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初次的血腥邂逅
沈婥只身进入了邾国的安阳城,她不知道从何处开始着手,原本她身上有曹项留下来的名刺,只要拿出名刺便可直接进入皇宫,然而她并没有这样做。她先是在安阳城内瞎逛了好几天,从百姓们的口中,听到了很多有关于邾国各皇子的传闻,之后她便在心里暗暗地揣测各位皇子到底谁会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她当然不会直接去问这件事,从未下山走远的她,未见识过安阳这样的繁华,一时间留连忘返,看到衣饰店,便忍不住去买了好几件华丽的衣裳穿着,看到卖首饰的店子,便出手豪气地买了耳上戴的,手腕上戴的,脖子上戴的好几件,她下山时,杨公自是要给她备了不少的盘缠,也因为她不懂得钱币真正的价值,因此才会如此不加节制。
尉迟靖跟在她的身后,很是无聊,觉得沈婥这女子并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聪明啊,甚至还在某种程度上表现出了笨的特质,她不但花完了自己身上的钱,因为出格的“华丽打扮”太过于扎眼,引得人人侧目,甚至还惹来了登徒浪子,人家就在不远处盯上她指指点点,而她还一无所觉的样子。
不过她也算不上特别笨,至少知道吃饭、住宿都是需要用钱的,在她没有钱花的时候,她便在路边摆下一个相命摊儿,开始给人相命,她相命也相得奇特,不是非得人家给钱她才给人家相,而是逮到谁就给谁相,神色郑重,滔滔不绝地告诉那人将会发生什么事,将会遭受到什么样的意外和福报,甚至是报应。
她相貌很好,又是穿金戴银,又是如此作派,引得许多人都注目着她。尉迟靖闲闲地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些围观者,觉得沈婥这样做其实有些丢人,大***份。
就在这时,她看到人群中出现了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她见过,正是已经失败的敬恒皇帝曹煜,他不知何时竟也注意到了沈婥,此时看着沈婥,目光深沉如海,英俊的容颜和无双的气度却在人群中极为扎眼,沈婥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明显地微怔了下,两人目光对视,似乎早在见面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好多年。
尉迟靖在旁看得清楚,不由摇头,啧啧啧,一见钟情,沈婥啊沈婥,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是就冲着今日这一幕,你最后落得那样的结果,似乎也不是很意外啊。
沈婥这时正在给一个登徒子相面,她道:“这位公子身穿上等绸服,想必家境极好,然而再好的家境到公子这里便也要败了。究其原因,也免不了是上世恩怨罢了,上世你父亲因财失义,害死了你,这世你投胎成为他的儿子来讨债,本也无可厚非,因果报应罢了,只是你投了他家,自小锦衣玉食,却也是坏了心性,是以你这世的结果也好不到哪去,至最后可能会断子绝孙,一无所有,冻饿而死。”
这登徒子在这一片地方,调戏良家妇女,打架斗殴,连累邻里,恶行颇多,本来就已经引起了公愤,这时听沈婥如此说,众人哗地哄笑起来。
登徒子双眉相连,只观面相也知道混起来是不说理的人儿,此时受了嘲笑,哪肯罢休,却也并不愤怒,只做无赖的样子,猛地握住了沈婥的手握道:“你这女子在这里装神弄鬼,原本也是觉得你混吃混喝罢了,现下却年纪轻轻倒会诅咒人,你即说我断子绝孙,我还偏不这样,我现在就扯你回去给我生儿子!”
沈婥倒也不怕她,她虽然没有什么武功,但山上住的久了,身手还是敏捷的,这时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拍拍两个耳朵打在那登徒子的脸上,“你这人好生不要脸,真是无赖,这便是你这世无福报的原因,前段儿都被你耗光,你由受害者变成害人者,连上天都不会帮你的。髹”
登徒子挨了打,忽然一挥手道:“来人呀,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给我绑起来!我就是要带你回去给我生孩子!”
哗啦一下子,从人群中钻出四五个打手模样的人,原来这登徒子还随时带着保镖来着。
围观人群皆知这登徒子不好惹,哗地散了,只剩余曹煜还站在原地。
沈婥见状,却是不恋战,不逞能,几步跑向曹煜的位置,“公子救我!”
曹煜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身后,冷冷地看着登徒子。
沈婥看着曹煜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能够毫不犹豫而打抱不平的男子,自是好男儿了。
后面的事儿便不必多说,曹煜的武功虽然也不是很好,他的长处从来就不是武功,对付几个登徒子也是不在话下的,他很快将登徒子一行人打跑,就在回转身体的那一刻,他的手却将沈婥一把抓住,翻转过手心,便看见他手心里那一枚鲜红的朱砂痣,震惊之下,沈婥抬起眼帘,看着眼前的男子。
曹煜却好似并不知道发生何事,只是眉头微蹙,略略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这般随便抓住一个男子的手,是不好的。”
他很沉默,言词过于郑重,却并不显木讷。
惹得沈婥眯眼一笑。
曹煜英雄救美之后,却并无意与沈婥再多交流,自行走了。
沈婥便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之后便从别人对他的恭敬及称呼上,猜到了他是谁。
因为曹煜到了皇宫大门口,最后进入了皇宫,她才没有再跟进去。
虽然她奉师命来助曹项,但看着那两扇厚重的红漆大门,她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进入皇宫,她总觉得,只要走入这扇大门,生活便会是另外一幅模样,她想象不出来那到底是何模样,只是莫名觉得有些恐惧和害怕。
所以当晚她回转客栈住了下来,身上的小碎钱儿不足以又住客栈,又吃饭,她可也没有细算这个帐,交了房钱后,便又在客栈里点了一桌子菜,自个在那里吃着。
却是自言自语地道:“他是四皇子,手心里又有朱砂痣——这样的话,他难道就是我要找的人吗?三世情缘——是真的吗?”
想到第一眼看到他的情景,她的心怦然狂跳。
尉迟靖因为知道敬恒皇帝最后失败的事情,而且两次目睹他利用自己想要达到目的的事实,又听说过之前的种种传闻,因此对曹煜可没一点的看好,这时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就觉得沈婥这么个小姑娘,栽到曹煜的手里可真是太可惜了,正在这时,店伙过来收钱了,因为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吃到人家都要打烊的时候了。
店伙很是和气地道:“姑娘,我们都要关门了,您看这酒菜钱,是否先结一下子。”
尉迟靖嗯了声,从荷包里摇出一点点小皮钱子,扔到桌上,这还是白天里在路边给人相命人家扔下的几个。
店伙地了眼,笑道:“姑娘,这还不够。”
沈婥想了想,又把手腕上的一支新买的玉手镯脱下放在桌子上,“这下总够了吧!”
店伙脸色微变,“姑娘,咱这儿只收现钱,不收抵押物,而且谁能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沈婥叹了口气,又从脖子上取下个金链子,“这下可够?”
店伙依然摇头,沈婥也算是明白了,今儿她就算放下什么,都没现银来得好,可惜身上已经没有现银了呀!但是她心里明白,她放下的这东西,再买十桌这样的席也买得来,只怪这店伙不识货。
她虽然刚刚下山,不知天高地厚,可也知道吃饭给钱的道理,当下和和气气地道:“小哥,这样吧,你先侈我一顿,等明儿我早早的起来,把我身上的这些家什去当铺给当了,就来还你饭钱。”
店伙见她就一个小姑娘,欺软怕硬的劣根性就露了出来,“嘿,你这小姑娘,你没钱就别点好的,你看你点这一桌子菜,可都是我们店里顶顶好的菜,你现在不给现银,明日你出了这门谁还能将你找回来?莫说是饭钱,只怕酒水钱也一起收不回来,你这法子不行,今晚,你必须得现银把帐结了。”
“你,你这店伙好不讲理!狗眼不识金罢了,还说我会欠着你的饭钱逃跑,简直就是污辱人!”
店伙也发起伙来,“你说谁是狗呢!你说谁是狗呢!”他撸起袖子,打算打人的样子,就在这时候,有个冷冷地声音道:“她说你是狗,你没听见啊!”随着说话声,一个穿着黑氅的男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因为店内光线的问题,沈婥看不清这人的模样,只看到这人袖子一甩,却是一绽元宝甩在了桌子上。
“伙计,你若是随了这姑娘的愿,在地上学着狗儿爬上几圈,再学几声狗叫给姑娘听听,这绽银子除付酒钱之外,剩余的就都归你了。”
店伙看到这人,立刻一张脸苦了下来,“五,五爷——”
他的腿发着抖,也不敢去取桌上的银子,只抖抖索索的跪了下去,向着沈婥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说着,便学着狗儿的样子,围着桌子爬了好几圈儿,边爬还边学着狗儿汪汪汪地叫了几声,惹得沈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而那穿着黑氅的人,这时也走近了些,沈婥终于看到了他的模样。
只见一双桃花目,两只寒星眸,真个是眉目如画,却又有棱有角,比之女儿家还要令人惊艳却没有半分的女气,身上反而有种让人不易接近的冰冷气息。此时便坐在沈婥的面前,自行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近杯中酒。
那店伙学了狗儿爬狗儿叫之后,一溜烟地跑了。
店子里就剩余沈婥和这位“五爷”。
沈婥这时还不知道这人是谁,尉迟靖却一下子认了出来,虽然这时候他是一头黑发如墨,但这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是不会认错的,是曹炟!
当年还是齐王的曹炟出现了!
尉迟靖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捧着自己的下巴,看着曹炟道:“你定是看人家漂亮,才出来英雄救美的吧?”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极度的不舒服,又想,自己现在陷入阵中,不知道他有没有着急想办法救自己?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声。
尉迟靖本来以为,齐王和沈婥的美好邂逅是不是要开始了?所以才有后面齐王为安歌一夜白头的事情?
没想到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店伙走了后,他也把酒杯放下了,沈婥于是笑着道:“谢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明日还在此处,我一定会把公子的钱还给公子。”
却见曹炟面若寒霜,“萍水相逢而已,我不问你的名字,你也不用问我的名字,你现在走吧。”
沈婥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当下便道:“公子虽然是替我付了酒钱,可还是没有资格让我走我就走,让我留我就留。”说着不仅不慢地倒了杯酒,自己有滋有味地喝了一小口,又继续提筷吃东西。
“我让你立刻走!”曹炟的语气越发冰冷。
沈婥放下筷子,嘻嘻一笑,语气却是固执,“我偏不走,你想怎么样?”
“好,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
沈婥见曹炟一副距人于千里的模样,又想起之前店伙叫他五爷,观此人面相,即知对方身份恐怕非同一般,这段时间她在安阳城内将几个皇子的外貌行事都打听得差不多了,其中有一位冷面王爷曹炟,被称为铁腕王爷,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才造就了他身上有种阴沉冰冷的感觉,眼前此人与传说中的倒有几分相象,不知他是不是齐王呢?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一声哨声,接着本来已经打烊的客栈,忽然便从四面八方的阴影处涌出来很多人,而且这些人个个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手中拿着各种武器,杀气腾腾地直奔他们这一桌而来。
沈婥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敢情他让她走是这么回事!她刚才就不该贪酒,先卜一卦才好!
不过这时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些黑衣人冲过来,就齐齐将大刀对准曹炟砍来,因为与曹炟一桌,沈婥也被波及,她功夫不行,但人很机敏,抓起桌上筷筒里的筷子,哗啦地洒出去,虽然没有什么力道,但还是扰乱了一些杀手的视线,但这根本没有什么用,那杀手的大刀还是大刺刺的往沈婥刺来。
曹炟一把将她扯到自己的身后,空手夺白刃,将那个杀手的大刀夺了过来。之后就用那把大刀开始杀人。
曹炟的功夫很好,花招不是很多但很有用,转眼间,沈婥眼前便血雨腥风,这还是沈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到杀人的场景,见到这么多的血,之后,更有一蓬血洒到她的脸上,她整个人便这么呆掉了,喊都喊不出来。
之后,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被吓晕了。
尉迟靖却有幸看到了最后的场景,其实这种情况下,沈婥倒下是有好处的,至少那些杀人不会再无聊到在她的身上补一刀,她反而安全了。
只见曹炟再打一阵,忽然从客栈外面又冲出来一伙人。
这伙人的打扮却是光明正大多了,即没蒙黑巾,甚至还穿着侍卫的衣裳,正是曹炟所掌管的侍卫,这些人冲进来后,很快就把黑衣人打败,曹炟甚至抓了一个活的,待战斗结束,这个活着的人,被他们带走,而曹炟本来也要立刻走,眼角余光瞅到了倒在地上的沈婥,微蹙眉头,犹豫了下,还是干脆将她扯起来扛在肩上。
瞅了眼躲在柜台下的店伙道:“她的房间在哪里?”
店伙抖抖索索的走出来,领着他往二楼而去。
尉迟靖此时以“上帝”的身份,冷眼旁观这场景,一时间觉得很好奇,莫不是沈婥这一晕,曹炟喜欢上她了?
曹炟将沈婥放在榻上,见店伙还在那里抖索,有些厌恶地说:“打水来!”
一会儿,店伙打来水,曹炟拧了毛巾,替沈婥擦掉脸上的血迹。待擦完后,将毛巾一扔,拍拍手打算走了。就在这时,沈婥却醒了,见到这个杀人魔还在自己的面前,她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这个恶魔,你想干什么?你别接近我!”
曹炟漠然看了她一眼,“还这么生龙活虎的,当是没事了。我走了。”
他说走就走,门关上后,沈婥才一屁股坐倒在榻上,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忽然又有人敲门,沈婥又紧张起来,问道:“谁?”
听得门外有人道:“四殿下驾临,慰问此客栈诸客人。”
四殿下?曹煜?!
沈婥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那个沉静的年青人的面容。
他打开了门,果然见到了曹煜,他正站在楼梯的地方,指挥一些人收拾尸体,但却不见曹炟的影子。
这时,便有个爱嚼舌根的人道:“是齐王做的呢!”
“啧啧,又杀人了,每次杀完人,都是四王爷给他擦屁股!说起来四殿下够憋屈的,好几次给齐王杀死的人收尸。”
“若不如此,那位所谓的铁腕王爷,还能这么自在的出来?恐怕早已经被皇上关起来了。”
“是啊是啊,不过虽然是兄弟情深,如此这般的维护,依旧是太过了。四殿下若是能辩是非,当不该这般坦护自己的弟弟,掩盖事实真相。”
这时,另一个武官模样的人走近,嘲讽道:“真相是什么,你们又懂个屁!齐王被称为铁腕王爷是有原因的,并且他很是得皇上喜欢,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四殿下不想为他善后,你当就可以不为他善后吗?你们这些奴才,懂得个什么!”
这样一听,四殿下倒也有些无奈之处,而这位五弟曹煜,简直没有真正可维护的地方。
沈婥早就听说过,四王爷曹煜,势力虽弱,但却隐隐有贤王之名。
倒是几个皇子里,杀伐最轻的人。
又见他身影寂寂地站在那里,风华过人,然却有些说不出的寂寞和压抑。
沈婥想到曹炟刚才杀人时的狠厉,再想想曹煜,似乎高下立现。而且,曹煜的手心里是有朱砂痣的,无论如何,他的手中即有朱砂痣,按照师父所叮嘱的,他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三子夺嫡,她该助他!
这一刻,她已经做了决定,当助谁,当不助谁。
曹炟于这时候,已然输了,只是他并不自知。
尉迟靖因为先入为主,此进倒觉得这事未免有点太不对劲我,来杀曹炟的那些人,明显是杀手,曹炟杀了他们,报官让人来收尸才是正常的程序,因为得让人去查这些人到底是何目的,又是受何人指派,这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凶杀案吧?既然是官府过问,又谈何收尸一说?而且以曹煜的身份,犯不着为这事而亲自前来。
第410章 铁笼里共患难
尉迟靖皱着眉头,围着曹煜细细地打量他,从眉毛到头发,从衣裳到手指,甚至连他穿的鞋子都被她打量了一番,发现此人穿着乍然看还是仆素的,实际上处处都藏着富贵玄机泗。
而他神情郑重,也丝毫没有演戏的意思。
尉迟靖喃喃自语,“曹煜!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和帝此人比你好点!”
可惜沈婥并不是这样想,她主动地走到他的跟前,唤了声,“四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曹煜转过身,愣了下,倒似是一下子想不起来沈婥是谁了。
沈婥微笑着提醒他,“下午的时候,是您救了我,就是路边那个相命的女子……”
曹煜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怎么,你也住在这家客栈吗?”
沈婥点点头,“嗯。”
曹煜淡淡一笑,“那我们果然还有点缘分。”
沈婥又点了点头,之后道:“四殿下,其实我们的缘分可能不止于此。”说着,她拿出名刺,递到他的面前,“我是杨公的弟子沈婥,这次奉师命来到安阳城,是要面见皇上的。只是这几日贪玩儿,一直没有进宫面圣。”
曹煜立刻道:“原来是这样,那沈姑娘现在是打算?唐”
“我打算进宫去,把我刚刚看到的都告诉皇上。齐王深更半夜,在客栈造下这么多的杀孽,乃是太不该了。应该让皇上管管他。”
此时的沈婥,因为刚刚下山,对官府办案程序一点都不懂,虽然明知道黑衣人是来杀曹炟的,但是若不是他做的坏事太多,又怎么会有人暗杀于他呢?要想阻止这种事,当然是先止住曹炟的杀孽,才能真正制止这种无休止的杀戮。
没想到她的话音一落,却听曹煜道:“沈姑娘千万不可!”
沈婥道:“为何不可?”
曹煜这时急急地牵起她的手,便走上楼梯,将她带到了一个僻静的房间。
沈婥虽然曾经暗恋过师兄况离,可自小因为生活环境过于单纯,还是第一次被男子这般牵着手走,这时候脸便红了。
曹炟到房里放开了她的手,却忽然对着她跪了下去!
这可把沈婥吓了一跳,赶紧要扶他起来,结果扶不起来,她只好也跟着跪了下去,“四殿下,您这是何意?”
“沈姑娘,我父皇对杨公极是推崇,您即是杨公的弟子,又是奉师命而来,想必父皇会很重视您的意见。但是从即刻起,您说话便也得处处紧慎了,一句话可使人丧命,也可使人活命,今夜之事,其实是有杀人想杀我五弟,我五弟不过是自保而已,但若是被我父皇得知,除了追查此事,定还要追查以前的多起案子,只怕五弟将万劫不复,我父亲是极讨厌造杀孽的!是以,请求沈姑娘放过我五弟一次!”
沈婥有点不高兴地道;“你这个五弟,坊间都传说他双手染满鲜血,杀人如麻,根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怪物!不明白你为何这样护着他!那若将来,你当了天子,便是要为百姓做主的,你现在都护着他,难不成你想要他一直为非做歹下去?”
“非是如此,再说,五弟是当今最有可能成为天子的人,他只是一时糊涂罢了。无论如何,请沈姑娘一定要答应我,就当,就当你是为了报答我先前救你之恩吧!”
“你——唉——好好,我答应你这次!”
曹煜的眸子里漫出几分感激,这才在沈婥的掺扶下站了起来,听得沈婥道:“果然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你是如此的善良,而你的五弟——”想起刚刚血腥的场面,沈婥摇摇头,喟叹了一声,似乎颇为感慨。
尉迟靖在旁看着,没想到曹煜居然还给沈婥下过跪,这真是令人意外呢。不过她才不会真的相信,曹煜是因为曹炟才给沈婥下跪的。
她也并不去研究这些,反正她已经知道结果。
她现在更关心的却是曹炟与沈婥之间的事情,及沈婥是如何死去的这个迷底。
在这样的时空里,时间看似一步步往前,事实上在现实中,也不过才过了几个时辰而已。尉迟靖已经看不到现实,漫步于前尘,倒也潇遥自在,沈婥与曹炟的第二次会面,是在沈婥与曹炟相见后的一个月,当时沈婥已经成为曹煜的女谋士,二人时常在一起,而沈婥暂时亦是居住在曹煜提供的别苑内。
沈婥与曹项相见的时间亦是在事情发生一个月后了,因为她觉得早见不如晚见,既然是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自然还是隐于暗中看清事实的真相比较好。在她自已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见的曹项,曹项当即摆酒,庆祝她的到来,也邀请了自己的儿子们参与。
曹炟来得很早,请了安后,便被曹项叫到近前来,“炟儿,来见见沈姑娘。”
曹炟与沈婥的目光对视,不由微微一怔,而沈婥则只是礼貌而清冷地点点头,对于杀人魔,她要离得远些才对。
不过从曹项的态度看,对这位儿子的确是另眼相看,若没有意外,皇位传给曹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沈婥看在
tang眼里,唇角却有一抹冷笑。虽然曹炟这是第二次见她,但这一个月来,她可是数次见到曹炟,当然每次她都在暗处,看他如何杀人,然后与曹煜一起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
在她的心里,他已经是彻头彻尾,毫无人性的嗜血魔王。
尉迟靖到底还是在陈留公主府住过一段时间的,而且身旁有上官夜提点,对于官府行事的那些儿道道多少还明白一点,至此时,已经完全把曹煜的伎俩弄明白了,明白了他从开始与沈婥的相遇,恐怕就是一个计策,而后面的一切都是他演戏演出来的,而曹炟杀人,不过是为了自保,杀人者,自八成亦是曹煜派去的,只可惜沈婥被蒙在鼓里,始终不明白。
这样一想,曹炟可不就是太冤了?尉迟靖已经在心里给曹炟起了个外号儿,叫“冤大头”,以后可莫要叫什么铁腕王爷,叫大头王爷好了。
曹煜与沈婥在一起的日子,可谓是才子配佳人,二人距离似远又近,似近又远,便是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让沈婥的心反而牢牢地系在曹煜的身上。不但亲自游说曹项重视起曹煜这个儿子,并且常常亲自上阵,为他占卜前途,趋吉避凶,令曹煜无形之中避过很多的凶险。
与曹煜相反的是,曹炟却因为曹煜和沈婥的联合,而更加身处危险之中。没有哪个人,会一直被动挨打而不还手,曹炟亦是如此。那段时间,常常传出曹炟嗜杀的消息,人人听闻齐王的名字,首先想到的便是鲜血。
那一次,曹煜和曹炟被派往一个叫做狐丘的地方,共同携手除掉一个被称为“狼”的暗黑组织,这个队伍的领头人便被称为“野狼”,据说是从小在狼群里长大,后来被个帮派的头子从狼群中带回教养,倒也教了些他学识,然而在这个帮派头子去世后,这小子却把学到的学识丢到了脑后,继承了他义父的队伍和曾经狼群中的生活习惯,干起了弱肉强食,滥杀滥抢的日子。
这样一来,自是比有各种规条约束要强多了,可惜附近的官府都管不了他,一是他武功高强,二是他手下的人被他带的,都如同野狼一样凶悍,再一个,他们可以穿梭于黑山白天水,旷野森林之中,官府出动的人少,他们便把那些人杀了,人头穿成串儿挂在城门之上,官府若是出动的人多,他们便藏觅起来,一年半载的不见人影。
附近的百姓把他们当成真的野狼,人人惧怕,而不能人人喊打。这消息终于传到了曹项的耳朵里,在沈婥的提议下,曹炟和曹煜被派了出去。
沈婥之所以如此提议,其实还是曹煜的意思。
她无意间听到曹煜的近卫在议论,说是曹炟前几天又在效区杀了好些人,而且曹炟暗中培养了数支暗卫,势力越来越大,简直比野狼为祸更要厉害,只可惜没有人能治得了他。
沈婥听闻,脑中灵机一动,便想让野狼和这位铁腕王爷,好好的斗一场至两败俱伤是最好,或者二人都死了,那么世间就少两个祸害。
这大概是沈婥正式与曹炟交手的第一次。
过程看得尉迟靖头疼,在这里便不再赘述,只说曹炟和曹项到达野狼的根据地后,就遭遇到了野狼空前的反抗,双方打的难解难分,后来因为野狼对地型的熟悉,还是带着人跑了,在这个追击的过程中,沈婥故意将曹炟引入占卜出来的凶地,而她与曹煜则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了。
而曹煜恰在这时候病了,高热不退,一行人便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让曹煜休息,原本一切的计划都是很好的,曹炟若是死了,也不能怪他,只能说命数如此,却没有想到,野狼竟然派人到了曹煜的帐中,抓走了沈婥。
曹煜只能带病追击,而沈婥则有幸看到了曹炟与野狼的作战,原来曹炟虽然被引入凶地,居然凭借着自已的聪明才智,硬是在劣势之下,与野狼对执,不但没有输的痕迹,反而渐渐地令野狼招架不住。正好野狼的属下抓回了沈婥,在他们的心里,沈婥总归是与曹炟一伙的,当即便拿沈婥来做文章了。
他们把沈婥绑在十字杆上,勒令曹炟自已走出来,否则就立刻杀了沈婥。
在那样的情况下,曹炟可以走出来,也可以不走出来,但他最后却选择了走出来。
理所当然的,曹炟被野狼抓了。
后来与沈婥一起,被关在铁笼子里。
二人到了一个笼子里,曹炟却丝毫没有沮丧之色,反而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婥。
沈婥很是难堪,道:“你可以不救我,你为何要这样做?”
“是啊,我的确可以不救你,因为这个局便是你设下的对吧?若当时我四哥一起追上来,现在被关住的就是野狼而不是我们。不过没有关系,我即知你和我四哥想要我死,我还是将错就错走进了你们的圈套,是因为我认定你们杀不了我。”
“你太自负!”沈婥不喜欢过于自负的人。
沈婥又加了句,“你虽是为救我而被俘虏,但我不会感激你。”
“无所谓,我救你,并不是要你的感激,而是因为你是我父皇的贵客。”
“可惜现在连你自己都进来了。”
曹炟却只是笑笑,不说话了。
隔了半晌,曹炟却又道:“听说你会占卜,你倒是占卜一下,这次我们能否活着出去?”
沈婥拿出卦钵,真个就占卜起来。
最后说:“我会活着出去,而你将有生死大劫。”
曹炟挑挑眉,“这么说,我有可能会死?”
沈婥很认真地点点头,“是的。”
其实让曹炟死,本来就是沈婥今次的一个目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和这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了,她的这种目标反而有所淡化。便听得曹炟道:“你知道我这生最大的遗撼是什么吗?”
既然快死了,是不是应该说法比较深刻的内容?
沈婥想了想道:“大概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你想当皇帝,然而始终还是一步之遥。”
曹炟却笑着摇摇头,“曾经有一个算命先生为我算过命,他说我天生帝王根骨,是要当皇帝的。他以为他这么说我很高兴。”
“难道你不高兴吗?”
“那你猜猜,最后,那个算命师,是什么样的结果?”
“我猜,你定是赏了他十绽金元宝。”哪个男子不想当皇帝呢?
“你猜错了,当这个算命师说完后,第二天有人发现他莫名死在臭沟渠里,脖子上有个伤口,被人一刀割喉,杀死了。”
“何人竟会去杀一个算命师?”沈婥意外地瞪大眼眸。
曹炟却只是看着她,不答反问,“你猜猜。”
沈婥沉吟了下,忽然眼眸瞪得更大,“是你!你为何竟要杀他?”
“一个小小算命师,又怎能妄议乾坤?这是他第一罪。明知我的身份,便说我能够当皇帝,在他看来是奉承我,于我来说却是捧杀,因为这话若传出去,不知道我会引来多少杀身之祸,这是他第二罪。第三罪便是他信口胡言,因为我从来没有打算当劳什子皇帝,当皇帝有什么好的,我只想好好活着,像个健康人那样活着。”
沈婥并不能理解他说的这些,第一,她觉得算命师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而已,罪不至死;第二,没有哪个男子不想当皇帝,特别是在他其实与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对曹炟的说辞,她根本就不信,他不过是找了个由头想杀人而已。第三,他若成为皇帝,怕是能活得更好。
那时候的沈婥,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齐五其实身负绝症,说不定哪天便会病发而亡,而曹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身体已经极不舒服,知道自己将要病发,由此才会说出第三条来。也同样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打消了一些意志,导致他说出了心里话,事实上,平时若想听他说这样的话,简直难上加难。
不管怎么样,沈婥认为,能为了一句不知道能不能证实的话,就杀人者,是疯子,是魔头。
特别是曹炟那句“一个小小算命师,又怎能妄议乾坤”伤到了她,因为在别人的眼里,她沈婥也不过是个算命师,风水师,刚才她还用自己的卦钵和铜钱占了一卦,这不明着讽刺她吗?
