书,虽然如此,我在这里落了个藏书室的事,倒也真算不得是秘密。从这里过去,有寝室,里头一应俱全,累了便可在那里休息,朕会派人来照顾你。”
在这阔大的空间里,曹炟的声音有点空灵感。
“看多久都行吗?”
“嗯。我每天都会过来探你。”
说完后,他似乎还有事,就想要离开了。
就在他准备出去的时候,尉迟靖忽然道:“你明知道碧落行宫不安全,昨晚的事情大有蹊跷,你却将我藏在这里,独自去面对一切。和帝,你这样对我,真的值得吗?”
曹炟没有回头,只笃定而稳定地说了两个字,“值得。”
说完,人已经推动墙壁,又转了出去,尉迟靖半了那墙壁好半晌才道:“那你也要保重。”
……
尉迟靖用了几个时辰的时间,先把整个藏书室逛了一遍,大置了解了藏书的类型分布情况,之后选定了有可能出现“王传”的几个书架,一个个的看起书录来。到了傍晚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哪里有咯咯的笑声,在这阔大的藏书室里,让人毛骨悚然。
第437章 爱你和杀你是两回事
尉迟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立刻警惕地提起了精神细听。她就知道,若是杀手的话,曹炟将她藏在这里,固然是能够防得住的,但现在是来了诡异的人,就算把她藏在老鼠洞里,恐怕那人也会找来。
但是她并不惧怕,若只是斗阵,她觉得她现在害怕的人,应该很少。
她缓缓地走在书架间,手里扣着卦钵,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然而那咯咯声却又不见了,她这样来去走了两遍,觉得周围的空气蓦然缓和下来,知道那人是走了,当下也将挂钵发挂回腰间,心里头只想着,若是那人真的是尹凤,恐怕自己要好一阵子没有办法摆脱她了。
曹炟进来的时候,看到尹凤盘腿坐在榻上,额上渗了层细汗。
“尹姑娘,你这是——”
“只是练功罢了,皇上放心,像我这样的人,原本就不娇贵,我伤了内腑需要调息,过几天便会好了。”
曹炟也是练武之人,倒是明白她所说的调息是什么,“尹姑娘果然不同于一般女子,想来这些年,也吃了不少的苦。”
尹凤垂眸,似是被曹炟说中了心事。
再抬眸时,眉睫上已经挂了滴泪珠,“皇上,莫要对尹凤如此温柔,尹凤会感动的。从小到大,除了我的娘亲,再无人去管我的死活,更不会有人去问我这些年如何生活的。”
她的模样极令人怜惜,曹炟点点头,表示理解。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见她情绪也不大好,便不打算说了,“尹姑娘好好休息,朕还要在这碧落行宫耽误一些日子,这里风景怡人,是养伤的好地方。”说完他便准备走,尹凤却忽然扯住了他的衣袖,“皇上!”
曹炟眉头微蹙,他其实不太喜欢被女人扯住袖子枞。
但还是和声问道:“尹姑娘还有事吗?”
尹凤似乎看出他的不喜,立刻又松了手,惶然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因为我,那些刺客追进了碧落行宫,皇上你要,要保重——”她咬着牙,说着话时,眼圈渐渐地红了。这让曹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原是好心提醒,而他却似乎伤了她的心。
“尹姑娘,朕——”
“我的话说完了,皇上,我想休息了。”她低下头,再也不瞧曹炟,神色也有些微的冰冷。
曹炟只好道:“朕会再来探你的。”
出了门,便瞧见尹彩玉站在门口,显然已经来了好一会儿,只是顾忌发皇帝在里头才未进来,而且二人的对话,她显然也听见了。
曹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从她的身边走过,似乎并未隔怪她听壁角。
她犹豫了下,两步追了上去,“皇上。”
曹炟脚步未停,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有事吗?”
