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不能死在这里(二更)
安排完了这两件事,房间里一时很安静。
姬云机灵,忙道:“恭喜皇上得两员大将。”
正在这时候,上官夜端了一盆子热汤经过门口,他一直在厨房忙活,都不知道和帝来了,此时认真地端着汤,一介翩翩君子,看起来有几分滑稽了。尉迟靖喊了一声,“上官,你端的什么这么着紧?”
上官夜头都没偏,依旧小心往前走,“补汤,十全大补汤。”
尉迟靖笑道:“你那伤都快好了,这大补汤喝的有点晚啊。”
“不晚不晚,就是现在才应该喝。”这才扭头往屋内看了眼,然后看到和帝正静静地看着他,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他。手里的汤就这么掉了下去,洒了一地,他唉呀了声,十分的可惜,却见尉迟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瓯。
昨儿出了那种事,上官夜不敢看和帝的眼睛,但还是过来行了礼。
和帝倒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让他起身,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十全大补汤,可惜了。”
上官夜没敢接话,有些窘迫地干笑两声。
和帝又道:“闻着挺香的,今儿就在这里用膳了。”
皇帝要在这里用膳,可是大事,牛云飞得了尉迟靖的令,赶紧安排下去,眼睛却辘轳地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姬云站起来告辞,姬如雪便有些不情愿,但听闻得尉迟靖道:“府中难得这般的热闹,不如就一起吃好了。”
姬如雪连忙道:“谢谢公主盛情邀请。”
姬云无奈,也只好点点头,其实和皇帝一起用膳,问题多多,关键是很拘束,姬云此后说话一直比较少。倒是上官夜因为害怕和皇帝的目光对上,因此主动找姬云聊天,二人头对头窃窃私语,上官夜这才知道,姬云回到姬家的始末。
原来姬云因为背负杀人罪名逃出姬家后,就一直学习武术,听说安阳城破,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是想看热闹亦或是真心觉得还是应该关心一下家人,总之他去安阳寻找家人,正好赶上姬府一门,被夏炚贬为庶民,赶出安阳城,关键夏炚赶人便赶人吧,还没收了姬府的所有财产。
姬成一生为官,从未如此落迫过,眼见着一家大小都要吃饭,却是一筹莫展,后来宓氏更是一病不起,这位一生为自己的儿女筹谋,却至最后眼见着家道败落至此,姬如情也在匆忙之间嫁人,但对方也只是个小小的绸缎商人,对姬如情并不好,做为娘亲,她亲眼见自己的女儿被对方打回来,遍体凌伤。
一气之下,病本沉重,而姬如雪因为母亲之死,早将帐记在她的身上,如今家道如此,更不将她放在眼里,明里暗里不知道讽刺几多,导致这位大夫人抗不住艰住的生活和如此巨大的落差,心理上的打击更是深重,最终殒命。
姬云原本是记恨着大夫人的,但他赶来时,大夫人已经死亡,姬成因为心情不好,每日喝酒,根本不管家里的事情。
而另一个儿子姬风并不在身边,剩余的儿女又并非是她亲生,因此丧生都无人操办,最后还是姬欢顾着些颜面,用一卷破草席卷了尸体,拉到乱丧岗子上丢弃了。
经过这一下,姬云的气倒是消了大半儿。
而且他这几年在外面飘流,身上多少还是聚集了些钱财,他的到来,对姬家人来说就是天降神兵,姬成好像完全忘记了当年是如何对待这个儿子的,只是抱着他痛哭,姬欢和姬如雪也面临着生存的困境,自然是对往事装作完全不知道,只一口一个弟弟叫得亲热。
其实姬云自小在家里受冷落,缺乏家庭温暖,人便是越缺什么,越珍惜什么,在相处几日后,终于原谅了家人以前的冷漠,努力地维持生计。
后来五城发召告,可自行选择国籍,姬云知道天烬有夏炚坐阵,他们是永没有出头之日的,当下带着一大家子人往汾城而来。后面的事情,上官夜就猜差不多了,不过这个姬云确实是有脑子,若不是发现喜来福客栈有问题,他也不会专在那里等待曹炟,而姬成自然是认得曹炟的,那日姬云与尉迟靖相遇,其实不远处便是姬成。
如今,姬云成为了中郎将,还有了府邸,虽不如当年的姬府侈华,但一家人过上小康日子还是不难的,这从姬如雪的打扮上就能看出来。
上官夜点点头,似乎也明白曹炟最终接受这家人的原因。
对于姬家来说,天烬国是不可能接受他们,而邾国是他们最后的退路,而且姬成原本就是邾国旧臣,给予安置也是应该的。好在他们有个好儿子。
……
这边厢,尉迟靖亲自端了一锅子汤放在了和帝的面前。
和帝往里头看了下,里头似是红枣炖猪脚,有些肥腻的感觉。他向来不喜欢吃肥腻的,办此只是看了眼,便将这锅汤冷置了。
然而尉迟靖又往他面前推了推,“这锅汤是我叫人专门替你熬的,你一定要喝啊!”
和帝原本郁结的心,忽然有些开朗,便端了碗让下人盛一碗尝尝,刚喝了口,
tang听到尉迟靖又加了句,“多喝点吧,大夫们都说,吃啥补啥,你吃了猪脚,你胳膊上的伤很快就好了。”
和帝一口汤差点又吐了出来,有些恼怒地看向尉迟靖。
尉迟靖却犹自未觉得,继续道:“话说出来,你的伤好了没?”
和帝放下了碗,淡然道:“你在关心朕?”
“到底当时也是我伤了你,关心一下很正常吧。”
“既然你还记得是自己伤了我,此时又何必假腥腥的说关心的话?再说,以朕的理解,你怕是巴不得朕的伤再重些,或者干脆因伤痛病死了才好。”
“你——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和帝也恼了,“你说谁是狗?”
“谁应我就在说谁。”
“你——好,好!”他咬咬牙,猛喝了一大口猪脚汤,结果被里头的碎骨头卡住喉咙,为了自己的面子,他努力的装作如常,想自行将那碎骨头咽下去,直到实在到憋不住,才露出痛苦的神情,手捂喉咙。
好在有聂玉朗在,这时连忙跑到他的身后,在颈后猛地拍了一掌,那碎骨头便被吐了出来,可是和帝的骨头也差点被他给拍断了。
“聂玉朗!你想谋杀朕吗?!”
“皇上,明明是在下救了你好吧?”聂玉朗一点不怕他。
又见其他众人都神色各异地盯着他看,而尉迟靖原本在担心,见他没事后,甚至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是皇帝又怎么样,皇帝也是会被食物卡住喉的,她这会完全忘记了,罪魁祸首就是她啊!
和帝自觉得,在这公主府,只是一点威信都没有,当下扔了筷子,没胃口吃东西了,然后起身准备去外面透透气,结果刚站起来,便觉得天旋地转,之后眼前一黑,忽然栽倒在几旁,这一下,便是尉迟靖也再笑不出来了,众人都慌了,姬如雪更是扑到跟前来,大声唤着,“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尉迟靖眼见曹炟面色发白,唇却发青紫,分明是中毒的症状,立刻道:“所有人都莫要动眼前的饭食器具,现在都出去!”
在这里,除了皇帝大,就是尉迟靖这个公主大,她的确是有权力下命令的。
众人怔了下,就都走了出去,姬如雪也被姬云拉了出去,都站在门口,尉迟靖转头看了看这堆人,凶手不知道在不在这些人中,她咬了咬牙,叫的还是上官夜,“上官,你快去请城中最好的大夫来。”
上官夜应了声,便走了出去。
尉迟靖又道:“聂玉朗,你进来。”
聂玉郎走了进来,尉迟靖道:“你刚才已经答应了他,要保护他,这个职责从现在就开始,千万莫要再让任何人伤了他。”
聂玉朗见她说的郑重,不由点头道:“公主放心。”
之后,尉迟靖便匆匆地走了出去,回到房间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当初她大夏宫里出来的时候,夏炚给她的,说是能解百毒的丹药,万一有什么意外可用此药自救,因为过于珍贵,仅赐给她一粒而已。
她没有犹豫,立刻拿了药,回到房间里,这时候,曹炟已经被聂玉朗抱进屏风后面的榻上,静静地躺在那里。
尉迟靖便拿出丹药塞入了曹炟的口中。
但是曹炟服了药后,并没有任何起色,大约半柱香后,上官夜请的大夫终于来了。---题外话---——15710499600、客户端用户、跳跳071203、lsxc9703、明宁安等亲赠送荷包和月票,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
第401章 禁地遇故人
此人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看到尉迟靖的刹那,那人愣了下。
然而尉迟靖却并不识得此人,只道:“大夫,请一定救救他。”
那人往榻上看了眼,忽然就大吃一惊,“齐,齐王爷!”
众人见他竟然唤出了曹炟登基之前的名号,不由地感到诧异,尉迟靖道:“你认得他?那更好,须知他现在的身份,绝对不能死,否则在场所有人,恐怕一个都跑不了,包括大夫您。纺”
那人道:“安歌小姐放心,我秦越人,便是自己死了,也要救齐王爷的。”
上官夜早知道秦越人在哪里,也知道秦越人与曹炟其实是有些私交的,而且秦越人与上官夜之间交情也是非浅,因此才能一请而至。只是尉迟靖和其他人不知道而已。尉迟靖听闻他唤她安歌,本想反驳解释一下,又见他已经认真地替曹炟把脉,时机实在不合适,当下也不再拘这个小节,只是紧张地看着曹炟。
秦越人探完脉后,面色略微奇特,半晌才问,“刚才安小姐有让齐王爷服用什么药物吗?”
尉迟靖看他问自己,忙回道:“是一粒据说能解百毒的药物。瓯”
秦越人抚着胡须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粒药应该异常珍贵,而是世间难得一见的耄尘珠,此珠对人体极有用,有病者服此珠将机体好转,七日内,所有伤口必痊愈。无病者强身健体,精神好转。齐王爷服了此珠,却是有助于旧疾痊愈,然而对他如今所中之毒却无帮助,这毒物到底是什么,还需要再查看一下。”
尉迟靖之前一直坐于曹炟侧面,饭菜端上来后,曹炟身边的侍卫都有用银针去探,验完了曹炟才会动筷,也因为如此,其实他的胃口似乎不佳,并没有吃多少东西,直到那碗红枣猪蹄汤端上来,因为她说是她亲自熬制的,侍卫待要用银针检验时,被曹炟阻止了。
尉迟靖当时也未留意,因为此汤真的是她亲自熬制的,但是现在一想,中途特别是开饭后,她其实有离开过此汤。这时,她眼眸微微张大,连忙将那锅汤拿了过来。
秦越人拿出银针探汤,果见银针变黑。
再把药物放在鼻端闻了闻,才道:“没错了,正是这锅汤有问题。”
此言一出,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尉迟靖的身上,特别是姬如雪,若不是此时身份低薇,真想立刻上去杀了尉迟靖。
却在这时,曹炟忽然睁开了眼睛,唇上的青紫也迅速褪去,恢复如常的颜色。
“秦老?”一眼看到秦越人,曹炟有些惊喜,“朕一直在找你。”
秦越人呵呵一笑,“老夫早知道齐王爷已经不是当初的齐王爷,而是和帝了,自觉得前来打扰不好,因此只留在汾城内。”
曹炟也理解这个老人的,看到众人都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他笑道:“朕没事。”
众人见他似乎真的已经没事,刚才是虚惊一场,这才都长吁口气。
尉迟靖道:“可是你刚才,明明——”她手里还端着那碗猪蹄汤,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却听得曹炟道:“朕与秦老故人相见,想要单独聊聊。”
众人听闻,只好都自觉地退了出去。
待众人退出后,秦越人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秦老,朕中了很厉害的毒吗?”
“也不是很厉害,不过并不是普通的毒,而是一种叫做绝情蛊的毒药。这种毒一下子要不了人命。”
曹炟只听这毒物的名字,心中便有不好的预感,“秦老,有什么话直说吧。”
秦越人这才道:“据我所知,这种毒应该来自于巫咸国,若是到了巫咸国,说不定有解,但现在的希望也很渺小。老早以前,听说巫咸国有一颗传世的巫灵珠,此巫灵珠据有灵性,通晓世情,控制人心,巫咸国的历代巫皇,都以此珠来管理巫国,而此毒,便是由巫灵发挥作用而制成,所以解药也需要巫灵珠,但是前几年,老夫便听说,巫咸国新巫皇,在登基之时,弄丢了巫灵,所以现在到巫咸国,也未必能解此毒。”
这件事曹炟知晓的还比较清楚的,巫灵是在巫明珠登基那日丢失,应该是落入了况离的手中。可如今况离亦是飘泊不定,难见其人,再加上在天烬大墓中听闻两个老怪物谈话,似乎杨筠松正在寻找况离,就是因为况离拿了巫灵,却不送与他。
曹炟知道此毒难解了,当下道:“只要要不了命,也没什么大事。”
秦越人道:“命是要不了,可是如此一来,倒有可能绝后。你身为帝王,若是无后,可怎生了得?此事若传将出去,只怕马上就会有异变。”
曹炟还从来没有想过子嗣的问题,况且当初许下要为安歌守灵三年的诺言,别说子嗣,便是连喜欢的女子都没有,没有妻妾,何来子嗣?这件事反正离他还是很遥远。
又听得秦越人继续道:“皇上,从此以后,您将不能再动情,绝情蛊之最大功效,便是让一个人变得绝情。但是生而为人,又如何能绝情,只不
tang过是因为服用了此毒后,再动情,便会万箭穿心般痛苦,那种痛苦非人类所能忍受,因此渐渐也会绝了动情的心思。”
曹炟总算弄明白了,这是让他以后都不能接近女色呢。
脑海里又出现天烬大墓中,两个老怪物的谈话,他们说,三生缘若是应上,便是邾国分崩离析之时,如生三生缘已经应了两生,皆因他对沈婥有情,如今若是不能再生情,那三生情缘之劫,不攻自破,也不错啊。
当下道:“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有此问题,不解决反而是好的。”
只是,那碗汤却定不是尉迟靖在其中置了毒,她不会笨到自己亲手端来毒给他,这陈留王府,果然不太平。
当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发现众人还是在外等候。
曹炟面色冷凝,目光掠过尉迟靖的脸上,道:“听说公主将一颗珍贵的尘贵给朕服用,朕的毒因此而解,也算是将功补过了。不过朕还是需要一个交待,朕勒令你三天之内交出府中奸细,否则重罚!”
尉迟靖只能跪下道:“是,尉迟靖一定揪出此人!”
“还有,今日之事,除在场之人,不许走露一点风声,若让朕听到什么,定斩不饶!”下完这道死命令,曹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出了府,聂玉朗紧随其后,跟着曹炟入了宫。
随后,姬云和姬如雪也随之告辞。
见秦越人也要走,尉迟靖赶前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笑笑地行了大礼,“秦神医,尉迟靖有事请教。”直到此刻,方才有机会告诉这老头自己正确的名字。
秦越人刚才在屋内,通过与曹炟的交流,也已经知道眼前的女子虽然与安歌同样模样,却并非安歌,此时也有礼微福,“公主有何指教?”
“秦神医,之前,明明说和帝服用了尘珠,虽解旧疾,对身体亦是有益,但并不能解去此毒,为何刚才他出来后,却又说尘珠解了此毒呢?他现在所中之毒,到底解了还是没解?对他有伤害吗?”
“公主果然心思细密,不过此事,皇上说解了,便是解了。”
秦越人说的这话,让尉迟靖怔住了。
那到底是解了没?
秦越人却已经不想多做解释,只道:“老夫告辞。”
之后,便也往府外走去,上官夜亲自送秦越人到府门口。
回来后,却见阶前已经跪了一溜人,除了仆役杂奴,厨房所有的人员都被叫到这里来,尉迟靖面色凝重,目光从这些人身上逐一扫过。忽然问道:“牛云飞那个臭小子,去了哪里?”
众人都惊了似的生四周看看,全部摇头。
尉迟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双粉拳握得很紧。目光忽然盯在上官夜的身上,“那牛云飞可是你上官夜的人,现在出了这种事,独独找不到他,我怀疑他就是下毒之人,现在你立刻把他给我抓回来。”
上官夜忙喊冤,“唉,那牛云飞明明是你的人吧?当时在小邺城的时候,他明明跟你跟的最紧,和我并非真正的认识。”
这一下,尉迟靖也发现问题了,原来牛云飞比他们到达小邺城都要早。
然后上官夜呢,以为牛云飞是尉迟靖的人,而尉迟靖以为牛云飞是上官夜的人,因此这二人其实对牛云飞都不堪重用,后来虽然从小邺城跟到了汾城,在府中的职业也不过是打杂中的小头头,现在想来,此人相当可疑,尉迟靖和上官夜都惊疑不定地看了眼彼此,终于同声道:“把那个牛云飞找出来,就算翻遍汾城,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上官夜也不再停留,立刻出府寻找,然而直到当天晚上,也还是不见牛云飞的踪影,他好像忽然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回到府内,见尉迟靖在等他。
二人相对无言,又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沉默了很久,还是尉迟靖先说了话,“上官,其实我们,彼此真的不了解对吗?”