她听了他的答案,只是咬牙看着他,心里对他的看不起,异常愤怒,曹炟,我沈婥不能妄议乾坤吗?若今次能躲过一劫,便让你瞧瞧我的本事。
天色渐暗,野狼因为抓住了曹炟和沈婥而觉得自己这次是赢定了,因此带着手下众人喝酒庆功,直到深夜才算停竭。
曹炟终于等到了机会,冷不防从沈婥的头上拔下一支银钗,沈绰正要骂他登徒子,便见他将那银钗捅向锁孔,一会儿便听得那大锁咯咯几下轻响,居然就被他打开。
因为附近的看守都喝了酒,此时正是黎时,人最易发困入睡的阶段。为了使他们发现晚点,沈婥和曹炟分别脱掉外裳挂在笼子里,看起来就好像二人还在,之后悄悄地爬出了铁笼,又回头将锁重新锁上。
沈婥猫着腰便打算往阴影里而去,穿过那些喝醉酒的人往远处跑去,却被曹炟一把扯住,示意她跟他走。
沈婥心头疑惑,却知道此时二人若产生争执,并无好处,当下点点头,随着曹炟走,曹炟居然将她领到了一处帐前,而此帐正是野狼所居的帐子,可以听到野狼在帐内酣睡的呼噜声,二人便悄悄地伏于帐外的草丛里,如此停了好一会儿,沈婥便有些生气了,悄声道:“我们好不容易出去了,现在却躲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应该立刻逃!”
“我们这样是逃不掉的,反而会暴露,你有野狼熟悉地形吗?若我们想逃,须得野狼先死。”
“你想在这里杀了野狼?!”要知道这里除了野狼,还有野狼的属下环伺,在这里暗杀和明杀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只要弄出一点动静,只怕就会被这些狼属性的强盗分尸!所以沈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吁——我们现在已经藏身于此,你可知灯下黑?我们藏于最危险的地方,反而不易被发现,因为没有人会觉得我们敢于藏在野狼的帐外,现在只要他们一喊暗号,我们的人就会冲过
来,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暗号,什么暗号?为什么他们会喊暗号?难道他们中有你的人?”
“一会便知。”
曹炟说到这里,中气便有些不足,疲累地躺了下去。
因为两个人其实离得很近,沈婥明显感觉到他是撑不住了,不由问道:“你受伤了?”
曹炟苦笑一下,“旧疾发作而已,没事。”
就在这时,听得有人喊了一句,“跑了!他们跑了!”
这一句喊出来,帐内的呼噜声立刻停了下来,下一秒野狼就出现在帐外的门口,大声道:“跑了?怎么跑的!你们这些饭桶!”
沈婥在刹那间出了声冷汗,以野狼的性格,此时若发现他们就藏在他的近处,恐怕会立刻杀了他们。然而果然如曹炟所说,虽然近旁有很多人匆匆跑过,却并没有人会往这帐旁多看一眼,他们很是安全,而曹炟也显得气定神闲,甚至还能闭目休息片刻,也就在这时,外面喊打喊杀,早就埋伏在周边的曹炟的人,冲了进来与野狼战在一处。
曹炟翻了个身,对沈婥道:“暗号就是,跑了!”
说完后自己或许也觉得好笑,不由噗嗤地笑了出来,沈婥愣了下,竟面露一抹佩服的神色,“你在自己送上门来的时候,早就想好了这招啊,果然不负铁腕王爷威名。”
“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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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天命会因我的选择而改变吗
曹炟摇头,“你一个弱女子,身份又是如此特殊,我父皇和我皇兄都不会愿意你出事的,万一野狼再抓住你,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愿意为我们再缴械投降一次?并不能期待次次都有这样的好运,而我呢,我旧疾发,是病人,要好好休息,况且我猜想着,我四哥定也来了,这里用不着我了。”
沈婥却道:“怕是你临到头怕了,反正你是安全的,哪管其他人卖命。”
曹炟也不辩解,只是忽然握住了沈婥的手,“有点冷。”
沈婥感觉到他的手的确是异常冰凉,然后却皱皱眉头甩开,“休想占我便宜!”
曹炟嘟嚷了句,“真小气。泗”
沈婥发现他面色的确不大好,问道:“你真的冷啊?”
曹炟嗯了声,沈婥想了想,终究还是离他近了些,一手主动地抓住了他的手,语气倒是忽然温和了些,“你再坚持一会,估计就快要结束了。唐”
曹炟原本并没有期望什么,这时忽然感受到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大手,他的唇角终是浮上一抹由衷的微笑,她是个善良的女子。
沈婥很是紧张地探头瞧着帐前打斗的场面,最后竟真的盼来了曹煜,只见他于晨曦中骑马而来,衣裳在风中烈烈,拔刀冷眉,直冲在前。因为曹煜的人马加入,野狼一下子处于弱势,但是逃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拼,最后竟被曹煜亲自斩下人头,人头滚了很远,见野狼死,野狼属下放弃了恋战,四散奔逃。
沈婥心情激动,放开了曹炟的手,一下子奔出了藏身之地。
“四殿下!”
曹煜见她奔来,也从马上跳下,二人都往前奔,到了近前却齐齐煞住脚步,但见二人看着彼此的目光都透着惊喜。
“婥儿,我来救你了,你没事,太好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曹煜狠狠地点点头,问道:“我五弟呢?”
沈婥指指野狼的帐后,“在那里,说是有旧疾发作,他需要大夫。”
曹煜心头微动,将沈婥指给自己的副官,“带沈姑娘先走,我去救我五弟!”
副官立刻向沈婥道:“沈姑娘请。”
沈婥嗯了声,上了马,由副官带着先行离开。
待沈婥走的远了,曹煜的眸子里闪着寒光,提刀往帐后而来,此时尉迟靖自是发现了曹煜的神情,然而可能是与沈婥离得远了,她的身子竟是不由自主地被吸着往沈婥的方向而去,其实尉迟靖经过这么久的时间也发现了,她只能留在沈婥的身边,若是离得远了,就会被沈婥带着走。只是她现在立刻反应过来了,这曹煜怕是要趁着这机会,杀了曹炟,介时只要说曹炟被野狼所杀,一切顺理成章。
她明知道曹炟一定不会死,但还是忍不住叫道:“和帝!快逃!”
然而下一刻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她已经被吸引到沈婥的身后,与她并骑一匹马了。
然而她还是能够看到曹煜的。
曹煜带着杀意来到野狼的帐后,却并未发现曹炟的身影,只见地下倒是有一行字,仔细看去,原来写的是:“四哥,这鬼地方一点儿不好,我先行回了,安阳见!”
曹煜面露失望之色,往四处看了下,终是走了出来。
指挥众人收拾战场,准备打道回府。
尉迟靖见状,便知道曹炟怕是在那之前就逃了,当下唇角不由自主地上弯,曹煜啊曹煜,你自这刻起,便该知道后来还是败在曹炟的手中,也不是意外的。当然对于尉迟靖个人的感叹,这前尘中的任何人都不知道,包括沈婥。
回到安阳后,又是一段比较安静的日子,沈婥没事时就摆弄她的卦钵和研究一些风水数术之法,偶尔也会站在窗前,盼望曹煜的到来。然而曹煜那段时间不知道在忙什么,来她这里的时间很少,有一日,她实在无聊,又听得丫头说哪哪正在庙会,于是匆匆地收拾出门,这安阳城的庙会她还是没有见过是什么样呢。
庙会的人果然多,热闹非凡,各种小吃都散发着诱人的魅力。沈婥却已经吃腻了,有些无聊地往前逛着。
就在这时,忽然见所有人都往路边让开。
沈婥也随着人群到了路边,就见对面来了一辆宽大的马车,马车前后各有四个侍卫,一个就不是一般身份的人。尉迟靖一眼看到侍卫中的尹白玉,虽然他的面容大部分都被头盔给掩住,她还是看出他是谁,便也猜到车内的人是谁,但她在这里已经久未见曹炟,当即进入了马车,当然在这个世界里,她可能只是一阵清风,一阵空气,没有人查觉她来到了曹炟的面前。
见到曹炟的模样,尉迟靖不由吃了一惊。布置华丽而舒适的马车内,他斜靠在软枕上,双眸微闭,面无血色,连唇都是苍白无色的,虽然头发衣饰都弄得很干净整齐,一丝不苟,然他这个模样还是透出了虚弱和慵懒,尉迟靖这段时间倒是有听到下人向沈婥回报,说回到安阳城的曹炟大病,病情而且危急。不过尉迟
tang靖怎么也没想到,曹炟会病成这样。
自她在小邺城认识曹炟,他一直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虽然经常也会受伤,但他似乎很少露出如现在这样的虚弱状态。
她蹲在他的面前,仔细打量着他,“喂,你不是没受伤吗?你怎么了?”
原来关于曹炟曾经患有旧疾,后被安歌治好的事情,知道的人还是不多的,只知道这位王爷年青的时候倒经常病弱。上官夜自也没有对尉迟靖说起这件事的来伦去脉,当然,其实上官夜也不知道安歌曾经为治曹炟的病,付出过什么。
尉迟靖的手不由自主抚上曹炟的脸,然而只是虚无。
对于外面的嘈杂声,曹炟并不理会,依旧闭目休息。
再往前行进了一会,尉迟靖能感觉到,沈婥大概是感到好奇,或者也只是顺着人流走而已,总之她就在他的马车附近,并且跟着前来。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沈婥也停了下来,尉迟靖还留在马车内,享受车里一股清幽的气息,便见帘幕掀开,“王爷,四殿下的马车迎面而来。”
说话的正是尹白玉。
曹炟不得已地睁开眼睛,道:“四哥?”
尹白玉点点头,神情些微凝重。
“让他先过去。”他淡声道。
尹白玉道:“可是,秦神医还在等着,万一去的晚了,只怕他又走了,王爷您的病情却是不容耽误。”
“死不了。”曹炟又道。
尹白玉只好点点头,然而他尚未来得及让马车后退,便听得对面马车的侍卫在喊;“四殿下在此,闲杂人等还不后退!”
尹白玉眉间染上怒意,向曹炟道:“王爷,我们不能让!王爷的马车四殿下不可能认不出,他们是故意的!”
尹白玉说着,竟不等曹炟再说什么,便走了过去。
曹炟还想要说什么,刚想要做什么,忽然呕了口鲜血出来,竟是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尉迟靖同情地看着他,原来曹炟还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啊?
接着便觉得马车忽然像疯了一样往前奔去。
尉迟靖大吃一惊,连忙飘出马车,就见沈婥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也是惊呆了,而尹白玉大概是用什么东西刺了马股,导致马儿忽然往前奔,然而曹煜也并不示弱,明明看见马车往前冲来,他的马车竟也往前冲去,路就这么窄,哪容得两辆马车通过,自然是哗啦撞在一起,马嘶声夹杂着百姓的惊叫声,两辆马车同时翻倒。
有几名百姓逃跑不及,受到波及,被撞得倒在一边,唉唉地叫着,显然已经受了伤。
而曹炟也被撞得从马车里滚了出来,好在尹白玉眼疾手快,在马车相撞的那一刻俨然知道自己闯祸了,立刻飞身而起,在曹炟滚出马车的那一刻便伸手将他捞了起来,不至于跌在地上被人踩踏,经过这么一撞,曹炟脑中混沌,已经无力看清楚状况,但却看到了沈婥,沈婥也正看着他,二人目光对视,沈婥是清冷而略带着责怪的目光,曹炟却是目光迷茫,渐渐陷入黑沉。
而尹白玉见他似乎彻底的晕迷过去,当下咬咬牙,也不管现场到底发生什么,飞身带着曹炟几个起跃离开。
在马车相撞的时候,曹煜并没有及时从马车里出来,直到这时才钻出来,虽然也显得有些狼狈,然而风度气质绝佳,一眼看到正在担心百姓伤情的沈婥,目光微闪,立刻捂着胸口,连脚步也踉跄起来。
有属下奔过来,问道:“王爷,您还好吗?”
他淡声道:“我没事,先看看百姓伤情如何?”
属下道:“是!”
转过身边,装作才看到沈婥的模样,不由脸上笑出露容,然而刚往前走了两步,便手捂胸口仿若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沈婥连忙上前扶住他,“你这样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为什么发生事情只为别人着想?”
“我真的没事,可能只是撞到了胸口,不过真的没事的。只是这些百姓,却——”说到这里,他又回头向属下叮嘱道:“所有在这里受伤的百姓要好好安置,由王府出钱给他们治伤,还有给予赔偿。”
沈婥见他带伤安顿这些事,脸上略略地露出些许感动与赞赏。
直到一切叮嘱完毕,曹煜才看向另外一辆马车的马夫和侍卫,除了尹白玉和曹炟,他们都还留在原地,也是因为曹炟训练有方,才使他们此刻并无乱了方寸而选择逃跑。
曹煜问道:“你们的主子呢?”
这些侍卫和马车夫只是低首道:“不知。”
曹煜又道:“你们的马车,怎会忽然冲过来?”
马车夫略微惊了下,回道:“可能是因为,因为人太多,马儿受了惊。”
沈婥见状,却道:“明明是你们中的一个侍卫刺了马股,导致马儿忽然狂奔,而且你们的主子已经逃了。”
沈婥莫名生气,完全是因为,曹炟做事过于不负责任。
曹煜见她那样生气,反而安慰道:“没事的,他的
行事作风向来如此,我早都已经习惯了。”
沈婥又道:“不过看他也受了伤,真是自作自受。”
曹煜微微一笑,却没再说什么。
*
当晚,沈婥正在卜卦,便有信官进来。
沈婥也不回头,只问,“曹炟如何了?”
那人答道:“齐王曹炟自上次从狐丘回来,便一直重病,今日亦是去见秦神医的,可能是属下害怕赶不上时间,因此才致马匹疯狂。现曹炟仍然在秦神医处,据说病情危急,有可能——”
沈婥哦了声,却道:“我刚才卜过了,他死不了。”
沈婥却看着桌上的卦象发呆,尉迟靖也看着卦象,她所学自是没有沈婥深厚,但还是能看出些什么的,喃喃自语地道:“此卦甚怪!沈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婥当然听不到她说话,泪水却毫无预兆地充满眼眶,怔怔地道:“不可能!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缘?这一定是不对的。这是不对的!”她一下子将面前的卦象拨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婥到底卜出了什么,尉迟靖还是不知道也不明白。
之后,沈婥写了好几封信,差人送往燕苍山,然而始终无人回信。
倒是一日,有人来报,说是曹炟已经回府。
沈婥犹豫了再三,还是带上了礼物,去齐王府求见。
齐王府管家将她带至内院等待,一会儿,从月洞门外,走过来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却不似平日里那身黑色令人有很大的距离感,但整个人也因为这白色而倍显清贵和优雅,正是已经多日不见的曹炟,说起来,自从杀了野狼之后,二人其实并没有好好的见过面,待他走近了,沈婥觉得他面色还是不大好,不过他身上可能自带着一种高冷的气息,令人有仰望之感。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却还是上前请安,“听说齐王病了,特来探望。”
曹炟心情似乎不错,唇角带着淡淡的微笑,虚扶一把,“倒教沈姑娘担忧了。”
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人便于附近的凉亭座下,下人上了水果糕点和香茶便退下了,周围再无人停留,倒是个极好的谈话之所。
只是沈婥来此的真实目的,曹炟猜不出,因此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沈婥似乎也很难开口,二人皆端了香茶遮住了暂时的尴尬,放下茶杯后,还是曹炟先开了口,“想必沈姑娘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直说好了。”
沈婥抬眸看他,只见他眼眸如海般且清且深,一时间竟又迫得低下了头,只道:“想必,王爷是知道,我是杨筠松之弟子沈婥,此次下山,也是奉了师父,携助皇上而来,这些事即使王爷不刻意打听,也是听说过的了。”
“杨公被称为民间之皇,他的弟子前来,自该礼遇。”曹炟淡然道。
“这些日子,安阳城里的情形,我已经见过不少,为了齐国的大运,我这几日也占卜过数次,终于得出了结论。”
“愿闻其详。”曹炟似乎很有兴趣。
“占卜的结果暂时不能告诉齐王,但我已经知道,接下来的天下之主不会是齐王殿下,齐王殿下再争逐,也不过是输得很惨而已,并且有可能失去性命,若是齐王殿下能主动放弃,便会免于邾国再遭遇一次劫难。”
沈婥不知道,她所说的这次劫难,日后恰恰是由她亲手完成。为了曹炟,而以江山为祭,直接导致邾国失去半壁江山。
曹炟听完,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含笑品茶,似乎沈婥的话的确耐人寻味,只听得沈婥又继续道:“你不信我的话?”她微叹了声,“在对战野狼的时候,你毕竟救过我的命,所以我才来相告。而邾国这场大劫,便是来自于曹氏一族的血腥杀戮,而你直到现在仍旧视人命为草芥,所以这劫应在你的身上,当是天意。”
曹炟终于放下了茶,忍着笑道:“若我不反抗,放弃皇位,便能避免这次大劫?”
沈婥郑重地点点头,“正是。”
“你为何如此肯定?既然你说是天命,难道天命与国运会因为我的选择而改变吗?”曹炟如此道。
沈婥微怔,终于叹了声道:“是的,其实我不能确定,但你是唯一能够改变这一切的人。”
“我没有义务为了别人改变自己,邾国的国运如何,相信不是我能左右的。江山能不能得保,得看手腕硬不硬,我不会坐以待毙任别人来杀我,我会反抗,在他杀我前,我杀了他们!”
“你——你简直不可救药,除了杀人,你还有别的办法去解决问题吗?”
“我若不杀人,便是人杀我,你该知道我是身不由已。”
“你不必给自己找堂而惶之杀人的理由。”
“你还说,我会在夺谪中失败?”
“没错。”
“可是若我放弃夺谪,我可能会失去性命,到时候,我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至少能够保住性命。”
“这不够。”
“那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都能给我吗?”
“只要你放弃夺嫡,我会告诉四殿下,尽量满足你别的意愿。”
“我要的这件东西,不必经过他的同意。”
“是什么?”
曹炟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跟前,忽然笑道:“我要你。若是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立刻就放弃夺谪。”曹炟说着,手还轻轻地抚了下她额前的发丝,没想到沈婥对于这件事是完全的反对,立刻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卑鄙!无耻!休想!”
曹炟的口中有一丝腥甜,这一巴掌够狠的,但他似乎并没有介意她打他,只是茫然地看着她。
沈婥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目光,终是跺了下脚,转身跑了出去。
……
尉迟靖在旁边看得有些叹息,“曹炟啊曹炟,却没看出来,你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从你们认识到现在,她可没对你有过半分的好。”
这一会儿,尹白玉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王爷,这沈姑娘怎地如此不识好歹。”
曹炟笑了一下,抹去唇角的一抹血迹,“尹白玉,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要到她的身边去,她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只怕有大劫的是她而非我。在此期间为免她发现你是我的人,你莫要与我再有联系,我只需要你保证她的安全。咱们男子争江山打开下,不需要一个女子去牺牲,否则胜之不武。”
“这,这怎么可以!”尹白玉显然不愿意。
曹炟冷冷一计眼锋扫过来,尹白玉连忙点头,“好好好,从此时此刻开始,她就是我的新主子!”——题外话————感谢大勺宝、carry19742008、luzhu08306、妫臻、rita1981、御寒屋、hm816816等亲赠送月票和鲜花,特别感谢大勺宝,一次性赠送九章月票,么么哒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412章 你的结局是什么?
再说尉迟靖,刚听到这里,因为沈婥已经走的远了,身体又不由自主地飘起,硬生生地被扯到了沈婥的身边。
想到刚才曹炟向尹白玉说的话,尉迟靖忽然郑重地面对沈婥,就好像她能听到自己说话一样,“沈婥,经过再三观察,我觉得其实曹炟这个人至于还算正直,他更像个男子汉,而曹煜八成是利用你,谁叫你人还未到山下,就已经传闻纷纷,说什么得沈婥者得天下,沈婥啊沈婥,你怎么就不长点心呢!”
却见沈婥有些怔然地道:“曹炟,若你不是齐王,我不是沈婥,或许你今日的要求我会考虑,可是我即知邾国有可能因你而破,而我却与天子有三世情缘。我奉师命下山乃是为了保邾国,寻天子,看来你我天生便是要做敌人的,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她说的冷静而绝决,看来是在心里已经做了相当固执并且不会再改变的决定窒。
尉迟靖见状,无奈地敲了敲自己的头颅,“唉,沈婥,你怕是对曹炟也是有所动心的,我不信你一点都没查觉到所有的事情曹炟其实也很冤枉。而你如此郑重地叮嘱自己,便是不想让自己偏离轨道对不对?你认为,你该按照你师父所叮嘱的道路行走是不是?可我怎么觉得你那个师父不怀好意呢?什么手心里有朱砂痣的人是真龙天子,为何到现在,这个人还没有出现呢?”
可是,人生原本就没有几个人,是能够坚持走在原始确定的轨道上的。沈婥即遵天命,却难道不知道天命变幻莫测?
就在她对沈婥万人失望的时候,却忽而见沈婥流起了眼泪。
这令尉迟靖很是诧异,道:“刚才是你打了人家一耳光,人家都没哭,你哭什么?”
“可是,曹煜,你会,杀了你最爱的人吗?”
……尉迟靖愣了下,忽然恍然大悟,原来沈婥卜出的卦象并非是曹炟之卦,她应该算出了敬恒皇帝将登大宝和日后失却半壁江山的事情,甚至也卜出自己有可能会死在曹煜的手中,因此才会这样的伤心难过,然而这时的她,也只是为自己伤心而已戛。
这样一来,尉迟靖对她的死因更加感到好奇了。
难道她真的不是暴病而亡,而是被曹煜杀死?
而后的事情,多数与传说中的差不多。
因为沈婥是完全站在曹煜一方的,与曹炟之间的冲突越来越大,常常正面交锋,二人各有胜负。站在尉迟靖的角度,将许多事情都看得很清楚,开始的时候还去为谁打抱一阵子或者是发表发表自己的意见,虽然没有人能够听见,但她亦是乐此不疲,但是愈到后来,她越说不出话来了,沈婥与曹煜、曹炟之间的各种争斗,可说是叹为观止,如她这样的智商,很多时候都是发生过了很久,才能反应过来。
她终于明白自己与沈婥不同的地方了,若是她尉迟靖站在沈婥那个位置,不一定能够比她做的好。
沈婥的优势是,可以提前预知一些事情,趋吉避凶。而她最大的劣势也在于此,因为提前预知了天命,于是义无反顾的按照天命所定的走下去,就算早已经知道,自己有可能死在曹煜的手中。
而曹炟明明对沈婥有情,不但是旁的人看得出来,沈婥也并不是完全无所觉的,但因为占卜出来,自己与他之间,是绝不会有好结果的,这生只能做敌人,所以她就真的与他做了敌人。
他们都在坚持各自所要做的事,在天命预先设置好的轨道上前行。
而曹炟,则常常因为身体病痛的原因,而需要长久的卧床休息,这其实对他的影响比较大,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对皇位并不是很热衷,而是很想像个普通的健康人那般活着。
那一次,他终于鼓起勇气,约沈婥在烟雨河见面。
那一次,曹炟走在前,她走在后,曹炟的脸上满是期待的幸福的感觉,而沈婥则是紧崩着小脸,因为做敌人太久,根本没有办法放任自己,其实两个人之间至少可以试着做朋友。
她的脑海里,只是想着,曹炟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他只是想在她放松的时候,施出一个什么手段,给她狠狠一击!
曹炟的兴致很好,说起了一种鱼的做法。他说,这鱼不能去除内脏,而是直接以活鱼夹在两只砖石之间,使它动弹不得,其下以火烤之,使鱼在渐渐炙热的砖石之间被烤出鱼油,但是鱼儿却还是活的,直到将它烤到体内水份尽湿,这鱼儿才能死去……
她听闻后,觉得很是残忍,于是打断他,忍不住问道:“那么,你是不是想用对待这条鱼儿的手段,来对付我?”
曹炟忽然顿住了,接着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下。
他的眸子里满是失望,然而他却什么都没说,在这样的沉默中,二人的船就那么停在了烟雨河中心,
直到忽然下起大雨,这僵局才被打破。二人没打伞,几乎刹那间就被淋湿,曹炟迅速地脱下自己的外裳披在她的身上,之后开始奋力将船摇到岸边。上了岸后,二人都已经很狼狈,曹炟更是冷得连手都在微微地发抖。
沈婥被雨淋得
tang很是狼狈,蓦然将他的衣裳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扔到他的面前,“齐王若是无事,请莫要浪费彼此的时间!若是有事,也必是公事,请以后莫要再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说完,她转身就跑了,刚跑过拐角,就见曹煜从一辆马车内探出头来向她招手,她连忙上了马车,马车内竟置有暖炉和干净的衣裳。原来曹煜害怕曹炟对她不利,一路上都暗暗地跟着他们,更贴心地准备了暖炉和干燥的衣裳。
对曹煜所做的一切,沈婥只有感动,红着脸换好衣裳后,就任由青皮马车在烟雨小道中缓缓前行。
当时的她,似乎完全没有顾忌到,被她扔在雨中的曹炟。
其实曹炟一直都跟在马车的后面,他知道沈婥至少现在不会出事,然而他的心里是绝望的,他这次鼓足了勇气,然抵不过二人做敌人太久,甚至都成为了习惯,他知道,沈婥可能永远都不会来到他的身边,他也猜不到前路到底会是什么,只是这样难过地跟在马车后面,任雨淋着自己。
后来,马车停了下来,曹炟的目光里生出些希冀,然而待马车帘幕打开,走出来的却并不是沈婥,而是曹煜。
有人为他打着伞,他静静地看着在雨中很是狼狈的曹炟,缓步走向他。
内心的绝望与嘲讽,几乎击垮了曹炟,他无力地靠在墙壁上,面色苍白。
曹煜走到他的面前,道:“五弟,你不用再费心了,我是天命注定的真龙天子,而她亦早知道自己与真龙天子乃是三世情缘,五弟,是三世,不是一世,也就是说,你这辈子得不到她,下辈子也得不到她,下下辈子,你也得不到她。人人都说,得沈婥者得天下,我未必信了这句话,但看到,这生终于有一件事赢了你,我心里也是开心的。”
曹炟嘲讽地笑了下,问道:“那你爱她吗?”
“爱不爱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她信我,她在我的马车上,毫无防备的睡着了,而她对你则充满了防备,因为你是她的敌人。五弟,就算我不爱她,你又有资格爱她吗?你看你的模样,是不是马上就要倒下去了?你不但没有资格爱她,你甚至没有资格爱任何人,因为,你不配。”
“你——”曹炟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曹煜讽刺了个够,就准备离开,却觉得曹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大约是下了狠力,他能感觉到他手的冰凉和有力,听得曹炟道:“沈婥是无辜的,求你放她自由!”
曹煜的眸子里,讽刺更为深重,半晌才凉薄地道:“不是我不放她,而是她认定天命如此,她不会离开我的。而且,我即知你如此爱她,更不能放手了,五弟,你可知何谓诛心?我不能亲自动手杀你,可是我可以让你的心先死去。”
说完,狠狠地甩开曹炟,由于力道很大,曹炟被甩得扑倒在雨中,旧疾发作的他,内里的痛苦几欲让他死去。曹炟看着曹煜的背影,在雨中上了马车,马车又缓缓地往前使去,渐渐地消失在视线里。
如果曹炟也能回到前尘往事中,就会发现,同样的请求,他在曹煜的面前说了两次,第一次,是为了沈婥,在这漫天的大雨中。第二次,是为了安歌,在天烬大墓中,他即将落入食金蚁群中时,对曹煜道:“安歌是无辜的,求你放她自由!”
但是两次,他都失败了。
曹煜绝望地往后仰去,就那么躺在雨中,任雨水将自己淹没。
……
这一次,曹炟病了近两个月。
尉迟靖很久都没有见到曹炟,她天天在沈婥的耳边念叨,“你该去探望他啊,再怎么说,也是因为你,他才病那么重!”