尹彩玉再往前追了两步,“皇上,凤儿和彩玉不一样,彩玉从小在尹府中长大,见了太多的尔虞我诈,以前的事情,彩玉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我就像一块被污染的布,已经没有办法洗干净,我认了。但是凤儿,从小未在尹府生活,她与她的娘亲相依为命,生活单纯,虽然为了自保而学了一身武艺,看似坚强,内心却是很脆弱敏感,她刚才是真心的,害怕皇上被刺客所伤,才会出言提醒,她没有别的目的。”
曹炟停住了脚步,终于正眼看着尹彩玉,好半晌才道:“朕知道了。”
尹彩玉感激一礼,“谢谢皇上。”
曹炟又道:“你也没有什么大错,彩玉,朕只有一个要求,莫要再动尉迟靖,还有,好好的照顾你的妹妹尹凤。”
“是,彩玉知道了。”
其实尹彩玉今日这番话,倒让曹炟对她有些改观,毕竟承认自己是一块被污染的布,也是不容易。而且大家族里对儿女的照顾及耳喧目染,曹炟是最清楚的了,尹彩玉所作所为正是那种家族出来的女子的标准行为,原是意料之中。
还有关于尹凤的说法,尹凤与安歌在安平郡时的境遇,倒真的有些相似呢,只是那个安歌,大概永远也回不来了吧。
尹彩玉回到屋内,只见尹凤还在盘腿调息。
尹彩玉小心翼翼地到了尹凤的身边,“凤儿,你的脸色不好,怎么了?”
其实在曹炟进入之前,尹凤正用邪术四处搜索尉迟靖的身影,本身挺耗功力的,被曹炟一打扰,匆匆收了功,有些伤身。不过这种事她并不想告诉尹彩玉,在她的心目中,尹彩玉也好,尹铉也好,都是一丘之貂,若不是用得到她,又怎会请她回来?
所以她是不会在他们面前示弱的,当下只道:“曹炟果然对尉迟靖情深,他居然把她藏了起来。”
“此话怎讲?”
尹凤冷冷地盯了她一眼,“尉迟靖定是将昨晚我与她相斗的事情说了出来,而曹炟信了。你们果然没有看错,曹炟对这个女子的深情,恐怕还是被低估了,若想让他们之间真正的产生分裂,便首先要打破他们之间的信任,不过这这件事反正也不是很难,我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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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似乎是很有把握的样子,尹彩玉也稍稍地松了口气,因为尉迟靖,她才一步步地落到这样的地步,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希望尉迟靖能够失宠的。
果然当晚,尹彩玉没有见到尉迟靖回到自己的住处。
而谢流云也依旧没有找到蛇行物,同样没有什么收获的,还有唐环,根本没有从侍卫中查出蛛丝马迹,能够跟随皇帝到碧落行宫来的侍卫都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而且对皇帝绝对忠心的,至于为何会有刺客闯入伤了尹凤并且又顺利逃走,实在是个难解之迷。
二人皆跪在地上请罪。
曹炟沉吟了一阵,蛇行物既然是沈婥提到的,恐怕并不容易找。
至于刺客,若是找不到刺客闯入和离去的踪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就是刺客混入了侍卫之中,或者刺客本来就是侍卫。
想到这时,他亲自将谢流云和唐环扶起来,“你们认为,刺客还会继续行动吗?”
唐环道:“既然尹凤姑娘是尹铉将军的侄女,想必刺客不会同再轻易动手了。”
曹炟点点头,“敌不动,我不动,现在只能这样了。”
谢流云道:“皇上,至于那蛇行物,微臣已经找得很仔细,的确是没有。但是如果真的有这样东西,只怕非一般人能够找到。微臣建议请陈留公主帮忙。”
曹炟还是有些许犹豫,好半晌才道:“再给你一日的时间,如果实在找不到,再行想办法。”
曹炟来到藏书室的时候,尉迟靖正靠在其中一排书架上昏昏欲睡,其实她挺喜欢看书的,只是看书和找书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她这一日找下来,眼睛都已经看花了,看什么字都是虚影,在藏书室里不知道时辰,满室的灯火很容易造成现在已经是晚上的错觉,让人轻易地想要产生睡眠的感觉。
她现在睡得很沉,曹炟都已经来到她的身边,她都没有发觉,他盯着她的小脸看,唇角浸着一抹宠溺,她这样安静着的时候,便好似当初的安歌回来了,好似他们还是在烟雨河上,好似还在那场大雾中,刚刚定情,好似,上段的故事依旧没有结束,一切,还是原本的模样。
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额头,那软糯的温热使尉迟靖的眉睫微动,手指也抽了下,她醒来了。
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并没有睁开眼睛。
待曹炟刚刚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她似乎梦臆般说了两个字,“——王传——”
曹炟微怔了下,原本以为她说的是某人的名字,刚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脑中轰然一响,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似乎仍然深睡着,小嘴微张,秀眉微蹙,似乎被抱得很不舒服,又似乎隐瞒着巨大的心事。
唇角渐渐地溢出一抹苦涩,大约,是不忍心她再继续受苦了吧?