上官夜笑笑,“相处的久了,自然就了解了。”
“可是,其实你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说是陈留旧部我父亲最信任的属下的儿子,但其实我印象里真的都没有你的存在呢,虽然我记得,小时候你娘亲似乎不舍得把你送出去送死,而将我交了出去,但是那时候年龄还那么小,你现在的面容,真的很难让我联系起那时候的小孩。”
其实上官夜对尉迟靖的感觉又何偿不是呢?被关了一年多,出来后天地已经变色,他什么都没赶上,只接到一个纸条,说是尉迟风的女儿尉迟靖找到了,让他在那个小院子里等,结果等来的就是现在的尉迟靖。
而尉迟靖是如何到那个小院子里的,她一直讳莫如深,不肯详谈,就如上官夜,也不肯告诉尉迟靖自己被莫名软禁一年多的事实。
直到此时,才发现他们其实是两个陌生拼凑起来的一个小团体,彼此并不了解,也谈不上信任,只是被一只大手操作,不住地往前滚动着。
对于尉迟靖的疑惑,上官夜没办法替她解去,只
能沉默。
尉迟靖脑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可是就像撞在一团迷雾般的棉花堆里,没头绪,也理不出头绪,即冲不出来,也透不过气。
三天后,牛云飞还是没有被找到,在陈留公主府内,一片紧张的气氛,厨房的其他人及府中杂役,也都经过了排查,一无所获,嫌疑最大的还是当日失踪的牛云飞。
第三天夜里,尉迟靖悄悄离府而去。
凭着从上官夜那里摸来的令牌,入了宫。
深夜里,悄悄地来到正殿,求见曹炟,得到了允准后,低头走了进去。
曹炟却没有在批折子,而是站在一盆盛放的牧丹前,拿着盏灯,仔细地欣赏。尉迟靖进来后,乍然见到这火红的牧丹,也是怔了下,这大冬天的,却是从哪里弄来这般漂亮的花儿?
她没有打扰曹炟,再过片刻,曹炟才算欣赏完毕,向尉迟靖道:“这牧丹花,原是邾国的国花,而且冬日牧丹的培育,也只有邾国人才懂得。每年邾国皇宫内,都会有大量这样的牧丹花,甚至会把它们摆放在严冬的院子里,整个皇宫感觉到寒冬的冷,还能够有这样火红的花,只是从前没有注意过它们的美,现在久未见到,忽然得来一盆,便觉得很是珍贵。”
尉迟靖哦了声,道:“的确是很漂亮的花。”
曹炟见她难得收起张牙舞爪的模样,心中有些怜惜和好笑,便欲折了牧丹花去送她一朵,缓解她紧张的心情,可是手刚刚触到**,便觉得心口微微刺痛,暗道这毒药好生厉害,尚未如何,就要这般了,看来以后当真是近不得女色了。
他倒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便放弃了折花赠佳人的想法,转尔去坐在案前,道:“你白天没有来,夜里来,必是没有抓到凶手。”
尉迟靖点点头,“是的,虽然知道凶手是何人,但可惜被他跑了。”
“哦,那凶手是何人呢?”
“有可能是府里的小厮牛云飞,但是现在找不到他了,没有可对证的。”尉迟靖老实回答,却惹得曹炟忍不住笑了笑。
“所以,现在你是来请罪的吗?”
“反正,你是在我府中出事,算我倒霉,虽然我觉得那些要杀你的人,可能是你自己招惹来的,但毕竟也是我护卫不力,因此我还是要负上些责任的。”她说到这里,又问,“这件事与府中其他人没有关系,若是要惩罚,便惩罚我好了。”
“你深夜入宫,要求惩罚,可知道会让朕误会的。”他的语气里稍露出些别的意味,尉迟靖倒也听懂了,第一个动作,居然是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盯着曹炟看,“你不会,你不会又想——”
她这个模样,他哪有不想?
他起身,缓步向她走去,他往前一步,她便退后一步,直到退到墙边,退无可退,曹炟已经到了近前,二人呼吸可闻,曹炟的手臂撑在墙上,将她整个的包围在其中,见她双颊红通通的,呼吸不畅的感觉,一双大眼睛却四处躲避不敢看他的模样,她就好像刚刚熟透的桃子,他很想咬一口。
然而他却只在她的耳边道:“罚你,去禁地,给安歌道歉。因为你,朕差点死了,想必她在地下,也担忧得很。”
“禁,禁地?什么禁地?”尉迟靖的头脑有些空白,一时倒忘了他说的是哪里。
曹炟眉头微蹙,“这么快便忘了?”
说着他收回了自己的手臂,离得远了些,静静地神视着她。
她却又马上想起来了,立刻往殿外行去,“禁地是吧,好,我现在就去,这就是唯一的惩罚吧?好,我会好好的向安姑娘陪罪的——你说话算话,之后可不能再这样为难于我——”话音未落,人已经在大殿外,曹炟这才狠吸了口气,靠在墙上捂着胸口。
这个死女人,没事摆出那幅小可怜的样子干什么啊?!
再说尉迟靖,疯了似的往禁地跑去,好在她记性好,知道禁地在哪里,然而一口气跑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安静的可怕,兼之又是夜晚,除了远处灵堂处有幽幽的一点光亮,其他地方都黑黝黝的,非常吓人。
又想到这里是供养死人灵魂的,顿时觉得这个惩罚也是够大的,并不是曹炟放了她一马。
她战战兢兢穿过一段哗哗响的树林小道,才到了比较空旷处,今晚没有星星,但是月亮却很亮,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也很孤单。她的脚步更在这空旷之地,显出特别的声音,踩在脚下的细雪,咯吱咯吱的声音,令她的心都揪紧了,好在她还是迅速地到达了灵堂处,想着即是灵堂,必有守灵人,只要见了人便好了。
好不容易到了灵堂,却发现那里除了燃着几根腊烛,案上摆着丰富的祭品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人,她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扑通跪倒在圆形垫子上,对着灵堂就嗑了几个头,“安姑娘,我请罪来了,因为我的疏忽,差点让和帝死了,想必安姑娘必是怪我,让他在我的府中中毒。不过你放心啊,他现在活得好好的,他可吓人了,很多人都怕他——”
她如此唠唠叨叨半晌,便觉得忽然有一阵凉风,从后面吹向自己的脊背,顿时吓得头皮发麻,又道:“安姑娘,您行行好,别吓我了,我不会多打扰你的,我现在就走,马上就走,立刻就走!”
这世间,完全不怕鬼的人其实不多,特别是女子,似乎骨子里敬畏鬼神,害怕鬼神,尉迟靖也不能免俗,虽然说要立刻离开,可是身子却有些发软,动弹不得,直到听到一个清幽的声音道:“这位是陈留公主吗?”
人的声音!
尉迟靖马上扭过头,就看到在灵堂的门口,站着一位稍有些面熟的青年男子,此男身着普通青衫,腰中却挂着一只卦钵,相貌清秀,如一棵长在院子里的白杨树,这时正静静地看着她。
尉迟靖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走过来道:“你是在这里看守灵堂的人吧?刚才怎不见你出来,吓死我了。”
这青衫人却微笑着,“姑娘不识得我了吗?”
尉迟靖有些疑惑地再打量了他几眼,“是有些面熟,不过,想不起来了。”
青衫人道:“当初,在那芦苇塘中,若不是尉迟姑娘,说不定我已经被害死了。”
这么一说,尉迟靖猛然给想起来了,“你是当初那位药人!”
“在下代宏文。”
尉迟靖有些欣喜,上下打量着他,“这和帝还是很守信用的,竟然真的救了你,我原本还在想,他虽说要救你,我却再也没见过你,说不定你已经死了,怎么样,你现在的伤都好了吗?”( )
第402章 夜探牢房(二更)
“皇上派专人给在下调理身体,现在已经恢复如常。不过自那件事后,便觉得人生如大梦一场,以前的很多想法都产生了改变。这安姑娘原本是我的师妹,我知道她灵堂在此处,便主动要求守灵,其实也是借她的名誉,落得个清静罢了。”
尉迟靖眼睛一转,“你说,这位安姑娘是你的师妹?”
代宏文点点头,“正是。”
尉迟靖马上拿出千年龟壳和六枚铜钱,在他的面前晃了晃,“那么,你也会玩这个东西了?”
代宏文看了眼,道:“这原本是我师妹所用的卦钵和铜钱,没想到现如今落在公主的手中,这也算是缘分。”
“你的安师妹名气可大着呢,我所见之人,莫不是对她推崇,不过她有个师兄的事情,倒是鲜有听说。你即为师兄,想必你的本事不比安姑娘小,这样吧,既然安姑娘的卦钵和铜钱都落于我手,如果就这么空置着也蛮可惜,不如我拜你为师,你把你的本事都教我好不好?”
“若公主想学,在下自是乐意得很。但不能拜师,不如以后你也跟着安师妹一样,叫我师兄好了。”
尉迟靖一听大喜,“太好了,师兄!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你一定一定要把你的本事,都教于我啊!”
“当然。”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啊?”代宏文倒也没想到尉迟靖说风就是雨,这么快要求学习。然而尉迟靖已经拉扯着他在垫子上坐下,“其实吧,我以前对这个并不以为然,然而那次在梅林中,却见到了这种本事的威力,师兄,那日梅林之事,你在不在场?你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吗?”
“哦,其实梅林那事,我并不在场,当时我的身体虽然已经恢复,却还是无法用功,所以没有办法进入梅林。不过那件事我是知道的,当时应该是夏君身边的那位巫师乌弋山,事先在梅林里施了术,这也是梅林早不开,晚不开,在皇上到达宛城后,却一夜之间花开满山坡的原因瓯。
不过,花开只是引子,关键还是要引人入阵,只要人一进入梅林,阵法自动开启。当初公主也是入了阵的吧,阵中的情景我就不必多说,但是就梅林中斗阵,我可以这样告诉你,那日,并没有别人参与,而只是巫咸国的两处高人在斗法而已,所以那天的阵法,其实是巫术阵法,与我们中原的风水大阵,还是有区别的。
只是期间,有一位叫做冲虚子的道长,也曾插了一手,冲虚子道长所用的道术,源自于西汉时期的茅氏三兄弟,即茅盈、茅固、茅衷。经过多年的发展,的确也有其独到之处,然而我与师妹所用的风水大阵,却来自于伏羲与神农,各自所创《易经》及《连山易》、《归藏易》,后又历经数十版本,才演化为现在的模样。
风水大阵及六驳占卜,擅用自然之风、水、气、火等势,演化为阵,变幻多端,而人相相面术,则是多年观察积累而做出的判断与结果……”
代宏文似乎真的要倾囊相授,说得滔滔不绝,而尉迟靖也听得甚为仔细,听了这段话便也明白代宏文是真的有本事的,并不是骗子。而在不远处,一行人走过来,为首者正是曹炟,他静静地看着灵堂内的情景,回忆却却已经飘到了远方。
或许,真正的安歌再也回不来了,但是安歌的本事,还是能够得以保留下来,这也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
自这日之后,尉迟靖借着那块玉佩,天天夜里入宫,却并不去探望曹炟,只是直奔禁地,向代宏文学习有关风水八卦及六驳之术,却撇掉了相面术这一项,当代宏文问,为什么的时候,尉迟靖是这样回答的,“一人千面,相来何用?再说,相面不如相心,是以相面之术,不学也罢。”
代宏文忽然觉得,尉迟靖虽然已经忘了前事,但是有关前事给她造成的影响,还是在骨子里影响着她的,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可是她的确比以前更通透了,也或许只是潜意识里害怕了,前两世她皆用相面之术,自觉得比别人先行洞查先机,然而依然许多事阴差阳错,并非先前所看到的那样。
足见她说的是对的,相面不如相心,一人千面,原本就是人世间常态,的确是没有相面的必要。
其实尉迟靖频繁入宫,当然有人禀报曹炟,但是曹炟叮嘱下去,不必管她,然而这件事,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目。
首先是上官夜,他早发觉,曹炟赐给自己的玉佩弄丢了,后来又发现尉迟靖夜里频频出门,白天却是越来越懒,常常凌晨归而睡至傍晚,每日如此,他几乎都要见不到她了,后来当然是跟踪了,结果就发现了尉迟靖凭着玉佩每日入宫之事,顿时气得脸都黑了。
那夜,尉迟靖又轻手轻脚,准备出门。
却被上官夜拦住,“公主,你这是要去哪里,上官送你。”
“不必了,我自已去,自己回。”尉迟靖见被发现,反而理直气壮起来,“你这样跟踪主子太不妥,以后不许这样做了。”
“你是不是去见和帝?”上官夜继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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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还问什么。”尉迟靖见如此,也没有必要隐瞒了,说的时候还带着点笑意,“上官,你莫要管我,我进宫是有要事的,过些日子说不定不能有成果了,到时候你可以第一个来验证我的成果。”
上官夜眸子里的疑惑却更深重了,“公主,难道现在不可以让我知道吗?”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上官夜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当下也不再多问,只道:“和帝那个人,不是你表面所见的那样简单,最近我得到消息,那个牛云飞,根本就没有跑出汾城,早就被和帝给抓了,关在秘密的地牢里,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告诉你吧,可能就是要让你感到愧疚。”
“这是真的吗?牛云飞被抓住了?”尉迟靖诧异问道。
“消息不说百分之百确凿,但也有七八分的可能性。”
尉迟靖拍拍上官夜的肩膀,“上官,你很能干,好样的。”
之后再不理上官夜,一溜烟地上了马车,往宫中赶去。
这一夜,她却没有心思学风水大课,而代宏文当然也能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做也因顿神色道:“师妹,今夜你便自己练习好了,师兄身体不太舒服,需要休息一下。”
这似乎正和尉迟靖的心意,忙道:“昨夜师兄新教的天地交泰之风水象,我回去想了一天也还是不甚明了,不过按照此风水象,倒是常常出帝王的地方便有此风水象,这汾城行宫也算是帝王所居之处,按道理说也应该有这样的风水象,所谓读书千遍,不如见见实物,今夜我便在宫中寻找这天地交泰风水像如何?”
代宏文笑道:“师妹请便,不过到底是深宫之处,多隐藏有凶险,可要小心行事。”
“师兄放心!”
说完,尉迟靖便迫不急待地走出了禁地。
好在她玉佩在手,居然是无往不利,一路畅通无阻,只是不知道地牢的方位,因此走了近一个时辰,还是没有找到地牢,却无意间闯入了一间花苑,里头种满了牧丹花,而此时,曹炟正在这些牧丹花中,园丁在前面引路,“皇上,之前培育的那一批,已经全部都经由花商送往了安阳,价格也都是普通花儿一般,很多百姓都消费得起。”
曹炟嗯了声,又道:“宫中呢?是否也已经送了进去?”
另一个官员模样的人答道:“已经送进去了,听说并没有引起夏君的注意,再加上宫内有许多旧臣,相当的念旧,看见此花亦是欣喜,各自买了搬回府邸的也有。”
“很好。”曹炟对于现状似乎很满意了,看着满院的牧丹道:“若是培育不及,便从坊间征集,总之,一定要供应安阳城内,牧丹花足够才好。朕要把安阳城,变成牧丹花城。”
……
之前,尉迟靖见到这牧丹花,并没有放在心上,无非就是一盆花而已,现在听曹炟这么朕重其事的,反而是疑惑了起来,这牧丹花上,莫非有什么玄机?待曹炟与众人看完花后离开了此苑,她便也去仔细瞅瞅,瞅了良久也并未看出异样,而且据说这些花普通百姓也是要买的,若是在花上做了手脚,岂不是连百姓都给害了?
她弯得腰也痛了,便站起来往四处看,这才发现此花苑极大,而且为了保持苑内温度,到处都有露天暖炉,整个地方如在室内般温暖,而每个角落也都布满着盛放的牧丹花,此处不错哦!
心血来潮,拿了千年龟壳和六枚铜钱来,在手中摇啊摇啊,然后洒下去,细细地观查一阵,喃喃自语道:“此处倒真是吉利,生机勃勃,暗水央然,乃是最适合培育植物的地方,怪不得这里牧丹花都盛放。”
接着又在地下画了个八卦图,捏手决控制六枚铜钱,只见铜钱在图阵中滴溜溜地转圈儿,一会儿落了下来,她瞪大眼睛观察,自言自语地道:“这个若按照代师兄所讲,乃是吉中带凶,唉呀,东北方位将和血光之灾呐!”她赶紧收了铜钱,开始辩方位,最后确定东北方位在哪里,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代师兄教过,凶地莫入,那里既然有血光之灾,自然是避之不及,哪还有往上撞的。
算了,还是做正事要紧,这样一想,便准备走出花苑。
又暗想,自己既然会卜占方位,为何不占卜一下地牢在哪里?
唉呀——她狠狠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埋怨自己此刻才想起来。
有了这想法立刻实施,事情却变得很简单,只是没想到的是,卜出来的地方,竟然亦是东北方位,此处刑伤、破位,乃是阴气怨气聚积的地方,这样的地方自然就是牢获之地。
到底要不要去呢?代师兄说,风水占卜都是为了趋吉避凶,哪有明知道有凶险还往上撞的?只是如果不去找那个牛云飞,心中的疑惑又如何解呢?最后她的脚,已经不知不觉地往东北方向而去,心中异常紧张,然而一路上除了遇到几队巡逻卫兵,并没有遇到什么凶险。
似乎是不经意间,已经到了地方,门口有士兵把守,一座沉闷的石墙上,装着扇同样沉闷的铁门,
门的两侧各装有两只大灯笼,夜晚的风吹来,灯宠微晃,让人心里忽然泛着点寒。
她吸了口气,壮壮胆子到了牢门前,尚未走近,已经被牢卒拦住,“什么人?”