然而沈婥终于没有动念去探望曹炟。
就如同后来曹炟对安歌说的那样,沈婥一生,从未对他有半分的好。
可他就是爱上了她。
尉迟靖亲历他们的历程,对于曹炟对沈婥的爱,却是比较明了的。她记得有一次,曹炟与沈婥对阵,那一次沈婥因为受了风寒而导致发挥失常,二人一起陷于一个迷失森林中,沈婥高热不退,曹炟背着她在没有方向的森林里走了两天,为了给她收集到干净的水,清晨细心地去接植物上的露水。
后来沈婥好了些,曹炟却又病了,其实还是旧疾发作,曹炟当初旧疾缠身,一劳累或者受伤受风寒,甚至有时候情绪低落也会引发。沈婥那时候,已经知道曹炟身患旧疾的事情,也略懂医生,到处找草药,磨碎了喂给曹炟,曹炟害怕二人在森林中过久,使终会因为缺水少吃,毒虫肆虐而失去性命,因此好几次要赶沈婥离开。
然而沈婥却沉默着,用自己的艰忍和毅力,支持着二人一起走下去,她有自己的决定,很是固执,不易改变,所以他说服不了她。
他说服不了她扔下他从森林里离开。
他也说服不了她,去逆行天命,离开曹煜。
曹炟后来的病体沉重,昏迷之时,常唤沈婥的名字。
向来坚强的沈婥,忽然流了泪。
只道:
“曹炟,你若真喜欢我,为何与我做对?”
又道:“曹炟,我不喜欢自己爱上的男子,是一个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离开我的人,那么我宁愿从未拥有过他。”
又道:“曹炟,天命所归,我们只能是敌人。”
尉迟靖见她始终将天命,做为一个最能控制她行为的一个标准,气得直拍自己的脑袋,她在心里暗暗地发誓,即使她她尉迟靖其实也算是风水术门里的弟子,也接受了很多所谓天命的熏陶,但她不要像沈婥一样,傻傻的信奉天命!天命到底是什么?说到底,还不是人的命运?人的命运若改变,天命又奈何?
最让尉迟靖为沈婥感到难过的事情,其实当时在马车内,她也并未睡着,在曹煜下马车与曹炟说话的时候,她悄悄地掀开帘幕瞧着风雨里的二人。
然而最后,她只是放下帘子,继续躺下去装睡。
眼角却留下了一抹泪痕。
然而沈婥每日里等的,还是曹煜。
她可以为曹炟默默地流泪而不让任何人知道,却也可以为了曹煜,毫不留情地对付曹炟,尉迟靖看着后来发生的事情,只能无数次抚额,叹息,然后咒骂,然而到底应该骂谁?她不知道,后来有一次,她忽然开始骂老天爷,从此以后老天爷就是尉迟靖咒骂的对象了。
在这个过程中,尉迟靖越发看清楚了曹煜的为人,他并没有别的女人,他似乎是爱着沈婥的,但是他从来就没有信过沈婥。
这可能便是因为,他与她的相识,由欺骗而始,最终也注定以欺骗为终。
曹项亡,三子夺谪进入最后的白热化阶段。
沈婥占完一卦后,便立在院中黄桷树下等待。
不一会儿,果然曹炟走了过来。
二人彼此间是敌人,却又似乎最了解,有一种默契,就算相隔很远,依旧能够感应到。比如曹炟这时的到来与沈婥的等待。
沈婥转过身来,看着曹炟。
因为曹项刚刚死去,曹炟还穿着孝衣。
一身的洁白,与平时的他有些许不同。
二人久久都没有说话,尉迟靖在旁边微叹了一声。
后来,还是沈婥先说话了,“曹炟,你信天命吗?”
曹炟的回答,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他说,“不信。”
“这么说,你不会放弃了?”沈婥又问。
曹炟这次却久久没有回答。
尉迟靖因为是紧跟在沈婥身边的,对于此刻的情势事实上是知道一些的,原本三子夺嫡,曹煜是在最弱势,但是因为沈婥的帮助,曹煜其实上已经是被大多数人认为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或者说是天命注定的人选,可是事实上,无论是沈婥也好,还是曹煜也好,都没有得到曹项的传位圣旨,曹项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依旧没有颁下传位圣旨,也或许颁布了,然而却因为什么原因,不见了。
只是因为沈婥说,曹项颁布圣旨,由煜继位,这样的舆_论,使多数人误以为真实。
当然,后来安歌时期,她知道曹项的确是颁下传位圣旨,而皇位竟是传给一直名不见经传的夏炚,那时曹项也是做了准备的,为他准备了军队等一切事宜,只是因为曹炟和曹煜势太强,夏炚根本无法插进来,兼之圣旨最后丢失,才使夏炚又在安平郡等待了几年。
只是在此时此刻,最大的强敌,乃是曹炟。
只要曹炟放手,曹煜就能顺利登基。但是她知道没那么容易,曹炟摩下的尹军早已经蓄势待发,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打进安阳城来,曹煜虽然也有军队扶持,有沈婥帮忙,胜算却依旧不到一半,况且还有个左右摇摆的八王爷曹煣,情势实在是不好把握。
见曹炟久久不回答,沈婥忽然笑了下,“你知道你与我最大的不同是在哪里吗?为何我们只能做敌人。”
曹炟怔忡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沈婥道:“因为,我信天命,我自幼便与师父学习如何窥探天机,这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虔诚地相信着天命,人的一切命运,皆由老天注定。就如上天注定我,与一个手握朱砂痣的男子有三世情缘。就如上天注定,我将来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我心头虽然觉得,那不可能是我的结局,却依旧不能去违背它,因为它是我这一辈子,唯一最信奉的东西,若是违背了它,我的出现将毫无意义。”
曹炟情绪复杂,一双原本如海般,让人看不出情绪的眼眸,终于出现些许微澜,他犹豫着问道:“那,在你的天命中,你的结局是如何的?”
沈婥微怔了下,问道:“你为何想要知道?”
“若你的天命,结局是不好的,那我们为何要坚持各自的天命?”
“可天命就是天命,不是坚持或者放弃,就能改变的。”
曹炟却道:“我只想知道答案。”
沈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半晌,才道:“我的结局,便是登上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享受国母尊荣。我会与我所爱的男人,幸福快乐的生活一世,他这一生,只爱我这一个女人,而我也只爱他这一个男人,我们一起坐拥天下,看云起云落,我们携手共度岁月,直到白发苍苍,我们的爱,持续到我们生命的最后一刻。”
曹炟面色数变,嗓音谙哑,“真,真的吗?他会带给你幸福?”
沈婥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
曹炟的目光像是要看到她眼里的最深处去,又像是在做某种艰难的决定,之后又问了句,“是真的吗?你说的所有的话,都是真的吗?”
沈婥再次肯定地点点头,“自是真的,我没有欺骗齐王的理由。”
曹炟忽然抬起双手扶住了她的双肩,力量大到她几乎皱起了眉头,然而她没有躲避只是仰起小脸静静地看着他,“齐王殿下,你想做什么?”
“沈婥,你要记得,本王是因为你,才放弃大好江山。你一定不要骗我,你一定要幸福!”
曹炟说完,就转身离开。
一阵风过,黄桷树叶如蝶,翩然而下。
沈婥却像是失掉了魂魄般……
尉迟靖看到这里,却才明白,原来曹炟为了沈婥而放弃了涿鹿天下,他本可以全力一搏,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大概只是因为沈婥说,若他放弃,她便可以幸福,他信了她的话,所以做了这样的选择,总之,事过后第三天,曹煜顺利登基,八王爷临阵反戈投靠曹煜,而曹炟在曹煜登基的前一日,便因为旧疾复发,而卧床休息——题外话————莫一冰、anglem、xzydawn、蔚语等亲赠送月票,爱你们么么哒~:)
第413章 总有一天,他也会被我追着跑
在曹煜登基的当日,沈婥被送往到冷宫。
尹白玉被曹煜杀害。
沈婥被送入冷宫后,久等曹煜不至,后来菀青建议她占卜,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向菀青道:“从今日起,我再也不要去占卜,我相信曹煜对我的爱是真的,我相信这次的天命必是出了什么问题,总之,我不要再占卜,若有什么事,便让它来吧!”
就这样,沈婥日日在冷宫等待曹煜,而却始终再没有行占卜之事。但是身在局外的尉迟靖,似乎已经猜到了结局,她在等待那个结局。
直到那一晚,倾盆大雨的哗哗声,似乎要掩盖所有的其他……
尉迟靖亲眼看到曹煜终于来到了冷宫,将青菀杀死,尸体扔出门外。接着对沈婥说出了残忍的真相,洗去了手心里的朱砂痣,这不止是对爱情的亵渎,更是对沈婥信仰的催毁,她信天命,一直按照天命即定的轨道前行,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屋—
曹炟曾经说,他不信天命。
曹煜此时也说,他不信天命。
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傻傻地走在天命的轨道之上,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沈婥的绝望和疼痛,并非单纯来自于爱情的背叛。
而是,对所有曾经笃定信奉的东西,在那短短的刹那,表示出了极端的不服。
所以,她最终选择了引魂铃。
在她死前一刻,她往前外冲去,曹煜手中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她的手心。沈婥目光坚定,在这一刻仍然没有放弃往外逃去,她的尸体倒下了,扑倒在雨水中,而尉迟靖所见的,却是她的影子没有一刻的停留,从她的尸体里跑了出来,人也不回头地冲入雨幕中,往安阳皇宫外跑去。
尉迟靖要追过去,却觉得她手腕上那铃铃铃的声音,如同有种特别的魔力,变成了十几只手,忽然冲到她的脑海里翻搅,尉迟靖惨叫着倒了下去,跌倒的时候她感觉到了雨水的冰凉,她感觉到那雨水打在脸上的痛感,大雨迷离了眼睛,尉迟靖的心中忽然害怕起来,在这之前,她对这个前尘往事中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感觉,为什么现在她感觉到雨的冰凉呢?为什么呢?
她在地上不断地翻滚惨叫,几欲死去,不远处,曹煜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沈婥倒在雨里的尸体,恰在这时,听闻到哪里的惨叫声,分明是沈婥的惨叫声,他如梦初醒似的,猛然扑出去,将沈婥从雨水里捞起来,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只见她的眼睛大睁着,显然是死不瞑目,面色苍白,神情还残留着最后的疼痛绝望和不甘。
他忽然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婥儿,痛吗?痛吗?一定很痛。婥儿,婥儿……”
尉迟靖也很痛,她努力地看向沈婥,心里在想,是不是沈婥死了,她也得死……
内心的恐惧令她喊了出来,“救,救我——”
……
她蓦然醒了过来,大汗淋漓,又好像是在雨中被淋了很久,总之她湿辘轳地躺在榻上,旁边是同样面色苍白的况离,他手中那只巫灵珠依旧光华灿烂,然而却没有办法再次令尉迟靖进入那段前尘往事,况离收了巫灵珠,声音疲惫地唤了声,“婥,婥儿?”
尉迟靖看看周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之前的地方,微微地吁了口气,道:“况离,你到底要把我怎么样?”蓦然间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所有事,她猛地坐了起来,狠狠地扶住况离的双肩道:“况离,你是不是喜欢沈婥?你爱着她是吗?”
况离不解地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尉迟靖道:“沈婥不是暴病而亡,她是被杀死的,是被曹煜杀死的!你做为她的师兄,当给她报仇才对!”
况离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失望,“公主,这便是你印象里,最后看到的事情吗?”
尉迟靖点点头,“是的,我亲眼看到,沈婥被曹煜所杀,但是,但是我看到她其实跑了,另一个她从她的身体里跑了出来,逃掉了。剩余的那具身体,也只是个躯壳而已——”
见况离不说话,尉迟靖又道:“莫非,这只是一场大梦,是你在局中给我设置的大梦?这些都不是真实的?”
“不,这些都是真的。借着巫灵珠的灵力,你回到了过去的一段日子,只是我没想到,你中途会忽然醒来,按道理说,你不该这时候醒来的,这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会醒来?”
“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前尘往事中?”
“因为,因为——”因为他要她经历那所有的事情,让她恢复以前的记忆,然而她却因为某种原因,而醒来的太早了。
她现在没有恢复记忆,只是亲眼见证了一段往事。
这样一来,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况离只喃喃道:“莫非,是天意如此。”
尉迟靖因为有些冷而瑟瑟发抖,说话都打着颤,“天意?呵,你与沈婥一样迂腐!”
况离不知道她听到这两个字为何如此愤怒,只是便把
tang自己的衣裳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而这时候,代宏文也冲了进来,他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眼睛微微发红,面色却苍白无血色,然而他的精神却似乎很好。看到尉迟靖醒来,他也是疑惑了刹那间,问况离,“如何?”
况离默默地摇了摇头,又道:“只是不能再第二次了,没有时间了。”
尉迟靖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连忙走到代宏文的身边,“代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主有没有觉得很不舒服的地方?”
尉迟靖皱皱眉,“头很痛。”
况离道:“刚刚醒来的确是会头痛的,不过很快症状就会消失。”
尉迟靖又道:“况离,你若是识趣,就放我们离开!”
“你们现在就可以走。”
尉迟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这时,代宏文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公主,我们已经在阵中耽误了四天,我们立刻走。”
说完,竟真的拉着她走到了屋外,也在这刹那间,结界消失,他们出现在了阵中,也能够看到不远处的巫明珠和乌弋山,还有聂玉郎,他们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好在都还活着。回头瞧况离,他也站在不远处,但只是静静的目送他们。
巫明珠几步奔到尉迟靖的面前,本来是很熟的熟人,但知道尉迟靖可能已经不认得自己了,因此还是称她为公主,“公主,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是什么人?”
聂玉郎道:“她是巫皇,是好人。”
尉迟靖点点头,“谢谢你们来救我。”
目光落在乌弋山的身上,却是微怔了下,然而见代宏文异常激动地奔过去,二人皆轻打了下对方的胸膛,又狠狠地抱在一起,之后乌弋山跪了下去,“哥!”
代宏文也跪了下去,“弟弟,这么许久,你受苦了。”
几人相认相识的过程不必多说。
只说况离往后退了几步,目光怔怔地落在尉迟靖的身上,半晌,口中念念有词,捏起手决,凌空画出一个大大的八卦图,之后拿出一个匕首,猛地刺入了图下方的一处,只听得轰隆隆声响如同地震般,乌弋山忙道:“大家不要慌!没事的!”
况离忽然飞身到了淳于光身边,冷冷地道;“师父,你我师徒又是很久未见了,我看这里的人是不会待见师父的,师你不防跟我走吧。”
此时淳于光虽然还活着,却已经满身浴血,毕竟巫明珠也是不好对付的。
淳于光却觉出些许危险,“况离,你是叛徒,你根本就没有打算战胜尉迟靖对不对?”
况离没再多说什么,一把揪住了淳于光的衣领,便飞身跳入到八卦图中,眨眼间便不见了。
而地震的感觉终于停止,代宏文往四周看了眼,终于道:“况离功力大增,竟是在阵中打出一道畅通无阻的生门来,我们现在只要往东南方向走,便如履平地,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说到这里,他却停了下来,胸口有种撕裂般的疼痛。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乌弋山看出他的不对劲儿,道:“哥,你还好吗?”
代宏文深深地看向自己的弟弟,又看看对他寸步不离的巫明珠,二人虽然没有多说话,但见他们始终手牵手的模样,也知道发生了何事。他笑了笑,对乌弋山道:“弋山,今次我们兄弟二人能够重逢,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亦要感谢和帝的安排,只是如今,我已经无法出阵去跟他说一声感谢,你要代我谢谢他。”
乌弋山面色大变,“你,你受伤了?”
代宏文道:“害我之人,乃是淳于光,不过淳于光现落在况离的手中,怕结果也好不到哪去。弋山,至此,我所有的恩怨都已经还清,对于东且弥,我们无须再回去,东且弥分别将你我兄弟二人,送到虎狼之口,若不是我们运气好,绝活不到现在,我们对我们的国家,已经付出了很多,如今该是我们为自己着想的时候了,我希望你不要再回东且弥,不要再做战争疯子,而是和自己所爱的人,好好的生活在一起。”
乌弋山其实对代宏文所说的太能理解,早在他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便已经做好了打算,这一生,对东且弥的付出已经足够了。
所以他狠狠地点了点头,“哥,我明白!”
“那我就放心了,你们走吧!”
“哥,你和我们一起走,我背也要把你背出去!”
却在这时,感觉到巫明珠扯了扯自己的衣襟,二人目光相对,巫明珠似是欲言又止,乌弋山便随着巫明珠往旁边而去,只听得巫明珠道:“弋山,你哥哥双目赤红,眼珠渐变深绿,眼白反而变成红色,再加上明明已经面无血色却精神很好,时刻准备战斗的样子,若我猜得不错,这可是变成活尸之征兆。而你哥哥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什么原因,有可能会变成尸祖,即说若躲在深山老林里修练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或许还能再次具有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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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乌弋山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只觉得无法接受,“不,不可能!”
巫明珠又道:“现在你强留他,只怕对他无益,一旦他真的成为活尸,将有可能胡乱杀人,成为一方祸害。介时以和帝的性格怕不会留他性命,想任何的办法也会毁灭他。现在放他而去,反有一线生机。”
乌弋山终于听明白了,立刻返回刚才的地方,却发现只有尉迟靖和聂玉郎,代宏文却不见了。
尉迟靖走过来说:“代师兄说他走了,有缘会再见。”
她语气黯然,却没有多问。
她进入前尘往事,亲眼见过了沈婥来到安阳后的一切,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尔虞我诈,什么是阴谋诡计,什么又是讳莫如深,她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或许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若是真对那人有敬意,有些事便不该多追究。
四人再看了看代宏文刚才所在的地方,便含着一种悲壮的心情,往阵外而去。
而阵外,此时使者正在向曹炟告辞,“和帝,今次术阵比试,令本使者耳目一新,非常之震撼,我萧齐王没有福气,不能够等到陈留公主嫁过去,便已经仙逝,实在也是令人意外。而此术阵,我萧齐士兵一无所还,剩余的都是你们邾国之人,也就是说,你们赢了,这次本使者心服口服,如今,我萧齐王朝中无皇,政局动荡,本使者必须尽早回去,所以,就此告辞了!”
“使者请慢走,朕会派人送使者安全到达齐国,与使者不打不相识,今次也算是朋友了,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派人来找朕。”
“谢谢和帝。”
二人再道了告辞,和帝等人便送使者离开。
尹铉满面阴郁,却又无可奈何。
最失望的莫过于尹彩玉,死死地瞪住阵内正赶出来的几人,眼眸里仿若要滴出毒来。
送走使者,尹铉道:“说起来也真是巧,萧齐王竟在破阵前一日死去。”
曹炟淡然道:“可见天命难违。”
尹铉勉强地露出一抹笑容,“皇上,阵中后来进入的那二人,竟是极懂术法的,皇上竟拢络了这样的人才,一会儿,本将军也要好好的见见他们才是。”
曹炟却道:“尹将军,军中像他们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自从五城百姓可自行选择去处而且陈留旧部的部分归属,使我军中人才大增。若是尹将军每个都要见,可能见不过来呢!”
“皇上能在短时间内得诸多人才,可喜可贺。”
“朕的喜,便是邾国之喜,便是众人之喜。”
尹铉又干笑两声。
曹炟叹了声,“这里生活太艰苦,朕在这里也是呆得烦了。看今日天色还早,不如尹将军同朕一起打道回府,一切等回到汾城再说。”
尹铉道:“也好。”
就这样,尹铉去准备回汾城之事。
曹炟则回到高坡上,继续等待阵中四人。
待四人走近,见除了尉迟靖,其他人都是血染衣裳,挂了彩。
而尉迟靖与曹炟的目光相对,蓦然想起自己昏睡时看到的那些前尘往事,使得她竟是刹那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沈婥死后,后面的故事,她都听上官夜讲过,曹炟夜盗尸体,安平郡为沈婥寻墓址及安歌来到安阳的种种,她都曾听说过,以前她是抱着怀疑的态度,而现在,却是有了改观。
曹炟的目光却并未在她脸上停留多久,只道:“大家快去休息吧。”
在感谢了乌弋山和巫明珠后,为免尹铉多生事端,将巫明珠暗助邾国之事透露给齐国,曹炟即时派了一小队人,秘密将二人护送回巫国。
而尉迟靖,也大略说了代宏文消失的过程。
其实曹炟早已经预料到,代宏文可能无法从阵中出来,现在至少知道他还是有可能活着,倒也算是一点点欣慰。
尉迟靖还想对曹炟说些有关沈婥的事情,但见他神情淡淡,反而不好说什么了,在准备了一番后,队伍上了路,打道回府。
……两个月后。
第一支桃花开了,趁着这个机会,尉迟靖将园子里的十棵桃树都砍了,然后亲自动把那十棵桃树制成了十把桃木剑,然后分发给府内内侍,说万一有敌人来了,这桃木剑有可能会比锋利的铁剑有用的多。
众人也不知道发生何事,只能哭笑不得地拿着它们,当成是玩具般。
倒是有一日,曹炟听说了此事,便叫人来传旨,说他也缺一把桃木剑。
尉迟靖倒是大方,认认真真地又做了支桃木剑,于五天后,叫人送到皇宫里去,曹炟将那把桃木剑拿在手中把玩良久,闻到剑的清香,想到尉迟靖做剑时的认真模样,不由地便露出笑容来。
“听说她最近醉心于风水术,倒是精进很快,居然能够把园子布置的处处陷井,连府内之人都常常迷路?”
“可不是。”想到这点,上官夜很是生气。
那“府内之人”也包
括他这位堂堂的上官夜大侠。
看到他愤愤不平的样子,曹炟道:“如此说来,你还是留在公主府内比较安全,皇宫里虽然有守卫,但是说不定哪支守卫里就有背叛者,倒没有公主府内安全,而你现在可是尹铉大将军的头号追杀犯,就差打上通缉令了。”
现在尹铉大概已经知道,上官夜才是陈留旧部真正的掌权人,既然不能担拢,又没有办法剥离,只能进行暗杀。
上官夜最近的情状倒与当年曹炟被曹煜追杀的情状差不多,有时候一天都会要打上好几场,常常弄得遍体凌伤。
上官夜冷笑了两声,“风水轮流传,总有一天,他也会被我追着跑。”
却又道:“和帝,我可是你的臣子,你就愿意看着他这样打击报复,试图消毁我这股力量吗?”
“那你干脆率陈留旧部投靠于朕,朕只护自己人。”
“你——”上官夜气到不行,却直到现在,依然不肯让陈留旧部的人就此归顺。
好半晌,听得曹炟淡声问,“到底为何不愿?”
“除非找到真正陷害陈留王的人,否则我不会就此归顺的。谁知道那个害人之人是不是就在你和帝的身边?又亦或干脆就是你的人。
你们这些皇子,那时候年龄虽小却也有各部势力,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陈留王亦是各皇子强烈拉拢的对象,而陈留王选择了不归附于任何一部,结果却招置杀身之祸。
我总不能率部来到和帝您的麾下,却忽然有一天,发现和帝便是罪魁祸首,介时,公主如何受得了,我也受不了,陈留旧部更受不了。”
第414章 桃花堰巧遇
其实这事,曹炟也调查了良久,但也没有什么头绪,而且上官夜的话也有些道理,当下便不再逼迫他。
“真相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不着急。”上官夜懒洋洋地说了声陬。
曹炟将那支桃木剑用布裹了,放在自己的身边,又道:“夏君没有找你吗?当年皇子们各有势力,夏君却是清白的很,若他现在让你归附于天烬,你又当如何?”
“你在考我?不过你够坦诚,有怀疑直接问出来,比那些暗中怀疑却不说,背后插刀的强多了。”
上官夜如此说着,对着曹炟竖了个大拇指,又继续道:“其实夏君找过我不止一次,甚至还直接找过公主,相信这些也瞒不了你的耳目,不必我多说,我怀疑夏君与公主之间,可能有着什么样的交易,但是公主比以前似乎变了些,对于夏君的到来并不热衷甚至还有躲避,如今公主府内设障频频,夏君手下那些武夫,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对陈留公主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至于我上官夜,我始终不能释然的是夏君的身世。夏君当初登基,拿的是先帝遗召,也就是说,众人都承认,他是先帝的第七个儿子,是七殿下,所以他有权力继承皇位。
但是为何,最后国号居然是天烬?为何他的国家,叫做天烬国?这不是间接承认他是天烬国后人吗?我是邾国人,陈留王是邾国人,陈留旧部也只可能给邾国人卖命,绝不可能听从于天烬国的指挥。”
曹炟听闻后,也是微蹙了眉头,沉吟半晌终于道:“你想知道他的身世吗?溻”
“自然想。只是他像是西天忽然冒出来的野蘑菇,实在没有办法打听到。”
曹炟却道:“他的身世,朕倒知道些。”
上官夜听闻,眼睛一亮,“愿闻其详。”
其实曹炟早就怀疑夏炚的来历,毕竟在邾国的历史上,十岁就能当郡王的人太少,而且还是孤儿寡母的情况下。所以在初时,曹炟便调查过有关夏炚的一切,他最早是居住在吴郡的,而第一次进入众人的眼帘,便是在他十岁之时被封候,一道圣旨下,被调去安平郡当候爷。
是以曹炟的调查主要是从吴郡开始,在夏炚出生的前一年,吴郡发生了好几件大事,但这几件大事都是串连相关的,此事初始就是,吴郡发生了一场瘟疫,疫情严重导致许多人死亡。
亦因为死去的人太多,渐渐地出现了一些比较诡异的事情,比如集体臆症,对月相拜甚至是一些女子集体聚集在悬崖边自杀的情况,事情闹得太大,身为皇帝的曹项便决定亲自去一趟,一是觉得皇帝亲临可以以自己的正气压住邪气;二是对于发生如此离奇的事情实在抱着强烈的好奇心,总之一句话,就是那一年,曹项到达过吴郡,并且居住了一段时间。
第二件事就是那一年,隔壁的柳郡发生狼祸,近千只野狼成群结队往前柳郡,连吴郡也受到波及,发展到最后,千只野狼围了吴郡和柳郡,在此关键的时刻,出现了一位高人,此高人传说中有可能是民间之皇杨筠松,一位正统皇帝,一位民间皇帝,在吴郡有会过面。
第三件事,就是第二年春,出现了一件怪事,一女子生孩子之时,其宅上空,出现两条金龙凌空飞舞的异象。
可惜的是,就在曹炟想要进一步调查的时候,吴郡遭遇兵祸,为掩其真相,竟与柳郡合二为一,成为现如今的吴郡。虽然郡子还是那个郡子,人却不是那时的人,除了记录在案的这些大事外,其他的记录都被销毁,知情人也全部被杀害。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夏炚出生于吴郡,并且因为出生的前一年,曹项的确出现在那里,所以有可能真的是曹家后人之一。
只是这件事疑点又太多,比如其实曹炟还查到,夏炚可能与杨筠松有些联系,而杨筠松严格意义来说,就是天烬之人,或者说是天烬之燕王后人。
而夏炚改国号为天烬后,明显是把自己当成天烬后人,而当年,杨筠松又那么巧的在吴郡出现过。
所以最后曹炟的判断是,夏炚是杨筠松之子的可能性更大些。
而现在的夏宫,若有杨筠松的支持,恐怕实力会更强些。
上官夜听闻后,略微有些惊讶,“杨公之子?有这个可能吗?而且早就听闻,杨筠已经去逝了。”
曹炟是亲眼看到过杨筠松的,杨筠松和霓兮,根本就是两个老怪物,而且杨公就是当年的燕王,虽然是天烬人却已经叛出天烬,如果夏炚是他的儿子,为什么反而要以天烬立国?这是让人百思不得解之处。
之后,曹炟觉得这个夏炚的身世,其实还有待再行调查。
当然这也就是自己想想,对上官夜并没有多说,而上官夜显然是抱定了一个宗旨,就是除非陈留王之案水落石出,否则不会将陈留旧部交出来。还有一件事就是,对于尉迟靖的身世,他也感到很疑惑,最近他派人查了很多有关尉迟靖的事,发现尉迟靖之前所说被追杀等事,基本是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tang甚至是连尉迟靖的出现也很突兀,好像她忽然就这么大了,忽然就出现了,之前的那些年,查不出什么痕迹。
不过上官夜不敢问尉迟靖,自从大阵归来后,他总觉得尉迟靖变得和之前有点不同了,她似乎有什么秘密,而且对所有的事,都抱了些怀疑的态度。
上官夜告辞了曹炟,回到陈留公主府,结果再次走迷了路。
堂堂上官夜又不肯求助于人,只个人在院子里逛了一个多小时辰,最后气得在风亭下坐下竭息。过了片刻,有个小丫头拎着篮子,送来了水和食物,“上官大人,这是公主叫奴婢送来的,公主说上官大人一定是饿了,所以吃过东西后,可以随着奴婢一起去见她。”
上官夜一把将蓝子掀翻,“谁要见她!我只是要回自己的房间好不好?这样子就是不想让我回来了,那我在外面重新觅一住处,不回来了好不好?”