一会儿,他将她送到藏书室的寝处,替她掖好了被角。
等他走出去的时候,尉迟靖忽然睁开了眼睛,却哪里有一丝的迷糊。
看着那扇关闭的门,她喃喃地道:“和帝,若你真心爱我,便将《王传》送给我,若不爱我,便不要再进来了,这样我便也死了心了。”
她跟自己打了一个赌,这个赌输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她现在需要有一种力量,去支撑她做下一个决定。
而藏书室这么大,找出一本《王传》,太不容易了。与其去找,不如让他送到她的手边来。然而她在屋内等了很久,曹炟都没有再返回,夜的确也深了,在睡过去的那一刻,她想,果然他不会把《王传》送给她,这样的话,是否证明他的确有份参与残害陈留旧部的事情?这样的话,她便没有理由再留在他的身边了,她要离开,肩负起自己应该肩负的责任,对,她是陈留公主,不能留在仇人的身边。
心中忽然一松,似乎总算有个结果了,反而一切就变得简单了。
她打算明天醒来后,就离开碧落行宫,离开曹炟。
……
这一夜,曹炟也几乎是坐到了天亮。
第二日清晨时分,才终于侧臣在案几旁小憩片刻。
再醒来的时候,居然看到一个女子,跪坐在他的旁边,一双眼睛亮亮的,如弯月般散着发着迷人的光芒,她似乎正在对他说着什么,温柔又调皮,他不由伸手想要轻轻地拧一下她的脸蛋,嘴里还喃喃地道:“歌儿,你回来了。”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曹炟忽然真的惊醒,只觉得阳光略微刺眼,外面有人道:“皇上,公主求见。”
他坐了起来,脑子里想起刚才的情景,才知只是一场梦。
“让她进来。”声音略微嗡哑。
门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却正是尉迟靖。
她的脸上带着疑惑,走到他的面前,端端正正向他行了个大礼。
“靖儿,何事?”
尉迟靖将手中的一本册子放在他的面前,“这本《王传》,是你昨夜放在我
的枕旁的吗?”
曹炟看了眼那本书,神情微微僵冷,“正是。我知道你在找这本书,怎样,看过了吗?是否还满意?”
“还没有看。”尉迟靖如此回答。
这倒让曹炟有些意外了,二人就这样对视着,好半晌没说话。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终于二人同声道:
“为何你会把这本书找出来放在我的枕旁?”
“你一直在找它,既然找到了为何不看?”
二人说完后,都怔了下。
接着却不由自主噗嗤笑出了声。
僵硬的气氛得到缓和,再抬眸时,尉迟靖的眼晴里含了几分调皮和抹不去的情义。
“曹炟,你爱我。”尉迟靖目光灼灼。
“是的,我爱你,你不是早知道。”曹炟如此道。
“好,你若能回答我两个问题,我便考虑考虑要不要接受你的感情。”
“你呀,又在给朕挖陷井。”曹炟轻轻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尉迟靖的脸儿一红。
今晨醒来,看到枕旁的《王传》,心中忽然涌动出了很多的东西,她并不是木头人,曹炟为她做的一切她是有感觉的。她将这本书捧在手里很久很久,像是捧着自己的未来,又像捧着一颗易碎的心。
最终,她没有勇气打开这本书,既然没勇气,就先不要打开好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尉迟靖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上官夜与陈留旧部,是否安好?”
她如此郑重其事的问出来,显然只是要一个最真实的答案。
曹炟很笃定地答道:“安好。只是因为特殊的任务,使他们不能回来,不过他们最终一定会回到邾国的。”
尉迟靖其实早已经卜到,上官夜没有死,虽然数次得到的消息和迹象,都表明上官夜可能已经被曹炟杀死了,但既然卦象上的他还活着,她便也宁愿相信他活着,那么曹炟此时的答案,她是接受的。
“第二个问题,你,是因为我与安歌长的一样,而爱上我吗?或者说你只是爱上我的这幅皮囊?”