尉迟靖赶紧拿出九龙玉佩递上前,他们看了看,道:“皇上派来的?”
“正是,正是。”
“进去吧。”
就这样,她顺利地进入牢房,又问:“那个,知道不知道牛云飞关在哪间里?”
刚刚问完,里头又走出个牢卒打扮的人,手中拿着一大串钥匙,审视了下她,才道:“姑娘跟我来。”
既然她有九龙玉佩,也不必多问什么。
牢里关住的人并不多,很多牢房都空置,足见曹炟并不是一个重刑狱之人,里头很安静也很阴森,鼻子里总有些陈腐的气息,这样走了很久,回头再看,那条道儿很幽深黑暗,已经看不太深楚那道门了,尉迟靖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忽然觉得自己冒然前然,的确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
第403章 尹姑娘,你想得太天真了
就这样,到了最里头的一间牢房,牢卒把灯举高些,指着牢里角落里的一个人道:“他便是牛云飞,最近属他受刑最重,如果再不招,恐怕再熬个十天半月也就到头了。纺”
说着他要打开牢门,尉迟靖却赶紧制止了他,“莫要开门,我只在外面问他几句话罢了。”
牢卒闻言便收了手,主动走得远了些,“最多半个时辰。”
尉迟靖应了声,“晓得了。”
待牢卒走远,尉迟靖向牢里那团黑影道:“云飞!云飞!”
那团黑影蓦然坐了起来,很机警的模样,却因为身上有伤口,因此疼的嘶嘶叫。他挣扎着爬起来,似乎看不太清外面之人的模样,他眯着眼睛往牢门前走了几步,之后又惊又喜地道:“公主!公主您来救我了!”
尉迟靖见他已经遍体凌伤,走路也走不稳,原本还算英俊的脸上,满是血污伤口,衣服破烂,全身不见好肉的样子。
虽然觉得他毒杀曹炟乃是罪大恶极,但是毕竟还是一起生活过一段日子的人,尉迟靖有点不忍心地道:“怎么回事?到这里受了虐待吗?和帝是不是每天都派人打你?”
牛云飞闻言,道:“可不是,我每天都在受刑。公主,你快点救我出去吧!我真的是无辜的啊!只要公主放我出去,大恩大德就算今世不能报,下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尉迟靖听见这话,便觉得虚了,反而使她恢复了理智。
“牛云飞,你想让我救你也行,你若老老实实回答我几句话,我便放了你。瓯”
“公主,你若问我是不是毒杀和帝,那我肯定说没有啊,因为我虽然给和帝下了药,可那药也是药不死人的,和帝现在是不是还好好的活着?”
“既然药不死人,你下药干吗?”
“那自然,也是有用的,但是不能告诉你。”
“你——你这个臭小子,你到底想不想活了!”
牛云飞见她气恼,忙道:“想活,想活,太想活了……公主,现在就只有您能救我了,否则我定会被杀死在这里啊!你不知道那个曹炟多狠,我以前真是把他想得太善良了,你看把我折腾成什么样了,再这样下去,或许明天我就隔屁了!”
“想活是吧?行,你不告诉我你下的什么毒,也没关系,反正我看和帝没事人一样,而且他身边也有高人,什么毒也能解的。但是我下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否则我会真的不管你了哦!”
牛云飞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别说太早,牛云飞我问你,当初你是受何人指使到的小邺城?你的主子是谁?”
牛云飞愣了下,又摆出一脸哭相,“矮呦我的公主,你干么问这事,你是成心不想让云飞活了吧?”
“好,我算听出来了,你压根就是一问三不知,什么也不肯说对吧?我看和帝把你打得还是太轻了!打死你才对!”尉迟靖说完,便站起身做势要走的模样,牛云飞的胳膊从牢房里探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裳,“莫走,莫走,公主,你走了我就走定了,我今儿有不好的预感,可是我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
尉迟靖叹了声,又蹲了下来,极认真地道:“我是想救你啊,可是怎么办?你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她说着摆出为难的神情。
牛云飞几乎真的要哭起来,他仰头望天,好一会儿才向下定决心似地道:“其实,其实我是——”
牛云飞的话尚未说完,忽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铁镖,不偏不倚地没入到牛云飞的喉中,只见他瞪大着眼睛,手指着牢房外面的某处,喉里咯咯地响了两声,便口角冒着血泡,倒在了地下,临死时,还睁着那双极不甘心的眼睛。
尉迟靖震惊回头,才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士兵服饰的人,只是这人将帽子戴得极低,而且脸上也蒙了帕子,他的眼神里充满杀气,尉迟靖只觉得有话也是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腿一软,慢慢地往后退去,而那人,则一步步地往前走。
尉迟靖终于结巴着喊了出来,“牛,牛云飞什么都没说出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以后我也不会再问了,你,你放过我吧——”
那人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转身走了出去。
尉迟靖只觉得心脏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额头上满是冷汗,向牢里的牛云飞看了眼,便不顾一切地往地牢外面跑去,才发现牢里无论是犯人,还是牢卒,竟然都已经被杀死了,整个牢房被死亡的气息笼罩,包括之前那个拿着大串钥匙的家伙,也被杀死在牢门口不远处。
那个人,杀死这许多人,尉迟靖却没有发现,直到牛云飞死亡。
尉迟靖终于感觉到了害怕,生命如此脆弱,杀手如此无情。
她冲出来后,便发现牢门口的守兵都倒在墙根下,同样是嗓子眼儿被飞镖打中。
而这时候,不远处有巡逻兵正在过来,尉迟靖没多作犹豫,
tang冲入旁边的小径,疯了似的往禁地灵堂而去。
好在自从与代宏文学习风水八卦,方向感忽然好了很多,回到灵堂之后已经气喘吁吁,而代宏文大概觉得她今晚不会再回来,因此已经回到小屋里去休息,等他听到动静出来时,尉迟靖已经跪在灵堂前发呆,代宏文走到她的身边,道;“天快亮了,你今日不出宫吗?”
尉迟靖转头看着代宏文,道:“今日,不知道能不能走得了。”
代宏文疑惑,笑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说?”
尉迟靖道:“我刚才给自己占了一卦,乃是坎卦,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恐怕我要落入陷井,难以脱困。”
“是吗?”代宏文微微皱眉,干脆拿出自己的卦钵,极认真地摇了两下,掉出支签来,却乃是伍子胥过昭关,过了忧危第几重,从今再历永无凶,宽心自有宽心计,得遇高人护圣功。从签文看,的确要遇险事,但是险中有吉,现在忧心于事无补。
代宏文道:“莫不是你这半夜,遇到了什么事?”
尉迟靖却摇摇头不肯说了,那么多的人都死了,就死在她的眼前。
在她的记忆中,其实有许多流血杀人的场面,但是不知道从几何时,这些记忆似乎正在渐渐地淡莫,甚至有些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自己一路逃亡,被朝廷的人追杀,感觉那个过程是很凶险残忍的,然而细节却似乎被慢慢地疑忘了。
她想定是自己在陈留王府这些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所以忘了自己的血仇,然而今日看到这么多人死了,之前淡下去的记忆,好像又清晰了起来。
记忆中,带给她的恐惧和痛苦,又那么鲜明地浮上心头。
代宏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知道她记忆被重塑的事情,现在除了那个催眠的人,没人知道她记忆里到底有什么,这成了不稳定的因素,因为没人会知道,因这重塑的记忆的影响,尉迟靖到底在想什么,又会干什么。
二人就这么,忧心忡忡地等在灵堂。
至清晨时分,果然来了一队人,不由分说将尉迟靖抓了起来。
代宏文见状,匆匆地往正殿而去。
至正殿,却见正殿内气氛严肃,好多大臣都列站在那里,讨论着什么,曹炟则淡淡地听着,并没有说什么。代宏文在殿外等了很久,早朝才散,曹炟也早就看到他了,叫人把他带到偏殿,代宏文道:“陈留公主被抓了。”
曹炟嗯了声,“朕知道这事。”
代宏文道:“听说竟是整个地牢的人都被杀死,她一个小姑娘,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就算她还是以前的安歌,也不能够做到这么短的时间内杀这么多人,她从来都不是杀人机器。”
“代宏文,此事你别管了。”
“皇上,你——”
代宏文看曹炟淡定的模样,知道再劝说也不会有结果的,而且他本身也是极聪明的人,这时候便不再多说,又道;“她学东西很快,有些我只是粗略一讲,她便能触类旁通,我怀疑她的记忆在恢复之中,就算还没有恢复记忆,但是身体同样有记忆,她摇卦的手法及布卦时的习惯,还是与以前一模一样。”
“朕知道了。”
代宏文一时觉得无话可说,便道:“那在下告辞了。”
代宏文出去后,柳溢走了进来,“皇上,查证过了,牛云飞死的时候,手里抓着的衣裳残片确实是陈留公主尉迟靖的无疑,刚才微臣已经亲自核对过,只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肯说——”说到这里,柳溢有些犹疑地道:“她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打击,神情不太对,很悲伤的模样,昨晚不知道牢房到底出了何事。”
“朕不相信她会杀那么多人,而且每个中镖者中镖位置,都不偏不倚,这是职业杀手才能做到的事情。自朕到汾城行宫以来,护卫方面不能说不好,但依旧漏洞很大,否则怎么会有杀手悄无声息的潜入宫里来?柳溢,这件事要好好查查,朕不想自己的人头,每天都在那个杀手的威胁之下。还有,无论如何,将尉迟靖从这件事中周~旋出来,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做为她曾经的拜把子哥哥,你便也跟着去吧。”
柳溢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皇上,微臣尽力而为。”
这时候,又有人进来报,送给曹炟一封信。
曹炟看了信后,向柳溢道:“是尹铉来了,晌午就会到宫里,他在这个时候来,怕是为着上次尹白山的事情来的。”
柳溢闻言也有些许紧张起来,“皇上,莫不是他已经得到消息,要抓住这个把柄,替尹白山找个公道?”
“此事昨夜才出,他今日的信便到了,不能这么快,怕是碰巧了。”
“那现在如何应对?”
“你是朕的臣子,你来想办法。”
“皇上,微臣最近,脑子不太够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大了的原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曹炟道:“滚。”
柳溢于是连忙滚了
。
晚上的时候,尉迟靖独自在牢里坐着,却不是那日的地牢,而是一处清冷的小院子,临时做为禁她的牢房。她一直在等待,曹炟,或者是其他人,然而直到深夜,也并没有人过来,就在她郁闷地转身回屋的时候,忽然发现门口不知道何时打开了,那里站着个漂亮的女子,却是之前见过的尹彩玉。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此时脸上挂着倨傲的笑,“陈留公主,尉迟靖?”她如此道。
事实上,尉迟靖是公主的事儿,大家伙早知道了,而且拥有自己的公主府,上次在梅林的时候,尹彩玉还跟她请安来着,这会儿倒装的好似才知道她是公主般,不但不请安,还语带讽刺。
尉迟靖再笨,自那次赏大戏时出事,也就知道这位尹彩玉不是个好角儿,是以对她也没啥好感,这时也做出骄傲的样子,“呵,原来是尹小姐,这深更半夜的,怎么还在宫里?以前听说是不能留在宫里过夜的,免得引起非议。”
尹彩玉哼哼一笑,“此言诧异,我本就是将来要做皇后的,就算住在宫里,也都是极正常的事情。反而堂堂一个公主,如今却在这个破败小院中,还背负着杀人命案,真是三年河东,三年河西啊,转眼间,一只飞上枝头的乌鸦又被打落了下来,可是一出好戏呀!”
原来她今夜是专门来嘲讽尉迟靖的。
她原本以为,尉迟靖听了她的话必定抓狂崩溃,没想到她却冷静得很,“是啊,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入浅滩遭虾戏。尹姑娘若没有别的事,还请赶紧回吧,我现在是背负了人命被关在这里的,若是被谁看见我俩聊得这么亲热,还当我们有所勾结,说不定会以为是尹姑娘指使的,那时候不是坏了事了?”
“你——哼,就凭你,也敢自比做虎、龙?你配吗?况且,我即敢来,当然就不怕你说的那些莫须有的事儿。其实我来,也不是真的就没事。”
说到这里,她神秘地笑了笑。
尉迟靖秀眉微拧,“看样子,倒是好事?”
尹彩玉笑道:“当然是好事。”
说到这里,她又道:“其实你的事,我刚才也都了解过了,你这次摊上大事了,若不是我叔叔碰巧赶到,就凭你私自杀了朝廷重犯这一项大罪,也足以被处以绞刑,至多留你个全尸,不过你也算福大命大,上天不让你死,你想死也死不了。”
她边说着话边往房子里头走去,“外面怪冷的,还是屋里头好说话。”
进了屋,才发现这屋子外观看起来破旧,里头设置的倒也干净朴素,关键是房间四角居然装了四个暖炉,而且有专人在那里添煤加火,一进屋子,那温暖的气息令人一阵舒泰,倒比正殿里还有暖和。
尹彩玉心想,这是罪妇应该得到的遇待吗?皇上果然是——
这种话没说出来,然而心里头极不舒服,上了坑坐了好一会儿,才又勉强挤出一丝笑。
尉迟靖一直没打扰她,见她终于笑了起来,也跟着淡淡一笑,“尹姑娘有话就请直说吧。”
尹彩玉道:“那我直说了啊,这可是个大惊喜。不知道陈留公主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做齐国的国家?”
尉迟靖点点头,“原本与邾国同样强大的国家,与邾国以铭江为界。”
“对,是与邾国同样强大的国家,但是现在,可不是这样的情况了,现在咱们邾国,只剩余半壁江山,而齐国比以前更强了。他们这一代的郡主名齐,多数人称为萧齐,在大约三十七年前,二十几岁的时候当上国主,那可是一代明君啊,藉没有这个萧齐,根本就没有现在的齐国。不过最近听说这位伟大的君主,旧疾发作,已经在鬼门关前逛了好几趟了,后来有人给出了个法子,给这位伟大的君主延命。”
尉迟靖点点头,算算这位君主也有六十岁左右了,当年萧齐强盛,那也是一场场战争打出来的,年龄大了,旧疾发作很正常。
尹彩玉又继续道:“萧齐君主的皇后呢,早在十几年前就病逝,萧齐一直未再立后,如今便有人提议,重新立后,进行冲喜。”
尉迟靖听闻,笑了笑道:“冲喜一说,本属无稽之谈。想必萧齐一定是拒绝的吧。”
尹彩玉道:“萧齐君主是拒绝了,架不住几个儿子要敬教心,现在萧齐就在病榻上躺着等死,几个儿子急了,便将立后之后拉上日程。要知道这可是好事,像周边的大石国、东且弥国甚至是天烬国,连那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巫国,听说此事后,都有立刻送上本朝贵女至齐国,任他们进行挑选,如今能与齐国扯上关系,那当真是天大的好事。”
这件事尉迟靖倒是第一次听说,当然以她现在的身份,也听不到这样的秘闻,这时候不由笑道:“这些国家也当真是,为了达到政治目的,居然不择手段,明知道对方是个将死的老头,竟然还将本国贵女送去,对贵女来说太不公平了。”
“可不是,萧齐君主也是这样说的,所以这些送去的贵女,都没有被看上,全部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好在这个时候,我叔叔起了大作用啊,那些国家都涌上去的时候,我叔叔没去,现在他们都退下了,我叔叔才派人去说项,结果这好事,真落在咱们邾国的身上了,夏君要听说这件事,定会气死。”
尹彩玉说着捂唇笑得花枝乱颤,目光却是意味深长。
尉迟靖感到有些不对了,问道:“难道皇上要从邾国,挑选贵女嫁入到萧齐去?”
尹彩玉笑道:“瞧你说的,如今咱们邾国政权重组,被重用的新臣子多数年轻,便是那位柳溢柳丞相,虽然年龄大了些,不过两个孩子,大的才不过三岁而已,邾国的贵女实在少呢,总不能让我这个未来皇后给嫁了吧?”
尉迟靖不再说话了,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比较可怕的念头,见尉迟靖终于笑不出来了,尹彩玉适时道:“萧齐的消息倒也灵通,得知我邾国最近新封了一位陈留公主,虽然并非皇室之人,然而身份却尊贵得很,做他们萧齐的皇后,正是合适,是以,我叔叔今日来宫里,便是为了此事的。”
尉迟靖这下真的说不出话来了,只静静地看着尹彩玉的嘴皮子还在动,再听到她说话的时候,尹彩玉是这么说的,“……本来你杀了重犯,该是死罪,结果因为你要嫁到萧齐去,我想皇上必是要留你一条性命的,所以这次的冲喜,不但是为萧齐皇帝冲喜,也是给你自己冲去了晦气,所以,你应该很高兴吧?”