说着他竟真的站起来,一幅准备离开的样子。
却在这时,听到咯咯的笑声,一转脸间,从花丛的后面转出来一个人影,纤细修长,一袭绿衣,水样水嫩,却于眉目间藏了些掩不住的精灵之色,却又眼眸沉沉,此时正捂着嘴巴笑得得意,“上官,连你都进不来了,那想必我这个地方也算是铜墙铁壁了,其他人也难以进入,这下倒可以好好睡些个安稳觉了。”
上官夜神色缓和了些,“有我在,还有白老爷子在,你早该放心的,却弄这劳什子阵,我都出入不自由了,万一出个什么事,怎么去救你?”
“求人救不如自救,我也不能老靠着你们。”
尉迟靖说着,走了过来坐在上官夜的对面,上官夜发现她腰中挂着千年龟壳,手中却把玩着六枚铜钱,那模样倒与曾经的安歌略有些像了,安歌以前不爱将铜钱拿在手中把玩,每次用它们也都显得很郑重。
“看来,你对这风水术数之术果然着迷了,要变成第二个安歌了。”上官夜意味不明地道。
“是吗?”尉迟靖不否认,也不承认。
上官夜见她只是笑笑的,并不想深入此话题,于是又道:“你弄这些花样,是否老担心有人来杀你,到底何人要杀你?”
“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
说到这里,又道:“你若实在不喜欢,我撤了也行。”
对于她这么好说话,上官夜一时不能适应,又道:“当真撤了也行?这可是你这段时间的心血。”
“我总不能一辈子将自己这样包裹起来。上官,其实这两天,我想通了一件事,虽然把自己放在茧子里很安全,但这样活下去的话就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是虫了,本来我亦是打算要把这些个撤下去的,你说的对,我相信你和白老爷子都会保护我,而我也应该自信自己也能保护自己。”说到这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说起来,自从大战过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去透透气了。
第二天,她果然就把**阵给撤了,院子里一片吹呼声,许久没有放心大胆走过路的奴才们都跑得像兔子一样的快,撒起欢来。
连白老爷子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尉迟靖见他们那样的开心,方才觉得自己这段日子过得荒唐得很。
那日,正好是踏春之日。
尉迟靖邀请上官夜陪着自己去踏春,上官夜欣然应邀,一番准备之后,就出了府门。
路上,上官夜道:“听说在汾城,踏春最好的地方是桃花堰。”那是,一条由烟雨河分流出来的支流,在汾城外聚积成一个小小的湖,不知道什么时候,湖的周围种满了桃花,便将此湖及此桃花林统称为桃花堰了。
尉迟靖点点头,其实她也早闻得桃花堰大名,只是尚未去探过而已。
马车转了方向,往桃花堰而去。
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比想象中的热闹些,桃花林周围有些卖编织的很精美的草席及风筝和风车的,还有些卖春季凉食的小摊儿,绿色的凉团子和洁白的米糕都很受欢迎,另外还有些卖丝绢和桃花签的小摊儿,一溜地摆开,人尚未接近到桃花林,已经感受到了这种热闹的气息,远远看去便令人心喜。
浅绿色的草地再往上,便是一长片如云的粉丝,阳光明媚,天气晴朗,蔚蓝的天空气,这片桃花林倍增诗情画意。
尉迟靖深深地叹了口气,空气中似乎已经布满了桃花特殊的气息。
“果真是个好地方!”
二人买了些吃食和风车,又买了一个大风筝,就进入了桃花林。
林内比起外面的热闹,显出几分含蓄的羞涩,不时遇见的青年男女,躲在林内某处地方蓄蓄而谈,见到人过来,羞涩地转过目光不敢与人对视,尉迟靖看得有趣,遇到大胆能与她对视的,她便跟人家摇摇手,点点头,一幅友好派头,反而惹得上官夜有些尴尬。
走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才穿过桃花林,看到那个小湖,冬天大概是冻住的,现在春水花开,只见是深绿、深蓝,却又清的能看到水底的小鱼儿,湖并不大,但是倒映着粉色
的桃花林,简直美到不像话。
尉迟靖拿了草席铺在地上,一屁股坐下来,享受这春日的轻风与阳光。
上官夜摆弄着手里的风筝,问道:“要放起来吗?”
尉迟靖嗯了声,上官夜便猛地将风筝扔起来,又恐它落下,双掌往头顶一举,风筝笔直地飞起不少,上官夜将风筝线拉紧,就这么一下子放飞了起来,风筝很快在风的作用下越来越高,于是一只黑色的大蜘蛛就这样,在天空中虎视眈眈地瞅着地下的人们,上官夜觉得这黑蛛蜘很不顺眼,道:“人家放风筝,都要放蝴蝶啊,蜻蜓啊,你放风筝,怎地就非要选大蜘蛛?”
尉迟靖不甘示弱地白他一眼,“那人家放风筝还要跑跑跑,你放风筝,是一掌就推上天了,太没趣了。”本来她刚才还打算看看他跑起来的样子的。
上官夜萧洒地扬一下头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是想看我出糗,不过我堂堂上官公子,怎么可能给你嘲笑我的机会。”
“上官公子果然是厉害极了。”一个娇滴滴又温柔的声音传来。
尉迟靖与上官夜一起回头,便见尹彩玉与曹炟二人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看起来他们来了有一会儿,却是在延湖散步。
说话的是尹彩玉,曹炟也静静地看着他们。
尉迟靖的目光与之一触即分,笑嘻嘻地走过来,向尹彩玉道:“彩玉小姐,你别乱赞他,否则他越发骄傲了。若人人都像他那般放风筝,还有何趣儿?而且我觉得我选的这个风筝当真是很漂亮,对不对?”
尹彩玉看了眼曹炟,发现他神情平静,似乎此情此境他真的只会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而不会计较何事。
尹彩玉因此胆子大了些,道:“这蜘蛛的风筝吗,有趣是有趣,就是嫌太可怕了些,大家都说,风筝飞上天空是为祈福的,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乐,但只怕上神若看到这只黑蜘蛛,都被吓走了呢!”
尉迟靖笑道:“上神若这么容易被吓走,便也没资格当上神。”
尹彩玉张了张口还想反驳什么,然而组织不起语言,当下只是沮丧地跺了跺脚,“皇上,公主每次都惯会欺负我!”
曹炟却道:“朕对上官公子放风筝的方法倒颇为推崇,简直利落。”
尉迟靖点点头,没有反驳。
大约是觉得无聊,六枚铜钱在手里癫啊癫的。
尹彩玉眼睛一转又道:“听说最近公主在学什么风水术数,这六爻之卦相对来说只是小儿科吧?据说能够爻出最近半个时辰会发生的事,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尉迟靖反问道:“莫非尹小姐想试试?”
尹彩玉道:“自然是要试试。”
尉迟靖道:“没有彩头,不好玩。”
尹彩玉脱下手中的玉手镯,“这个如何?若是你真能爻出我一个时辰之内会有何事,那么这个玉手镯便是你的。”
尉迟靖想了想,道:“这彩头太小,懒得费精神。”
说着真就懒洋洋走到草席上重新坐下,摆出一幅赏风景的模样。
“你——你可知,我这手镯可是上好的羊脂玉手镯,便是千金也难得,你居然还嫌彩头儿小!果然是没有一点儿——眼光的。”其实尹彩玉一直觉得,尉迟靖是个没有什么教养的野丫头,若不是靠着父辈的一点余荫,现在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公主之位,而她的父亲其实又早已经不在世,实在不知道她整天在牛什么。
说着走到她的身边去,又用激将法道:“我看你是学艺不精,不敢了。”
“谁说我不敢?不敢的话我还配叫尉迟靖吗?只是彩头儿真的有点小。”说着目光却落到她手上的一只草编蜻蜓上,“这样吧,若我赢了,你便把这只蜻蜓给我如何?”
“这——”尹彩玉犹豫了下,看了眼曹炟。
原来这可是刚刚曹炟买给她的。
这时上官夜适时走了过来,将黑蜘蛛风筝的线交到曹炟的手中,“皇上,即是微服出宫,想必不必摆皇帝的架子,帮我放会几筝吧。”
曹炟淡然一笑,接过了几筝。
上官夜便围到二女跟前,道:“一个草编风筝有什么好玩的?不如那玉手镯。”
尹彩玉道:“上官公子果然识货。”
听得尉迟靖道:“看来,这草蜻蜓果然不如玉手镯值钱。”
尹彩玉却又道:“也不能这么说,不过,不过——”她再看了眼曹炟,最终一咬牙,将那草编蜻蜓一提,“好,就这么说定了,但是我相信这草蜻蜓最后还是会成为我的,因为你赢不了。”
尉迟靖道:“为免公正,草蜻蜓暂时由上官保管如何?”
尹彩玉犹豫了下,还是将它交给了上官夜。
上官夜拿在手里半晌,并未觉这东西有什么好。
尉迟靖开始爻卦,只见她摇卦的模样及卦钵往下一洒的模样,与当年的安歌倒是一般无二,站在
他们不远处的曹炟看着,居然小小地走神了下。好在这时其他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卦上,并无人注意到他。
尉迟靖看了下这卦,拧眉道:“尹姑娘,您在一个时辰内,最好是离开桃花堰,因为这里今日是你的凶地呢。若你不离开,必将发生让你终身难忘的悲惨事情。”
尹彩玉听了,噗嗤笑道:“公主,你这次输定了。莫说我从小长到这么大,这么多年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令我终身难忘的悲惨事情,更别说在今日,事情怎会那样的巧?”要知道今日是她难得高兴的一日,第一件事就是,皇帝居然答应她,出来与她一起踏青。
第二件事就是居然在踏青的时候遇到了尉迟靖,尉迟靖只能与自己的随从上官夜踏青,而她却可以与皇上踏青,孰轻孰重不是很明显了吗?
第三件事,便是如果能在打赌这件事上,赢了尉迟靖,那么今日的人生该是多么的完美,又哪里会有悲惨的事情发生呢?
尉迟靖也不言语,只摇摇头略微有些同情地道:“我都已经提醒你了,你还不赶紧跑,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可不能怪到我的头上。”
“放心,今日你绝赢不走我的草蜻蜓的。”
尹彩玉说着,把黑蜘蛛的几筝线接过来,塞到尉迟靖的手中,“既然你这么喜欢黑蜘蛛,就继续在这里放这只黑蜘蛛好了。我呢,还要陪着皇上去那边儿走走,反正一个时辰后我们还在这里见,介时我若好好的站在你的面前,你可有什么说法吗?”——题外话————感谢倩tracy、莫一冰、anglem、xzydawn等亲赠送月票和荷包,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还有139****3181亲说的有关于安歌的一些见解我觉得很独特而且也说得很准确,内容如下:“所有的人都会统一起来,最后在一起的会是新生的尉迟靖咯,她现在是自由的,沈婥受制于命运,安歌受制于爱情,估计只有尉迟靖是不受制于命运也不受制于爱情,她只为自己意志而活,她真真正正为自己而活。”非常感谢亲如此的理解,赞叹!感谢亲的支持爱你!
第415章 做皇帝的女人也没什么好
尉迟靖笑道:“今日若是我输了,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真的?”
“自是真的。”
“好,不许反悔!”二女的手掌击在一处,这赌约算是立下了。
尹彩玉与曹炟又继续往前走去,上官夜盯着二人背影远去,紧张地在尉迟靖耳边低吼道:“你真愿意让她提一个要求啊?若她的要求是,从此让你不要出现在和帝的面前,或者是,不要再当公主,或者是,从这里跳到湖里去死,你都愿意吗?”
“那有什么,反正你会保护我的啊。”尉迟靖理所当然地道蹇。
上官夜拍拍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大了?他可以阻止别人来作死她,可是阻止不了她自己作死自己!
上官夜可再没有心情放什么风筝了,特别是那个黑蜘蛛造型的风筝,乍然被人看到的确能吓人一跳,他躺倒在草席上,心里打定主意,若是今日尹彩玉真的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只能冲到前面去挡着了。
尉迟靖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还哼起了清歌。
君莫嫌丑妇,丑妇死守贞。山头一怪石,长作望夫名。
鸟有并翼飞,兽有比肩地行。丈夫不立义,岂如鸟兽情。
并不是多么好听的曲子,甚至还有规劝责备之意,但是被尉迟靖轻柔的唱出来,反而使人完全不关注此清歌的内容了,只觉得那声音婉约好听,上官夜回首看着她,她面容柔和地看着湖的对面,那里也有几队人马刚刚踏青而来,看起来排场还不小。
上官夜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果然是难得,就这样听听尉迟靖唱歌儿,卜卜小卦,赏赏桃花,也真是蛮有意思。
他心里一松,便彻底的放松下来,望着绽蓝的天空,偶而飞过的群鸟。
尉迟靖则自己去折了支桃花,插在耳边,望着水里的倒影,忍不住嫣然一笑,状若桃花。
正好曹炟远远过来,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尉迟靖面容妍丽,比之桃花还要诱人,一时间不由地愣住了。
……尉迟靖回眸间,便看到了曹炟,没发现尹彩玉跟在身边,疑惑地问道:“和帝,尹姑娘呢?莫不是知道自己输了,不敢来见我?”
“她遇到几个朋友,朕让她自由去会友了。”说着也向对面看去,尉迟靖这才发现尹彩玉果然是在对面儿,正被几个女子围着恭维,还有两个男子,意味不明地站在不远处,看他们的衣饰打扮,该也是官家儿女,今日踏青却是巧遇,尹彩玉显然也看到了对面的尉迟靖和曹炟,一时心里有些不高兴,对其中一个女子道:“香凌,你看见那位所谓的陈留公主了吗?”
被称为香凌的,是汾城知府阮和光的女儿阮香凌,以前邾国没有迁都汾城的时候,这阮香凌家也算是汾城第一官家,后来因为曹炟的到来,皇宫中聚集了很多比知府大上几级的官员,因此虽然阮和光仍然是知府,他及其他的家人,却也尝到了些篱下的滋味,这汾城变得不像以前的汾城了,而知府变得像是七品芝麻官了。
阮香凌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将来的皇后,倒也是有几分巴结的,道:“陈留公主我早已经见过,若说容貌不差,但比起姐姐来仍然是有些差距,而且孤身一人,若不是皇上对她高看一眼,她哪里会拥有自己的公主府?而且所谓公主这个身份,怕也没有几个人承认吧?”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竟然面不改色,说的跟真的一样,惹得尹彩玉捂着唇笑得很是开心。
“香凌,你果然通透。”
却又接着道:“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想要勾引皇上。”尹彩玉神情中闪过愤愤不平,阮香凌哪有看不懂的?其实陵香凌也曾近距离见过曹炟,一头白发不但没有使他魅力稍减,反而使他与众不同,身上更增天生的王者气息,与尹彩玉结实之初,便已经打下主意,介时若能够因了尹彩玉的关系,也到曹炟的后宫中,占得一席之地,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可是从始至终,曹炟似乎从未正眼瞧过她,反而对尉迟靖照顾有加。陵香凌亦是早有不服气,这时道:“这种贱人,得好生教训她一下子才好。”
阮香凌之兄阮剑生,年龄大约二十四岁左右,却也生得方面剑眉,一派稳重之色,见尹彩玉和阮香凌一直交头接耳,目光又频频看向对面曹炟和尉迟靖,已然觉得有些失礼,继而见两人都一副愤恨的模样,便觉得不能不管了。
这时走了过来,笑道:“你们二人,在商量着什么呢?”
尹彩玉的脸上刹那间换上温婉笑容,只笑望着阮香凌。
阮香凌则还是一脸愤怒,道:“哥,我看着那尉迟靖讨厌得很,我们要想办法好好的给她个教训才是。”
“胡闹!”阮剑生语气稍微重了些,“闺中女儿,怎可这样嫉恨她人?别说你还没去做,便是这样想想,也给父亲丢了脸。”
“哥,你——”阮香凌跺着脚,对于阮剑生这样子责骂自己,感到羞愧难堪。
阮剑生又将目光转向尹彩
tang玉,神色却是柔和了很多,“尹小姐,我这个妹子不怎么懂事,说话向来不经大脑,还望尹小姐别放在心上。”
尹彩玉见阮剑生目光深情款款,分明对自己在意。
竟是嫣然一笑,“阮大哥多想了,我和香凌是蜜友,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所以她才能在我的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并不怪她,反而觉得她敢爱敢恨,当真是直爽的令人羡慕得紧。”
说着话,却是往旁边桃林里走了几步,转身看向阮剑生,眸光生羞,阮剑生的心怦然一跳,便往前跟了几步。
二人便这样,走走停停,到了稍微僻静处。
尹彩玉这才轻唤了声,“剑生哥。”
阮剑生原本平静的脸上,不得不起了些涟漪,“尹小姐,我——”
“其实,剑生哥对我的好意,我能感受得到。”
阮剑生的脸蓦然红了。
尹彩玉又道;“以剑生哥这样的好男儿,彩玉心里当然是极喜欢的,可惜彩玉这一生,命运早已经注定,不是自己能够把握的。”
阮剑生的确对尹彩玉有心思,在第一次见到尹彩玉的时候,便被她的容貌气质所俘虏,后来总是想办法能够与尹彩玉有意无意的“巧遇”,就如同今日踏青,其实亦是阮剑生提前得到了消息,才来的,果然遇到了尹彩玉,让阮剑生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与皇帝在一起,若说尹彩玉与皇帝,那就如同天造地设的一般,阮剑生远远地瞧着,只能心里羡慕和不平,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尹彩玉给揭穿。
“尹小姐,我——”
“以后没人的时候,叫我彩玉好了。”
阮剑生愣了下,接着却是释然,深情唤了声彩玉。
却见尹彩玉望着对面,忽然神色大变。
阮剑生也往对面看去,只见尉迟靖正用千年龟壳盛了些水,与曹炟还有上官夜,头对头观察着什么。
阮剑生和尹彩玉离得远,自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觉得他们过于亲密。
阮剑生也皱起了眉头,无论如何,尹彩玉才是将来的皇后,尉迟靖如此这般,的确是有些过了的样子。
而其实,尉迟靖和上官夜及曹炟,正在观察水里的铜钱。
按道理说,铜钱沉于水,是不可能浮动起来,但是在这个千年龟壳底,浅浅的水中,那枚铜钱居然在缓缓的转动,尉迟靖不断地将千年龟壳变幻方向,而铜钱上刻有箭头的那一端,却始终指着同一个方向,尉迟靖笑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简易司南器,如果再遇到辩不清方向的时候,用这个方法,就不会再迷失方向了。”
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上官夜道:“公主,就这点本事也值得炫耀?莫说它制作起来要求很高,需要千年龟壳和特制铜钱,便说这湖水,也不是哪里都有的啊?若是在沙漠中迷失方向,连喝的水都没了,还哪有用来玩这个的水?”
曹炟是吃过沙漠的苦头的,当下点点头,“上官说的有礼。”
尉迟靖丢给他一个白眼,“和帝,你何时变成应声虫了。”
“你——”曹炟气结,他明明是真的觉得有理好吧!
上官夜又道:“而且吧,这司南器也不是什么稀奇物儿,现在汾城各小摊贩上都有卖的,几纹钱一只,若是想进沙漠,自可多带几只,又便宜又好用。”
“是吗?既然如此,为何大家会困在阵中,三迷五道的?”
“那是因为你们这些风水术数师做了手脚,自然司南器就不好用了。”
“上官说的有礼!”不知道曹炟是不是想要故意气一下尉迟靖,这次坚决站在上官夜的这边,他说什么他都说有礼。
尉迟靖气得又瞪他一眼,“应声虫!”
这次曹炟却像没听见一样。
尉迟靖无奈,又道:“你们信不信,不管在什么样的阵中,我这个司南器都不会迷失方向,以后我更不会迷失在阵中。管它什么厉害术阵,只要搞清楚方向,还怕走不出来吗?”
“你可莫要吹牛,到时候万一再有人向你挑战,这次可没有代宏文在旁助你。”
“我不怕,因为我什么都学会了。”
“你从哪儿学的?你再学有代宏文厉害?当时,代宏文不也迷失在阵中?”
尉迟靖神秘一笑,却是不回话了。
原来上次在况离巫灵珠的帮助下,她回到前程往事,虽然对于她的记忆恢复原状并没有产生什么帮助,但她在“前程”中,滞留了好几年,从沈婥下山直到她死去,这几年间尉迟靖对她的一切都无遗露的看在眼里,自然也包括她卜卦布阵及读的书等,所以虽然在现实中只短短两日,她的风水术数法却是大为精进。
回到汾城后,又花了一些时间加以巩固,并且亲自设置了陈留公主府的迷失阵,连上官夜都能迷失在其中,常常找不到回房的路而生气,所以她是真的进步很大,很成功,只是此刻,眼前的两个男子并不知晓而已
,知晓的那个人代宏文又没来得及告诉众人真相,就离开了。
尉迟靖也不欲多解释,毕竟况离为何要让她去前程往事走一次,还是个迷,而她自己觉得,身边的迷越来越多了,很多事自己都搞不清楚,既然这样,有些秘密还不如自己留着。
她在沈婥活着的那个时空里,看到了沈婥与曹炟这么两个厉害的人物,却迷失在森林中,差点失去性命。
后来她从前程中走出来,回到陈留公主府,又发现传说中的君山大阵也好,还是那日与齐国人对阵也好,最关键影响输赢的事情,便也是方向的事情。人一进入阵中,首先便是迷失方向,没有了方向,判断失误,触发阵眼,才会不断地触发机关,让人受到伤害。
若是有一个不让人迷失方向的司南器,又会如何呢?
所以她刚才让曹炟和上官夜看的这个简易司南,可是她经过了很多的试验,又打开自己的大脑任其胡思乱想,这才能够成功的。她相信自己这个司南器,在任何的大阵中,都可以保证自己不迷失方向。
可惜现在也没有什么阵式,因此也没办法证明给他们看。
而曹炟和上官夜明显不信。
她悻悻然收了千年龟壳和铜钱,显出独在高处无人解的孤独状。
却听得曹炟忽然道:“用别的东西可代替吗?朕觉得这个司南肯定如公主所说的这样厉害,只是这千年壳龟和特制铜钱比较难得。”
“你不会是想收回这两样东西吧?”尉迟靖忙问。
“当然不是。”曹炟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他想说,他是支持尉迟靖的,也相信她的话,只是做司南定是要求极高,若是可用别的东西代替最好。
却听得尉迟靖道:“你不是想收回便好,其实怎么用别的东西来代替,这个我还没有试过,不过和帝,您是皇上,万一遇到这种需要司南的事儿,找我便好,我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对面一阵惊叫声。
几个转过目光往对面看去,只见湖水里正有个女子在扑腾,而一个男子此时不顾一切地跳入水中。
因为离得太远,其实并不能看得清面容,但从衣饰判断,也知道落入水中的那个人是尹彩玉。
尉迟靖叹了声,问曹炟,“和帝,现在可还没到一个时辰,你得为我做证。”
“你早推算出来,她会落水?”
“早上给她卜的那一卦,其实是震卦,按照一般释意,乃是雷声不断,惩戒邪恶的意思。按照我的解释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而已,今日是春阴历二月二,乃龙抬头,水性之日,因此若有惩戒之神自然是龙了,那么出事在水中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此卦还有一层意思,便是若无邪恶心思,便可躲过,我猜着这位尹小姐,必是动了什么邪恶念头,才会遭遇此事。”
“那她会死吗?”曹炟语声淡淡,而且从尹彩玉落水至现在,他并没有急去去救她。
“死倒不至于。”尉迟靖说着话,只见阮剑生已经入水,将尹彩玉往岸边拖去,因为尹彩玉惊慌至极,不断乱拍打,阮剑生的脸上挨了好几下。
“和帝,那可是您的未来皇后,您还不过去看看?”
“自有人去救她。”果然,在尹彩玉即将到岸边的时候,岸上已经聚集了好几个侍卫,将阮剑生和尹彩玉一起扯了上来,阮剑生在岸边大口喘息,而尹彩玉则在那里不断地呕着,吐出嘴里冰凉又带着腥味的湖水。
“原来,做皇帝,连女人都可以给别人照顾着,所以,做皇帝的女人,也没什么好。”
曹炟见尉迟靖面上似乎有嘲讽之意,却忽然自嘲地笑了下,“对,的确是这样,做皇帝的女人也没有什么好。”
说完后,便站起身来,往对岸而去——题外话——亲爱的们,今日还有一更~
第416章 毁去书局的真正凶手(二更)
而尉迟靖和上官夜也紧随其后,就在他们快要赶到尹彩玉身边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一群女子,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手中还拿着摇鼓,一边笑,一边跳,一边疯狂地唱着什么,看起来欢乐极了,她们的头上都插满桃花,无疑亦是冲着桃花和踏青而来,不过应该是少数民族,显得更加热情,他们一过来便将上官夜和尉迟靖冲开,混乱之中,忽然有人道:“是夏君要找姑娘,请姑娘跟我来!孵”
尉迟靖本来不想去,但觉得那人手虽然纤细却非常有力,硬扯着她进入了桃林,上官夜则被一群女子围住,人家又是敲鼓又是洒花的,弄得他视线不清,等从那群女子中出来,发现尉迟靖已经不见了。
而曹炟显然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只是这时已经走到了尹彩玉的身边,尹彩玉狼狈地爬起来,头上还沾着几根水草,满脸泪痕,猛地扑在他的怀中,“皇上,彩玉好冷!”
曹炟感觉她的确是瑟瑟发抖,一边道:“怎地如此不小心。”
一边却抬头看着四周,尉迟靖,似乎不见了。
……
尉迟靖被扯到桃林一处僻静处,只见四处桃花如云,一白衣人由桃花中走出来,面容英俊,目光深沉,却是许久未见的夏炚。
尉迟靖有些不自然地道:“原来是你来了。”
夏炚嗯了声,走到他的面前停下,上下将她打量一番,微笑道:“许久未见,你似乎变了些。”
尉迟靖眯眼一笑。
这次她没有否认自己的变化蹇。
夏炚又道:“朕早听说,这桃花堰极美,当初我还是郡王的时候,便想着如果有机会,定要来这里看看。结果到现在才有机会和时间过来,当时便想着,若是能在这里遇到你也是好的。”
“这桃花,也就那样吧,也没多美。”尉迟靖说着,百无聊赖地甩着手,走到一棵桃树下,随便折了枝桃花在手中把玩着。
“夏君,这次你过来,是有何事?”
“其实我来到这里已然多日,之前想让人将你约出来,谁知道你在院子里设下迷失阵,我的人进去好几拨,差点都出不来了,更别说给你传信儿。靖儿,你的风水数术方面,似乎精进不少,这么短的日子能学成这样,真是令人诧异,莫非是有什么奇遇?”
“嗯——若说,代师兄教我学术,这算不算是奇遇?”
尉迟靖想着,有些事还是说出来的好。
夏炚听闻,一笑,“自然算是的,代宏文此人颇有才,靖儿能师从于他,的确是一个奇遇。”
尉迟靖点点头,“可惜他已经——”
夏炚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人生在世,生死离别乃是常态,代宏文的事情,朕都已经知道了。”
尉迟靖想起代宏文的好,终究还是有些黯然,眼眸里甚至有些许泪花,惹得夏炚有点自责,不该问这些话的,毕竟是他将她放在这里,就该信她才对。当下又转移了话题,“靖儿,还记得当时你来到邾国的初衷吗?”
“记得,寻找真相,为父报仇!”