她其实已经不止一次的问过这个问题了。
之前曹炟的回答,都不能使她满意,这次曹炟的回答,倒令她有些好奇。
然而曹炟只回答了三个字,“我爱你。”
她怔了下,眸子里闪过一抹涩意,却终究被压了下去。
“和帝,这段日子我一直都在和自己打赌,我赌我未来的人生,未来的一切。我赌你并没有真的杀死上官夜,陈留旧部还存在。我赌,或许我们之间,不必如此敌对,但是现在,我想最后再赌一把,我赌,你爱我,因为为了你,暗暗地做了这么多的赌约,所以我猜有可能我也爱你。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就试试,能不能相爱,若是我们相爱了,就算最终的结局不能改变,至少我们爱过,你说对不对?”
曹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忽然将她扯过来,狠狠地搂在自己的怀里,心头泛上浓稠的幸福和苦涩,他不想放开她,却说了句,“傻女人,你这样太冒险,会伤了你自己。”
是的,自看到《王传》出现在自己的枕旁,她忽然有点犯傻。
若不是爱到一定的地步,绝不会把这本传说中,有可能牵扯到陷害陈留王真正的凶手的书,亲手交给她。
不管他爱的是安歌,还是她尉迟靖,她愿意傻一次。
听得曹炟又道:“万一,《王传》里的内容,是你所不能接受的,你当如何?”
“若有一天,我打开了这本收,证实凶手是你,我便杀了你。但这又如何,杀你和爱你是两回事,只不过,我现在不想知道答案,如果注定你我之间有一场生死搏斗,注定有一人要死,那么在死之前,我愿意与你好好爱一场。”
没错,她即是他的女人了,他与她之间所有的事,包括陈留一族的事,都成了家庭内部矛盾。
她这论调,倒当真潇洒得很。
这一刻,沈婥与安歌的脸,似乎与眼前的尉迟靖重合上了,失去原本记忆的她,不再受命运桎梏,不再被情感左右,她似乎更加的真实而潇洒了。
所谓女子不让须眉,便是如此吧?
这一刻,曹炟为了眼前的女子,而骄傲,而更加的爱她,怜她。
毕竟摒弃一切,做这样的赌局,其实也是赌上了自己一生的情爱,一生的悲喜,甚至是,一生的命运。
“这一世,绝不再负她。”曹炟只是默默地这样想着。
用早膳的时候,是曹炟和尉迟靖一起用的。
既然决定在一起,便没有再躲闪的必要。
他们因为之前在殿内“打赌”,导致早膳用得晚,因此尹凤和尹彩玉来探曹炟时,正好便看见曹炟正把一块已经挑了鱼刺的鱼肉送入到尉迟靖的口中,二人甜蜜的模样,令旁边的宫人们都不敢直视了。
尹彩玉面色微变,尹凤却是带着如常脆弱而温和的笑意。
给二人施过礼后,尹凤道:“皇上,看到您与公主之间亲密如斯,凤儿心中的愧疚总算稍减,真是害怕因为那日的误会,而使皇上怪责了公主,那凤儿的罪过可就大了。”
“尹姑娘,一起用点吧。”皇帝邀请。
尹凤却是极有眼色,“我和彩玉刚刚用过早膳,这次特意过来便是感谢皇上的救命之恩。却不敢再打扰皇上与公主用膳,我们先告辞了。”
说完,面含微笑地退了出来。
尹凤和尹彩玉到了隔壁院子里看风景,尹彩玉满脸都是愤怒,然而看着尹凤更不顺眼,不由嘲讽道:“凤儿,你不是说你有把握?你那点小技俩没让他们分开,反而让他们更亲密了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忘了,你娘亲想进尹家的大门,想要成为地位崇高的大夫人,可不是你几句话就能做到的,我和叔叔要的可是事实。”
“怎么,这就沉不住气了?”因为不知会有什么人在远处盯着自己,尹凤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善意的微笑,语气却是极度的冰冷讨厌。若不是尹彩玉亲眼所见,还当真不敢相信她居然练出了这样的本事,心里其实也有些自叹不如的。
当下也勉强弄出点笑容道:“没有,只是,只是——”
“你放心,他们越亲密,我便越好下手,正是需要这样的机会呢。”