尉迟靖怔了好久,才忽然笑道:“尹姑娘,你想得太天真了,你和你叔叔不会得逞的。”( )
第404章 他同意了,她就得嫁
尹彩玉愣了下,“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觉得自己本事多大呢!口出狂言,最后不过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而已。现在的情势非常明显,邾国虽然还是姓曹,却已经是我们尹家的天下了,没有尹家就没有邾国,我叔叔要说的话,要做的事,就等同于是皇上要说的话,要做的事,我叔叔都已经决定了,这事是不可能再更改的。”
“看来,我若嫁到萧齐去,你定是很高兴。”
“我就是觉得,又能平了你这边的血案,又能让你尽享荣华富贵,这是多好的事儿?别人想求都求不来呢。”
说到这里,她轻轻地叹了声,“就说到这吧,我也有些乏了,我叔叔说了,今夜我便留宿宫中,还要住到主殿去,我得早早准备一下。”
她站起来弹弹袖子,似乎在这儿坐了会儿,便沾上了不少的灰尘般纺。
尉迟靖眼珠微微一转,忽尔改变了自己的态度,至前头引路,“天黑路滑,尹姑娘要小心,这边请。”
尹彩玉见她忽然变得恭敬,不屑地冷笑了声,“切——瓯”
不过她很享受这一刻,昂着头,挺着胸便往前行去,却没有发现就在这么处刻间,尉迟靖已经在前路上悄悄地做了手脚。尹彩玉出门后,只见外面果然黑,丫头手里提着的灯,只照亮了一小块地方,有点后悔这么晚来这么破败的地方,还害怕被曹炟介意,而没有坐轿子。
缩了缩肩膀,她往前行去,隔了片刻回头看,发现尉迟靖还站在门口保持着恭送她的姿势,不过她似乎在笑着,只是那笑有些渗人。
一定是天太黑了,所以胡思乱想。
……
第二日清晨,尉迟靖刚刚睡醒,窗子外面阳光明媚,真是难得的好天气呀!她伸了个懒腰,走到院子里,树上一群鸟雀正在叽叽喳喳。
这时候,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者正是和帝身边大监,细声细气地道:“公主昨夜休息得可好?”
尉迟靖见他们大张旗鼓的一行人,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个盘子,盘子皆用红布盖着。
“这些是什么?”
“这些是皇上赏给公主的。”
“是吗?我瞧瞧都是些什么。”尉迟靖昨夜得了尹彩玉递来的消息,此时发生什么都不觉得的意外了。
走过去将盘子上的红布揭开,只见毕是金银首饰,玉石如意等,这些东西若放在她这里,她也可算发了一笔大财。她也不问原因,便道:“隔这吧。”
“公主,您不问问皇上为何赏您?”
“不就是嫁给萧齐王吗?我过去是要当皇后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好的事儿,有什么可问的,你就回皇上,说我高兴的很,巴不得快快离开汾城这个鬼地方,我要去遥远的萧齐寻找我的新生活。”
大监不甘心地观察着她每个细微的表情,最后有些失望地道:“既然公主什么都知道,那奴才便不多说了。”
说着一挥手,让人把东西都隔屋里,就转身准备离开。
然后看到尉迟靖也准备出门的样子,忙伸手拦住,“公主,您现在还是戴罪之身,皇上没让你离开这个院子,您就不能离开这个院子。”
“我有这个,也不能离开吗?”
说着拿出了那只九龙玉佩。
那大监道:“若是平常,公主持此物来宫里走动,倒也没什么,只是现在却不可以了,皇上亲喻可比这个起作用。”
其实昨晚尉迟靖就试过了,自进入这里,院子外面都是把守的人,她根本就出不去。
这时候听闻,便又老老实实地退了回来,“我就是在院子里呆得着急,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大家。”
“谢谢公主。”那奴才给尉迟靖又施一礼,便带人走了。
尉迟靖回到屋里,将所有的红布都揭起来扔在地下,然后站在那些金银珠宝之间,就这些东西,让她嫁了吗?
一会儿,听得院子外面到处都是脚步声,尉迟靖推开门看了下,好吗,侍卫又多加了好几倍,而且个个神情严肃,所穿服侍也不像宫中平常的侍卫,便猜到这些人可能是那个尹铉派来的,若真如尹彩玉那般说法,曹炟不过是个傀儡天子,被尹氏携天子以令诸候,她这个公主的命运,还真的握在了尹铉的手中呢。
尉迟靖有些急了,向一个侍卫头子道:“我要见和帝。”
侍卫头子冷冷地瞧她一眼,装成没听见。
尉迟靖也不勉强,进入房间里。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咚地一声。
机警的宫婢赶紧推开门,只见尉迟靖以一条白绫拴在房梁上,人已经挂上面了,正在扭来扭去的挣扎。
宫婢连忙喊了声,“来人呀,公主上吊了!”
那侍卫头子匆匆走进来,抽刀将白绫砍断,尉迟靖冷不防地跌在地上,摔得屁股生疼,脖子那儿也疼,强烈地咳咳着,好一会儿才喘匀一口气。听得那侍卫冷冷地道:“公主,还是莫要做傻事
tang,就算你死了,你的尸体也要运到齐国去,这可是国策,你个人的生死算什么。”
尉迟靖本也是吓吓他们,并不是真的想要死,只盼着自己这一闹,便会引来曹炟,见了他,有些事总会有个说法吧?
当下艰难地爬起来道:“算你们机灵!若我真死了,你们以为你们能活得了吗?”
“你——”那侍卫大概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没脸没皮的女子,当下气得瞪圆了眼睛。
之后便派了十个宫婢,寸步不离,并且二十四小时监守,绝不让尉迟靖有自杀的机会。
上官夜在这期间似乎来过,但与侍卫们产生冲突后,又走了。
还有聂玉朗也来过,但是这侍卫头子根本不将他这个皇宫第一侍卫看在眼里,反而一顿奚落,聂玉朗黑着脸走了。
当然,尹彩玉也来了。
不过她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这次她走进来后,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前后都有人护卫着,尉迟靖脖子上被白绫勒出的青印子还没有完全消褪,她不由自主地捂着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原来公主这般刚烈呢?居然以自杀反抗,不过你也没得逞,或者你不敢真的死呢?毕竟这么年轻,这么貌美——”
尉迟靖见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身子一歪一歪的,便笑道:“尹姑娘也没好到哪去,是不是缺德事做多了,所以脚也瘸了。”
“你——你还说!我就说那天必是你做的手脚,要不然我怎会在宫中迷路了一整夜?我的脚的确都快要跑废了,你这邪恶的妖女!”
尉迟靖挑挑眉,不承认也不否认。
“不过,你也得意不了几天,虽然皇上把你们的婚期往后拖延了几天,但至多也就是十天,你一定会被送嫁去萧齐的。到时候,我们想见一面也不容易,忽然见不到你,我一定会想念你的,有你在,生活有意思多了。不过说实话,见你现在这样,我还是蛮失望的,本以为你即是尉迟风的女儿,定有过人之处,可笑的是发生了事情,也不过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罢了,真丢人啊。”
尹彩玉说完,又一扭一扭地走了出去,之后向那个侍卫头子说了几句什么,两人交头接耳,侍卫头子往尉迟靖看过来,眼神不怀好意。
好几次,尉迟靖从怀里掏出了那只鸣笛。
只要吹响鸣笛,那些使飞旋刀的杀手就会出现吧?
只要把这些该死的侍卫都杀了,她也就自由了。
可是想到那杀戮的场面,还有飞旋刀这次若再出现,不知道有没有必胜的把握,毕竟他们人少,而这个小院周围至少有上千侍卫。到时候万一有一个落入曹炟或者尹铉的手中,那么她原本是夏君派来的事实,就会暴露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了,她反而不想把这件事暴露出来,不想让别人知道。是的,尹彩玉说对了一句话,这次她,真的把人丢大发了。
大概周围也没有真正关心她生死的人,熬了两天,第三天开始发热,躺在床上有些起不来了,当然更加体会到了那些侍卫和宫婢略带嘲讽的目光。
*
上官夜终于得以与曹炟见面。
二人在曹炟的书房内,上官夜冷眉紧凝,“和帝,你没有资格这样对待公主!邾国原本就是对不起她,现在才刚刚替他们平冤,就要把她嫁给萧齐那个老头子,陈留旧部的人是不会愿意的!”
“陈留旧部的人?你能代表陈留旧部的人吗?”曹炟忽然问道。
“若是公主出了什么事,无论如何,我都会号召大家为公主报仇。和帝,你不想在倾刻之间,多出许多隐在暗处的敌人吧?”上官夜这次说话也极为不客气,但也没有正面否定曹炟的说法。
“上官夜,问题不在朕这里,就算你杀了朕,只会让事情更乱而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你若真的想救尉迟靖于水火之中,就去想办法杀了那萧齐王,你不会告诉朕,一个将死的老头,你也杀不了吧!”
上官夜眼眸微睁,“可是,此去萧齐,怕至少得半月,那时候——”
“只要你能杀了他,朕自有办法拖着时间。”
上官夜郑重地看着他,“曾经的齐王殿下,视人命如草芥,杀人不眨眼,手下暗卫杀手不计其数,如今怎么却要拜托我来做这件事了?难道皇上,真的是无人可用了吗?”
“随你怎么说。还有,若是你暴露了,被人知道原来杀萧齐王的竟是邾国人,那么朕会立刻舍弃陈留旧部。毕竟陈留旧部对朕来说,若不能为我所用,便不如弃如敝履,相信萧齐之人,定会倾全力收拾陈留旧部。你确定,你是萧齐王的对手吗?”
“你——和帝,你当真是打得好主意!”
“反正朕的话说到这了,你想不想做是你的事。”
“在你的眼里,当真可以轻易的放弃公主,任她随波逐流?”
“好男儿志在家国,女人不过是绊脚石。”
“和帝,你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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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夜的语气里略略还着点苦涩,“你即这样不关心尉迟靖,想必歌儿在你的心里也早就淡了。我为歌儿不值。”
曹炟却背转身,看着身后书架上的一只盒子。
那盒子里,放着安歌曾经给他的定情信物,那串引魂铃。
“是人都会变的,就像你也不是朕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
上官夜哼地冷笑,曹炟又道:“至萧齐宫中,会有人暗中联系你的,其实萧齐王死,对他的儿子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到时候他们中自有人帮你,君主一亡,面临的便是夺嫡之事,朕这里有锦囊一只,你且带在身上,关键的时候将它递给你认为合适的人选。这可是你唯一能够安全脱身的办法,你且莫要偷看它或者不将它放在心上。”
“你竟会将我的安全放在心上,令人意外得很。”
“毕竟,朕也不是真的想要舍弃陈留旧部。其实一切,只在你一念之间,上官夜,你是聪明人,你会选择最合适自己的路。”
上官夜接过了那个锦囊,终是道:“好,等我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上官夜总觉得,他已经被和帝玩弄在手掌心里了。可是现在,能够救尉迟靖才是最重要的,虽然他还没有查清楚尉迟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陈留公主,但凭着她与安歌一样的脸,上官夜也不能坐视不管。
上官夜出去后,柳溢从里间走了出来,“皇上,他可靠吗?而且尹铉会派人盯着他吧?现在我们这边的人,都被尹铉盯着。”
“尹铉并不知道真正的陈留旧部有可能掌握在上官夜的手中,他会把目光紧盯着尉迟靖,只要尉迟靖嫁了,陈留旧部与朕之间,就是绝对的分裂。但是尹铉迟早会知道上官夜的存在,也会查到上官夜才是现在陈留旧部真正的掌舵人,所以现在让上官夜去齐国是最好的选择,尹铉就是查出来真相,也没办法追去齐国杀人。”
柳溢这才真正明白了曹炟的用心,又道:“皇上,其实关于公主,我这里倒有个办法。”
“说。”
“尉迟靖毕竟是公主的身份,就算让她嫁,那也得让她心服口服,在才华上能压过她的人,才能成为她的夫婿,就是想办法弄一场,比武招亲,到时候声势浩大,齐国人总不能觉得自己才华不如她吧?”
“比武招亲,搞太大齐国没面子,恐怕会恼羞成怒。而且,据朕所知,尉迟靖的学问不行吧,就算是原来的歌儿,在做学问这方面也是很弱。比武更不用提了,她那三脚猫功夫根本拿不出手,这要如何比呢?”
“可以像以前那样,斗阵啊!这不是她的长项?”
曹炟沉吟片刻,虽然说尉迟靖跟着代宏文学了一段时间,可毕竟不是以前的安歌了,她现在的水平可能也就是入门级别。如果对方真的应了这个要求,找来高人和她斗阵,万一她输了,不嫁都不可能。
柳溢看出来曹炟的顾虑,忽问道:“当初在君山大阵中,皇上觉得代宏文的技艺如何?”
曹炟想了下,道:“据朕观察,歌儿与况离实力相当,但是歌儿偶有奇技折服人,心思更为灵敏,而况离当初并未闯进中心地段,代宏文却出现在藏宝室,最后被地下之水卷走竟然还能活着,也不能不说是奇迹,朕推测,代宏文的实力可能高于歌儿与况离,只是上次被淳于光做成药人,身体看似恢复,实际上可能并不容乐观,所以——”
“只需得他从旁协助就可,那么公主就有可能鲜有对手。”
“可是无缘无故,齐国人如何能答应此事?”
“倒也不是无缘无故,皇上,刚才微臣听闻闲言碎语,说是尉迟靖病倒了,因为无人照顾,病的貌似不轻。齐国即是冲喜,想必不想让选中的新娘就这么死了吧?而且也不符合尹大将军的计划,尹大将军的最终目的是把尉迟靖送往萧齐,使陈留旧部受她影响彻底与邾国断了关系,所以他得让尉迟靖活着离开。现在此事,只需要让尹大将军知道,而尉迟靖能够配合提出条件,自然也就成了。”
这一段话,曹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是有些怔忡地道:“她病了……”
柳溢轻叹了声,“皇上,您若想见她,也不是没有办法瞒过尹铉的耳目,而且若是皇上亲自去跟尉迟靖说了我们的计划,倒也省了再另行派人进入传信了。”
曹炟哦了声,一双手不知道为什么握得连骨节都发白了,表面上却依旧作云淡风轻状,“好吧,就按照你的计划来安排吧。”
……
尉迟靖躺在榻上两天了,绝食却有三四天了,滴水未尽,粒米未食。因为她怀疑带来的食物里会有毒。那日尹彩玉走的时候,跟着那侍卫头子交头接耳,说不定就是想办法在她的食物里下毒,她觉得尹彩玉并不在乎她是不是能嫁到萧齐去,如果她死了,尹彩玉更高兴。
尉迟靖却不晓得,尹彩玉也是心思灵透之人,那日在离开之前,固然与那侍卫头子交头接耳,然而却并非说下毒的事情,只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已,她故意将这情景
让尉迟靖看到,要的就是现在这样的效果。
这夜里,送饭的小奴才又来了,尉迟靖病得迷迷糊糊,也不肯看人,只道:“我不吃饭,你快点拿出去,休想毒死我!”
一会儿,门开了,的确有小奴才出去了,不但小奴才走出去了,便是守在她身边的宫婢不知为何似乎都离开了房间。
尉迟靖感觉到那人正在缓慢地接近自己,不由自主地扭过头,看清来到眼前的人,虽然奴才打扮,那张脸却依旧如刀雕斧凿般好看,不是曹炟又是谁呢?曹炟这时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尉迟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坐了起来,怒目看向他,“你走,你走,我不想见你!”说着把枕头向他扔来。
好在她饿了几天,有气无力的,声音并不大,曹炟接住了枕头,几步跨到近前来,为免她继续大叫,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然而她毫不留情地抱住他的手,狠狠地咬着。
曹炟并没有挣扎,而是忍着痛干净地给她咬,直到她觉得自己的嘴里充溢了腥甜的血液时,才愕然抬眸,“你,你傻了,为什么不躲——”
曹炟见她面色苍白,平时里清流晶亮的眼睛,如今蒙上了一层弱弱的柔光,因为发热,脸颊处倒有一抹不正常的红,而唇角,还残留着他手上的一抹血丝。心狠狠地痛了起来,手上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呢,他狠狠地抱住了她。
尉迟靖本来很怨恨他,若说她要真的被嫁给萧齐王,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曹炟是皇帝?他同意了,她自然就得嫁。---题外话---——感谢13898126326亲赠送钻石和鲜花还有荷包,么么哒谢谢亲的支持!感谢15710499600、客户端用户、lsxc9703等亲赠送鲜花和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
第405章 得要心甘情愿嫁
然而她还是看到了曹炟眼眸里的担忧和痛苦,甚至她能感觉到他的拥抱,饱含着多少感情,她的心在刹那间布满了重重的疑惑,同时也感受到了安全,觉得只要有这个男子在,自己自然是不会有事的。然而就在这时候,曹炟忽然感觉到心口像被万道剑峰凌迟,他知道那是绝情蛊在作祟,果然是人类难以忍受的痛苦,他忽然推开了她。
尉迟靖愕然看着她,眼泪终于忍不住扑簇簇落下来。
“我知道了,我一定是没有办法改变这件事对不对?我一定会被嫁到萧齐去?你来,是和我道别的吗?”
没等曹炟回答,她又道:“不必了!你这个假仁假义的家伙!我早不该对你存有希望,你我之间,原本就应该势不两立,我怎会期望在陈留之案翻了后,你会真的对我礼遇?曹炟,我恨你!”