“靖儿记得就好,刚才远远看见你与和帝神态亲密,二人俨然好朋友般,朕是真的担心靖儿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衷,这次来找你,其实也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害怕耽误的久了,反而使你误入歧途,和帝此人最会收揽人心,很多事都是表面上的,但其人城府很深,靖儿切莫要上他的当。”
尉迟靖对曹炟的认识与解读,其实也蛮复杂的,在亲眼看到沈婥从下山至死亡的前程往事中,她认为曹炟并不是个坏人,他的杀戮之名也是有人刻意造就,很多时候他只是自保而已。
不过她当然不会傻到说出自己的感受来,只道:“放心吧,我不会轻易上当受骗的,但是夏君,你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那是什么事?”
夏炚神情凝重,“只怕这件事却是——”
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她猜测道:“难道是与尹军有关吧?夏君还是想找那君军的军事布防图和内部结构名单?”见夏炚依旧沉吟,她道:“其实这两样东西,我觉得要不要都无所谓,尹铉与曹炟之间并非众人看到的那样和睦,两人只是因为利益关系才合作,而且尹铉的野心很大,只要夏君能给他他想要的,他自然就会倾向于夏君,无非夏君亲自动手,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夏炚错愕,“原来靖儿并非对政治一无所通,有些事还是注意到了。靖儿分析的对,这两样东西目前并不重要了,原本他们内部如铁桶一样,但是自尹白山死后,这铁桶也有了缝隙,我们现在并不需要这东西了。”
“那还有什么事,令夏君烦恼呢?”尉迟靖听说他不再逼自己去寻找那两样东西,内心里其实是松了口气。
“是有关于你的。”夏炚终于说了这么一句。
尉迟靖哦了声,怔怔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夏炚继续道:“这段时间,朕派人多方查证,对于当年陈留王之案,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
tang迹,而这竟关系到陈留旧部的归属问题和陈留王冤案的最终真相。”夏炚说到这里,便停住了,轻轻地握住了尉迟靖的手,发觉她的手微凉,显然心头亦是紧张的。
“夏君,我需要的是证据,如果没有证据,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实难定论。”尉迟靖问道。
“就是证据。而且这两份证据,现在有可能都在和帝的手中。一份是有关当年的调令。当年陈留王之所以遭遇满门抄斩,是因为与戎卢的大战,长胜王尉迟风率领十五万大军,在戎卢与邾国的边境铭河之端进行大战,但是因为有人出卖了邾国大军布署的秘密,而导致十三万将军死于铭江之端。”
尉迟靖对于这个故事已经很熟悉了,接着道:“后陈留王率残兵回国,被人揭发乃是坚守自盗,将军事秘密出卖给戎卢的人,正是陈留王尉迟风。”
夏炚点点头,“当时是有理有据的,但是在陈留王一家被杀后,有人对证据提出质疑,也就是那时候,官文库忽然遭遇火灾,有关陈留王一案的所有资料都被烧毁。”
“这应该更证明,陈留王一案有疑点。”尉迟靖有些激动地道。
“没错,陈留王之案后来之所以被默认为是冤案,而曹项在临死之前,也以此事为悔,然而其实真正的罪魁祸首,便是那个制造伪证,陷害陈留王之人。天下之案件,没有完美到完全没有漏洞,还是有人寻着蛛丝马迹找到了此案的真相,只是那时候,揭露之人已经势力雄厚,真相说出来,只怕引来的只是杀戮,是以知道真相之人,将此事编注成为一本传记,书名为《王传》。”
尉迟靖的神情微变,“居然有故事版本留下来?那么,现在此书还有留存否?”
“此书初印之初,是安阳城内一家很小的书局内,但是刚刚印好尚未投入市场,此书局就被查抄,书局内的所有书籍均被集中烧毁,书局的所有工作人员及相关人员,都被秘密处死,所以世人只知有这本书,却从未读到过这本书,甚至时间过去久了,便干脆忘却了这件事。”
“可是,你记得此事,并且还提起此事,想必你一定知道,此书哪里还有留存。”
“靖儿你果然聪明,你可知,当年毁去书局的人是谁?”
尉迟靖稍微沉吟了下,蓦然抬起眸子,“莫非是和帝?他向来有杀戮之名,查抄书局将书局相关人员全部秘密处死,怎么看怎么像是曹炟的风格。”
“靖儿,你又猜对了。但是,有人说,那本书并没有完全被毁去,曹炟有私留一本。”
“这么说,只要我找到这本书,必然就真相大白。”
“对极了,而且书中还暗中指引了陈留旧部的归属问题。只要找到这本书,相信不但真相大白,靖儿你将率陈留旧部何去何从,也该明了。”
此书局既然是曹炟所毁,难道陈留王之案真的与曹炟有关?
尉迟靖心头已然有说不出的震动,当下只道:“谢谢夏君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消息,我会想办法找到这本书的。”
“靖儿,但是此书被曹炟保存多年,也未曾泄露,想必其中牵涉的事情极复杂也极大,一般人等是很难得到这本书的。我真是害怕——”夏炚第一次露出一抹怯懦的情绪,“其实,我们可以把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办,靖儿可随我回夏宫等待消息。”——题外话————谢谢wwspyl2、13898126326、13898126326、13898126326、舒子仲肥、倩tracy等亲赠送月票、荷包和钻石,钻石集结到六十个了,不容易啊。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爱你们:)~~
第417章 打回安阳便会封后
“不,此事必须是我自己办,曹炟此人,很是紧惕,后宫至现在依然空虚,而这本书如此重要,恐怕若不是能够近得他身之人,是无法取得的。而他身边的侍卫却是常换常新,连近侍亦是如此,我等不及了,等待真相就是受折磨,我要尽快知道真相才能够真正的进行取舍,而且,夏君,其实我也知道,你和他们一样,都想得到陈留旧部的支持对不对?纺”
夏炚被道破心事,惭愧之下,背转过身,“想必你也听说了,如今曹炟与我之间,恐怕马上就有一战。而曹炟有尹军的帮助,我们的势力如今是相当,陈留旧部的归属于我们来说都很重要,对于我们的胜负起了关键性的作用。但是我不想逼你,我只想找出真相,由靖儿你自行选择,介时,若靖儿选择了曹炟,我夏炚,亦绝无怨言。”
“夏君,你是真君子。只是陈留旧部其实并不在我的手中,而真正握有陈留旧部之人到底是谁,连我都不知道。”
夏炚却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送入到她的手中。
“这是——”看着那奇特的花纹,尉迟靖疑惑问道。
“这个令牌,想必可以助你找出陈留之人。”
至于令牌如何得来,夏炚却不好说了,这其实是当年姬烨妤送给安歌的,要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出示此令牌必有人助她。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至最后安歌也没有动用这个令牌,大概是觉得此令牌重要,她是擅占卜之人,也有可能觉得此令牌带来的力量,恐怕是她难以掌握的,因此到最后,她也只当是一件纪念品藏于身上,后来安歌跳下城楼,此令牌自是落入到了夏炚的手中。
如今他又在这个时候,将令牌物归原主,当然是想用此令牌引出真正的陈留握权人。
尉迟靖收了令牌,道:“我知道了。”
看看天色似乎已经不早,而且听到了上官夜正在唤她的名字,尉迟靖道:“你走吧,若是被他们看到我和你在此相会,让那和帝产生一丝丝的怀疑之心,我也大可不必再费心思去找什么《王传》了,因为他绝不会让自己不信任的人,接近于他。”
夏炚点点头,忽然将尉迟靖搂在怀里,尉迟靖想要挣扎,但觉得他用的力气很大,当下只能任由了他瓯。
听得他在她耳边道:“靖儿,你是命是我救的,你的人是我的,你要等着我,总有一天,你定会心甘情愿的嫁给我,而我会亦会光明正大的来接你,用世上最豪华的仪仗队,接你做我的新娘。”
尉迟靖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听着这柔情话语,心中情绪颇为复杂,只是轻轻地嗯了声。
夏炚说完,又轻轻地吻了下尉迟靖的额头,“还有,《王传》很可能藏在曹炟的秘密书库中。”
耳听得上官夜的声音越来越近,夏炚纵有千般不舍,也只能放手,他倒退着往桃林更深处而去,直到消失在彼此的目光中。
上官夜看到尉迟靖的时候,尉迟靖笑嘻嘻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他。
“上官,这里的桃花可真美。”她做出欣赏桃花的模样。
上官夜狐疑地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周围除了桃花枝桠在风的作用下有些簇簇的声音,并没有其他的异常。
“公主,你没事就好。”
“我当然没事。”尉迟靖笑笑,看到他手里的草蜻蜓,使伸手拿了过来,“这个已经是我的了。”
想到刚才尹彩玉的狼狈样,上官夜也不由笑了下,“不错,是你的了。”
二人再走出桃林的时候,只见曹炟与尹彩玉一行,已经行到近前,尹彩玉的身上披着曹炟的披风,整个人楚楚可怜地缩在曹炟的怀里。其实她那会,看到了曹炟和尉迟靖头对头观察着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要立刻跑过来制止,而阮剑生则觉得她这样携怒而去,只怕会闯出祸来。
于是答应她会为她出气,但她首先要冷静,没想到尹彩玉一听,要他立刻为她出气,说着还走到湖边,说若他不能实践他刚刚说过的话就是个骗子,又说自己的夫君恋着别的女子,爱着自己的男子又是个窝囊废,还不如死了算了。她如此闹腾,无非就是想让阮剑生尽快想办法惩治一下尉迟靖,大概是演戏演的过头了,没注意到脚下,就在阮剑生万般无奈的时候,她脚下的泥土松软滑下,连带着她整个人也跟着跌入湖里。
她今日的确是很惨,很狼狈,春寒料峭之下,整个人冻得脸都有些发青,但是看到尉迟靖,却还是勉强大方地笑了下,“公主,今日你赢了。”
尉迟靖挑挑眉,似乎并不介意,只道:“承让。”
却听得尹彩玉又道:“只是,那草蜻蜓,却不能送给公主,彩玉愿意用这只羊脂玉的手镯换回那只草蜻蜓。”
“尹小姐要食言?”尉迟靖可没打算退让。
“并不是公主想的那样,只是——咳咳咳——”她话未讲完,已经咳得抖成一团,那模样简直是下一刻就会死去一样。
“那草蜻蜓原是,原是皇上送给我的礼物,我自是应该珍惜——咳咳咳——
tang咳咳咳——今日若不是公主逼迫,我亦不会用此来用彩头,事到如今,赌约算我输了,可是这彩头,我愿意用千金孰回——咳咳——咳咳——”
“输给我了,便是我的,要不要孰掉它,也是我的自由。”
尉迟靖说到这里,看了眼曹炟,又道:“再说我若把它卖了,倒显得我贪才好利,所以,尹小姐莫要为难我了。”
听了她的话,尹彩玉忽然向曹炟跪了下去,“皇上,是彩玉的错,不该如此自信,竟输掉了您送给我的礼物,彩玉羞愧难当,有负圣恩,无颜再见皇上——”说到这里,居然忽然挣脱他的怀抱,又往去跳湖,结果刚跑了两步,大概是过于虚弱,便扑到在地晕了过去,反而将阮家兄妹吓得够呛。
曹炟的目光却落在尉迟靖的身上,“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不喜欢目睹别人的惨样,总归要给人家留上几分颜面,所以自动躲开,去那边欣赏桃花了。”
曹炟见她说的坦然,目光并无躲闪,一时间反而有些无言以对。
又道:“这草蜻蜓多的是,随处都有,你这次却是亏了。”
“我也觉得。”尉迟靖笑笑的。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彩玉的要求?”
“因为我不喜欢羊脂玉,还有,也不喜欢一切都按别人的意愿走。”
说着,她走到湖边,抬起胳膊,一松手,手中的草蜻蜓便落入水中。恰好尹彩玉刚刚被掐人中醒来,见状擅着手指指向尉迟靖,悲怆又愤怒地说了一个“你”字,便又一软,晕了过去。
曹炟走过来,抱起尹彩玉,淡然道:“走吧。”
一会儿,阮氏兄妹及曹炟的一众侍卫,就此离开了桃花林。
林中便只剩余上官夜和尉迟靖。
尉迟靖继续去草席子上躺着,看着天上的风筝,忽然道:“上官,风筝线断了吧,怎地飞那么远?”
上官夜抬头看去,只见先前放的那只黑蜘蛛,的确已经飞的又高又远,剩余个有些可怖的小黑点。去查看了下,果然风筝线断了。
上官夜又继续道:“刚才,你没有必要得罪皇上的。”
尉迟靖却不说话,她只知道,夏君肯定还在附近,肯定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向他表忠心,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曹炟对自己本就无意,自己的所做所为想必也伤不了他。
*
尉迟靖身边有个丫头,叫青儿。容貌竟与当初沈婥身边的青菀有几分相似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总之尉迟靖将她提拔到自己的身边来,使她由粗使丫头变为近侍。
青儿对她此举很是感激,原本粗使丫头可算是园子里最低等的奴婢了,虽然尉迟靖这里伺候的人不多,但是等级还是很分明的,青儿常受欺负,现在成为了近侍,园子里的其他人,立刻对她和颜悦色起来,甚至还让她不要计较从前的事情。
她原本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罢了,尚且不懂得记仇,都一一地应了,这样的情况下,她的消息居然忽然灵通了起来,之前的那些人,都愿意把一些消息悄悄地放给她,而她再择有趣的,告诉尉迟靖。
这日,她正在给尉迟靖挽发,那头发像柔滑的缎子,带着些温和与冰凉混合的感觉,在她手中滑来滑去,令青儿很是艳羡,头发美成这样的,除了公主也没谁了。又暗想,若我是皇上,我定也选择公主啊!
嘴里却说:“公主,前两天,有人说尹小姐因病体沉重,被接近宫里调养了,每天好多太医院的大夫轮流给她诊脉,皇上亦是很重视这件事,常常亲自去探她呢。”
尉迟靖哦了声。
青儿又道:“再这样下去,怕是尹小姐真的要入主中宫了。”
尉迟靖怔了下,又道:“她本来与和帝有婚约,早在一年前已经是命定的皇后,入主中宫又有什么奇怪。”
“可是大家都传说,皇上喜欢的是,是您——”
尉迟靖噗嗤笑了下,接着心里却升腾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或许,只是因为她与安歌长得比较相似而已。
这点,她是早就清楚的。
又过一日,从宫里来了贴子,却是尹彩玉的贴子,邀请她去做客。
尉迟靖只好拿着贴子进了宫,尹彩玉被安排在明月楼,离正殿不太远。尉迟靖尚未走到,便闻得空气里充满着药香味儿。
到了明月楼内,只见里头花团锦簇,一派富贵之相。
一个奴婢引路,将她引入明月楼内室。
只见白色的轻纱帘幕后面,一个纤细的人影斜卧榻上,见她进来,便似乎要起身向她行礼。尉迟靖紧走两步,道:“尹小姐切勿多礼。”
尹彩玉便又顺势躺下了,让人搭起了帐幔。
尉迟靖见尹彩玉面色还是有些许苍白,似乎肖瘦了些,目光也没有从前那般流光溢彩,然而却别有一番病中模样令人怜爱。一双丹
凤眼,一对柳叶眉,再加上手绢捂嘴偶尔轻咳一下,果然是那西子模样。
“尹小姐,还是因为上次落水之后,病势未去尽吗?”
尹彩玉点点头,又道:“公主果然神机妙算,那一日,却是我这些年里,最狼狈的一次,之后竟有病了这许久,果然惨烈,令人印象深刻,我想我这辈子都会记得那一天的。”
“尹小姐,您不会是想要秋后算帐吧?其实那天,最无辜的是我了,我当真是提醒过尹小姐的,是尹小姐你不信我而已。”
尹彩玉听她还敢叫无辜,一抹薄怒由眸中一闪而过,俏脸上却是带着点笑意,“我自是不会怪责于你。不过心头却是有个疑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尹小姐请说!”
“假如那日,我听从了你的劝告,早早的离开桃花堰,是否会躲过那劫?”
“那是自然的。”
“那是不是说,人的命运,还是可以改变的,并没有命中注定这一说?有时候一件微小的事情,说不定就改变了整个大局,一个小小的人物,也有可能使天下动荡?一只蝴蝶挥了挥翅膀,是不是就能导致一场大的灾难?”尹彩玉说这些的时候,眸子里果然是深深的疑惑,她也不愧是有学识的,由一件事,而联想到其他事,甚至一只蝴蝶导致一场大的灾难说,也能够想出来。
尉迟靖其实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若是以前,她必然说,“命运算个什么,从未见过,也不明白,它能改变什么或者不改变什么,关我什么事?”
但是自从回到了从前沈婥过的那些日子,她对这些事的想法也有了些许改变,或者说有了自己独特的见解,但是这见解,却未必是人人能够接受的,因此她只是反应道:“尹小姐为何忽然如此问?”
尹彩玉轻叹了声,挥了挥手。
一会儿功夫,有奴婢过来,将一只盒子送到尹彩玉的手中。
盒子很漂亮,实木盒子掐金丝,富贵牧丹花开正旺,打开盒子,内里是一颗耀眼的明珠,只有鸽子蛋那么大,光华璀璨,夺人眼目。
“这只珠子,乃是皇上新近得的一颗深海明珠。”
尉迟靖道:“很漂亮。”
“自然是漂亮,皇上说,是要镶嵌在凤冠上才合适。”
“凤冠?”尉迟靖微怔了下。
尹彩玉道:“皇上说,再过些日子,等打回了安阳,便要娶我为后。这颗深海明珠却是提前放在这里,算是给我的承诺。皇上还说,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命中注定是他的皇后,而他,命中注定是我的夫君。”
“打回安阳!?”尉迟靖心惊了下,最近倒是频频听说,要迁都荆州的事情,似乎满朝文武都在准备这件事,怎么会忽然又要打回安阳?看来果然如夏炚所说,他与曹炟之间,马上将有一战。
尹彩玉见她说话根本没踩在中点上,当下有些疑惑地道:“你怎地如此吃惊?而且这不是女子们该理会的事情。我说的是,过些日子,我可能要嫁给皇上,当他的皇后了,皇上虽然说此事是命中注定,但是,我还是不踏实,你说,这命中注定的事情,还是会有变化吗?”
尉迟靖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不必管什么命中注定的事情,只是你对他的承诺,是信,还是不信,信了,自然就是命中注定,便踏实了,不信,自然就会有所变数,命运之变数,不过人心之变也。”
这说了等于没说,尹彩玉轻拧眉头,显然对答案很不满意。
而尉迟靖则低低嘟嚷了句,“和帝啊和帝,你以前不是不信命运吗?现在怎么地也用命运也束缚自己?”
尹彩玉疑惑地嗯了声,“公主,您说什么?”
“噢,没什么——”尉迟靖算是明白,尹彩玉今日叫自己来的目的了,无非就是炫耀及宣誓主权,让她有自知之名远离曹炟罢了。
可是,既然得知两国将要开战,当然找到《王传》是最重要的。
或许真如夏炚所说,书里的故事,将会影响她的决择。
而某种程度上,她的决择,其实就代表了陈留旧部的决择。
“尹小姐若没有其他事的话,本公主就告辞了。”说着话,又拿出一只盒子,打开,里头却是棵六品叶极品人参,“这个送给尹小姐,希望您病体早日痊愈。”
尹彩玉看了眼人参,道了谢谢,便收下了。
“那便不送公主了。”尹彩玉赖在床上未起身。
尉迟靖也不堪介意这些,笑了笑,便又向这位未来的皇后微福一礼,走了出来。
出了明月楼,她长吁了口气。
脑海里忽然出现安阳皇宫的模样,当初沈婥被关在冷宫的情景,忽然浮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却见一人到了近前。
感觉到那人强硬的气息,她连忙抬头,与一双冰冷的眸子撞在一起,却是冤家对头尹白玉,连他都从荆州回来了,看来尹彩玉果然没骗她,曹
炟应该是不会放弃安阳的,他一定会打回去的。
尹白玉见她一幅被吓到的模样,冷冷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是受邀而来,不过现在没事了,我先走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才不要跟这个莽夫说太多话。
可惜她刚打算脚底抹油,就被尹白玉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尉迟靖,以后莫要再进宫来,就算是接到贴子也莫要进来,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尹将军,我想你还没有资格这样做,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陈留公主,你倒是杀一个试试!”尉迟靖说着,把小脸仰高了些,她对这个尹白玉也是忍够了,每次见她就像见到大仇人似的
“你以为我不敢?”尹白玉的眸子里竟真的出现杀意,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真实的意图。
而且,尉迟靖觉得自己的手腕就快要被他扭断了。
“你真的要杀我?”尉迟靖的声音终于有些微擅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到底为何这么想让我死?”
“因为——”尹白玉的话尚未说完,就听得一个冷到骨子里的声音干脆得落地道:“放开她!”
尹白玉微怔了下,手微微一松。
尉迟靖趁机将自己的手腕猛力地抽出来,可是手腕似乎真的受伤了,手还在微微的发抖,大概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狼狈,她硬生生地将眼泪忍下去,将衣袖往下扯了扯,遮住自己发抖的手,然后把目光落在说话之人的身上,不是曹炟又是谁呢?
第418章 相杀
曹炟的目光却是落在她的手上,她微微地侧身,躲过他的目光,道:“和帝,你来的正好,这位尹将军三番五次找我的麻烦,而我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如此这般下去,只怕误会会越来越大,我想知道自己哪里错了,究竟应该怎么办?”
尹白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向曹炟单膝跪下请安,曹炟神色淡然,却是走过来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尹将军,你到这里是?”
“听说彩玉病了,末将过来探望。”尹白玉眼见皇帝亲自扶起自己,神色顿时缓和了些,同时倨傲地瞪了眼尉迟靖。
尉迟靖见状,立时不多说什么了,好吗,这明摆着是君臣联合起来要欺负她渤!
“那你进去吧。”曹炟说。
尹白玉应了声,又嘲讽地看了眼有些石化的尉迟靖,便大踏步进入了明月楼。
好半晌,尉迟靖只是看着曹炟,却说不出话来。
曹炟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痛心,刚想要说什么,尉迟靖却又忽然如梦初醒般往后微退一步,向曹炟施礼道:“尉迟靖也告辞了。佐”
“你的手——怎样了?”曹炟问道。
尉迟靖一笑,“谢谢皇上的关系,没事。”
说着再微福了下,便一步步地往后退去,之后一转身,往宫外而去。
*
回到陈留公主府,正赶上上官夜也从外面走过来,手中却拿着一包桂花糕,笑道:“你回来的正好,刚好买了你爱吃的。”说着将东西递到尉迟靖的手里来,她笑着伸手去接,在桂花糕刚刚放在她手上的时候,她忍不住闷哼了声,桂花糕落在了地上,她捂着自己的手腕,终于疼出泪花。
“你的手怎么了?”上官夜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她要查个仔细。
只见手腕处一圈淤青,看得出明显的手指印,整个手腕已经肿得像个小猪蹄了。
“这是谁弄的!”上官夜的声音有些吓人。
尉迟靖终于控制不住泪水,哭了起来。
上官夜心痛不已,马上帮她擦泪水,“告诉我,是谁这样对你?我一定饶不了他!”
尉迟靖咬了咬唇,终究还是摇摇头,“不必了,欺负我的人,我自会去收拾他。”
上官夜见她说这样的话时,目光坚定,分明是心头已经有了什么主意。他忽然觉得尉迟靖与他初见她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那时候,她总是什么事都把他推到前面去,总是说,上官夜,我是主,你是仆,你应该替我做这个,做那个,但是现在他想为她做了,她却说自己有办法。
“是不是和帝那个家伙?”
尉迟靖想到当时曹炟的态度,一时间亦觉得心里仿佛顿时被洒满了牛毛针,细细密密的伤口,却不知道是为何。当下只是缓缓地摇头,“上官,这件事与他无关,你别管了,总之,伤害我的人我不会放过,否则人人都觉得我是可以被他们随便捏死的蚂蚁。”
说完,她又看了看地上的桂花糕,“谢谢你的礼物,可惜——”
她稍有愧疚地看了他一眼,便回屋里去了。
青儿边替她裹伤,边默默地流着泪,“公主,以后再也不要去宫里了,宫里的人太残暴了。”其实青儿以前也是在宫里生活,当时也颇受了些苦,后来被派封至陈留公主府来,反而是把她给解救了。但是那段生活留在她心里的阴影,始终消散不去。
“青儿,替我送一封贴子。”
“公主要约谁?”
“这个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把它送到百花楼,说是尹公子的贴子就行。”
“好。”
之后,尉迟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勉强地写好贴子,便派了青儿去。
当天晚上,尉迟靖用完晚膳后,就从后院坐了一顶青皮小轿,往城外而去。汾城城郊城皇庙,这里曾经死过很多人,很多据说是陈留旧部的人来投靠曹炟,结果在这里被人杀害,这个案子到现在还是个悬案,或者说,已经有答案,只是对尉迟靖来说,依然是个悬案,有些事,不是她自己搞清楚的,没有彻底信服的,她都依旧持怀疑的心。
到了城皇庙,她下了轿,走到地势稍高的的一片树林下,此时冷月寒星,挂在苍穹,破旧冷寂的城皇庙,散发着一股阴森的味道。
庙前一盏孤灯,执灯人便是尹白玉,他一身短打,身上背着剑,站在那里等待。
尉迟靖拿出手中的鸣笛,在这刹那间,其实还是有些犹豫的。
然而,她真的没有办法再对这个人客气了。
有他活着,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接近曹炟,更不用谈找什么《王传》了。
再看了一眼空中冷月,她终于吹响了手中的鸣笛。
其实她不太清楚,那些飞旋刀杀手还在不在,但是按照她对夏炚的了解,应该不会在不通知她的情况下撤去她救命的暗卫。果然在鸣笛吹响后,周围一阵簇簇声音,那些黑衣杀手如同一个个黑色的大蝙蝠,从林间,从她的头
tang顶滑过,手中的飞旋刀更是已经先一步出手,杀手不需问她,便知道要杀谁。
尹白玉自然也听到这声音了,转过身来便发现向他飞来的飞旋刀,飞旋刀之利,他早已经是听说过的了,这时候更是不敢大意,立刻旋身而起躲避,同时一声呼哨不知从何处响起,黑暗中忽然冒出许多军士打扮的人,他们个个都大刀出鞘,武功看起来也颇为高强,在尹白玉落地之时,他们已经冲到,齐齐将飞旋刀打飞。
飞旋刀又回到了杀手手中,面对强敌,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依旧提刀冲上。很快,双方便打到一处。
尹白玉带来的人不少,至少四五十人,飞旋刀杀手虽然厉害,但人数仅十个左右,谁胜谁败真是很难预料。尉迟靖忽然明白,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尹白玉既然能做到将军,并且深得曹炟的重用,自有他的过人之处,今日她的贴子上虽然未说明,约他出来就是为了要他的命,但是以他身经百战,定是能够感觉到的,所以早做了准备。
而这时,尹白玉已经根据鸣笛的来源方向,大致猜出尉迟靖的位置,在杀手与军士战在一处的时候,他独自提刀往尉迟靖所在的方向行过来。
尉迟靖这时,真的感觉到了害怕,这个男人,怕是不杀了她不甘心的。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匆匆往林中跑去,就在这时,却有一人从天而降,亦是一身黑衣,连头发都包在黑巾里。
他一把扯住了尉迟靖,道:“跟我走!”
虽然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听他的声音便也知道他是谁了,当下甩开他,“你都看到了!”