尹凤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邪恶。
当天晚上,曹炟处理完有关蛇行物的事情,终于写了封信,让人送去了巫咸国,嘱他们将此信转交给况离。此信便由聂玉郎亲自出马,送往巫国,必务要保秘,甚至都不能让尉迟靖知道此事。
这样一来,留在碧落行宫的行程,又被拉长了,好在宫里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有柳溢在那里坐阵,曹炟倒也是放心的。
曹炟正感到有些累,就见尉迟靖端了碗莲子粥进来。
经过早上那简短的交流和赌约,二人之间的屏障忽然去除,一片清明。
曹炟吃着粥,内心深处涌动着对上苍的感激,这样的时光,若真的只此一刻,他也依旧感激。在吃完后,尉迟靖打算离开,却被曹炟轻轻抱住了她的腰肢,“靖儿,今晚,留下来。”
尉迟靖含笑回眸看他,一张小脸微红,却并没有拒绝。
第438章 若输了,只有死
二人亲吻,拥抱,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曹炟脸色不好,眸子里满是懊恼,尉迟靖自不会多说什么,只以为他是累了。二人就这样睡下了,烛为渐熄,尹彩玉见那屋子里的灯光忽暗,几乎气出了眼泪,回到院子里时,却见尹凤的屋子里,也已经熄了灯,仿若这天地间,所有的都是美好的,幸福的,只有她独自在伤心着。
但其实,尹凤也并没有睡着,黑暗中,她盘腿坐在榻上,手中捏着一个小布人儿,小人儿的背上贴了个八字,正面却写着“曹炟”二字,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唇角边浮着邪恶的冷意,口中念念有词,接着将那小人儿贴到自已有胸口,喘息微微地粗重起来。
与此同时,原本有些睡不着的曹炟,渐渐地陷入了深睡,很快就进入了梦境,在梦里,黑色的天幕下,悬崖边,一个身着轻纱的女子站在崖边,她在跳舞,舞姿妖娆,惑人心神,她脸上的面纱随着风飘飘扬扬,一双美目含情,曹炟不由自主地想要看清她的面容,却始终看不清。
只觉得那女子的眼神化为有形的绳索,带着他不断地往前走,他也到了悬崖边,到了那女子的身边,女子吹气如兰,像灵蛇般攀上他的身体,一双手臂缠绕到他的颈上,她的周身有种淡淡的香气,如同令人迷醉的玫瑰香,之后,她猛地一仰身子,似乎要掉落到悬崖下去,曹炟本能地想要去抱住她,然后蓦然惊醒…芾…
睁开眼睛,却见尉迟靖已经睡着,睡颜恬静,白天那种张牙舞爪的感觉,都收了起来。
想到梦中的情景,曹炟抹了下额上渗出的细汗,舒了口气,轻轻地将尉迟靖捞到自己的怀中,她感觉到动作似乎有些不舒服,小脑袋一钻一钻,寻了他胸膛前比较舒服的地方,才安心地睡了过去枞。
……
第二日清晨,尉迟靖醒来后,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转过头才发现曹炟早已经醒了,此时一双凤目盯在她的颜上。
她的小脸一红,却没有躲开他的视线,反而凑上去吻了他一下。
曹炟的心怦然而跳,就将这个小妖精捞到怀里来,想要好好的亲亲。
就在这时,门外却有人禀报,“皇上,谢大人求见。”
曹炟还挂心着蛇行物的事情,当下只好在尉迟靖的额上印下浅浅一吻,“你再睡会儿,我去见谢大人。”
尉迟靖嗯了声,便不再缠着他了。
曹炟来到大厅时,谢流行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
“是蛇行物有下落了吗?”曹炟问道。
“皇上,只怕这蛇行物并不是一件东西,而是一道光影。”谢流云这么说的时候,有稍微的忐忑之情,因为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皇帝找这蛇行物做什么,而且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碧落行宫有蛇行物?
曹炟微蹙眉头,“此话怎讲?”