她忽然拿起鸣笛,便要吹响瓯。
既然连曹炟都救不了她,她为何又要顾虑那么多?至少让那些使用飞旋刀的人出来,狠狠地杀一顿,也算出了她心中恶气。
曹炟上次有见过她吹响鸣笛,虽然不知道那些飞旋刀杀手是不是也影响在宫里,但若她吹响鸣笛,必会惊动外面的侍卫,他出手如闪电,劈手夺过了鸣笛,这变故令尉迟靖震惊地看着他,愣了两秒后,忽然崩溃了,“曹炟,你还给我!你不救我,还不许我自救吗?纺”
她这样的情绪,稳定不下来,最终会坏事,在这样的时刻,曹炟没有办法再多想,忽然拦住了她的下巴,见她因为愤怒而面色发红,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又放开了她的下巴,下一刻,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尉迟靖只觉得一投清幽的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仿若是黑暗,是光明,刹那间覆盖了她全部的世界。
头脑变得空白,扎挣也逐渐变小,身子也发软了,她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些模糊的影子,那似乎是布满浓雾的世界,他们凌空踩在云上,他们在亲吻,在拥抱,他们很快乐……
记忆欺骗了她的大脑,欺骗不了她的身体,当二人唇齿交chan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这个人,是已经久违了的,她一直在寻找的人。
在她的怀里,她想哭,她想笑,她觉得心里有某个拉紧的东西,嘣地一声,断裂了,撕扯的她生疼。
她不再反抗,反而主动抱住了曹炟。
她在流泪,然后神情并不悲伤,甚至有一点欣喜。
曹炟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知道她虽然已经没有了从前的记忆,虽然她的记忆可能被重塑过,然而她还是爱他。否则,她不会如此矛盾。
歌儿,可怜的歌儿……
曹炟又是惊喜又是心痛,随之而来的,却是胸口的巨痛,但这次他不想放开她,之前他猛地推开她,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错愕与伤害,他不想再让她产生不信任的感觉,他不想再放开这个女子,就算是死,也要抱着她。
这是他最后的意识,之后,便因为过于疼痛,忽然眼前发黑,倒在榻上,两人就这样并排躺着,好一会儿,尉迟靖才道:“和帝,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们老早以前是不是就认识?那时候,你爱我,我也爱你?是不是这样?”
没有听到回答,她转过身,看到他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似乎已经昏了过去。
她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来,替他把脉,却觉得他脉象平和,不似有病的模样。
……
大约一个时辰后,曹炟清醒了过来。
看到尉迟靖正坐在桌子边吃东西,确切地说,她已经吃过了,刚刚放下筷子。
见他醒来,她道:“你也饿了吧,给你留了一份。”
曹炟坐起身来,发觉自己除了心口还隐隐作痛外,并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尉迟靖如此答着,走过来用自己的揉夷轻轻触了下他的额头,“奇怪,并没有发热,也没有其他的症状,你身体看起来没问题,怎么会晕倒呢?”
曹炟握住了她触在他皮肤上的手,“我没事。”
“不可能,若没事的话,怎么会——”
看来不给她个解释,她会一直想这个问题,曹炟的脸忽然微微爬上一抹红,“就是,就是有点太激动了——”
尉迟靖的眼眸微微睁大,似乎忽然了解了,“对了,之前我看过一本书,叫做《香艳志》,里头有讲一个有趣的故事,是说有个男子,相貌俊俏,风~流倜傥,关键啊此人还特别有才,有才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在才子大会上,一举夺得第一名。他得到的奖励就是与当时最漂亮最美丽的花魁共度一宵,所谓郎才女貌,简直羡慕死个人。”
曹炟读的书不少,但却不知这《香艳志》一书,又听这故事似乎蛮有趣,见尉迟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便忍不住问道:“故事是不是还没完?”
尉迟靖笑道:“后面的不好听,我不想讲了。”
曹炟见她
tang眼睛眨巴眨巴,分明就是很想讲的样子。
又道:“那朕也要听,否则的话你就有故意吊朕胃口的嫌疑,这可是欺君大罪。”
尉迟靖撇撇嘴,“就知道拿欺君大罪压人,好吧好吧,我讲出来,不过这可是你要我讲的啊,听完后不许发脾气。”
曹炟料想着也讲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所以做好了心理准备,“说吧。”
见桌子上的清粥小菜,果然是给他留了一份,还真是有些饿了呢,便端起粥来喝。
边听得尉迟靖继续讲道:“——第二日,便有花魁的小姐妹问她,才子那样俊,想必那事儿也做得很旖旎***,昨儿***一夜必是精彩极了。”
花魁却一脸的失望,“只可惜对方徒有其表,其实是个绣花枕头。大概是上辈子做了和尚,所以这辈子见了女子便极为激动,努力了整夜,只见他自已死去活来的***数次,却没进来我的里面,且那东西小的,根本就快要看不见了。”
尉迟靖讲到这儿,就停了下来。
本以为曹炟听了定会喷出粥来,或者是气得想要杀死他,没想到他平静得很,优雅地吃完了粥,放下碗,这才道:“尉迟靖,你学坏了,这本叫做《香艳志》的书,莫非是街道上卖的春宫绘本?你可是堂堂公主,平时不能看这种书的,淑女更不能看,特别是你还未嫁人,若叫你未来的夫婿听到你讲这种故事,怕是直接要休了你。”
尉迟靖道:“休了才好,就怕那老头儿不休我。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看那书上所说,似乎男女青年做那事极为美,可是耗体力,反正我一辈子也尝不到那种滋味儿,便是看看绘本解解闷,也没什么吧。”
曹炟还真是没有想到,尉迟靖记忆被重塑后,居然变得这么不淑女了,真不知道当初那个乌弋山到底往她脑袋里灌输了些什么?
他忽然欺身到她的身边来,“你想尝尝那种滋味儿?”
他语气暧昧,眼睛里有种异样的光芒。
“你干什么?我就是想尝,我也不和你一起,你不行的,你怕是和故事中那才子一样,那方面不行的,跟你在一起就与守活寡一样。怪不得你会空置后宫呢!”
说到这里,她胆子忽然大了些,“曹炟,你要想办法救我才好,否则我就把你的这个秘密宣扬出去!让你当孤家寡人一辈子!”
“你——”曹炟咬牙切齿,却又觉得胸口剧烈的痛了下。
若不是如此,真想立刻把她吃了,再叫她胡说!
想想也是自讨苦吃,虽然他不像那才子一样,那方面不行,但是如今中了绝情蛊,不能近女色简直比那才子还要可怜,为什么要这时候招惹这个不要命的死女人?曹炟深吸口气,主动离尉迟靖远了些,她身上的女人香,随时都会让他痛,他不但不能痛,还要在这女人面前维持自己的尊严。
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他道:“想上我曹炟的床的女人太多了,我挑都挑不过来,特别是你这种自动想送上门来的,我更不屑于了。”
“曹炟!你污辱我!谁要自动送上门了!”果然尉迟靖被气得够呛。
说着扑上来,粉拳不断地落在曹炟的胸膛上,曹炟握住了她的两只小手腕,忽然极认真地道:“歌儿,你觉得我会把你送到萧齐去吗?”
“你——我不是你的歌儿!”尉迟靖想要努力地抽出自己的小手。
曹炟也知道自己失言,情之所衷,情不能自己,刚才与她玩闹得如同回到了当初与安歌在一起的时候,他竟然唤了她从前的名字。害怕她再次生气,又将她扯到怀里来,“听着,明天你这样——”
他悄声在她耳边说了些话,同时将一粒药丸送到她的手心里,果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仰起小脸,一双澄明的眸子瞪着他,“真的可以?”
曹炟点点头,“只要你信我,一切都会按照我们的想法往前发展。”
曹炟说着,终于放开了她的手,离她远了些,毕竟他可不想再次晕倒,那样的话肯定会误事的。
尉迟靖终于点了点头,但还是道:“和帝,若你这次欺骗了我,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
曹炟从小院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
好在柳溢安排得果然滴水不漏,中间并无出现什么纰漏。
回到正殿后,脑子里总是出现吻尉迟靖时的情景,还有她捶打他胸膛的情景,一时间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并且精神也不大能震作得起来。这才暗暗心惊,这蛊毒果然厉害,若是经常如此,只怕会成为废人,根本不能执政了。
绝情蛊,真的只能绝情吗?
他睡不着,拿起折子继续看,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
第二日,尹铉早早地求见。
要求就与萧齐大婚一事的细节,再行商讨一下。
这次却是带了萧齐的使者。
曹炟极认真地
和他们讨论了这件事,就一些赔嫁的物品及两国联姻后,两国经济政治等各方面的,都做了很细致的询问,并且全部都记录下来,等待整理好之后,若双方都非常同意所商讨出来的结果,那么曹炟就会发下国书,让尉迟靖出发去齐国。
在讨论到时间这一项的时候,萧齐的使者比较强硬,“我们这次来到邾国,已经用了很多的时间,我们希望公主能够进行出发,嫁入我们齐国,所以我们已经想好了,时间就安排在五天后,到时候送嫁队伍必须出发!”
曹炟便询问尹铉的意见,“依大将军看呢?”
尹铉道:“既然是好事,当然越快越好,臣同意使者的看法。”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闯入,却是先前看守着尉迟靖的侍卫头子,他是尹铉的人,给曹炟行了礼后,就对尹铉道:“大将军,陈留公主尉迟靖突发急病,情况危急!”
尹铉听了,脸色微变。
曹炟蓦然站了起来,“快叫太医!”
使者见状,忙问,“陈留公主出事了?就是我国未来的国母吗?”
曹炟点点头,“虽然还未嫁过去,不过如今商讨到这样的地步,也算是齐国的人了,使者不如同朕一起去看看她。”
使者点头,“也好。说起来,我们对陈留公主,也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呢。”
众人齐齐赶到了尉迟靖所居的院子里,太医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尹铉忙问:“太医,公主怎么样了?”
“回大将军,公主只是因为拒绝进食,而导致身体极度虚弱才会昏倒,若再度抗拒下去,可能撑不过三四天。”
“拒绝进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尹铉蓦然回头,瞪着那位侍卫头子,侍卫头子诚惶诚恐地回道:“大将军,公主拒绝进食大约有四五天了,但末将见她精神尚可,因此并未向将军禀报!”
尹铉气得狠狠打了侍卫头子一个耳光,“大胆!”
正在这时,使者疑惑问道:“公主为何拒绝进食?”
曹炟往四处扫了一眼,知道真正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人,都不在其中,于是道:“朕亦是有些疑惑,不如我们进去问问,看她自己如何回答吧。”
先由侍女进去为尉迟竟稍稍收拾一番。
之后,曹炟和尹铉,还有使者便一起进入了。
只见尉迟靖虚弱地靠在被枕上,虽然头发和衣裳经过整理看起来整洁干净,然而苍白的面容却怎么也掩饰不了,连唇上都没有血色,再加上前几日的确也饿了几日,整个人忽然之间肖瘦了一圈儿。
曹炟虽然知道能达到这种效果,也是昨日他给的药丸起的作用,虽然对人体无害,但是可以让人暂时血脉虚弱,面色变差。然而看到她这模样,心里还是很很地抽痛了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自己的手。
“尉迟靖参见皇上。”她说着要行礼,曹炟淡然道:“你身体不好,便不要多礼了。”
尉迟靖又分别向使者和尹铉微福了下,表示打过了招呼。
这还是尉迟靖第一次见到尹铉,说起来这位大将军的名气是相当的大了,只是他常驻渝洲,因此想要见他还是很难的。这时略微一打量,便觉得这人身形高大,目光如炬,一眼看去,便知此人是个悍将。然而他此时却穿着文官才穿的文士衫,莫名竟有些儒雅的气息,发现尉迟靖在他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觉得她不礼貌什么的,而是很亲和地问道:“公主现在觉得如何?”
“我怎么样,根本就不重要,对于齐国来说,要的只是一个能冲喜的皇后,只要萧齐王没事了,我的死活又有谁会在意?”
这话说的淡然,然而语气里的刺儿也很明显。
萧齐使者马上就不高兴了,“怎么?似乎公主对这门亲事,很不满意?公主是在嫌弃我们齐国的国主吗?”
尉迟靖哦了声,似乎才刚刚意识到什么,道:“原来齐国的使者也来了吗?”
“正是。”说着此人便作势要行大礼,毕竟见的也是未来的齐国皇后。
却见尉迟靖忙道:“使者既然在此,那我有话就直说了,只是不知道皇上让不让说。”
曹炟尚未说话,这位脾气火爆的使者已经道:“公主有话直说好了!我倒想听听公主能说出什么来?”
这当然也是曹炟昨晚早早叮嘱过的,曹炟与这使者几番接触,对他的脾气还是有些许了解的。
这下,便是连尹铉也必须给尉迟靖一个说话的机会了。
尉迟靖有礼地道;“谢谢使者这么大度,肯定一个女子之言。”
她故意将“女子”二字说的重些,以示此时她是单纯以一个女子的身份说话,而不是以公主的身份。
使者有些冷淡地道:“公主过奖了。”
尉迟靖这才道:“自古女子的婚姻,多经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是尉迟靖父母早亡,无人为我做主。这便也算了,只是尉迟靖多年在外,凡事都
是自己拿主意,早就想法,我将来的夫婿若是想要娶我,必然要有令我佩服的地方才可以,甚至在某方面胜过我,女子之所以倾慕男子,多数是因为这个男子很强大,有让人值得称道的地方,因此女子才会心甘情愿嫁出,只有女子心甘情愿了,才是成就好姻缘,否则的话,就算被勉强成就,将来也必然问题多多。”
“在下听明白了,公主要嫁给我们萧齐王,乃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因为我们萧齐王没有被值得称道的地方?看来只是公主头发长,见识短而已,女子多不读书,这点我还是能够理解的,但是我们萧齐王,从年轻时便南征北战,平定周围诸小国,收归我国所有,因为有了萧齐王这位伟大的君主,才能成就我萧齐如今的局面。”
“萧齐王的雄才伟略,尉迟靖自也是听说过的,然而毕竟只是耳闻,未有亲见,萧齐遥远,我若嫁后,恐怕再无回到本国的可能,若让我心甘情愿拖付终身,你们至少得有让我心甘情愿的理由。若不能使我心甘情愿,那我不如死了算了,因为你们对新皇后并没有给予充分的尊重,我便是去了齐国,恐怕永远也不会幸福的。”
“你——”使者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尹铉也道:“公主这么说便不对了,公主嫁去萧齐,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又怎么可能不受尊重呢?”
“现在都不能给予尊重,又怎么敢侈望将来的尊重?介时,尹大将军离得远,皇上也离得远,尉迟靖一个孤身女子,就算受了委屈也无处诉说。但若是我心甘情愿的嫁了,便是有多少委屈,因是自己的选择,也会好好的咽下去。”
使者这时问了句,“那么公主认为,怎样才是尊重呢?公主觉得,怎样才能心甘情愿呢?”
尉迟靖道:“派出你们国家的人,代表你们的国家来战胜我,若你们胜了,我自是会心甘情愿的嫁过去,而我的心甘情愿,便是你们给我的尊重。”
“公主在邀战?”使者有些意外。
“没错。”尉迟靖很肯定地说。
使者忽然有些好笑起来,“虽然久闻公主大名,但却不知公主是个好战者,只是不知道公主要战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亦或是女红绾发?”---题外话---——今儿下午才知道是节日,原谅我这个神经大条的人吧!祝大家节日快乐,幸福!同时也感谢大家的祝福,爱你们么么哒————( )
第406章 一枚虎符
“既然是国与国之间的,自然是要拿些实在的,这些女儿家才玩的东西,又怎么拿得出手?哪个国家没有几个才子才女呢?没什么好稀奇的。
我说的战,不是使者说的这些,它虽然不是行军布阵,但若在合适的时候,用于行军布阵也没什么不可以,有些人谈起它,便会觉得荒诞不经,但它同样有扭转乾坤的神奇效果,它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
想必使者一定听说过前段时间,我朝与夏君的梅林之战,那种激烈战况,便是它促成。”
使者也是听说过这件事的,夏君被邾国力挫,其实这也正是他们最后选中尉迟靖,决定与邾国联姻的原因。毕竟邾国的国主曹炟,很久之前便名声在外,对比夏君似乎更有潜力,这场联姻其实也是他们跟自己打了个赌,若是赌好了,将来对两国皆有利,若是赌不好,这位新皇后的处境可想而知是如何的尴尬纺。
使者想了想道:“公主,说的莫非是风水术?当年杨公之术出神入化,铭江之祸化险为夷,我齐国对于杨公之术也很佩服。前几年,听说杨公之徒沈绰奉师命下山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我萧齐王一直还想会一会沈婥,不过可惜——”
使者说到这里,似乎至此事也颇有了些兴趣,沉吟半晌道:“公主说的对,我齐国求娶,当不能强求,总归要叫公主心甘情愿才好。既然如此,我愿意代表齐国与公主立下赌约,若是此次,公主失败,便要承认我齐国之能,心甘情愿嫁往齐国。若是公主赢了,可以自行选择嫁或者不嫁,齐国,绝不勉强!”
尉迟靖见这使者也是个痛快人,忙道:“一言为定!”