“你的飞旋刀卫士果然厉害,我又不是第一次见识。”
眼见尹白玉离此处越来越近,他不再和她多说,干脆一把抱起了他,往前飞奔而去,尉迟靖只觉得他身上独属于他的气息在个春夜里,更加的寒冷却令人感到可靠,风在耳边呼呼,她终于主动地抱住了他的颈子。
直到进了城,拐入小巷,到了一处幽静院子,才将她放了下来。
之后,他又飞跃到院内的树上往外瞅了一眼,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跳下树来,尹白玉家伙还真是固执,他是直跟到小巷处,才跟丢了他们的。
尉迟靖一把扯掉他脸上的黑巾,似笑非笑地说:“你是君,他是臣,你竟怕他到如此地步。看来我也当真是性命危矣。”
原来这个黑衣人竟是和帝曹炟。
“你还来说我,明明知道他想要杀你,你竟还往刀口上撞,今次不管你们谁胜谁败,若是被他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你就是那些飞旋刀杀手的头儿,并且还要杀朝廷大将,便是你是朕亲封的陈留公主,恐怕也得将你名正典刑了。”
“那岂不是很好?陈留一族没了我,就没法闹事了,当真好得很。你又为何来救我?”尉迟靖可还记得他早上时,对她的“绝情”。
曹炟忽然噗嗤笑了下,也不答话,直接捞起了她那只裹得跟粽子似的手,开始拆那白色的纱布,尉迟靖想要抽回来,无奈刚动一下手腕就痛得要命。曹炟也道:“别乱动,如果真断了,可是要一辈子残疾的。”
“你要干什么?”尉迟靖拧着眉,有点不满地问道。
“我这儿有秦神医的伤药,比一般普通的伤药要好很多。”这时纱布已经拆完,曹炟看到她的手腕果然淤青,肿得跟个小猪蹄似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寒意,这个尹白玉,居然真的动真格的!
他轻轻地将药膏抹在伤处,尉迟靖感觉到一股冰凉却舒服的感觉沁入到皮肤里,疼痛之感立时缓解了些。
她不由地叹了声,“果然是好药。”
曹炟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道:“其实,尹白玉这样对你,是有原因的,我不能杀他,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总之你以后离他远点,我也会派人保护你,但你不可再任性妄为了,可知你若真的杀了他,后果是多么的严重。”
尉迟靖哼了声,扭过脸,咬着唇,显然觉得曹炟对尹白玉未免太好了。
曹炟看得噘嘴的样子,煞是可爱,不由地腾出手来,拧了下她的脸蛋,尉迟靖吓了一跳,转过脸来看到他眼睛里全部都是温暖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只道:“难道我只能等着他来杀我吗?他的样子可是真的会杀了我的,而且我不会像你这么好心,谁想杀我,我先杀了他!我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凭靠,也没有什么依恋,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要我这么忍气通声,小心翼翼的躲着他,我做不到。”
“大丈夫能屈能伸,况且你又不是大丈夫,犯得着为一时之气,而非要争个长短?宁愿不顾自己的性命吗?”曹炟这时,终于给她重新包扎好了她的手,的确是比之前要舒服多了,之前那种疼痛,甚至令她心里都毛躁,现下却是平静了些。
又想到刚才若不是曹炟赶到,以尹白玉的性格,定是要了她的命。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还是说了声谢谢。
曹炟一笑,又道:“其实你只是遭遇无妄之灾而已,
而他呢,大概是受人蛊惑,总之这件事情我会解决的,但是你要给我一点时间。这两天也莫要到处走动了,就好好的留在陈留公主府,朕会派人保护你。”
尉迟靖听得好奇心来了,“和帝,他到底为何如此恨我?”
“这件事,说来话长。”
尉迟靖已经做好了听长故事的准备,却听得曹炟说:“因为他,认错了人。”
“认错人?他把我认成谁了?”
“他把你当成沈婥了,他认为当年是沈婥的原因,他才会被害。”
尉迟靖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有些不明白,但见曹炟似乎并没有要细说的样子,当下只是点点头道:“生死大事,怪不得他会这样仇视我。”
“今夜,他定不会擅罢甘休的,我们还得各自回府比较好。”
……
曹炟亲自送尉迟靖回到陈留王府的。
在临分别的时候,曹炟忽然道:“你并不是无所依凭,在这世上,也一定还有可留恋的东西,总之,不要轻易去拼掉自己的性命,也莫要轻易取别人的性命。因为说不定哪天,你会忽然发现你要杀的人,原来有可能是你的朋友或者是你的恩人。”
尉迟靖听了,只是微微一怔,“我自知道谁是我的朋友,谁是我的恩人,总之不可能是尹白玉。”
说完,她进入了府内。
*
曹炟回到皇宫里的时候,尹白玉已经在他的寝宫门口等了好一会了,见他过来,他忽然毫不客气地打了拦住他的两个内待一耳光,“你们这些奴才,不是说皇上已经休息了吗?怎么皇上是才回来?你们如此这般,耽误了大事,你们负担得起吗?”
内侍吓得都捂着脸,跪倒在地,尹白玉训完了人,这才转身,亦是单膝跪地,给曹炟请安。
曹炟的眸子里闪过冰冷,然而却并没有过多为难尹白玉。
只道:“跟朕进来吧。”
尹白玉应了声,随着曹炟一起进入了内宫。
“皇上,微臣今日差点被杀!那些飞旋刀杀手又出现了,很明显,是陈留公主要杀我!”
“是吗?”曹炟淡淡地应了声,坐在了几前。
尹白玉又道:“此女来历不明,只因为长得像安歌,皇上便对她的一切深信不疑,导致她胆大妄为,今日居然设计要杀害我这个大将军,皇上,此女不除,微臣实在不服。”
曹炟点了点头,“看来,朕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你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你根本就不信朕。”
尹白玉微微一怔,本能问了句,“何话?”马上却又道:“若是其他事,微臣自然信。可是这件事,微臣不信皇上能一直把持住自己!况且,今日救走尉迟靖的,难道不是皇上吗?”
曹炟忽然抓起桌上的砚墨,狠狠地扔过去,尹白玉没躲,额头上流出了血。
“大胆!尹白玉!朕什么时候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力,你做决定居然可以越过朕,凌驾于朕之上?!”
尹白玉也不擦自己额头之上的血,任他们流下他的脸颊,此时不甘心地瞪着曹炟丝毫不怯,大声道:“因为皇上曾经错过!皇上曾经为了沈婥,而放弃最佳机会,将皇位拱手让于敬恒皇帝!最终导致邾国失去半壁江山!因为皇上曾经为了那安歌,一夜青丝变白头!甚至还闯入了安阳的皇宫被关在牢里,若不是我等顶力周~旋,皇上已经成为那夏君的刀下之鬼!更因为,皇上不顾微臣等劝阻,硬要将尉迟靖留在身边,甚至封她为公主!尉迟靖如今要杀的,便是皇上您的肱股之臣!皇上,此女在,则天下亡,您数次为了此女而失天下,乃是大错特错,没有资格做邾国的皇帝!”
好吗,这一下算是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曹炟本身气得牙齿紧咬,听了这句,反而放松下来。
“那你认为,谁才有资格做邾国的皇帝?”声音和缓,却是淡然到没有任何的感情。
尹白玉忽然意识到什么,扑通地跪倒下去,眼珠紧张乱转,然而却说不出话来——题外话————亲们,今日还有一更~
第419章 死了也好(二更)
曹炟想了想,又道:“白玉,朕就欣赏你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若非如此,朕反而不会将你留在身边。”
尹白玉这才忽然抬起头,看着曹炟,僵硬的面容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请皇上原谅,微臣刚才,过于口不择言了。佐”
“无防。”
曹炟笑了笑,道了声,“来人呀。”
立时走进来一串内侍,曹炟道:“去准备些好酒好菜,今夜朕与尹将军要促膝长谈。”
尹白玉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然而他的动作却出卖了他,在曹炟微一示意的时候,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曹炟的对面,二人如此近距离的,曹炟借着跳动的烛火观察着尹白玉的脸,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
待酒菜上来,二人一起举杯。
酒过三巡,尹白玉略微有些醉意渤。
而曹炟依旧亲自倒酒,尹白玉却没注意到此酒乃是阴阳壶,曹炟喝的一直是水,而他喝的一直是酒。
“白玉,有段时间没见小玉了,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小玉?小玉啊——她好着呢,好着呢!”尹白玉如此回答。
曹炟但笑不语,继续为他倒酒。
……
其实尉迟靖回到府内后,因为不知道那些飞旋刀杀手是否能够敌过尹白玉的人,因此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这些飞旋刀杀手虽然来历不明,然而却是她最强有力的保障,若没有这些人,她办事也不堪方便了。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来了一个小轿,是宫里来人。
上官夜问清楚后,便敲响了尉迟靖的门,一会儿,尉迟靖坐上了小轿,由上官夜陪同着入了宫。
大殿内充溢着强烈的酒味儿,尹白玉爬在矮几上睡得呼呼响,而曹炟则依旧坐在几前,盯着尹白玉的脸看,待尉迟靖和上官夜进入,这才将目光转向他们,“公主,上官,这么晚了还把你们接来,辛苦了。”
尉迟靖看了眼醉倒的尹白玉,“和帝,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曹炟道:“朕怀疑此人,非真正的尹白玉,或者是思绪已经被别人控制,上官,你是易容高手,帮朕瞧瞧此人是否有过易容?而公主,你是奇门风水的高人,帮朕占卜一下,真正的尹白玉到底在哪里?”
曹炟在与尹白玉谈话之时,听他激动的长篇大论,但是最后那一句,真正的尹白玉,是绝对不会说的。
尉迟靖深知尹白玉的身份之重要,他当初可是去荆州带兵的,手下数十万大军何去何从可全听从他的指挥,若是他的身份出了问题,那问题可真的就大了。当下收起了戏谑之色,向上官夜示意,上官夜便走到尹白玉的面前,细细检查他发际线及脖下皮肤,好一会儿,才道:“皇上猜的没错,此人并非尹白玉,是用一种特制树脂易过容的。”
曹炟知道易容术的可怕,特别是当初巫灵逸所用的人面虫,不过现在巫灵逸已经死去,想必人面虫不会重出于世,而一般易容术还是较容易破去的,当下神色缓和了些,看向尉迟靖。
尉迟靖拿出卦钵,郑重道:“我需要尹白玉的生辰八字。”
“他的生辰八字恐怕已经没用了,当初为了保他一命,由冲虚子道长重新为他改了命,失去了真正的生辰八字。”曹炟道。
“那么,皇上这里是否留有他的随身之物?”
曹炟看了眼醉倒的易容者,指着他腰间的短刀道:“这把刀,多年未离尹白玉左右。”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忽然透出一抹苦涩。
会武之人,刀在人在。如今刀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不知尹白玉是否还活着。
上官夜将那把刀轻轻地抽出来,放在尉迟靖的面前。
尉迟靖口中念念有词,捏起手决,同时将六枚铜钱洒下去,只见所有的铜钱都在刀的周围滴溜溜地转着圈儿,始终不曾停下。一会儿功夫,尉迟靖的额角就渗出细汗,曹炟和上官夜都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好在再过半柱香,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人显得有几分虚弱,中气不足地道:“和帝,尹白玉没死。”
这句话说出来,立刻令曹炟露出些许惊喜神色。
尉迟靖接着道:“不过他的确是被关起来了,大约是受了严刑拷打,因此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好,需要尽快救他。而他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一间地下刑室,幽暗,阴森,是在东南方向,而且就在汾城之内!”
说到位里,她勉强地站了起来,“和帝,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没事的话,我和上官先告辞了。”
也不等曹炟再说什么,她往前跨了一步,忽然便眼前一黑,软倒下去。
好在上官夜离得近,及时抱住了她,才没有跌得很难看。
上官夜焦急地唤了两声他的名字,却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曹炟见她模样,知道她不过是累极。
这时道:“上官,既然此人非尹白玉,她可能
tang暂时不能回公主府了。”
“为何?”
“只要他杀了尉迟靖,陈留旧部甚至是你,便会与朕反目,因为尹白玉是我最信任的臣子,我自是脱不了干系。今日之事,乃是你一直犹豫,不肯叫陈留旧部浮出水面而造成的,上官夜,如今既然他们出了此招,恐怕不但是要我挥师安阳之事失败,重要的还是要在这个关键时刻,杀了她。”
“那她,更应该回去公主府了,我相信,我和白老爷子,我们会保护好她,反而是你这里才不安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实不能放心将她留在这里。”
“上官,不管你信不信,她的命,便等同于朕的命。朕一定要护住她。朕这里有个想法,若你同意,我们立刻就可以实施。”
上官夜犹豫了下,终于道:“洗耳恭听!”
曹炟便在上官夜的耳旁说了些什么,上官夜听闻后,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为避免假尹白玉酒后清醒,上官夜只好先行告辞。
他的身边,却赫然跟着“尉迟靖”。
原来曹炟是派了一位身有武功的女子,让上官夜将她易容成尉迟靖的模样,并将她带回陈留公主府,以吸引假尹白玉的目光。而真正的尉迟靖,则被曹炟留在皇宫内的秘密里,这就叫灯下黑,这样一来,尉迟靖安全了很多,而且在这个期间,尉迟靖依旧可以帮助曹炟寻找尹白玉。
上官夜带着假的尉迟靖出宫的时候,却正好遇见了尹彩玉,她身后的丫头端着托盘,可想而知那应该是早膳一类的东西。
见到上官夜和尉迟靖居然从皇上的寝宫里出来,她的脸色微变。
正想说几句什么,上官夜与尉迟靖却是目不斜视的模样,快速地走掉了。
尹彩玉进入大殿,便闻到大殿内冲鼻子的酒味儿,而“尹白玉”还爬在矮几上,没有清醒。
曹炟面上稍有倦容,尹彩玉用帕子捂着鼻子,看了眼“尹白玉”,这才服下身去给皇上问安。
曹炟道:“彩玉怎地起这么早?”
尹彩玉笑道:“便是要赶在早膳之前,送来彩玉亲自为皇上做的早膳。”
说着让人收拾一片狼籍的酒桌,好在这时,“尹白玉”也醒了过来,见到尹彩玉竟是很熟念自然地打了声招呼,“是妹妹来了!”
尹彩玉嗯了声,笑道:“哥哥真是的,仗着皇上宠你,竟然引皇上整夜喝酒,要是喝坏了身子可怎生了得?”
“尹白玉”向曹炟看了眼,见他果然脸色不大好,此时正揉着眉心,仿若亦是酒后刚醒,头疼呢。
“尹白玉”一笑,“彩玉妹妹虽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可到底还是女子,哪懂得男子之间的义气与乐趣。算了,看样子彩玉妹妹今日是想与皇上单独用早膳,我就不多打扰了。”说着便暧昧一笑,向曹炟告辞后,便退了出来。
尹彩玉将带来的早膳摆在桌子上,笑道:“皇上,您不会责怪白玉哥哥吧?不过,自他当了大将军,倒是越来越开朗了,以前可不会拿我取笑。”
曹炟看这早膳果然也是下了些功夫的,煞是诱人。
然而却摆出疲累的模样道:“彩玉,昨夜一夜好酒,朕真是有些倦怠,想趁着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稍事竭息一下,等会再用早膳。”
尹彩玉明显是很失望,但也没有办法,只好笑道:“那彩玉先告辞了,但是一会儿,皇上一定要用膳才好。”
“这么好的早膳,朕不会浪费的,一定全部吃完。”
尹彩玉笑得很深,心满意足地退了出来。
……
密室内,曹炟将早膳都摆好在桌子上。
然后坐在尉迟靖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尉迟靖的睫毛轻轻抖动,忽然神情痛苦地喃喃道:“放过我,放过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们这些恶魔——”
她神情痛苦而激动,却依旧紧闭着双目,分明是梦魇住了。
曹炟马上摇晃了下,“公主?”
尉迟靖猛地睁开了眼睛,忽然一拳捣在曹炟的胸口,“是你!是你一直在派人追杀我对不对?”
虽然她没有什么武功,但这一拳也颇见力道,又是在曹炟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打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而尉迟靖在喊出了那句话后,却忽然彻底的清醒了,见曹炟捂着胸口站在那里,她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呃,和帝,对不起,对不起,我定是做恶梦了,我——”
她说着极度愧疚地低下了头,并且跳下榻抚着他的胸口,似乎这样会比较不疼一样。
曹炟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将她拥入了怀里。
她的记忆被重塑,她的恶梦想必也是那些被重塑的记忆的反复的演练,那一定是痛苦的场景,也是令她害怕的场景。她曾说过,在她的记忆里,只有杀戮,是他们姓曹的,令她受了这么些苦。
她的确是因姓曹的而受苦,不管她是不是被重塑了记忆,这个总是
事实。
尉迟靖被拥住后,眼睛却越过曹炟的肩膀,看到了室内一部分的场景,只见墙壁上布着油灯,桌上布着烛火,这似乎是个地下秘室,但是另一边,却是很多的书架,书架上放置着不少的书,而另外一边,则有许多柜子,柜子上大多都上着锁,看起来就很神秘的模样。
“这是,什么地方?”这陌生的陈设,可是第一次见到呢。
曹炟听到她问话,才将她缓缓地松开,回道:“这是我寝宫的秘室,当初亦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室,所以才将这座大殿用做了寝宫。”
“我怎么会在这里?”见她满脸的疑惑,曹炟不由地笑了下,“先吃饭吧,边吃边说。”
说着走到桌边,示意她坐下。
尉迟靖看了眼桌上的饭菜,不由地吞了下口水,“不错呀!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这饭菜普通百姓可是享受不起。”
其实曹炟平日的早膳规制虽然不简单,但他个人倒是比较喜欢清淡些,因此并没有今日这般的奢华。但他当然也不能向她解释,这可是尹彩玉花费了心思亲自做来的早膳,所以只是尴尬地笑笑,“你累了整夜,一定要多吃点。”
尉迟靖嗯了声,“那我不客气了!”
在尉迟靖吃东西的时候,曹炟便把自己与上官夜之间的计划说了一遍。
待尉迟靖吃完,他差不多也说完了。
尉迟靖喝了口汤,终于放下了筷子,“既然他是假货,杀了他便好了,何须如此多的周折?”
“可能是有些人,巴不得朕这样做,可是朕若真的杀了这个假货,而真的尹白玉又没有出现,那么尹白玉所在的职位就是一个大缺,甚至可能会有人为了补这个缺再次大使手段,那十几万军士没有了头儿,更不知道会发生何事,因此,尹白玉不能是假货,更不能杀之。”
说到这里,曹炟忽然想起一件事,这假货尹白玉,叫尹彩玉妹妹的时候,倒是相当的自然。
尉迟靖像是明白点了什么,又道:“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真正的尹白玉了。要虽我还是有个疑问,按照和帝你的说法,真正的尹白玉乃是因为将我错认成某人,而一定要将我杀之,这勉强也算是个理由吧。可是这个假货,为何却要杀我呢?而让你和上官,为了保护我如何大动干戈?”
“这——”曹炟知道,陈留旧部掌握实权的乃是上官夜,也不知道上官夜现在对尉迟靖到底都说清楚了有关夏君及他争取陈留旧部的事宜没有?若是没说,现在由他说,尉迟靖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犹豫了下,还是实话实说,“大概还是因为陈留旧部吧。”
只说了这一句,如尉迟靖如此这般的聪明,当下便也明了了些,为免自己把自己逼到死胡同,也是尴尬地笑了笑,便不再继续问了。
又扫了这秘室几眼,她忽然道:“你说,这是你寝宫底下的秘室?”
曹炟嗯了声,“所以你会很安全的,平日吃食都由我或者聂玉郎送进来,其他人是不可能进入这里的。你放心,待把真正的尹白玉找出来,你便安全了。”
尉迟靖噢了声,“那么,可不可以说,这里其实是你藏着秘密的地方?是你的秘密花园?”
曹炟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只是嗯了声。
尉迟靖心头蓦然一跳,这里是秘室,这里又有这么多的书,那么,《王传》是否会在其中?
之后,她又问,“城皇庙那事——”
“那些飞旋刀杀手,大部分被杀,有被俘虏的,也全部咬舌自尽了。”曹炟说完后,又补了句,“死了也好,毕竟若是真的被留了活口,供出些什么,怕你是承担不了那个罪责。”
尉迟靖心情变得很不好,有些嘲讽地道:“是啊,和帝你是能想得开,于你来说,人命算什么呢?就是草芥般的!”
其实她自往前尘走一遭,最知道曹炟那时候,被扣上“弑杀”名声,完全是被动的,但因为飞旋刀杀手全部死亡,她还是忍不住拿这事儿来嘲讽他。刚刚说完便又后悔了,没想到曹炟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般,人却已经走到了秘室的门口,回过头,阴影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淡声道:“午膳朕也会亲自送你过来的,从右数,第四排书架上,放着的都是有关风水奇数的书,你若有兴趣,可自行取来翻阅。”
说完,他走上了楼梯——题外话————感谢星光点点愁、13922993181、二十K、御寒屋等亲赠送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420章 私人的感情不能影响大局
尉迟靖却是有些沮丧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没事说这些干什么啊?
叹了口气,她有些无聊地在秘室里转了转,发现除了这些书籍,还有些珍奇玩物,再就是那些挂了锁的柜子。这个秘室共计两间,另一间房里却像是个小小的会客厅,有桌子椅子及书法名家的挂画,不过也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了,有几分清冷,她四周走了走,并未发现出奇之处,而且此间秘室并没有藏书。
又转回到书架前,大略地往书架上瞅了瞅,都是些春秋礼仪等卷册,风水奇术及奇门遁甲的藏书不少,可惜在她现在看来,略微有些小儿科。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些挂了锁的柜子上,若有什么重要的秘密,该是藏在柜子里,而非落于书架之上。
想到这里,她从头上拔下一支银钗,往其中一个锁上捅去,只不过三四下而已,锁便嚓嚓地开了。
打开柜子的门,却发现此柜子里,原来都是一些卷轴,都是很普通的并未再进行地修饰和装裱的卷轴,她好奇地拿出了一部分,将它们摊开在桌上,然后发现这些卷轴上大多画着女子的肖像,画上之女子面相明媚,眼眸如玉,然而神情却总是带着拒绝和愤怒的影子,她一眼便看出,此女子正是沈婥。
而另一些画像,则画着一个略微肖瘦,面容娇好然而眸光清冷的女子,在这个女子的身上,却有些神秘莫测或者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她在笑,但她离所有人都很远侃。
尉迟靖摸摸自己的脸,画像上的女子与她长得一样呢!然而她却知道这不是她,那么,定是安歌了。
看墨迹并不是很陈旧,该是曹炟平时无事时的习练之作。
里头还有些画作,猜想必也是这二人的,便没有再打开,将这些画也放回原处,重新将那锁锁上。
想到曹炟与沈婥之间的种种,又有那些安歌与他之间的传说,不知道为什么,尉迟靖居然第一次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纠结与沉重。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很久,时间已然一点一滴地过去。
再说陈留公主府,果然是不大安稳。
当日晌午,一个小厮送一盆鲜花至尉迟靖的房中,花尚未放下,便忽然拿出刀来,直刺尉迟靖的后心,好在此尉迟靖并非真的尉迟靖,而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女侍卫易容而成,她矮身机警躲过,一掌拍掉了小厮手中的短刀,正想将他拿下,却见小厮口角流血,居然已经咬毒自尽。
上官夜和翟白随后赶来,看到这情景,方知曹炟顾虑的太对了,实在对方已经狠下杀手,不择手段,便是他们二人紧护身边,若不是这位“尉迟靖”身怀武功,恐怕现在已经倒在这个杀手的面前。
到了此时,众人已经心照不宣,恐怕接下来,是一拨一拨的事情要发生,在曹炟找到真正的尹白玉之前,他们必须要守住陈留公主府。
上官夜怎么也没有想到,经过晌午他们杀了小厮一事后,对方马上就有了新的方法。
下午时分,忽然有人求见上官夜。
下人来报,说是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求见,并且附上一封信。
上官夜将信拿在手里,眼睛蓦然瞪大,一时间竟无措的想要躲起来,翟白看他那样子,倒是马上猜着了什么,“莫非竟是上官公子以前的风~流债寻来了?”
上官夜道;“白老爷子莫开玩笑,只是故人而已。”
不管怎么样,还是必须要出去见一见的,上官夜到了门口,便见到一个女子已经身怀六甲,肚子不小,双手扶腰,穿着打扮倒是普通,只是一双杏眼,仍然如从前那般有着些许精灵,还有娇俏的小脸上,那欣喜的神色是掩盖不掉的,已经这么久没有见,想到以前的种种,上官夜也是一阵的激动,不由快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唤了声,“小蝶!”
姬小蝶再也忍耐不住,一下子扑在了他的怀里,“姐姐!”
如此一唤,又觉得不对,便又改口道:“哥,哥哥,听说,你现在是叫做上官夜了。”
“嗯,小蝶,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我——”她却是未语泪先流。
原来来者并不是旁人,而是曾经与皇后姬烨妤称姐道妹的姬小蝶,自听闻姬烨妤暴病而亡的消息后,姬小蝶是去了庙里出家,因师太说红尘缘未断,因此留发出家,在那里的日子倒也是平静,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大战,姬家受到连累,姬刚、姬成等这些老臣被赶出安阳,而姬小蝶当然也被包括在内,只是她再也不想回到家人的身边,因此只是只身乱闯。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会在汾城遇到上官夜。
此时,上官夜道:“来吧,跟我进去,我们好好聊聊。”
姬小蝶点了点头,二人便进入了陈留公主府内,上官夜的房间离尉迟靖的房间不远,屋内陈设倒也奢华,姬小蝶见之,却是欣慰,“见哥哥过得还好,这些日子牵扯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些。”
姬小蝶是早就知道皇后姬烨妤非女是男,一度单恋,其实这件事上官夜也清楚的,但这时见她扶着大肚子,
tang快要当母亲的模样,只当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此时颇有些感叹地道:“小蝶,这几年我最担忧的便是你,安阳陈破,我初回小邺城的时候,也曾派人去你出家的地方找过你,但是你已经离开了,我本以为,这生再也无缘见你,没想到——”
姬小蝶很是开心,“原来哥哥找过我!”
“那是自然的,不过小蝶,看到你现在这模样,该是已经有了夫君,不知他是何方人士,又是做什么事的?”
姬小蝶抬眸,诧异而错愕地看着他,“你,你在说什么?”
见她双目刹那间赤红,仿若极度伤心的模样,上官夜也是吓了一跳,继续道:“我是说,你的夫君——难道他已经——”
姬小蝶咬咬牙,目光在他的脸上转来转去好几次,一双美眸里,终于逼出了泪水,一串串地落下来,“怪不得,我四处寻不见你,原来你,原来你根本就已经——”说到这里,她忽然抹了把泪水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来寻你,我走了!”
她说走就走,往门外行去,上官夜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忙跟过来,就见姬小蝶猛地往前载去,上官夜手疾眼快,眼见是没法抱住,只好自己先倒下去,给姬小蝶做了人肉垫子,她是孕妇,这时候若摔一跤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当人肉垫子的感觉也非常不好,上官夜被砸的脸都白了下。
然而姬小蝶的情况似乎更糟糕,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好在府内有也派有长驻的太医,等太医给姬小蝶把过脉,却是皱紧了眉头,道:“上官公子,姬姑娘怕是中了奇毒,此毒会渐入人的血脉,最后遍布全身,若是等到毒行至心胸,便无救矣。只是此毒乃是一种蛇毒参杂七花,而制成,想要解毒,需得知道制毒过程,差一程序,便会要命,况且姬姑娘已经怀孕,搞不好会一尸两命。”
“怎么会这样?”上官夜心内暗惊,就在这时,一只铁镖飞进屋内,咄地插在墙壁上,铁镖上附着一张纸签,上官夜将纸签展开,只见上书,“想要解姬小蝶之毒,请往燕子楼。”
上官夜忽然明白,姬小蝶今次寻到陈留公主府,怕是有人指点,或者说,是有人,人为设下圈套。
“上官老弟,此事要不要我请江湖上的人帮忙?”
上官夜沉吟片刻,却是摇摇头,“白老爷子,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还是请白老子一定护好陈留公主府,这里的一切,都拜托了。”
翟白点点头,“放心,还请上官老弟早去早回。”
上官夜再看了眼榻上昏睡的姬小蝶,便出府而去。
上官夜来到燕子楼前,通知了地下钱城的钱小浅。
钱小浅接到命令,立刻带人赶往燕子楼,而这时,上官夜其实已经在燕子楼,燕子楼建在汾城西郊,原本是以前的守城之人放烟火之处,后来新建了更为正规的城楼就将燕子楼弃用,残旧而阴冷,居高临下,易守难功。当上官夜进入此楼后,便立刻被人围住,周围的人,都是军士打扮。
上官夜冷笑了声,“尹白玉,果然是你。”
笃笃笃的脚步声,自二层传来,尹白玉居高临下,冷眼瞧着上官夜。
“上官夜,把陈王令交出来!”