“因为白日里找不到,微臣便想是不是晚上才到看到,所以昨夜在各种安排人蹲守,有消息通知我。结果今日清晨,朝阳初升之时,在北院的一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蛇形物,待我赶过去的时候,光影已经很淡,但仍然能够看出来,那影子便如是一条正在昂首前行的大蛇,看起来凶猛异常,然而那只是个影子,从它出现到失踪,统共半柱香的时间都不到。”
“那这光影是如何造成?在附近是有蛇形的山川还是树木?”曹炟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怪就怪在这里,微臣见此状后,立刻着人调查光影来源,结果北院北处,乃仍然是院落,可以这样说,北院四周都是比较空阔的,除非那东西非常高大,才能够反映到院子里来,可惜的是,四周并没有这样的蛇行山或者蛇行物,那蛇的光影似乎凭空而来,又凭空消失了。”
这样一来,事情该是陷入死胡同了,没想到曹炟却忽然笑了下,“果然是有蹊跷,谢流云,这几日不必找了,你说的对,只怕是与风水数术有关的,得有这方面的高人方可以堪破其中的秘密。我们等待况离吧。”
“是。”谢流云说到这里,疑惑地道:“若说高人,公主也算是高人,为何不让她试试?”
曹炟的语气略微黯沉,“这件事,可能与她有关,不知道对她是好是坏,暂时先不让她知道。”
谢流云哦了声,似乎明白了什么。
接着却又抱拳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最近与公主的感情,似乎大有精进。”
他郑重的样子令曹炟噗嗤笑了出来。
虽然觉得被开了玩笑,但幸福之感涌溢而出,竟是生生的接受了谢流云的取笑。
谢流云本来想提醒他,有关尹铉那方面的事情,之前他与尉迟靖,虽然有那一夜的事情,到底还没有真正的在一起。尹铉睁只眼,闭只眼而已。现如今,如此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恐怕尹铉是不愿意的,只是看到曹炟向来凝肃冰冷的眉眼中,泛着淡淡的柔光与幸福,一嗓子的话硬是憋在了喉咙口,最终什么也没说,便告辞出来了。
晌午的时候,尉迟靖接到了
tang一束花儿。
那是一束紫色的风信子。
她将它***到花瓶中,盯着它看了很久,喃喃地道:“风信子——我没有记错的话,似乎沈婥喜欢的便是风信子——”
她轻轻地拨弄着花瓣,脸上有些许淡淡的嘲讽。
正在这时,忽然有个人从侧面的帘幕后走了出来,听到动静我的尉迟靖赶紧转过身来,却发现那人一身白衣,笑意吟吟,正是夏炚,或者说是——石隐。
“你怎么来这里了?”她大吃一惊。
石隐笑着道:“这安阳城拦我不住,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他说着,走到花瓶前看着,“风信子花?你喜欢吗?”
尉迟靖笑笑,“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你知道的,我从小被人追杀,记忆里只有血腥,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事情。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并没有明显的感觉。”
“可这风信子,曾经是沈婥喜欢的花,后来安歌似乎也非常喜欢,曹炟可能是想着,你也会很喜欢,或者他,根本就是把你当成了安歌。”
尉迟靖知道她想说什么,笑容渐渐地凝在了脸上。
石隐走过来,轻轻地捏下他的脸蛋,“伤心了?”
尉迟靖愣怔了好半晌才噗嗤地笑了出来,“记得在秘室里,你说过什么吗?你说,我是个没有心的人,因为有心的人,不会经过了这么多事,还会如我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我觉得你说的很对,石隐,我的确是个没心的人,没心的人,又怎么会伤心呢?”
石隐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恶毒,却并没有被尉迟靖看到,再转过身来的时候,他忽然狠狠地抱住了她,“傻丫头,这个世上,只有没有心的男人,怎么会有没有心的女人?若你伤心了,你要记得,我这里,始终有你的一个位置。”
尉迟靖有点慌张地推开他,后退了好几步。
“石隐,有件事,我想要告诉你。”
石隐挑挑眉,依旧潇洒地道:“请说。”对于他刚才蓦然抱着她的事,似乎已经很轻易地抛之脑后了。
“我爱上了曹炟。”
石隐微怔了下,却又道:“你确定?”
尉迟靖点点头。
石隐又道:“可是,你没来碧落行宫的时候,似乎还对他有很多的恨意,你恨他,你怎么会爱上他?他把你当成了安歌和沈婥的影子,他送给你风信子,这样的一个男子,你怎么会爱上?说不定,是他毁了陈留旧部,杀了上官夜——”
“假如,他真的杀了上官夜,毁了陈留旧部,他当真是我陈留旧部的仇人,我该当如何做?”尉迟靖目光灼灼,忽然问石隐。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杀了他!”