反而是尹铉提醒使者,“齐国求娶邾国陈留公主之事,举世皆知,哪有不嫁之理?使者却是多虑了,而且这比试之事,应该还需要使者再与齐国其他人商量一下。瓯”
使者看了眼尹铉,道:“尹大将军,当初我出使齐国,促成这门婚事,乃是被我萧齐王授予了全权处理之权,所以在这件事上,我的决定就是齐国的决定,尹大将军不必担忧。”
尹铉听了,面色稍微有些不好,发现曹炟也正向他看来,顿时便不好再多说什么,只道:“那么使者,时间定在何时较好呢?想必使者来时并未想到这次的邀战,没有带来此道高手,是否需要时间准备一下。”
使者道:“这件我自会想办法,时间就定在十天后!”
“好!使者果然痛快,齐国亦有大国风范。那就这样定下来。”曹炟适时说话,使这件事板上钉钉,无可更改。
使者却又道:“不过,我们是一定会赢的,而且送亲的队伍要早早备好,只待这场邀战一结束,公主当立即出发,前往萧齐。”
尉迟靖也答道:“就按使者说的办。”
关于据体的斗阵地点,还当在十天内商讨出结果。
尉迟靖又适时地提出一个条件,希望周围的侍卫不要这样多,因为做为陈留公主只会积极面对此事绝不会逃跑,但是人太多影响她的休息和心情,而且既然在备战,有些东西不宜被太多的人瞧见。
使者表示理解,向曹炟看去。
曹炟知道这些侍卫乃是尹铉的人,当下只道:“尹将军,这次公主差点出事,病死在这里,竟然都没有人提前通知,可见这些下人们伺候的多不周到。朕不希望继续发生这种事。”
尹铉面色微青,但还是恭敬回道:“微臣会处理好此事。”
之后,这一行人又走出了房间。
尹铉将之前的侍卫头子撤了,只留下四个暗卫守在周围,小院里的宫婢和奴才也都换了新的,因为尉迟靖的强烈要求,只留下了四个粗使丫头和一个执事太监,尹铉将一切都安排好后,面色凝重地求见尉迟靖。
进入房里后,却见尉迟靖正在吃东西,才几个时辰而已,她的面色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头面也进行了打理梳妆,衣裳换成了令人心情很好的鹅黄色,整个人看起来娇俏明丽,眉目如画,竟是说出不的清丽异常,尹铉暗中将她与尹彩玉相比,尹彩玉立刻被比了下去,倒也难怪曹炟会对尉迟靖另眼相看。
而且听说这女子,与当初的安歌相貌一样发,若说这曹炟对这女子没有存着任何的心思,连尹铉都不相信了。
但是那又如何,皇后,必须是尹家的女子。
今日如城墙般的侍卫清空,宫婢们也不再看守死人似的看着尉迟靖,令她心情极好,见到尹铉时便微微一笑,“倒是劳烦大将军一晌午,大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尹铉也不必尉迟靖相请,自行坐于尉迟靖下首的位置,“公主,微臣只是有些话,想私下里对公主说。”
尉迟靖一笑,“大将军请说。”
“我想说的是有关你父亲当年的一些事情。”
尉迟靖的心怦跳一下,她只知道自己是尉迟靖的女儿,然而对于尉迟风这个父亲,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记忆了。
“原来大将军认识家父?”
“当年的陈留王
tang,威名赫赫,又有谁人不识?而我更有幸成为他的朋友,我们曾经秉烛夜谈,同睡一榻,同吃一桌,整整一月不曾分开,每日里因为军事等各方面的事情,进行讨论和分析,甚至是辩论,那是我这一生中,最快活的一段日子,所谓英雄相惜,你父亲是我最佩服的人,然而后来,他却不幸——”尹铉说到这里,表现出很难过的情绪。
“原来尹将军与我父亲竟有这样的一场渊缘,可是我父亲后来遇难,以尹将军的势力,为何不予以相救呢?”尉迟靖直接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公主,您这下却是冤枉本将军了!”
尹铉深叹了一声,“当年你父亲出事,我也是想尽了办法想要阻止,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我虽是大将军,说到底却仍然是邾国的臣子,友情与律法之间,我要如何选择?当然,我深知你父亲是冤枉的,因此也曾派人前来安阳相救于他的家人,奈何先皇下手太过于狠绝,等我来的时候,惨案已经发生,而我再也找不到公主你。”
尉迟靖只是听着,心中却并没有什么触动,她的记忆里,只有逃命和杀伐,也只记得这一切,都是曹项冤枉了自己的父亲而造成。
这些血腥的画面,早已经淹没了所有,不能说原谅,也不能企求同情。否则如何对得起自己多年来的逃亡?
尹铉对于她的平静,显出略微的失望,却还是继续道:“很多人都不明白,我尹铉这么多年来,为何死守渝州,不愿回朝。尹家军名动天下,然而却是远离朝堂,在敬和皇帝当政时,朝堂之上,无一位尹家之人,而所有的尹家军,上到我,下到白玉等子侄,全部都在渝州,所有的发展也只在尹家军内部。以尹军的势力,不该如此是吗?”
尉迟靖点点头,“的确是,以尹军的势力,朝堂之上应该站满了尹家的人才是,所谓当权者,首先要能说得上话才可以,而尹军死守武力,不进不退,的确令人疑惑。”
尹铉道:“只因为从你父亲尉迟风的身上,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伴君如伴虎,我在渝州,很多人说我拥兵自立,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如今敬和皇帝倒了,尹军拥立了和帝,别人以为这都是计划好的,事实上根本不是如此,只是被迫而已,乱世之下,再哲伏也是不行的,即不能再忍,只能站出来,如今却是在风口浪尖,身不由已。”
尉迟靖听了,点点头,“大将军这样一说,尉迟靖倒也明白了,也很能理解,请原谅我刚才的质问,只是想到尉迟家曾经的遭遇,难免愤慨而已,所以情绪激动了。”
“微臣不怪公主,毕竟那时候公主也小,很多事不了解,是在情理之中的。”
“只是,尹大将军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有深意的吧?”
“呵呵,公主果然冰雪聪明。”
“其实公主有没有想过,为何齐国最终会选择公主为皇后?”
尉迟靖心里头想着,这还不是你尹大将军的功劳?若非你去游税,我这个刚刚受封的陈留公主,怎么名声就能传到齐国去?还被选为新皇后人选?
眸里却露出茫然的神色,“对啊,其实对于这一点我也实在是很好奇,毕竟我与那萧齐王也没有见过面,即没有像尹姑娘那样惊人的才华而名声外露,也没有倾国倾城之貌使人为之赞扬,这萧齐王到底看中我哪点了,我也是实在想不通呢!”
尹铉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白绢,展开,只见上面画着个像是名刺或者令牌,亦或者是虎符一类的东西,造型古朴,花纹奇特,中间有一只站着嘶吼的老虎造象,老虎的头顶是一面圆圆的太阳,中间却似乎有裂纹。
“公主,可见过这东西?”尹铉死死地盯住尉迟靖的神情。
尉迟靖凝眉仔细地观察半晌,才道:“这是什么?”
看她模样不似做伪,尹铉的脸上露出一抹失望,接着却又释然,“公主,这是一枚名刺,当年你父亲所配戴的名刺。”
其实尉迟靖看清图上所绘铜牌似乎中间有一道印的时候,便猜测这可能是一面虎符,而不是什么名刺,既然是与父亲有关,那么有没有可能是陈留旧部所用的虎符?尉迟靖心思也是忽然这么一动,却并没有于表面露出来自己如此猜测了,只归依旧笑道:“人即已经不在了,这名刺想必也没有什么用了。”
“毕竟是故人之物,我原本想着能够找回来,留做纪念也好。”尹铉说的似很真诚。
“可惜当年我实在太少了,甚至都已经忘记了父亲的模样,一直以为四处奔逃,身无长物,早不知道这东西去哪里了。”
“也是,也是,当年之事发生的突然,公主还太小,触不到这些事也是常理。”
“抱歉。”尉迟靖只能如此道。
尹铉忙道:“公主切莫如此说,倒是尹铉唐突了。”
说着将白绢重新收好,放回袖子中。
再说了两话闲话,便也告辞了。
因为现在只是住在这里,禁足虽然没有取消,却允许别人来探视。
代宏文早早地来到这里,手中还拿着十几页纸绢,看到尉迟靖似乎正在画什么,极认真的模样,居然没发现他已经进来,他便探头一看,却似乎看到名刺一类的东西,尉迟靖却在这时刻猛然发现身边有人,立刻爬了下去将自己画的东西盖住,这才道:“代师兄,你来便来了,怎地如此鬼鬼祟祟?”
“我哪有鬼鬼祟祟?是你画的太认真,这是画的什么?”
尉迟靖已经迅速地将东西收起来,放到自己的怀里,“只不过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术阵图罢了,贻笑大方,就不请代师兄过目了。”
接着注意到他手中的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我画的十几个具有代表意义的术阵法,你和齐国邀战,人家现在应战了,你总得做些准备,皇上特别叮嘱我,好好帮你。”
见尉迟靖不说话,他又道:“莫非你认为自己很能耐了,竟能以一人之力与他们对抗?”
“哪有?这次全靠代师兄了,我只是忽然在想,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代宏文原本是东且弥人,虽然说现在不用回家去效力了,但也不想插手别国朝政,宁愿做个闲散人。心里头对这件事,也是颇有些自己看法的,然而并不愿意说了,只是淡淡地道:“为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果不想嫁过去,从现在开始就要打起精神,看这些术阵图。”
说着将那些纸在她的桌上,一一摊开。
第一幅很简单,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河图方位图,图上面对太阳、太阴、少阳、少阴分别做了标注,“关于河图,我只向你说一点,河图精要是‘天地之数’,而这个四个字的精要又在一个‘数’字上。常人所说的风水大阵,也有人叫做风水术,其实更准确些,应该叫做数术机关学。因为河图更靠近利用数字的精确计算,而设置出巧妙的数阵,进入阵中之人,也可以同样用数字去解析破阵,但这种精确会造成,一个解析不正确就会触发机关或者其他的连锁效应,而我们要学习术阵,必须先明白河图之书,特别是方位的计算等。”
其实以前的安歌,对于数字方面非常敏感,而洛书河也烂熟于心,对于洛书河图一百个人看之,可能会有一百零一种见解,而每个人因为天赋和才学的限制,所学的深浅亦有不同。
安歌当时不一定是学的最精的,但是有些要义的理解,却有异于常人,这也是她临危之时,能够化险为夷的原因。
当然这东西一下是讲不清的,代宏文又让她看第二幅图。
这却是一道图题,只见图中画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院子的中间有一口大水缸,旁边一棵比较大的树,树下还有一个石辗子。小院四角,西南角上有破损之处,房间的门关闭着,但是门似乎也有破损,屋顶上方的烟囱,正在冒烟,一道直直的孤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了。
这幅图仿若一个平常人家,可以想见屋内的人,正在烧火做饭。
代宏文问,“你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如果是你,这时已经极渴,再不喝水,大约再过两个时辰,你有可能因为渴而走不动,有可能因此而暴死路上。而在这种时候,正好经过这个小院,院中的水缸里有水,你会进入这个小院中,求一碗水喝吗?”
尉迟靖仔细地将这幅图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不会。”
代宏文唇角露出一抹微笑,微微松了口气的样子,又问道:“为什么?”
“从院中这棵树看来,树叶微向南倾,此时正在刮北风,而水缸里的水也略有波纹,然而为什么屋顶的烟柱,却笔直像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微风的影响呢?
我猜测这烟柱之所以如此,若不是正在被术法控制住,就是有人在画这幅图的时候故意画错了,因为这不合常理。但这是你在考我,所以你绝不会画错,定是第一种的原因,若是如此,那么这小院看似平静,却有可能是凶地,而且西南角有破损之处,按照河图卦位之解,乃是凶煞入宅。”
代宏文对她的回答还比较满意,点点头道:“的确,凶地莫入,虽然你只是观察出来的,而不是卜算出来的,但这也算不错了。”
尉迟靖得意一笑,“这图太简单,傻子也能看出来。”
代宏文有点笑不出来了,又继续道:“可是这样一来,你是不是得渴死了?可是说了,两个时辰后,你有可能因为过渴而倒在路上。”
尉迟靖道:“不会,院中有水无井,恐怕水并不在院内,但却在院外的某处,其路程绝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代宏文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只是小聪明,是推算出来的,而不是算出来的,与数术无关,这只是举个例子,万一真的遇到,难道你要一直这样猜测吗?”
“那按代师兄的说法,到底这图何解?”
“第一点你说对了,此院凶,而且西南角破损的确有凶煞入宅的含义,但这只是为了更好的提醒你而已,而此院的凶,其实是来自于院内情景。
你且瞧,这桩小屋从建筑学上来说,布
局非常不何理,屋大而院小,不藏风,反漏气,周围只这一栋小屋,四面邪煞易侵害,而树下有缸在卦象上,原本就是个“坎”字,乃是险中有险,困中有困之间,通过这些,可以推测这里困着一个邪煞,他不能出院子,如何生存就是个大问题,水,又有饮之意,饮乃引之,不过是个鱼饵罢了。”
尉迟靖可算听明白了,代宏文的意思是这个小院中,藏着个吃人的怪物,若是以前,她就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是她亲眼见过苇塘中淳于光所做的一切,感觉这个小院似乎就是当初淳于光所在之地,顿时也就觉得释然了。
又道:“那第二点,总该没错了吧?”
“第二点错得很离谱,你有没有想过,缸中有水,或许只是前两天下了整夜的雨而已?或许周围根本就没有水源呢?但是小院四角分别指在西南,东南,西北,东北四方位,在洛书中,各个对角线的三数之合皆为十五,是此时形成的对角线,正好形成一个不偏不倚的九字。”
代宏文说着,就用手指在这幅图的基础上,画出了一幅九宫格,之后又道:“破译之位在东南方,第二个数字七,及东南方大约一里处,便有生机。”
尉迟靖小嘴微张,“哦,原来是这样,那生机又是什么?”
代宏文笑道:“那谁知道,或许是一个小镇,或许是另一户人家,也或者真的就出现了一条河。”---题外话---——感谢rita1981、13922993181、黄丽娟58、q_5i4n1df9x、13922993181、13898126326等亲赠送鲜花、钻石和荷包,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其实吧,这次尉迟靖的比斗还是比较凶险的,大家猜猜她的对手将会是谁?( )
第407章 各方高人涌动
他接着铺开一张纸绢,上面画的却是六十四卦方位图,尉迟靖前几天刚刚学过这个,知道六十四卦方位图其实与洛书河南紧密相连,相辅相承。
代宏文又继续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
此后的七八天皆是如此,期间,尹彩玉倒是又来了几次,只可惜却进不了这个小院了,原来是尉迟靖以小院为圆心,在周围设置了一个路障,凡是她想让进来的人,才可以走进来,像尹彩玉这样的人,当然是没法子走进来了纺。
尹彩玉干着急,却丝毫没有办法,也去过尹铉处哭过闹过,尹铉却只让她忍耐,而且说有尹军的支持,她迟早都是皇后,又保必争这一朝一夕,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淑女本色,想办法真正取得和帝的心才是正事。
尹彩玉想到这些天,虽然因为尹铉常在宫里的原因,她也可以做为叔叔“最受宠的侄女”跟着在皇宫里进进出出,然而令人郁闷的是,和帝曹炟总是在忙,因为齐国使者很多其他的事情,他总是在接见臣子,无暇顾忌于她,有时候她在偏殿等上一整天,到了晚上,想着终于能见面了吧?却发现他久也不至,再去前殿探,便发现他累倒于案头。
她不忍心打扰他醒来,只好回到偏殿,而唯一一次有机会在一起,却遭遇到尉迟靖的戏弄,整夜未回到殿中,而曹炟还以为她出宫去了。
说起来,都还是尉迟靖的错!
尹彩玉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当初被尉迟靖差点给毁容了,如今看起来却并没有留下什么伤痕,但是没有伤痕了又如何?和帝又不会看她一眼。
她现在只希望,尉迟靖能够被齐国打败,那样的话,她就必须嫁了瓯。
在宫里呆着也是浪费时间,几天前,她忽然想通了,不再去宫里,而是以她以个人名誉,暗暗发下求贤贴,到处招集有关风水数术方面的人才。她的办事处是城中一处荒废的宅子,里头打扫打扫,倒也干净,大门敞开,而她的面前放着几扇半透明的摒风,就在这里,她亲自来挑选能人。
头一天,过来的都是些杂耍艺人,会变魔术的,或者是一无是处,只是靠着一张嘴皮子就想说服尹彩玉聘用自己,或者赏几个钱的,这些人令尹彩玉失望至极,到了晚上的时候,没有遇到一个哪怕稍稍有点本事的人,她大发脾气,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拨到地上来,“可恶!可恶!难道这满城的人,竟然没有人能够对付尉迟靖这个贱人!”
又让人暗中打听,齐国使者将派何人出战,却意外得知,齐国人竟然已经找好了能人,现在只等尉迟靖布好阵了。
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些,但是依旧害怕对方有所失手。
她依旧没有停止找到真正的人才,以从旁协助。
就在她快要绝望放弃的时候,这一日,进来的却是个笑得像弥勒佛,一脸的肥肉,顶着个光头的,像和尚但又绝不是和尚的人。
这人只报了下自己的名字,她便惊喜不已。
因为这个人的名字她听说过,曾经安阳城内大名鼎鼎的淳于光!