上官夜哈哈一笑,“什么陈王令,没有听说过,再说,如今我虽然无官,但至少也陈留公主身边的人,你现在这样做,是奉了谁的命令,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自是奉了我皇的命令,上官夜,我皇已经给陈留王翻了案,也给陈留公主封了府邸,并且招回陈留旧部,这些都是对你们莫大的恩赐,尔等居然不懂得感恩,至今不肯交出陈王令,实在是令我皇失望!”
上官夜知道眼前这个尹白玉是假冒的,又想,若不是曹炟提前想到些什么,而与他进行了沟通,以眼前的情形,只怕他与曹炟真的会绝裂,最后引发的是什么,实在是难以预料。
此时因为心中有底,反而不那么紧张,只道:“要陈王令也行,先把解药交出来!”
尹白玉哈哈一笑,便将一个小瓶扔下来。
“这里面,就是解药,现在,你该把陈王令交付于我了。”
上官夜打开瓶塞,闻了闻,倒是有种幽香的味道,不像是毒药,又道:“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解药,得让我拿回去救了小蝶才能做数。”
“上官夜,你可不要得寸进尺,你既然来了这燕子楼,还枉想再轻松走出去吗?今日不交出陈王令,你休想走出这里半步!”
“哈哈哈哈哈——”一阵尖锐细长的笑声,将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住了,只见一个纤腰女子戴着半扇蝴蝶面具,站在上官夜身后不远的地方,而原本守在上官夜身后的官兵,此时接二连三地扑扑扑倒在地上,尹白玉脸色微变,又道:“上官夜,这便是你陈留旧部的人吧?你的救兵终于还是出现了。”
上官夜道:“尹白玉,你猜的不错,他们就是我陈留旧部的人,那又如何?既然你知道了,也休想活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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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话太大了!”
二人都发了狠,一挥手,双方的人马便冲了上去,混战起来。
……
与此同时,谢流云与唐环正在东南方向寻找带地下室的院落,可是在这个方向,大多数都是富户豪宅,有个地下密室是再平常不过了,有些人家甚至私设刑堂,这种现象还是非常普遍的,唐环与谢流云明查暗访了几个宅子,都毫无收获,正在一筹莫展之示,一辆马车忽然驶停在他们的面前,车帘打开,从车上跳下来的却是两个俊逸人物,一个白发俊颜,正是曹炟。
另一个明眸皓齿,穿着男装显出几分英姿,却正是尉迟靖。
她满脸的不高兴,其实今日打算在密室里好好翻一下曹炟的秘密的,没想到他后来却送入一套男装,之后将她带出了宫,然后到了这里。
她随便扫了一眼周围,便道:“此处财气盈盈,气息厚重,想必是富人之地。”
谢流云与唐环齐齐向她道:“公主说的太对了,佩服,佩服。”
曹炟道:“想来,寻找尹白玉,还是需要公主这样的高人亲自出马,所以这次要劳烦了。”
曹炟一顶高帽子扣下来,尉迟靖略微有些适用,叹了声道:“好了,人说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谁叫我摊上这挡子事呢?”
说着便拿出卦钵和铜钱,同时还有一支笔,就地开始占卜,边卜边用笔在墙壁上画着什么,一会儿功夫,只见墙壁上已经出现了一张简单的地图,似乎正是处的地图,一条窄细的巷道,通往一处四方宅院,尉迟靖不再卜卦,而是开始计算,再过片刻便将内容填补齐全,却是在出发点和宅院之间,点了三个红点。
之后,她抹了把额上的细汗,站了起来道:“就是这里,从此处出发,经过三座大院,尹白玉便在第四个院落内。”
谢流云连忙派人去查,“看看第四座院子,是谁家的!”
尉迟靖抬手遮住其实并不炙烈的太阳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后面的事儿我想是用不着我了,和帝送我回去吧,我可不想在这里忽然间遇到杀手什么的。”
曹炟见她刚刚卜算完毕,的确是一幅疲劳的样子,便道:“好。”
又向谢流云道:“既然藏着尹白玉的,必不是普通人家的院落,调查清楚,若是院落主人知情,将此院落上下诸人全部都抓起来。若是院落主人不知情,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尹白玉救出来,莫要惊动诸人。”
谢流云应了声,曹炟这才与尉迟靖上了马车。
马车辘轳行走,尉迟靖躲过曹炟的目光,靠在车壁上,往别处看着。可是实在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只好又收回目光,道:“和帝,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可是有花儿?”
曹炟心想,你可比那花儿娇美多了。
嘴里却道:“不知道,公主对于夏宫与我邾国之间的事情,如何看法?”
尉迟靖忽然想到,此前那沈婥,便是将整个邾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认为自己应该负责,才最终走到那一步。
想到这里,尉迟靖道:“呃,和帝,我记得我朝有一句训言,叫做,女子不得干政,其实这样的话题,我不太方便发表意见。”说着尴尬地笑了笑,又道:“反而有件事,我很是好奇,要请教和帝。”
曹炟对她这样的顾左右而言它,并不感到失望,反而笑了笑道:“那么,你说吧。”
“是这样的,世人传说,你曾经在沈婥死后,从皇宫内抢出她的尸体,四处为她寻找良穴。但在此期间,你却认识了女风水师安歌,之后你竟为安歌一夜白头,我就是好奇,你到底爱沈婥多些呢?还是爱安歌多些?或者说,你两个都爱?觉得自己都是真心爱她们?才不负自己的多情与深情之名吗?还有,你不要告诉我,她们两个是一个人,我是不会像那些愚蠢的世人一样,相信这么荒唐的事情的!”
其实这个事情,憋在尉迟靖心头很久了,不过今日她可是功臣,特意捡在这个时候问,想必曹炟看在她刚刚立了功的份上,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提起沈婥和安歌,于曹炟来说,如今倒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旖旎之梦。
因为不管是沈婥,还是安歌,她们都还活着,她们就是尉迟靖。可是想到自己与尉迟靖之间,终究还是不会有结果的,当下只藏了心中的隐痛,回道:“或许你说对了,我并不是真的爱她们,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的深情之名而已。”
“你竟不为自己辩解?”尉迟靖挑挑眉,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却不知道,曾经从来不信天命的曹炟,到了这一世,却是信了。
他确信了当初杨筠松在天烬大墓中说的话。
他确信自己与尉迟靖之间,不会有任何的结果,因此反而不想让她将自己想得太好,就这样让她带着点疑惑和仇恨,与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或许才是最好的。
见曹炟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尉迟靖有些失望,“这么说,你一点点都不喜
欢我?”
曹炟疑惑地看着她,“为何这样说?”
尉迟靖叹了声,“一个男子若是喜欢一个女子,于这种事总会解释一二的,因为他定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在这个女子的面前。反之,若是不喜欢,自然也就不必粉饰自己,而只需要把最真实的面目逞现出来。”
曹炟的手紧握了下,他正是不想再失去她,不想再导致第三世的悲剧,不想她再背负什么祸国灾星的名声,因此才是现在这样做的。但他又怎能解释呢?最后他只是僵硬地笑了下,道:“公主不必妄自菲薄,如公主这样的美貌又聪明,喜欢的人自然是很多。”
这种敷衍之语,当然骗不了一个女孩子的心,尉迟靖只当没有听到。
再次回到密室中,一个人的时候,才终于忍耐不住了,“死和帝,坏和帝!”她拿着根鸡毛掸子,愤愤然打在墙壁上,柜子上,桌上,好像处处都有大老鼠般,“即是不喜欢,何苦招惹我!明明昨天,还抱了我!”
忽然又拿出镜子,照着自己的面容,“是了,因为我长得像安歌,有时候才会让他情不自禁吧?尉迟靖啊尉迟靖,莫要再自作多情了,你不想做别人的影子,他亦没有把你当成别人的影子而肆意玩弄你的感情,你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发了一通牢***后,她又开始用银钗,试着打开别的上了锁的柜子。
私人的感情,不能影响到大局,《王传》还是需要继续寻找滴。
……
第421章 从生追到死,从死追到生
再说曹炟,回到皇宫后,即到了明月楼。
尹彩玉很是高兴,迎了出来。
这几日她的身体大好,妆容也艳丽,乍然看起来光彩照人,风仪动人。
曹炟亲手将她扶了起来,“彩玉,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
尹彩玉忙道:“皇上来了,彩玉的气色自是好了。泗”
二人一起进入厅内,尹彩玉向周围之人示意,奴仆宫婢都识趣地退出,只剩下尹彩玉和曹炟。
“彩玉,你叔父最近来信了没有?唐”
尹彩玉微怔了下,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我叔父的确是来信了,想必也是瞒不了皇上,只是,是普通的家书而已,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皇上,您要看吗?”
“哦,即是家书,朕就不看了。朕只是觉得彩玉如今养在深宫,与家人来往反而殊了,会感到寂寞而不开心。”
“能在宫中陪着皇上,才是彩玉莫大的荣耀,彩玉只有幸福。”
尹彩玉说着,脸色微红,一派娇羞。
“彩玉,朕记得,你叔父曾有一个儿子对不对?”
“是,可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
“后来还有传说,说那个孩子其实并没有死,而是被送去少林寺养病,不知道后来到底病好了没有?”
“这——”尹彩玉显出几分疑惑,“皇上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件事。”
“邾国退守汾城,正需人才。尹将军一家频出大将,若是他的儿子学成归来,想必也会有一番作为,因此才问问,不过彩玉若是有所顾忌,就当朕没有说过吧。”
尹彩玉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下,终于咬了咬牙道:“皇上,你如此信任彩玉,彩玉若是瞒了您,便是与您隔了心。其实,其实我那延寿表哥,的确是没有死。只是当年冲虚子道长说,他命数已至,不得不死,因此只能对外宣布他已经死去,冲虚子道长亲自改了延寿表哥的命寿,又将他送到少年寺去,修武强身,至于是否学成归来,彩玉却着实不知了。”
“他叫——尹延寿?”曹炟道。
“可不是,原本也并不是这个名字,哥哥他们这一代,都是中字以白为序,但是因为他在族谱中,已经是个死去的人,因此另外起名延寿,即延长寿命之意。”
“原来尹将军,竟有亲生的儿子,可喜可贺。”曹炟说着这话,心里头却冒出一股冷意。
尹彩玉也道:“谁说不是呢。”
听得曹炟又叮嘱道:“既然对外宣传是已经死去了,彩玉就不要将今日与朕的谈话告诉你叔父,免得破坏了冲虚子道长为你延寿表哥祈寿后的规矩。否则若在这期间出了什么事,你叔父要全数怪在你的身上了,你可怎生承受得起?”
虽说尹彩玉为了取得曹炟的信任,而说出了这个大秘密,可是着实也不想得罪自己的这位叔父,当下只是频频点头,“皇上放心吧,彩玉知晓轻重的。”
之后,尹彩玉忽然大胆地站起身来,走到曹炟的面前,怯怯地道:“皇上,最近臣妾的病也是快要好了,皇上是否要把我送回到尹府去?”
“你想家了?”
“彩玉固然也是想家的,但我父尹金能够常来探我,只是我一旦出了宫,却是很少有机会再见到皇上。”尹彩玉说到这里,声音更见柔软,“皇上,彩玉是舍不得您。”
曹炟看着眼前的女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尹彩玉则红着脸继续道;“皇上,虽然说,当初皇上做出了为安歌姑娘守灵三年的承诺,但是,但是彩玉,愿意,愿意,愿意……”她连着说了三个愿意,后面的后似乎已经难以启齿,曹炟忽然打断了她,“彩玉,这段时间,面临着迁都之事,朕实在过于忙碌,没有时间想其它的事情,还望彩玉原谅。”
尹彩玉蓦然抬眸,依旧羞赫,以为曹炟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忙解释道:“彩玉是不会给皇上添麻烦的,无论如何,皇上即尊重安姑娘,彩玉自也敬重,绝不会在皇上为安姑娘守孝期间,而做出无理取闹的事情。只是——”
她再次低下了头,两只手忽然抱住了曹炟的手,将他的手扯到自己的怀里了,“彩玉愿意将自己献给皇上。”
她终于还是把这句羞于启齿的话说了出来。
然而曹炟却如触电般的,缩回了手。
尹彩玉感觉到怀里空空如也,顿进觉得连心里都空落落的,惶然看着曹炟,两弯秀眉微拧,眸子里聚了些泪水,终于那泪水如同不能承其重,滚落下来。
曹炟抬手,轻轻地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去,“彩玉,未大婚之前,朕不能毁你清白,希望你能明白朕的苦心。”
说完,曹炟便站了起来,又道:“这段日子不必往前殿去了,朕政务繁忙,实在无暇照顾你。”
曹炟出去后,尹彩玉脸上凄楚可怜的神色渐去,神情变得有些微冰冷与狰狞,待曹炟去的远了,她才唤道:“韦吉。”
一个奴才应
tang声从外面进来,听得尹彩玉道:“你之前说,皇上最近胃口大开,送进去的食物似比以前消耗的多了?”
韦吉原来是个年纪轻轻的白脸太监,这时忙道:“回姑娘,正是。”
“又说,皇上经常会在用膳之时,将殿内伺候的人全部都赶出来?”
韦吉又答了声是。
尹彩玉的眸子更见深沉,“韦吉,我要你帮我查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韦吉却是忙道:“尹姑娘,皇上的近侍常换常新,韦吉已经过了侍奉之期,对于里间的事无法再查探了。”
尹彩玉听闻,却并不焦急,缓步到了梳妆台前,拉开屉子,只见里头光彩夺目的各色珠色令人眼花缭乱,尹彩玉随便捡了两样出来,轻轻地放在韦吉的手中,“你们这些侍监,平日里的确是勾心斗角的,但也都是些唯利是图的家伙而已,这是定金,也是给你办事方便,若是你真能打听些什么出来,必有厚谢。”
韦吉见手中的饰品上,有红蓝宝石,还有珍珠玛瑙,若去宫外头,定能换一大笔钱,眼睛微微发亮,终是点点头,“那就请尹姑娘,等韦吉的好消息吧。”
再说上官夜,此时已经回到了陈留公主府。
他受了伤,手臂都被血给染红了,白老爷子忙上前询问。
才知那尹白玉的武艺竟是非常高强,手下人虽然被上官夜的人尽数杀害,然而尹白玉却是付伤逃跑了。
只是不知道现下寻回的所谓解药,是不是真的解药。
上官夜顾不得自己的伤,连忙让太医过来瞧,太医将药丸拿到鼻端闻了良久,终是拧着眉不敢下定论,然而姬小蝶的毒势严重,时间不等人,太医只能说,“上官公子,此药有可能是解药,也有可能不是,现在人命关天,还请上官公子自行做决定。”
上官夜第一次,有了特别想要杀人的冲动。
好在这时,姬小蝶却又清醒过来,也听到了刚才上官夜与太医的对话,这时虚弱地插了句,“哥哥,我愿意试试。”
姬小蝶以前是个多么坚强明媚的女孩子,又是机灵多智,如今见她有气无力,面色苍白的样子,上官夜的心像被针扎着似的难受,走到她的身边,将她轻轻地抱起来在自己的怀中,“小蝶,都怪我,应该再早些寻你的。”
姬小蝶的眼泪也扑簇簇地落下来,记得她在汾城,见到上官夜的时候,是多么的欣喜,那一夜的缠绵,又是如何的入骨,总以为,从此以后可以结束飘泊,跟在自己深爱的男子身边,幸福的生活。没有想到,一觉醒来,身边人早去也,只有桌上两绽金元宝。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为何要这样的待她,于是耐心地等待,等待他来寻她。
然而半年过去了,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他却没有来寻找她。
这醒来的刹那间,她已经想了千百种他不来寻她的理由,却想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正在这时,白老爷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主,您来了。”
其实这府中人,除了上官夜,尚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尉迟靖,并不是真正的尉迟靖,而尉迟靖也不过正好从廊檐下经过而已。听得翟白打招呼,便点了点头,又听得翟白道:“上官公子受了点伤,小蝶现在也中毒,想必公主是不放心,专门探他们来了。”
“尉迟靖”抹不过面子,只好点点头。
姬小蝶尚未见过这位陈留公主,这时颇为好奇地往门口瞅去,门打开,因为逆着光,姬小蝶一时并未看清她的模样,待她一步步地进了,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很熟悉的面容,她不自禁地唤了声,“安歌!?”
因为并不是真的“尉迟靖”,她自是不认得姬小蝶,当然就算是真的尉迟靖在此处,也未必记得姬小蝶。所以她只是礼貌而殊离地向姬小蝶点点头,“姬姑娘感觉好点了吗?”
姬小蝶震惊地看着她,好似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上官夜只好待她回答,“她尚未服解药。”
“尉迟靖”哦了声,又道:“上官公子,你的伤势看起来也不轻,赶紧包扎一下。”
上官夜应了声。
“尉迟靖”再没有多说什么,说的多错得多,她的身份现在还不宜被太多人知道,因此她又礼貌告辞。从始至终,她只在进入屋内与姬小蝶打招呼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之后便是那么殊离的模样,待她出去,姬小蝶已经流了满面的泪水,怔怔地看着上官夜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上官夜那夜之后,为何不来找她,为何这么久,任她在那里无望的等待,直到有人告诉她,他在何处。
直到,她自动的寻上门来……
或许她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其实以前的姬小蝶,是很少流泪的,在上官夜的心目中,她还是那个刁蛮的丫头,现下见她流泪也有些慌了神,忙道:“你莫要怪公主,她虽然与安歌长得一个模样,但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所以她才会把你当成陌生人。再说,她认不认得你,
并不重要,我在这里就行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姬小蝶的目光却是落在他手中的解药瓶上,一时间只觉得心灰意冷,也不想再听上官夜的解释,也不想再纠结,心里倒是盼着,若是这非解药,而是毒药,那该是多么的好?
这场爱情,由生追到死,再由死追到生,直到这一刻,忽然感到刻骨的疲累。
“哥哥,我现在,可以服下解药了吗?”她低低地问道。
上官夜不能肯定这是不是解药,但太医说,若不服解药,只怕太阳落山时,姬小蝶便要殒命。如此这般的情况下,只有冒险一试。
他犹豫着,迟迟不肯递出药瓶。
还是姬小蝶固执地从他手里,拿过了药瓶,倒出一粒药丸。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她忽然问道:“哥哥,你知道,我这生,最幸福的一日,是什么时候?”
“我猜猜——”上官夜的心头也难受极了,把姬小蝶的生命交给了上天来决定,他有种无法言说的无奈,曾经与姬小蝶的点点滴滴,忽然满满的浮上心头,他知道,因为他的死迅传出,姬小蝶才入了空门。如今好不容易见了面,却有可能生死离别,上天太残忍,而他,欠这个女子太多。
“我猜,是有一次,我洗澡的时候你忽然闯入,当你发现你一直叫着的姐姐,居然是个‘哥哥’的时候,你一定幸福极了。因为你一直希望有个哥哥能够护着你。”
姬小蝶听着,噗嗤地笑了出来,两串眼泪却是同时滚落,“是啊,那天,的确是个惊喜。我那时候还特别不理解,为何你明明是个男子,却要扮成女子,直到爹爹让你嫁给皇上,我才明白。也是在那时候,我渐渐地理解到朝政的残酷,但那天,的确是个惊喜,算是个很难忘的日子。”
“那我,定是猜错了,还是小蝶告诉我吧。”上官夜用宠腻的,哄小孩的语气道。
姬小蝶却颇有些失望,“我以为,你会知道。”
上官夜想了想,却再也想不出来了。
姬小蝶又笑了笑,“那一天,若遇到的不是哥哥,小蝶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在小蝶最绝望的时候遇到哥哥,得知哥哥还活着,那一夜,是我最幸福的一夜。”
上官夜却还是没有明白她说的是哪一夜。
不过姬小蝶显然已经累了,不想多做解释,之后,便将药丸送入了口中。
上官夜伸手欲挡,已经来不及,但又真的能挡下下吗?这药丸说不定是真的解药呢?
“小蝶,你一定要活着。”上官夜的声音颤抖起来。
姬小蝶笑了,笑得很明媚,就好似当年那笑容,纯真,无邪,带着点小小的狡黠。
上官夜忽然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小蝶,一定要活着。”
姬小蝶忽然觉得心头绞痛,刹那间,如同要死去,强烈的疼痛另她忍不住的抽蓄,却感到肌肉僵硬,在这样的时候,她却不愿立刻闭上眼睛,只艰难地道:“哥,哥哥,吻,吻我——”
上官夜的泪水也忍不住的落下来,二人的目光对视,姬小蝶仿若暂时忘记了痛苦,满目痴然。
而上官夜的心痛的仿佛被人生生割裂,轻轻地俯下身,柔软冰凉的触感,令他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离去。姬小蝶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吻是轻柔的,然而他的唇却是火热的,头脑中轰然一响,只觉得世间万物皆变得轻柔而美,所有的苦难和眼泪,忽然离得很远。
这一刻,是幸福的,有这一刻的幸福,即使死了,也没有什么。
上官夜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沉下去,呼息似乎断绝,他依旧吻着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
太医和白老爷子进来的时候,发现上官夜依旧紧抱着姬小蝶,神情呆滞。而姬小蝶双目紧闭,躺在他的怀里,看起来似乎已经没有了气息。白老爷子向太医示意,太医连忙过去,不动声色执起姬小蝶的手为她把脉,拧着眉好一会儿,才微露欣慰地点点头,“小蝶姑娘所服的解药是真的,她现在脉息太弱,不过是解毒期间必经的过程,若老夫猜得不错,明晨她定然能够清醒。”
“什,什么?”上官夜的眼睛终于眨了眨,才发觉泪水已经流了满面,连忙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泪,“太医,你说什么?”
“上官公子,姬姑娘所服解药是真的,她正在好转。”
上官夜看看怀里的姬小蝶,再看看太医,终于欣喜地笑了笑。
这晚,上官夜整夜守在姬小蝶的身边,看着她的脸,他一会儿眼睛火了,一会儿却又笑了起来,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脸上。
翌日清晨,姬小蝶的眼睛缓缓睁开。
见到窗外天已经亮了,一抹朝阳自窗中照进来,房间里被染上淡淡的温暖。她的榻边,上官夜爬在那里,还睡着。她默默地坐了起来,看着他的脸好半晌,又咬了下自己的指头,知道自己这是没死的了。
回忆起失去知觉前,那一个温柔
而深的吻。
忽然觉得,让那一切留在那时,当是好的。
现在活了过来,却不知如何自处了。
愣了半晌,她默默地起身,将一件衣裳轻轻地披在上官夜的身上,之后又痴痴地看了他半晌,终究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院子里的奴婢都已经开始忙碌了,并没有注意到她,她走出了大门,回首看这座大门,上书陈留公主府几个大字。不管这位公主是安歌,还是尉迟靖,她们都是他甘愿追随的女子。
他可以为此而付出一切,姬小蝶只有羡慕,却无能为力,她是个骄傲的女子,虽爱上官夜爱到骨头里,却依旧不愿祈求他的爱情。
祈求来的爱情是不会幸福的,既然如此,不如她放手,让自己所爱的人去幸福,毕竟她姬小蝶,只不过是个叛官之女,被驱逐,还曾流落到流莺之地。但是他呢,他有可能成为驸马,前途光明。
想到这里,不再犹豫,咬咬牙,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约一柱香后,上官夜才忽然惊喜,因为整夜的看护姬小蝶,到了清晨反而支撑不住睡了过去,醒来后,却发现榻上已经没有人,赶紧追了出来,看到奴婢便问,“看到姬姑娘了吗?”
多数都是摇头说没见,后来他满园子寻找,又喃喃道,“怎么这么大了,快要当妈的人了,还是这么毛躁?病刚好,就乱走。”
正在这时,白老爷子却悠哉游载地走过来,“上官公子,你这急急忙忙地找什么呢?”
上官夜笑道:“姬姑娘,不知老爷子有没有见过姬姑娘?”——题外话————感谢tulipa_wong、临风飘影、caixiaotao、13971915388、zzf123456789、星光点点愁、13922993181、二十K等亲赠送月票、荷包和鲜花,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么么么哒~
第422章 人吓人,吓死人
“见了,早上就出门了,看她的样子是蛮悲伤的,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怎么会呢?”上官夜心里产生不好的预感,赶紧追出府外,只见府外很是安静,寥寥几个行人,却哪里有姬小蝶的影子?
……
下午时分,上官夜接到圣旨,让他去面圣泗。
上官夜到了大殿,才发现“尹白玉”也在。
二人对视一眼,都是冷漠地哼了声。
曹炟看着二人的模样,道:“尹将军,你的腿似乎受伤了?”
“尹白玉”应了声,“没事,只是不小心被野狗咬了一口,过几天就好。唐”
曹炟又向上官夜道:“上官公子,你的胳膊怎么包扎的跟个粽子似的?”
上官夜冷笑一声,“些许小伤,不算什么,只当被蚊子叮了下。”
曹炟点点头,“既然你们都没事,那当真好得很。今日有人回报,说是西郊燕子楼那里有人在头天火迸,朕派人去收尸,却发现那里除了大量的血迹,并没有尸体,可是有人看到,那两队火迸的人,似乎是你们二位。”
上官夜和“尹白玉”齐声回道:“不可能!”
听到彼此的回答,二人愤愤瞪了眼对方。
曹炟的唇抿得很紧,忍住笑,这两个人不敢当着他的面承认这件事,至少证明他们对他还是有所顾忌,而且这二人闹翻后,恐怕陈留旧部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倒向尹氏,这令他心头快慰。
是以这件事他并不打算深究,只是向“尹白玉”道:“其实今日朕找你们来,是因为迁都之事。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国都将迁到从前的皇帝郡荆州,而且一直以来也在做此准备,到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按照尹大将军的布署,大约十天后,将会迁都荆州,对此,你们二位有什么看法?”
上官夜看了眼“尹白玉”,只听他道:“微臣此次来,便是为了护送皇上回荆州,既然是已经计划好了,就应该按照原计划进行。”
曹炟点点头,“朕亦觉得此事,宜早不宜晚。”
目光却又落在上官夜的身上,“上官夜,迁都之时,定是乱纷纷的,你要照顾好陈留府众人。”
“放心吧,有我在,谁也动不了陈留公主府!”
“既然大家都达成一致,那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没别的事的话,你们退下吧。”
上官夜和尹白玉一起退了出来,走出一段距离,二人像有默契似的齐齐站住。
“上官夜,算你识趣,今日没有说出真相。”
“尹白玉,我这么做并非识趣,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你这人为达目的,倒是不择手段,各种办法都能想得出,我永远不屑与你为友。但是你给我的解药,毕竟还是真的解药,这一点我要谢谢你。”
“尹白玉”哈哈一笑,“身为男子,我要比的是真刀真枪,拿一个女子的命太过于容易。我不屑为之。”
“好,这才像是句男人该说的话。”上官夜赞道。
二人这次却是相互抱了一拳,才往不同的方向行去。
……
再说尉迟靖,将挂了锁的柜子一一打开查看,发现有些柜子竟是空的,而有些柜子里放置着已经很久远的书卷,拿到灯下,卷册上的字迹都不太清楚了。但没有一卷上,有《王传》两个字。
那一日她又打开了一个柜子,这已经是最后三个挂锁的柜子的其中一个了,打开后发现里头竟是一只类似于碧玺的东西,打开盒子,绿光莹莹,上好的大块玉石,雕刻出来的玉玺,她找了张空白的宣纸,将玉玺盖下去,再拿起来,只见上面果然留下淡淡的名字,竟是“章和印制”。
尉迟靖的眉头不由紧皱在一起,没听说过什么章和啊?