“是啊,我应该杀了他,可是杀了他我会快乐吗?我不愿让自己一生都活在仇恨中,如果我是在烈火地狱中,相信能够拯救我的也只有他,当然最终送我入地狱的也有可能是他,但我,总该要赌一把。”
“虽然你们都觉得,我像安歌,但我不会像沈婥那样,放弃可以爱的机会,也不会像安歌那样,频频的错过,若我们这世,注定是怨侣,那么我也愿和他,做一起生,一起死的怨侣。”
石隐看着眼前的女子,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之后,他忽然自嘲地道:“怪不得,怪不得——你果然是世上最傻的女子,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你还相信爱情的存在——”
“不过,凭什么,上天如此厚待于你,让你可以一直爱下去——”石隐低喃着,手却狠狠地握住了眼前的椅背,指节发白,青筋暴露。显然他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
“石隐,你在说什么?”尉迟靖并没有听清楚。
石隐如梦初醒,僵硬的表情上好不容易染上一抹笑意。
“不,我只是说啊,没想到你是这样想的,你果然比一般的女子洒脱很多,但是,你也很冒险,尉迟靖,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没有胜算。假如这是一个赌局,你却是输定了,介时,便由我带着你私奔吧!我会带着你,去过一些,你喜欢的日子,你说如何?”
尉迟靖一笑,“只赌这一次,若输了,只有死。”
她决心已下,石隐却不以为然,“或许到时候,你只想杀了他,而不想和他一起死。”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尉迟靖忽然问道:“石隐,你为何还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趁着和帝在碧落行宫,而去把明云夕救出来吗?你为什么不回到小四河去?你在这里很危险,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石隐神秘一笑,“你觉得我应该回小四河吗?”
“自然是。”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得下?靖儿,我暂时不想走,我要留在这里,看着你过得好好的,走之前,我会带走明云夕的,所以你不担心我。”
“不可以,你怎么可以因为我——”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石隐用手指轻轻地压住了她
的唇,“你我之间,不要讲这么多客气。靖儿,我了解你,就好像了解我自己一样,我真的很担心你做的这个决定会把你逼入死胡同,没有最后的答案之前,我是不可能扔下你不管的。”
……石隐说到这里,忽然道:“今日你与和帝是不是有什么安排?我看到外面他们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尉迟靖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神来,闷闷地道;“之前有人过来传话,说是要到碧落行宫的后山去游玩,我也会去。”
石隐点了点头,“你要保重。”
尉迟靖笑了下,“只是去后山,又不会发生什么,不用说保重这样的话。”
后山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不太高的山而已,一处布满绿色的大缓坡,按照太阳东升西落的特性,若真的出现蛇行物的影子,唯一的可能就是从这座山上投下。可是这么平缓的一个大坡,它的光影甚至投不到碧落行宫去,那个蛇行物是如何投影至此呢?
曹炟觉得很奇怪,决定实地堪查一翻。把尉迟靖放在碧落行宫实在不能放心,只好带着她一起。
同样来到后山的,还有尹彩玉和尹凤,是尹铉带着他们的。
尹铉总觉得这次曹炟来到碧落行宫的事情,实在是有些突兀,并且来到之后的种种行为也令人疑惑,他觉得他是在找什么东西,但他们到底在找什么呢?
尹铉想不透,就只能步步都贴着曹炟行动,以寻找蛛丝马迹。
上了大坡的时候,正是下午夕阳西下之时,从山下俯瞰碧落行宫,只觉得碧落行宫倒也算是巍峨雄壮,各个宫苑都很大皇家的气氛,只是为了避免有人在山上偷窥宫苑内的情况,宫苑设计的角度很是奇特,乍然看呢,似乎一目了然,仔细看呢,却又觉得庭院深深,根本看不透里头的东西,再加上绿色掩映,便带出不少的神秘之感。
尉迟靖是学风水术数的,到了一处地方,自然会观察这里的风水,她与曹炟并肩站在高处,夕阳的光辉为一切都罩上温和的美感,尉迟靖就感觉到一股阴森之意,她眨眨眼睛,仔细地看着碧落行宫,然而那种阴森之感却又消失了,但她觉得还是哪里不对劲儿。
见她看得出神,曹炟笑问道;“靖儿,在想什么?”
尉迟靖转头看着他,似有短暂的恍神,“和帝,以前,沈婥有来过这里吗?”