尹彩玉听到的关于他的事迹,仅是曹项为帝时,这人便已经在安阳城内叱咤风云,以一手绝强的风水术数发家致富,其排场和势力一点不比高官逊色。后来敬和皇帝时,似乎因为君山大阵之事而被编派上了谋反的罪名,从此跟着不成气候的八王爷曹煣走了。
在她想来,既然他曾经是敬和皇帝的敌人,那么他现在来投靠她这个未来皇后也是情理之中的,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欣然接受了淳于光的到来,并且让人把后来者都打发了,亲自走出摒风,招待这位贵客。
淳于光舌绽莲花,曾经折服过很多的高官,向尹彩玉这么一个小丫头,自也不在话下,二人谈了没半个时辰,尹彩玉已经对他信任至极。
却又有些担忧地道:“只是淳于大师,最近我听我叔叔说,原来宫中还隐藏着一位高手,也不知道皇上是何时将他弄到宫里的,但是他名誉上在为安歌姑娘守灵,实际上却是尉迟靖的师傅,与尉迟靖师兄妹相称,我打听了一下他的名字,以前并未听说过他于风水数术方面的本事,但此人你也有可能认识,因为他曾经得到先皇曹项的认可,是三届状元。”
淳于光呵呵地笑着听完才道:“代宏文——呵呵,真没想到他还能恢复——”
尹彩玉眼睛一亮,“大师认得他?”
“故人,故人——也是,手下败将,呵呵,尹姑娘不必担心,对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他呢,的确不像传言中那样的简单,当年也的确受先皇曹项的重视,并且他最拿手的不是学问,而是风水数术,他实际乃是我师兄杨筠松之弟子,我的师侄而已,既然同出一门,他的一举一动都出不了我的推荐,况且那尉迟靖新手学习,怕是愚钝,或许根本不必我出马,齐国使者找来的高手,也会将他打败的。”
尹彩玉听得很是高兴,又恭维道:“当今天下,风水数术界的高手屈指可数,除了当年名气很大的沈婥,安歌等,男子中当属杨公和淳于大师,小辈中曾听闻有
tang个叫做况离的,也曾被敬和皇帝重用,然而后来却在君山大阵中败北,可见本事也不过如此,再就是巫国的那些巫师们,手法邪得很,不是正统,并非我瞧不起他们,而是出身低微,只怕那些邪术多是障眼法,因此算来算去,如今淳于大师可是名复其实的当代泰斗。”
淳于光哈哈一笑,“尹姑娘如此精明,果然就是天生要当皇后的。”
说到这里,又道:“若尹姑娘不介意,可否报出八字,让我替姑娘看看,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登上后位。”
这也是尹彩玉最为关心的,当下有任何的犹豫,拿来黄签,将自己的八字认真地写在上面,双手递给淳于光。
淳于光仔细地看了半晌,才嘶地呼出一口气,“姑娘果然命带凤格,是天生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的。只是命里却有一煞星冲撞,此人命属孤星,出生便克父母,长大便克天下,乃是极煞的破国之格,此人不但会翻云覆雨,倾覆家国,更有可能影响到尹姑娘您登上后位的大事啊!”
尹彩玉吓了一跳,脸色也发白了,颤声问道:“是谁?这个人是谁?他怎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淳于光却道:“就凭出生克父母这点,姑娘倒是想不起是谁?”
尹彩玉愣了下,接着恍然大悟,“是她,是尉迟靖,没错了,一定是她!”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指甲都快要戳破手心,“以淳于大师的说法,她活着不但是个灾星会克人,并且还会克国,那她现在在和帝的身边,是不是迟早会害得他连皇帝都当不上?”
“尹姑娘既然身负凤格,乃是国母,家国之命运责任系一身,自然也是有资格及能力改变这一切的。其实尹姑娘已经开始做这件事了,在下不过是提醒一二,让姑娘更加警醒而已。”
“谢谢淳于大师,我明白了。为了我自己,为了和帝,为了邾国,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妖女的!”
尹彩玉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坚定绝决。淳于光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
这一日,代宏文向尉迟靖授完最后一课。
尉迟靖的眉头越皱越深,“师兄,经过这几日的恶补,我发现这风水数术果然是高深,我此刻竟觉得自己如同跌入了大海般,四处都是水,四处都没有路,虽然一眼看去,远方的蓝天白云那样的明晰,我却不知道方向在何处,我害怕这些日子的恶补对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帮助,怕是我要输定了。”
代宏文听了她的话却有些惊喜,“你能感觉到难,感觉到浩瀚,便已经是进步了,你已经过了初入门时的‘极简阶段’,反而是已经入门并且感受到此学问的博大精深者,才是真正的已经学了些东西了。”
见尉迟靖还是皱着眉头,他便道:“你放心,我会一直从旁协助于你。”
“可是,不知道对方请的是什么人——”她想起梅林之战,那个叫做乌弋山的,实在就已经很吓人了。
“他们会不会求助于巫国,据说那里举国都是巫咸。”
代宏文摇摇头,“不知道,齐国对于自己请来的人很是保秘,连和帝都不知道他们请来了何人。若说是巫国之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巫国也曾进献美女给萧齐王,他们二国又是相邻,若萧齐王真的需要巫国的帮助,巫国是不可能拒绝的。”
尉迟靖越听越觉得自己战胜的希望很是渺小,不由自主地心情很是灰暗,却听得代宏文道;“这两日已经商量好了地点,便是汾城郊外后山的马场,这马场早就存在,当年先皇喜欢骑马,而汾城离安阳近,后山之处有一大片的空地草场,于是在那里新建了马场,可惜马场建好之后,先帝去去世了,马场一直未正式启用,这次没想到却被齐国使者选中,成为你与齐国的战场。”
其实自从拜代宏文为师,学习风水数术,尉迟靖就向上官夜打听过他的事情,知道他曾经受到曹项的重用,他知道这马场的始末一点都不奇怪。
“那你对这马场应该是熟悉的了?不知道你觉得那里风水如何?是否适用于斗法?”尉迟靖问道。
“因为此次是你邀战,对方应战,所以你可以提前两日去布阵,到了地方,你自然知道那里情况如何,用不着我说。”
“噢,好吧。”
其实代宏文有时候要摆出师兄的架子来,尉迟靖还真是没法子。
第二日,尉迟靖和代宏文早早地到了马场之处,为示公允,曹炟没有出现,而是派了聂玉郎带人保护尉迟靖的安全。队伍根据代宏文的指示,由一条小道上了山头,队伍便在山头停了下来,印入众人眼前的,是一片极空旷的阔地,这片土地平坦如镜,被白雪覆盖,上面除了一些小动物留下的痕迹,竟然是没有一点儿的遮掩之物。
尉迟靖看了一眼,便有些泄气了,这么大而平坦的地方,一切都尽入眼帘,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一一将阵法布好,只怕齐国使者站在山头,也将所有动过手脚的地方一目了然,这法还用斗吗?
“代师
兄,齐国使者怎会选中这样的地方?若是没有人告诉他们的话,这种地方他们应该找不到吧?”
代宏文只是一笑,“他们选中这里,以为你肯定没有办法了,但是你既然叫我师兄了,我一定会帮你的。靖儿,我们只管去布阵。”
尉迟靖见他说的笃定,当下也觉得心定了些。
代宏文将一幅布阵图拿出来,摊在眼前,道:“这次对方一直不肯告诉我们,找到的高手是谁。会产生两种情况,一是对方没有找到真正的高手,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一是对方找到了真正的高手,然而却想给我们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这次我们用的是君山阵式。”
尉迟靖听得一愣,“君山阵式,没听说过呀!”
“你听说过,甚至有可能见过,只不过你忘了。”
“是吗?”尉迟靖努力地回忆了自己所学,只能尴尬地笑笑摇头,“最近学的东西太多了,偶尔漏记一两样也是很正常的,师兄莫要笑我。”
代宏文面色凝重,又道:“那么,君山大阵总听说过吧?”
“那当然听说过,当初几个皇子齐聚君山,各出手段,为了宝藏和那个什么地图,战得如火如荼,听说曹煣就是在那一次的大战中败北,而安歌亦是在那一战真正扬名,这么大的事,我当然听说过。”
“我若告诉你,我曾经在阵中住过三年,你会信吗?”
尉迟靖怔了下,“这,当然信,不过——”
代宏文道:“这个君山阵式,便是我模仿君山大阵,而制成的阵法。威力自然不能与当初的燕王制阵所相比,但相信当今世上能解此阵之人,也还是很少的。而当初安歌能够君山大阵,其实也带着很多的偶然性,总之,希望这个阵式能够帮到你。”
尉迟靖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见着君山大阵,学风水大术的,怕是没人愿意错过这样的阵法,当下心中很是激动,重重地点了下头,“听师兄的!”
代宏文见她如此听话,心头忽然产生了一点点愧疚。
记起了第一次见到安歌,安歌得知自己有个师兄的时候,也是非常欣喜的,她对他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信甚至是依赖,然而因为各自为各自的国家出力,立场不同,他最终辜负了她的信任。在那样关键的时刻,他并未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但是如今,撇过了家仇国恨,心头留下的,竟然是最纯净的一点温暖。
代宏文吸了口气,又道:“你看那个高坡。”
尉迟靖往那边一看,高坡上也是积满积雪,但是明显有人踩踏过的痕迹,布满凌乱的脚步。
“两日后,和帝与齐国使者便会在那座山头纵观全阵。而你便是站在这座山头,因为你是布阵者,所以你可以选择入阵或者是不入阵,也可以指使别人入阵,对方亦是如此。”代宏文指指斜对面的一座山头,“齐国的破阵者,将会在那里,你们可以彼此看到对方。”
尉迟靖嗯了声,又道:“代师兄会一直在这里吧?”
“自然。”代宏文肯定地回答。
这次除了聂玉郎,还有聂玉朗带来的五百士兵,当下代宏文就把画好的十几张布阵图给聂玉郎,倾刻间,士兵涌下空地,按照图纸挖得挖,铲得铲,拉线的拉线布机关的布机关,好一番热闹景象,聂玉郎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斗阵,在他的心里,这些机关数术不但是阴险之术,更上不得台面,不似他们这些江湖人士,就算是战斗,也只需拿着各自的武器,直接开打便是。
他走到尉迟靖的身边道:“公主,其实当时您时岔了主意,若您提出,让齐邾两国进行武功比试,这样反而更容易些,公主只要一句话,便是我一个人,也能把齐国的所谓高手打得落花流水。”
尉迟靖也不指望他懂得术阵的微妙,只是道:“当年姜太公凭着出神入化奇技,才能够创出一番事业。可见术阵是有其过人之处。”
聂玉郎还是不以为然,若有五百士兵,上去杀一阵,比这痛快多了。
尉迟靖又道:“这几日去府中看了白老爷子吗?”
“去了,之前白老爷子一直在想办法救你,甚至还打算向江湖上发召集令,后来是我劝说他,看在和帝的份上,莫要冲动,毕竟和帝也不是无能之人,若他想保公主,不信保不住。”
听他如此说,尉迟靖实在太意外了,“聂玉郎,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和帝吗?现在怎么改变态度了?还有,你对和帝的评价太高了吧?你怎知他一定会救我?而且救得出我?”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公主,你可莫要冤枉我,我从未对和帝有过很大的意见!其实身为王者,考虑的事情总是比普通人多些,而且我原本就是陈留旧部的人,陈留旧部又是邾国的臣子,我只是为国效力,有些私人感情可以放一放。”
尉迟靖挑挑眉毛,心想,不知道和帝给这聂玉郎灌什么**汤了。
不管怎么样,布阵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其实尉迟靖一直在等夏炚的消息,出了这么
大的事儿,夏炚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可是奉了他的命来到邾国曹炟的身边的,为了那什么尹军内部军事图和布防图,现在她就要被迫嫁人了,夏炚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正在想着,当天晚上,却忽然接到一封信。
看了信,才知道夏炚并不是不理会她,而是邾国与齐国之事,他实在不好插手,而且夏炚也已经知道了有关斗阵之事,信中也说了有关齐国寻找高人之事,然后语重心长地道:“对方寻找的高人,乃是故旧,想必靖儿你也是知道他的,据朕所知,靖儿你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们要准备下一场行动。”
尉迟靖把通篇信看完,不知为何,夏炚虽说对方是故旧,却没有告诉她那人的名字,大概是想着尉迟靖定是知道对方是谁吧?
接着又往下看,信中却仅交待了寥寥几句,是说失败后,和帝必然派人送嫁,而在邾国和齐国之间,还有一片如今正在交锋,无主的空地,此片空地因为东且弥国和邾国的连连争战,导致空地上已经没有人家,渐渐荒芜,成为彻头彻尾的演兵战场,偏偏送嫁队伍必是要经过那里,而夏炚应是派人等在那里,会把尉迟靖抢回。
只是抢回之后又当如何,却没有再交待。尉迟靖将信烧了,忽然想到,只怕届时,的确是不用去齐国了,但也回不了邾国,唯一的去路就是回到夏君的安阳,只是回去后,也只能改名易姓,才能继续生存下去,也仅仅是生存而已,因为从此以后要隐姓埋名,因为夏君这个布局,明显是不想得罪于齐国。( )
第408章 大家陪她玩玩就算了
这样痴痴地反复想了很久,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今次一定要赢只有赢了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但是万一要输了,比起回到夏宫隐姓埋名,还不如就去齐国罢了。
她不能给陈留旧部丢脸,堂堂的陈留公主,绝不能易姓改名,苟且偷生
做了这样的决定后,心下释然。
只是到了斗法的前一日傍晚,她不由地还是眉头深锁,站在山头之上,可以看出中间空地已经完全不是之前看到的模样,但空地太大,积雪不能清空,因此从种种痕迹判断,基本能够寻着那痕迹找到机关所在,这样的话,别说对方有可能是高人,便是普通的术数师,也可能根据痕迹去破阵了髹。
此时夕阳渐下,然而可以看出是非常晴朗的一日。
而一旁的代宏文却气定神闲的样子。
尉迟靖终于忍不住道:“代师兄,你确定这个阵,可以用来斗法吗?蠹”
代宏文道:“当然。”
“可是”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不要害怕,明日必有奇迹。”
说完,他往临时搭建的帐篷而去,“你也要早点休息,明日还要打起精神来斗法。”
说着他掀开帘子进入了,留下尉迟靖独自发愁。
尉迟靖当晚根本睡不着觉,至半夜的时候,还起身到外面来看,发现风似乎大了些,但是皓月当空,雪地上布阵的痕迹在月光下那样的鲜明。数术在于变幻多端隐而不露,这样的子还怎么斗阵啊尉迟靖心头满是郁闷,又用千年龟壳和铜钱去占卜自己的未来,然而并不怎么管用,其实一直以来,她不太知道自己的八字是什么。
叹了口气,她又进入了帐子,直到累极了,才倒在矮榻上睡着。
这一睡反而又睡得过于深沉。直到帐帘外忽然有人道:“公主,皇上来了”
她蓦然惊醒过来,听到帐外声音嘈杂,似乎有很多的人和很多的马蹄声,她赶紧起身穿了厚衣裳,就走了出来,只见已经天光大亮,不远处果然是和帝的辇驾,队伍已经到了近前,代宏文等已经上前施礼,尉迟靖也快走过去,脚踩在帐前的土地上,才惊然发觉出了什么事。
下雪了昨晚下雪了
她惊喜地往前跑了十几米,站在最佳视角点往山下看去,只见那一片空地,已然如盖了一层白色的毯子,新雪在阳光下五光十色。之前几天一切的痕迹,已经被完美的掩盖。啊,下雪了
尉迟靖扭头向代宏文看去,终于明白他为何那样笃定了,想必他昨天就已经推测出会来这一场大雪。
惊喜来的太突然,她甚至忘了给和帝行礼,直到和帝到了她的面前,她才啊地一声,赶紧跪下,“尉迟靖参见皇上”
他将她扶起来,“公主,斗阵马上就要开始,你准备的怎么样?”
尉迟靖道;“我已经尽力而为。”
“朕希望你能赢一会儿,聂玉郎会留在这里,你若有什么事,可叫他去通知朕。”
“谢谢皇上”
说完后,她不能由自主地抬起头,打量着曹炟,今日的他还是一身的深色氅衣,在这新雪之后格外的扎眼,还将他的脸映得更加白晰了,而他此刻也正看着她,神色是淡然的,目光却是柔和稳定的,她忽然问了一个长久以来都想问的问道,“皇上,谢谢您这一切的安排,但是,尉迟靖如此任性,曾不止一次的伤害皇上,皇上为何还要为尉迟靖做这些事?”
她这个问题事实上很刁钻,她自己也不晓得想要什么样的答案,虽然她的记忆很简单,以前她也并不知道那么多的利害关系,但是从最近所发生的很多事情上,她隐隐感觉到了,各方势力最后之所以集中在她这里,恐怕她这里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不知道和帝是不是也为了这个原因?
还有她长得像安歌,不知道和帝是不是为了安歌呢?
他有一点点,是为了尉迟靖本身,而去做这些吗?