不过这么一大块碧玺,若是拿出去,定能卖不少的钱。
她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久,后来便有些累了,居然爬在桌上睡着,连曹炟何时进来的,她都不知道。
曹炟看到了那碧玺,拿起来观察了下,又看了看宣纸上的章印,陷入了沉思。等到尉迟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蓦然醒来时,只见曹炟正静静地看着她,她本能地回头看了眼那个柜子,却见柜子依旧打开着,也就是说,只要曹炟不傻,这时候应该已经明白,他把挂锁的柜子悉数打开查看里头的东西的事情了。
“和,和帝,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好像,还没到用膳的时候。”她紧张的说话都有点舌头打结了。
曹炟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道:“章和,是我邾国第二代皇帝的号,现在一想,当初其实也出现过叛军的,而且持续的时间不短。只是当时,退守汾城的是叛军,而非皇帝,早前就传说过,说叛军制假印以传圣旨,造成混乱,只是章和皇帝下令平叛之后,众人进汾城进行搜索,却没有找到这枚假印章,如今又已经过去了二百多年,它却在这里出现了。”
尉迟靖忙道:“这东西可不是我的,而是我从那个柜子里拿出来的
tang,定是当年大家搜索的太不仔细了,所以才——”
“你说的不错,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个密室。”
说到这里,他目光如海,忽然看向尉迟靖的眼睛深处,“不管你在找什么,在这里都很难有所收获。因为除朕外,这里其实有二百多年未曾有人光顾,而我发现了这个地方后,也不过是用了其中一个柜子而已,查看了些书架上的卷册,其他什么都没动。”
二百多年前,没有陈留王,更没有尉迟靖,所以,找也白找,必没有相关之物。
而且他已经看穿她在找东西,似乎语气有点冰冷呢!她只好干笑着道:“我,我哪有找东西?只是无聊而已,太无聊了啊!对了,有没有将尹白玉救出来,我在这里呆得实在憋屈!”
曹炟站起身来,“朕就是来通知你,明天你就可以从这里出去,回到陈留公主府了。”
“噢——”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但因为一无所获,竟还有些不甘心,尉迟靖郁郁地应了声。
等她再回过神来时,曹炟却已经离开了。
尉迟靖叹了口气,其实这段日子,曹炟总算让她参加了机密的事情,虽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被关在地下室,或者说他为保护她而将她关在地下室,但她以为还是得到了曹炟的某些信任,但是今天这样的事情一发生,那点信任又灰飞烟灭了吧!
她真想,干脆绑架了他,严刑考打他说出《王传》的下落!这么一想,不由跃跃欲试,有些牙痒痒。
她在密室里,其实也很难把握时间,感觉肚子饿的时候,应该是傍晚时分,该用晚膳了吧?于是正襟危坐,等待曹炟的到来,终于听到密室的门口似有动静,她的心不由自主扯紧,就在这时,却见一只脚先探了出来,却是穿着绣鞋的,她不由讶然,连忙瞪大眼睛观看。
一会儿,那人总算露出了全脸,大概因为密室里的光线到底还是有些黯淡,她也是瞪大了眼睛,像个小偷似的四处瞅。
尉迟靖已经认出对方是谁了,因为她所在的地方正好是灯下,她确信对方这时还没有看到自己,于是轻轻一个闪身,躲到其中一个柜子的后面。只见那女子提着食盒,又往前走了几步,视线终于适应了些密室内挑亮,看清了屋内的情形,奇怪的是,瞅了半晌也没瞅见人。
她把食盒放在桌上,走到榻前,榻上还有摊开的锦被,好似刚才还有人睡过,关键是榻周还萦绕着一抹淡淡的香气,那是女儿家的香气。
曹炟果然在金屋藏娇!
这令她的目光忽然犀利起来,满面煞气地在屋子里看来看去。
在尉迟靖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脸上凶狠的表情,暗想,这尹彩玉莫非是想要杀人灭口?这下却更不能轻易出去了。
尹彩玉却忽然开口了,唤道:“姑娘,出来吧,我可都看见你了。是皇上来让我给你送点儿吃的,你别怕——”她声音倒是轻柔如飘蓄,和气的像春风般,若不是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依旧冰冷可怕,尉迟靖可真想从阴影里走出来呢!不过她心里也明白,尹彩玉可是尹大将军的人,若她现在发现尉迟靖居然藏在这里,马上就会怀疑到陈留公主府的是假冒者,不知会惹出多大的乱子。
所以她当然没走出来,反而更往里头躲了躲,随着尹彩玉的位置变幻而变幻着自己的位置,尹彩玉找来找去找不到,便有点纳闷了,难道是自己来晚了,这里头的女子已经走了?
她沮丧地坐在桌前,恼恨地砸了下桌子,半晌,委屈地道:“皇上,你如何对得起我尹家!你,你竟然——”虽然没有抓到人,但是看到室内情形,也必然曾经藏过人在这里,尹彩玉脸上的泪水哗哗滚落。
尉迟靖看她凄惨的模样,心中倒有些黯然,多情女子薄情郎,神女有意襄王无梦。
不过,她也不能断定襄王无梦,目前看来,只是尹彩玉单纯的误会而已。
尉迟靖见她哭的梨花带雨,又想,这女子若不时时露出那凶恶的模样,若不动不动就想害人,其实也是个蛮美的女子,是男子便该会喜欢她吧?反而是自己这模样,可没有一点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而且目前为止,也没觉得谁会喜欢自己,忽然又想到在桃林的时候,夏炚说,让她等他,他定会来迎娶她!
尉迟靖的唇角不由上弯,却又挑挑眉想,谁要嫁给他?难道他娶,她就要嫁?
这样一想,清醒了些,不由地甩甩头发,以示潇洒。
就这一甩,甩出事儿了,头一下子撞在柜子上,发出咚的闷响。
本来已经放弃的尹彩玉听到这专响,立刻警觉起来,一步步往柜子这边走来。尉迟靖急得想抓自己,灵机一动之下,便将头上的钗拔了,把头发都撒落下来,弄到面颊前,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容只露出眼睛,将将眼睛瞪得像牛眼睛,然后在尹彩玉接近到柜子跟前,探头往里头看过来的时候,她忽然哇一声跳出来,双手成爪,直扑尹彩玉。
这密室本来就幽暗,尹彩玉更没想到会忽然奔出来个“鬼”,
只见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鬼”,嗓子里咯咯了两声,然后便直直地往后倒去。尉迟靖到底还算是个善良的,及时扶了她一下,没让她跌伤,但她身体僵硬,虽然没跌伤但是那模样,瞪眼张嘴,四肢逞大字型,形象真是惨不忍睹。
尉迟靖看了两眼,便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尹彩玉啊尹彩玉,你也有这么一天啊!”
就在她笑得肆无忌惮,花枝乱颤时,曹炟进来了。
看到眼前的情形便明白了些什么,这时过来拍了拍尉迟靖的肩膀,“做人莫要太得意!小心乐极生悲!”
这下却是尉迟靖被吓得啊地大叫一声,好在她没有晕过去,只是跳开两步,见鬼似的瞪着曹炟,看清后才拍拍自己的胸口,“天呐我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跳了,曹炟,你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好不好,人吓人,吓死人的!”
“你还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曹炟走过去,摇摇头,将形象难看的尹彩玉抱起来,放在榻上。
“现在,你可以走了,上官夜在外面接应你。”
尉迟靖连忙收拾自己的头发,几下的挽好,总算不致太狼狈,这才指指榻上依旧瞪眼张嘴的尹彩玉道:“她,会不会有事?”
“那得她醒了才知道。”曹炟又道:“不过若她醒了,看到你在这里,恐怕无论如何也要将你杀死才行。”
尉迟靖一听算是明白了,这种时候自己还是远离这种是非之地比较好。
当下向曹炟微福了下,“那我走了,和帝你自己保重。”
说完,脚底抹油,立刻爬出了密室。
密室外,上官夜果然在等着她,而假冒者也已经取下面具,此时恢复成为一个安安静静的女侍卫。
……在回陈留公主府的路上,上官夜就将这两日的事情向尉迟靖交待了一下,说假的尹白玉果然不罢休,后来大概觉得是无法从陈留公主府得到些什么,居然半夜派人来杀人,好在上官夜早有准备,还有曹炟的暗中相助,不但没有使他的计谋得逞,反而活捉了他。现在假的尹白玉已经被曹炟带走,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而真的尹白玉,如今已经恢复原职。
说起来就几句话,但是尉迟靖其实是知道这其中的凶险的,当下道:“这次帮了曹炟,不知道是对是错?若他是我的仇人,我这样帮他,以后会不会后悔?”
这样一来,上官夜也不好说了,陈留王之案,始终是他们心中的阴影,偏偏此案如今讳莫如深,让人无从下手查出真正的真相。
为了转移话题,上官夜提到了姬小蝶。
因为觉得尉迟靖不认得姬小蝶,所以把姬小蝶的生平又简短地介绍了下,然后说她大着肚子到了陈留公主府的事情。尉迟靖对姬小蝶的确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是听闻到这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上官夜,她大着肚子来找曾经深爱的男子,这事儿怎么也说不过去啊?若她真心爱你,绝不可能在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的情况下还来找你,这中间有蹊跷。”
尉迟靖毕竟是女子,一下子抓住了女子的心理弱点。
“那也没有什么奇怪,我猜不过是那假的尹白玉为了控制我,才迫使她来的,后来她的毒解了,就离开了。我派人四处打听她,居然打听不到。”说到这里,上官夜其实也很郁闷,陈留旧部经营地下钱庄,及多个行业都有眼线,找人之能堪比曾经的丐帮,现在居然找不到一个姬小蝶!
尉迟靖想了想,道:“有机会,我想要见见这个姬小蝶,据你说,她和安歌好的跟姐妹似的,想必知道安歌很多旧事。”
每每提到安歌,上官夜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总记得,那年安歌,小小的一个影子,孤寂地躲在树下——
……
再说密室中,曹炟唤了好半晌,尹彩玉才清醒过来。
又过了好半晌,僵硬的四肢才柔软下来,神情也渐渐地正常。
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男子的模样,当下不顾一切地扑在他的怀里,“皇上!皇上!有鬼!有鬼啊!”
曹炟只好轻拍着她的后心,“没事了,没事了,只是你眼花看错了而已。”
“我没看错,真的有鬼!”尹彩玉有些崩溃地大叫。
“那我们出去好了,彩玉,这间密室平日里是朕做为休息所用,只因安静。你无事却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自己吓着了自己,你叔父若问起来,朕该如何回答呢?你现在住在宫里,朕就有责任照顾你,但是你如此调皮,朕要拿你怎么办?”
他话说的柔和,却隐隐有些责怪尹彩玉乱跑的事情,尹彩玉不傻,哪有听不出来的,当下不敢再说鬼的事情,只道:“皇上,彩玉,彩玉就是来找皇上,想给皇上送点吃的,结果发现了这个密室,所以才——”
“原来是给朕送吃的?”曹炟听了,露出笑容,“彩玉真有心,朕倒真的是饿了。”
又道:“这里过于黑暗,我们去上面吃吧。”
尹彩玉又惊慌失措地往四周瞅瞅,便与皇帝一起出了密室。
晚膳时,曹炟破天荒地叫了舞姬,二人边吃东西边赏舞听乐,总算让尹彩玉那颗惊吓过度的心平静了下来。然而回到明月楼,尹彩玉却又睡不着了,细想今日发生的事情,怎么着都很怪异,那榻上,分明就是女子的香味,怎么可能是皇上的休息之所?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世人都说这世上有鬼,可有几个人真正的见过鬼?莫非是有人装神弄鬼,故意吓她?
想到这里,她顿时觉得自己今日错过大好机会。
咬着牙,再找人去查了好几日,却是没有丝毫的蛛丝马迹了,这事于她,也只能不了了之。
再说迁都之事迫在眉睫,皇城内已经有人整顿兵甲,一幅将远行的模样。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尹铉却收到了一封信,寄信人显示是尹延寿,尹铉匆匆地打开信,信中却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个黑色的御印,却并不是玉玺盖上去的,而是画出来的。这封信令尹铉的心不由自主地一沉,连忙叫来军师一起看,结果军师却看出了另外的玄机。
“将军,恐怕公子是有难,这印章看起来是印章,实际上却是一个四方框,里头仔细看,应是院内布局,是说公子被软禁在此处。”
“可是若他被软禁,这封信又是如何发出来的?”
“这封信里没有一丁点儿的字迹,说谁寄来的也无防。而且这小院故意画成是类似于玉玺的模样,恐怕是皇上已经知道真相,是皇上将公子软禁起来了。”
“这么说,我们的计划失败?”尹铉的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凶狠狰狞,眸子里满是杀意,“皇上,他居然敢向我本将军宣战吗?”
第423章 你不让我好好活,还剥夺我死的权力
军师却又道:“大将军莫焦急,此封信没有一个字,便是皇上给彼此留了余地,不想留下只言片语皇上与将军之间的踞傲之言,这封信并非宣战之信,而是想与将军各退一步,和好之意,没有只言片语,便是不定将军之罪,当此事不存在了而已。”
尹铉却冷笑,“他已经将我的儿子软禁,又怎会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况且,本将军本来就无罪,我儿各方面优胜于尹白玉,为了迅速代尹白玉执掌大军,如此做法何错之有!?”
这时,一直在旁边观察的冲虚子道长却道:“大将军,此图乍然看去,似乎的确如军师所说,像是囚禁着某人。但若是按照我们八卦方位来解释,却是据北为点,往南进发的意思,只怕与这几日的迁都之事有关。”
“之前一直计划是迁都荆州,所以大将军一直在准备荆州之事,所有人也都准备往荆州而去,皇上这是改变主意了吗?”军师道枞。
“早先就有传言,说皇上会借陈留旧部攻打安阳,可惜陈留旧部一直没有真正的回归他麾下,这意思是要借将军之手了呢!”
尹铉似乎明白了什么,渐渐地平静下来。
闭目想了片刻,他忽然道;“本将军的确错了。”
军师和冲虚子都有些不解,齐齐看向他芾。
尹铉道:“这不是示意退一步,也不是不敢与我宣战,而是命令。他关起了延寿,也并非以此来威胁我,反而明张目胆的告诉我计划,便是要我按照他的命令去做,他是君,我是臣,我当听从他的调遣。从延寿的计划败露并且失败,他就已经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不管我们尹氏想要做什么,时机都不到,因为尹氏不能毫无根由的反了他。”
军师似乎也想明白了,“最近听传回来的消息,似乎尹小姐一直居于内宫内。”
尹铉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不错,他一边抓了延寿给我一个下马威,一边却又让彩玉住进了内宫。我们尹氏,因为开罪曹项,而致没有一个进入内堂的官员,即便我们不甘于人下,然而也必须有尹氏子孙才对,待彩玉有了儿子,为了尹家的孩子,我们自然做什么,都名正言顺了。”
冲虚子道长这次也听明白了,“为大事者能屈能伸,将军说的对,那现在我们是要按照皇上的意思做吗?”
“他既然依旧需要依靠尹氏才能打回安阳,怕陈留旧部根本就没有回归,打回安阳后,尹氏依旧还是他的靠山。其实本将军现在怀疑,陈留旧部到底存不存在?尉迟风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他真的拥有这样一支忠诚的部队吗?”
三人一起陷入沉吟,后还是军师一句话结束了这次的讨论,“将军说的对,占了安阳,对我们有利无害。只有曹氏越发正统,将来尹家的血脉继承一切,才更有底气。”
尹铉没有再说话,只是在笑,只是那笑容显得冰冷。
当初选这位五殿下,乃是因为他不但与敬恒皇帝之间不睦,而且有旧疾在身,又是出名的嗜血好杀王爷,扶了他做皇帝后,再将他打下马来是很容易的事情,因为他有那么多的弱点,甚至为了女人而一夜白头,他怎么可能当一个好皇帝呢?
但是如今看到事情一件件发生,虽然过程艰难然而大方向却总是被曹炟把握着,尹铉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这位原本病央央的王爷。
从沙漠找到奄奄一息的他带回,那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陈留公主府。
尉迟靖有点点烦恼,虽然外间传得沸沸扬扬,说是要迁都荆州,但是以尉迟靖这段时间得到的消息基本可以确定,恐怕曹炟是要打回安阳。安阳有她的恩人夏炚,虽然她知道做为陈留王之后,应该站在邾国一边,然而这样母国的人与恩人打在一处,是她不乐意看到的。
上官夜似乎也有同样的烦恼,府内显得非常安静。
再后来,尉迟靖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何费那么大周折说要迁都荆州,最后却是要往安阳而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误导夏炚。按照夏炚的性格,有可能半路堵截设陷暗杀等,总之是不可能让迁都之事顺利的,有可能利用这件事制造輿論,说和帝逃亡等,若和帝在逃亡路上死亡,便更使民众偏向于夏炚的天烬国。
当想到这些的时候,尉迟靖便想到了曹炟的失败和死亡,但是现在她却没有这样的担忧了,因为迁都荆州不过是个幌子,是假的,那么危险的反而是夏君!
曹炟真阴险!尉迟靖砸了下桌子,又想,便是要打,也该光明正大的打,这样充满阴谋诡计的,她不喜欢,夏君是她的恩人,无论如何得给他一个公正相待的机会,想到这里,立刻伏案写了一封短签,绑在信鸽的脚上,放飞出去。
然后她安心了,她已经给夏君报了信,也算是报了恩,曹炟和夏君之间当有公平一战。
她却没看到,她的鸽子刚刚飞出府外的时候,就被一支冷箭射下。
更没想到,这封短签在一个时辰之后,就送到了皇宫内,曹炟的案前。
晌时时分
tang,门外有人求见尉迟靖。
翟白陪着出来,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皇帝身着常服,一派清贵,站在马车边静静等待。
尉迟靖笑着走到曹炟的面前,“和帝,这几日迁都之事想必忙碌至极,您怎地还有闲情逸致逛到这里来?”
“快要离开汾城了,朕忽然想起有个很好玩的地方,都没有带着你去玩过,所以今日特别来做公主的向导。”
尉迟靖挑挑眉,“那当真好得很。”
上了马车,对翟白道:“白老爷子,您回去吧。”
翟白给曹炟施了一礼,便回府。
马车辘轳前行,曹炟静静地看着尉迟靖。
其实以前,曹炟也有这样的看过她,但是今日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尉迟靖被看得很不自在,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自己的脸,心想莫非是今日出来时,抹的胭脂太多了?
曹炟看出她的不适,眼眸里浮上一层微笑。
然而那笑不达眼底,有些凉凉的意味。
“今日,朕带你去的地方,乃是当初陈留王在汾城的别苑。”
尉迟靖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有些怔忡。
“这个别苑鲜有人知道,当初汾城青楼第一头牌兰儿,便曾被秘密养在此处,所以说,陈留王其实也是真英雄,只有真英雄,才配有真正的红颜知已。后来陈留一族出事后,为了找一些东西,他所有的苑落都被封了起来,当然也包括这进兰苑。兰儿姑娘得知你父出事,便立刻与你父撇清了关系,离开了兰苑重回青楼。”
这还算什么红颜知已?出事就离开,分明就是一段失败的風流韵事!尉迟靖听到这里,冷然道:“停车!”
然而外面的马夫似乎并不听从于他的命令,尉迟靖的脸上无一丝笑容,“皇上,那兰苑既然是我父亲的污点,那苑中之人又曾经无情,我看没有去参观的必要,我不想去。”
听得曹炟又道:“世人总说,陈留王冤枉,甚至所有人都默认这是个冤案,朕甚至给他平反。但是公主有没有想过,万一他并不是冤枉,而是真的曾经背叛邾国呢?就算他没有背叛,若是他的女儿背叛了,又该如何计算呢?”
尉迟靖终于明白了,今日曹炟怕是来者不善。
曹炟也并没有让她疑惑多久,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短签,慢慢展开在她的面前,正是她上午绑在信鸽脚上的短签,上书,和帝名为迁都荆州,实则打向安阳,小心!
她看了这张短签,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用了,趁着曹炟尚未动手,她立刻往车门处爬去,试图下车。却觉得一股大力提起她的衣领,硬生生将她给提了回来,她手脚并用,闭起眼睛乱打乱踢,心里只想着,只怕只有这一刻才有逃生的希望,再晚一刻便永远失去了生存的可能,可是她还不想死!
她太激动,以至于行为失了分寸,曹炟为了少挨点打,双臂收紧,将她紧紧地束缚在自己的怀里,同时略微有些冰冷的声音道:“他们说,你是祸国的妖姬,是来惩罚我邾国的,我原本不信,可是现在我信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不会杀她?
尉迟靖果然就安静了些,曹炟的气息吹拂在她的颈边,使她有种异样的感觉,听得曹炟又讥诮地道:“陈留王若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么怕死,不知道是何表情?”
尉迟靖用力地想要挣开他,然后他抱得很紧,若不是她明白此时二人正在争执,而且争执的是生死大事,她甚至觉得只有爱人才会抱自己这样的紧。再挣扎了几下,还是挣不开,她便道:“怕死又如何?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为自己的生命负责有何不好?你是杀人的魔头,自然觉得性命轻贱,而我却觉得性命便是这世上最宝贵之物。”
她若是知道自己是曾经的安歌,曾经为了紧抱着他的这个男子,毫不惜命以一已之力倾城倾国,由城楼跳下殉情,不知是如何感受?
曹炟却不再说话,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她。
直到过了很久,尉迟靖都懒得挣扎,快要在他的怀里熬睡着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大概是怕尉迟靖跑了,曹炟直接横抱起她,跳下了马车。
到了这个地步,尉迟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跑不了,当下道:“放我下来,我不逃。”
然而曹炟向没听见似的,一路将她抱到门口,拾阶而上。
这座院落藏在幽静之处,前方道路干净整洁但少有行人,四周树阴成壁,硬是将此小院落掩映在树丛中,红漆门也有些斑驳了,却显出几分岁月沧桑的美。
待曹炟到了近前,门自动打开,显然门里早有人在等待,听到了动静才打开门,一股阴凉扑面而来,尉迟靖发现这个小院从外面看,固然是不太大,像个富贵人家的中等小院,但是进入里头,才是真正的大开眼界,此兰苑,绝非一般的富贵大家之苑,里头的设置尽善尽美,亭台楼阁应有尽有,绿花鲜花相映成趣,石桥拱顶处处精致,北侧还有一个大池塘,如今这月份,荷叶铺了满塘。
随着大门吱丫关闭,曹炟这才放下了她。
早有丫鬟准备了香茶糕点送入到亭中,尉迟靖从府中出来的时候尚未吃中饭,看见这个,才感到有些肚饿。
然而想到这豪华院落竟是自己的父亲为了藏起青楼女子才置办的,便心里很不是慈味儿。
“和帝,你带我来这里,是否为了污辱我?”
曹炟却反问,“这园子好吗?”
“自然是好。”想来当年自己的父亲,不但手握兵马,而且随便给个小情人置办的宅子都如此奢华大气,当年尉迟一门的盛景是可想而知的。
曹炟又道:“之后的这段日子,你便住在这里。”
“什么?”尉迟靖试探着道:“和帝,你這是在軟禁我!”
“正是。”
“和帝,你不可以这样做!”她激动地道,“没错,我是给夏君传信了,那又如何?你口口声声为我陈留府翻案,然而却从来没有信任过我!还安排人在府外截了我的信鸽!你根本没有资格软禁我,我也不可能老实留在这里的,我一定会出去的!”
“出去做什么?给夏君报信?”曹炟淡然说着,唇角挂着一抹嘲讽。
“我——”尉迟靖知道,这时候在曹炟的眼里,她就是叛徒,她说什么,他也不会信的,确实也没有叫他信的理由。当下便不再多说话了,愤愤坐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着。
好半晌,二人都未再说话。
尉迟靖心里想着,这次曹炟必是恨死她了,她的父亲是翻案了,可是她似乎做了叛国之事呢!然而在她的心里,并未觉得邾国多好,曾经那样的追杀过她,反而她的命是夏炚给救的,若论情义,陈留王对邾国有情有义,却落得个满门抄斩,遗女被追杀多年的下场。
若论大恩,邾国对陈留王不义,而夏炚却救了陈留王独女,大恩不言谢字,但一定是要报的。
若说失义,也是邾国在先,她在后!
她想到了反驳的话,抬眸愤然看向曹炟,却见曹炟眸中满是如梦的痴然和痛苦,待发觉她也看着他,他才略有些慌张地收回目光,又换上那种云淡风清,似笑非笑的神情,“怎么了?你还想说什么?”他淡声问。
“上官不会任由你把我关在这里的。”
“是的,你可以期待他来救你。”
之后,曹炟忽然想身,便是要离开的模样。
“和帝,你要关我到何时?”
“这里饮食起居皆有人照顾,周围有暗卫多人,所以你不必想着逃跑或者是传信什么的。”
见曹炟真的要走,尉迟靖快步追过去拦在他的面前,“你别走,我不要留在这里,你不是马上就要发兵安阳吗?你若放我出去,我让陈留旧部的人帮你打安阳!”曹炟见她眼睛滴溜溜转,分明就是有别的想法,当下道:“陈留旧部还真的存在吗?你把它想得太重要了,朕没有它,照样打江山。”
“可是,若是我不见了,上官夜一定会给你捣乱的!”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了。”
尉迟靖心里有预感,这次曹炟一走,自己恐怕要关在这里直到天荒地老,怕是没有机会再出去了,心里头着实急得不行,其实留在这里有吃有喝也不错,可是无论如何她都要自己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不能受制于人。
当下心一横,忽然拿出一把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好,你走吧,我知道你不杀我,只是为了慢慢折磨我,历来君主最怕叛国者,我背叛了,我理该去死!可是,我对国之忠,比不起国对我之残害!邾国即得不到我的忠心,乃是邾国之失败,邾国之错,但你却硬觉得是我一人之错,那好得很,我用自己的性命去换自己的自由好了,我宁死也不要被你关在这里!”
说着话果然尖刀便往颈上刺去,曹炟一惊,一把挡在她的颈前,然而那把刀却在关键时候转了方向,刀尖就那么冷不防地抵在了曹炟的胸口。
曹炟一怔,终是苦笑。
尉迟靖果然聪明,自上次她刺伤他,便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肯伤她,而她却用同一个办法屡屡得手。
尉迟靖并不觉得这可耻,人在为自己的自由和生命战斗时,什么样的做法都不可耻。
“放我走,要不然我杀了你!”尉迟靖冷然道。
“之后呢?你会做什么?”曹炟问道。
“夏君于我有恩,邾国对我失义,于我个人来说,我身居在哪个国家又有什么重要,我只知道,做人要懂得报恩。”
“你要去夏君那里?”曹炟依旧淡声问道。
“是。既然你知道我与夏君之间有通信,该能想到之前我们其实一直都有通信,或许你已经把很多罪名都安在了我的头上。这样一来,我是不可能再留在邾国了,是你自己把我逼到这个份上的,不能怪我如此决择。”
“你跟着夏君,不会有好结果的,此次大战,他必败无疑。”
“
我要跟着谁,自不是去看他的成败,他的成败又与我何干?我只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软禁我,也不会杀我,不会折磨我,关键的时候,他只会救我,我差点被邾国之人追杀而死,是他救了我,此恩我必还。”
“你要用,邾国的计划,去还你的大恩?”
“邾国与天烬,本该公平竞争,你如此阴谋诡计,胜之不武。”
“你怎知夏炚就光明磊落,若他真的光明磊落,为何你会在我邾国?他让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尉迟靖自然不能把她来到邾国的秘密说出来,当下只道:“你我现在是敌人,你问的太多了!”
“敌人吗?”曹炟的脸忽然白了几分,眼前亦是有些发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许多当年与沈婥对战的情况,莫非真如杨筠松所说,他们只能为敌?这生便又要重复当年与沈婥的一切吗?想到二人终究走到那一步,他的心猛地抽蓄着痛,这痛如同要撕裂他的整个身体,乍然间居然站立不稳,往前踉跄了一步。
尉迟靖撤手不及,匕首居然刺入了曹炟的身体,好在一感到痛觉,曹炟刹那间清醒了,在尉迟靖正在因为真的刺到他而发愣时,他已经反手抢过了她手中的匕首,然后将它扔到一边去,眸中乍然掀起的冰冷,像世间最大的暴风雪,席卷了尉迟靖全身。
“来人呀!”随着曹炟的呼唤,立刻出现两个暗卫,曹炟的胸口流出了血,但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冷冰冰地丰富到,“看住她,若她死了,你们所有人都要给她陪葬!”
说完,他转身便往门外而去,尉迟靖的眸子里终于逼出泪雾,又往前追了两步便被暗卫拦住。
“和帝,我恨你!你不让我好好活,你还剥夺我死的权力,我恨你!”——题外话————感谢rita1981一次性赠送月票和鲜花、感谢13881917146、q_1e26u1vsdq一次性赠送六张月票、感谢tulipa_wong、临风飘影等亲赠送月票鲜花和钻石,感谢大家的支持~明天和后天加更哦~么么哒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