曹炟心里一震,“为何这样问?”
其实关于沈婥下山的经过,尉迟靖也是亲证过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沈婥应该也来过这里。
“没什么,这碧落行宫很是奇特,当时建筑的时候,怕是请了高人来设置的。”
“没错,靖儿是越来越厉害了,这碧落行宫当年的确是请高人设置,至于是哪个高人却不得而知了,刚建起时,说是可能防煞,为的只是护先祖的宠妃安全,但是后来,那宠妃还是自缢而死,所以众人便也并不觉得那位高人是高人了,时间久了,已经难以查探当年的高人是谁。”
曹炟想到蛇行物的事情,问道:“靖儿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为什么会觉得,沈婥来过这里?”
“是,是因为我觉得这碧落行宫格局和气势很是奇怪,不符常理,恐怕暗中夹杂着风水大阵,如她那样懂得风水的人,在安阳城郊这样的地方,有这样的一个风水大阵,她怎么会错过呢?不过,也是说不定了,因为我在里头住了这些日子,也是直到此时才觉得此宫苑非常特别,况且想要仔细看时,又看不出什么了,大概只是我想多了。”
曹炟深深地看着她,忽然想到,是了,沈婥的一部分秘密在这里,虽然不知道如何是在这里,但若真的有一个人,去解开这个秘密,恐怕尉迟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他太害怕了——
因为不知道这个秘密带出的将是什么,是悲?是喜?是灾难还是悲剧?
她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很紧,“靖儿,别胡思乱想了,依朕看这宫苑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们去那边看看吧。那边的风信子正开得旺。”
“嗯。”
二人手牵着手,往前过了大约一柱香时间,忽然见到满坡满坡的野生风信子在风中摇曳,风信子独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把空气变成了一只只温柔的手,拂过人的心灵。
在尉迟靖的印象中,竟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美景,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闯进了这片花海。
曹炟也随后跟了进去,从后面猛地抱住了她,她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挣扎时二人一起滚倒在这片花海。
二人欢快的笑声刺痛了在不远处站着的尹氏姐妹,尹彩玉的眼眸里更是要盯出毒来。尹凤则是满目的冰冷,唇角甚至还挂着讥诮,此时爱的愈深,介时便也深得更深,她才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什么样的感情会一直持续,维持原状。
尹彩玉看着尹凤的神色,心里竟是微微的一冷。
“凤儿,你的眼神,好可怕。”尹彩玉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
“你怕我?”尹凤的目光并没有看向尹彩玉,
尹彩玉却觉得,她的目光似乎是从哪里分了一股出来,恶毒的紧紧地盯着她。
尹彩玉没说话,却不听得尹凤道:“你当然害怕,你没有想到,我会活着回来,那时候你的娘亲亲自下手,残害我与我的娘亲,说起来,我们已经有五年没有在你们的面前出现过了,你定以为是我是死了。你绝对没有想过,我还有回来的一日。尹彩玉,其实,你欠我一条命。当初,是你对我见死不救,是你那么冰冷的抛下我,我能活着实属侥幸,但你依旧欠我一条命。”
尹彩玉想着以前的事情,记忆似乎都已经淡漠了。
但她知道那是严重的,当下只是呆呆地看着尹凤,“凤,凤儿,你回来,是为了报仇吗?”
尹凤哼哼冷笑,“我只是跟尹大将军做了个交易而已。”
见尹彩玉还是一幅惧怕的模样,她又安慰道:“你放心,现在我们是同盟,不是敌人,我不会害你的。”
尹彩玉微微地舒了口气,转身往另个方向走,“眼不见为净,我不愿看他们开心快活,我先回去了。”
……
帐子里灯尚没有熄,因为尉迟靖在身边,曹炟已然安然睡去。
尉迟靖却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悄悄地起身,来到帐子外面,独自走到高坡上,看着碧落行宫。行宫内是留了人看守的,所以依旧处处宫灯,在这黑暗里别有些繁华富贵的味道,然而她却越看这里越不得劲儿,做为一个已经有些小成就的风水师,碧落行宫已经勾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又观察了片刻,拿出卦钵,开始摇卦计算——题外话————感谢carry19742008、m5907000、h_5n8d9zy2i、情怡儿等亲赠送鲜花和月票,谢谢亲们的支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