对比她心中那些复杂的念头,和帝的回答却简单到令人崩溃,“因为你是尉迟靖,是朕的臣民。”
二人刚说到这里,齐国使者的人,也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山头,距离不是很远,众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山头上站着的人,除了齐国的使者及其手下人之后,还有和帝派去的侍卫过百,而他们拥在中间,使齐国使者站在一起的人,一身青衣,面色沉静,却是已经许久未见的况离。
“况离?”和帝的眉微蹙,在他的印象里,况离是绝不应该与尉迟靖对战的,虽然以前他与安歌也对战过。
直到这时,尉迟靖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况离。
这个人她是知道的,据说与安歌师出同源。
她远远地打量着他的时候,他也正向她看过来,之后,他向她礼貌地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
之后,大家都回到了各自应该在的山头,使者也离开了况离所在的山头,来到和帝所在的山头,二人免不了又是一番客气。
代宏文今日穿得很厚,像是怕冷。
尉迟靖观察了下他的面色,并无异常,于是问道:“代师兄,我们如何开始?”
代宏文道:“原本我是想着,至少在第一天,是不必派人进入阵中的,但是来的人是况离,就不得不小心点。我已经画好了路线图,一会儿公主只需要派五个精干的士兵,拿着这张地图进入阵中,做为触阵者。他们的行动完全依赖这张图纸,在哪里该停多久,在哪里该走多久,应该往哪个方向走甚至是,如何触动阵法,都在图纸里标得很清楚,也就是说,这五个士兵,必须是能够看得懂图纸的人。”
这点尉迟靖倒不必担心,之前被派来进入阵中帮忙布阵的五百士兵,由聂玉郎带着,如今这些人还在这座山头。
尉迟靖点点头,“好的。”
又问,“既然是第一天不必入阵,代师兄竟然因为况离而改变主意,这个况离,当真是很厉害吗?”
“况离原本与安歌师出同源,他的师傅淳于光是安歌的师父杨公的师弟,但是一直以来,淳于光心术不正,由此在数术上走了歪路,上了邪道。大概是受其师父的影响,况离亦有许多邪门手段,而且他的手段来源不明,我曾经仔细地观察过他,发现他很多手法倒像是传说中的密修。”
“密修是什么?”尉迟靖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个词儿。
代宏文见对方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似乎是在等这边,他们没有派人进入阵中,只怕是要待这边“触阵”之后,才会动手。
但这次代宏文打定主意,以静制动,以逸代劳。
因此干脆向尉迟靖仔细地讲述起来,“古有山医命相卜,其中的山,是秘术中的最高境界,修习者极少,而山又包括玄典养生修密三类,其中的养生多用于修练自身,养生者追求的是健康长寿的吐纳法炼丹法等,而我们的师父杨公,偏重于玄典之学,在学习基本的风水大术及八卦占卜的基础上,务必要多读《老子》《庄子》以达到修身养性之目的。
据我所知,淳于光后来的炼丹之术,表面看偏重于养生,但因其心性狠辣,因此他又习得了一些邪术,奇怪的是,淳于光所用之术,与几百年前忽然闹过一阵的茅山术更为接近,当年茅山术也分黑茅和白茅,茅氏三兄弟所习白茅,救济百姓,为民除害,消灭当年忽然涌出来的僵尸,从而流传千古。
而当时还有一支,专炼邪术的黑茅,可以把活人变成僵尸,为了长生不老而不则手段,甚至残害百姓,将人变为精怪以达到最后的目的,这支后来遭遇到百姓的反抗,人人喊打,不能够得见天日,最后渐渐消失。而淳于光如何习得黑茅术,我便不知了。
但是黑茅术与修密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门类,淳于光所习邪术也并非修密,却不知况离这个徒弟是如何习得修密。而修密偏重的是咒法武功,以前意念,达到最高境界的时候,据说可以隔空取物,以意念控制一切。
我记得当年师父刚刚收我为徒的时候,便与我说过,山中修密这类,已然失传,此类术法达到兴旺是在三百多年前的天烬国,而天烬国的皇帝霓兮和他的皇后,皆利用此术以达到长生不死不老的目的,但他们同样走上邪路,后传说他们食小儿心及用少女血沐浴,最后引起民愤,被燕氏与曹氏一举拿下天下。
为了害怕天烬余孽进行报复,后来燕氏与曹氏合力,将天烬修密之法尽毁,而习炼此术之人,也皆都进行了坑杀,这样一来,这所有的密籍里,反而是修密被毁得最彻底,据称世间已无遗书,亦无传人。
不过我自见到了况离,就知道这只是误传而已,至少况离所用的秘术,便是明显的修密之术,而不是他的师父淳于光所用的黑茅术。而修密之术既然在当初那般横行,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代宏文这生闯过君山大阵,如今又要与已经失传的修密之术对战,上天代我不薄。”
其实这段时间,尉迟靖学习有关的风水大阵,便以为这世间所有的阵法,不过是风水术数与巫咸人使用的巫术阵而已,绝没有想到细划之下还有这么多的门类,一时不由自主地再往况离所在的方向看去。
而这时,正有个大将打扮的人来到况离的身边。
“况先生,使者问您,怎么到现在还不开始?”
“请大将军告诉使者莫急,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如今阵法不明,先让对方去触阵比较好。”
“况先生,现在对方是邀战人,他们已经备好战,理该况先生开始闯阵。你这样犹犹豫豫,莫不是临阵退缩?”
况离见他态度强硬,便明白了什么,道:“既然如此,那么况某现在就会开始。”
说着话,再转身观察此阵片刻,便拿出卦钵,摇了几下洒于面前的案几上,然后对身后的助手道:“现在你派十个人,由东南面三十三米处,进入此阵。”说着拿过纸笔,刷刷刷画出一纸简单的图纸,“行进百米之后,便站在原地不再再移动,让他们带够干食和水,可能会在那里站很久。”
又再画了另外一张图纸,“再派另外十个人,有西北向百米之处行进,进入阵中十步,记得,只能是十步,然后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不许再移动,让带齐干粮和水,保持体力。”
安排了这两队人后,况离又道:“让他们听我的笛声,笛声响,便要按此图纸,继续往前行进,周而复使,也就是说,第一队人可以继续前进百米,第二队人可以继续往前行进十米,如此周而复使。”
那人听是极认真,此刻连忙安排了下去。
这样的安排好,又是过了一柱香的时间。
使者渐渐等得不耐,尹铉却道:“使者,莫要着急,我虽是很少却关注这无聊的术法什么的,但听闻他们斗起来时,也会越来越精彩。”
“但愿吧,只不知陈留公主本事到底如何,如今等这半晌没有动静,怕也是说了大话而已。”
一直坐在和帝侧下首的尹彩玉忽然向和帝低声道:“皇上,若是她真的输了,便是丢了邾国的面子,毕竟她一个女孩家,怎么能够这么大言惭地邀战齐国。若是齐国输了,却也是落了齐国的面子,这可如何是好呢?”她一幅悲天悯人的模样,秀眉微拧,异常发愁,又道:“不知道皇上是想让陈留公主赢呢?还是希望她输?”
和帝不答反问,“依尹姑娘看,尉迟靖是输比较好,还是赢比较好?”
尹彩玉微怔了下,笑道:“虽然说那齐国君主的确是年龄有些大了,但他仍然是国君,而尉迟靖嫁过去便是皇后,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很多女子只能一生过卑微的生活,很多女子都向往这样的地位,我反而觉得,她仗着有皇上您当靠山,耍耍小性子,大家陪她玩玩就算了,之后当然还是应该如约嫁到齐国才对,这样才可以保住齐国与邾国之间的关系啊。”
尹彩玉觉得自己说的颇有道理,却闻和帝道:“若是两国关系靠一个女子维系,不是显得我邾国过于无能了。”
和帝并未生气,只是说的极认真,尹彩玉心头一震,顿时道:“当然,做为邾国人,站在邾国的立场上,并不希望代表邾国的陈留公主输了。”
和帝这才露出一抹微笑,“尹姑娘不愧是才女,很识得大体。”
尹彩玉脸色微微一红,“皇上过奖了。”
这时,忽然见到况离那边终于出了人,却是两队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进入空地,因为事先将位置算得很精确,是以并未触发阵式,看起来不过是派了两队人在那里发呆而已。
和帝的目光落在了阵中,尹彩玉只好闭了嘴。
尹铉和使者也齐齐向阵中看去,然而却并看不出什么明堂。
尹铉只好向下首所坐的冲虚子道:“道长,这是何意?”
冲虚子知道自己在这座山头,其实任务重大,多数人不懂得术阵的玄妙,甚至都看不懂,只有产生了大量的生死杀伐,才会真正的重视起来。当然这个过程有时候是很漫长的,特别是高手对决,而他这次便身负了解说的重责大任,务必要让在座的这几位不觉得术数无聊,至少要看懂。
冲虚子道:“回大将军,据山人所知,况先生如今虽然派人进入阵中,却是避免与阵法冲撞,而是选择了保守的方式,从阵中空隙处行走。按照约定,只要况先生将用一百人闯阵,若是有一个安全过阵,而毫无损伤,那么便算是通过了阵法。”
使者道:“照道长这样说,这况先生竟是不想触动阵法,用投机取巧的方式取胜?”
冲虚子忙道:“非也,非也。因陈留公主是布阵者,布阵的最终目的是困住进入阵中之人或者是杀伤他们,若达不到此目的,便是她输了。而况先生采用这种方法,一点都不比触动阵法来得更容易,他必须要用最粗准的计算,才能找出阵中空隙和生门,这比直接触动阵法,然后破阵,来得更加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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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阵中进了不该进的人
“我看就是在故弄玄虚。”齐国于数术之风并不盛行,民间也有什么铁嘴神断及相面及看阴阳风水的人,但总体来说上不得台面,不似邾国巫国这样,将此术做为真正的学问,因此使者虽然听说过况离、杨筠松、沈婥等人的大名,却觉得这不过是些怪力乱神,蛊惑人心而已。
“莫非使者后悔比过了”曹炟不冷不热地问了句,接着又提醒道:“按照约定,况离是齐国请来的,而况离用来闯阵的士兵,可都是齐国的士兵,他如此做,完全是为齐国士兵生命着想。”
“和帝,我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我不相信,区区一片小阵,能将了我的人。”
两人既然说不到一块,便只能骑驴看帐本,且走且看了。
二位帝王到这时,终究还是为了本国各自的荣誉,而出现了些许的火药味儿。尹铉见状,暗暗着急,若是真的被尉迟靖赢了,不但将他分裂曹炟与陈留旧部的事情给弄砸了,而且他也不好像齐国交待,毕竟那时候为了游说此事,曾经许下很多的诺言。
这时,与尹彩玉的目光对在一起,尹彩玉微微地点了下头。
“皇上,彩玉忽然觉得有些乏,想先行回帐休息片刻。”
“去吧。”和帝淡声应道。
这边尹彩玉一走,那边尹铉身边的侍卫也就跟着一起离开了。
到了帐内,那侍卫道:“大将军听闻彩玉姑娘找到了一位高人。”
尹彩玉点点头,“的确是,可是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使他进入阵内。”
侍卫道:“若真有这样的一个人,就交给我吧。瓯”
“这样最好,你一定要好好安排,万不能叫尉迟靖那贱人赢了。”
侍卫点点头,“尹姑娘放心吧。”
这边厢,聂玉郎正无聊地瞧着这一切,身子斜树在坡上的树杆上,手里拿着一只冰苹果啃着。这时有副官走过来,道:“聂参领,那边有几个兄弟忽然拉肚子,可以先行离开一会吗”
原来得防着尉迟靖忽然调人,因此队伍都等在原地,不准离开。
聂玉郎看了看阵中还在发呆的况离的两队人,道;“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让他们快去快回就好。”
聂玉郎吩咐过后,又来到代宏文的跟前,发现他还在案上画着什么,一张张的图纸让人摸不着头脑。而尉迟靖虽然眼睛也在盯着图纸,却明显也有些不能集中精力,聂玉郎悄悄地问她,“代先生画什么呢”
尉迟靖没回答他,只道:“你不是在管着那些士兵,跑这儿来做什么”
聂玉郎道:“我那些士兵可不是普通的士兵,都是皇上的精卫,他们都在雪地里站了一两个时辰了,眼见这都快晌午了,感情你们斗阵就是这样斗的啊这不是白白折腾人吗你若是干脆也派几个人入阵去,反而较现在要有趣些。”
尉迟靖皱眉,“这可是斗阵,关系我终身大事的斗阵,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尉迟靖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这时候反而想念起上官夜来,若是上官夜在,此刻不知道要紧张成什么样子,怎会像聂玉郎这般不知轻重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看代宏文画图。
听得代宏文道:“靖儿,可以让他们入阵了,这次先进入三人两组,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触阵,也就是说,他们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去触发阵式,一旦阵式被触发,就会产生变化,而况离那边所列的两队人,便因为阵式的变化而不在安全的范围。”
尉迟靖道:“明白了。”
说着又狠狠瞪了聂玉郎一眼,道:“还不走两组六人”
聂玉郎撇撇嘴,“别发脾气吗”
带着尉迟靖到了队伍前,聂玉郎一指前排六个人,“你们过来”
这六个人皆穿着士兵所穿的铠甲,头盔戴上后就露出少部分的脸,可惜聂玉郎和尉迟靖如今都不识得淳于光,因此两人竟然都没发现,队伍中已经混入了外人,尉迟靖把图纸拿到他们跟前,六人围成一圈听尉迟靖解释,“你们六人,分成两组,三人一组,分别从图纸上所绘的方向和地点进入,你们都是前几天与我们一起布阵的人,在计算这方面想必没有什么问题,要提醒你们的就是,触阵之后,留在原地,不可扭头返回,因为功法一旦触发,你们之前走的路上已经不安全了。所以你们要带够干粮和水。明白了吗”
这六人皆点点头,之后便迅速地准备好了干粮和水,分别从图纸所绘的方向进入。
众人看到尉迟靖这边终于也派了人,都不由地瞪大了眼睛,好戏似乎要开始了呢
因为离得远,众人并看不清楚阵里士兵的面容,只见两组六个人,分头从不同的方向进入,这边刚刚站定,况离那边的笛声就起,齐国方的两组闻笛声而动,看到双方都在动,使者才稍微有了些兴趣,道:“依我看,这就和下棋差不多,若是我们懂得了棋局的规矩,我们便也能下,只是我们现在不知道
n他们的下棋规矩而已。”
对比起使者的不以为然,尹铉略微郑重起来,听得冲虚子道:“据山人看,公主方该是派人触局,局不触发则是死局,触发了才是活局。只是一旦触发,不但对方的人陷入其中,便是自己的人也陷入其中,每走一步都凶险重重。”
使者道:“道长莫要夸大,什么凶险重重,完全是没有看到吗”
又向曹炟道:“和帝,听说几年前,你们破君山大阵,被坊间传得神乎奇神,那时候是否也是如此呢”
曹炟微微一笑,“使者莫急,风水术之神奇,若不是亲身经历,的确是很难相信,不过朕相信,此阵绝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平静。”
使者无聊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拿了糕点吃,显得无聊极了。
就在他一口糕点没有咽下去的时候,阵中忽然传出惨呼声,接着看到齐国方靠前的那一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两个人掉到了雪中,那一组剩余的个人愣了下,便急急记忙地往爬下,伸臂想将两个人从坑里拉出来,然而那坑却忽然闭合,只有那两个人的血液稍溅出些,溅到没掉下去的个人脸上,他们站起来,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
然而况离的笛声却再未吹起,他们于是背靠背紧惕站在那里,不再往前走动,其中一人道:“兄弟们,现在要如何”
“况先生没下指示,我们要留在原地。”
“不,就算他这时有所指示,我们也不能再往前走,这里布满了陷井,只要不动留在原地就没事,一走动反而要死。”
“对,我们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卑鄙的陷井中”
个人说了这几句,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往前走。
而这时,使者眼见惨案发生,也收起了轻视之心,然而终究还是不能够释然,只道:“无非是提前两天,在这里布了诸多陷井而已,说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只是况离居然害我的人受伤,实在是有负于我的重托”
与此同时,尉迟靖忽然也有些震惊,虽然明明知道,斗阵一定会存在伤害,会死人的,可是倾刻之间,两条性命就没有了,也是极令人不安。
“代师兄,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代宏文道:“原本按照况离所布置的路线图走,的确是能够绕过凶险的路线,他一定认为,这是一个四门斗底阵,若真的是四门斗底阵,那么按照他之前的安排,这些人至少在前三个关卡上不会出事,所以他现在已经明白,此阵并不是四门斗底阵。”
“那他会如何”
“他虽然知道这不是四门斗底阵,但却依旧不能确定这是什么术阵,所以会继续派人探路,直到他确定这是什么样的阵法,才会着手破阵。”
代宏文说到这里,又继续道:“若阵中之人一直不动,那么还得我们的人继续去触动阵法,现在我们不怕他们动,就怕他们不动,不动则无为,无为则无祸,为了使阵法发挥最大的威力,还是需要派人进入阵中触阵,靖儿,到最后,有可能我要亲自入阵。”代宏文开始画图纸,打算再派人入阵了。
尉迟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见阵中虽然有四处人,已经损失两条命,然而又似乎停住了,根本就没有任何动静。
使者沉不住气了,向身后的侍卫道:“让阵中那些胆小鬼继续前进”
一会儿,一支箭忽然射入阵中,齐国方一个士兵被射中了胳膊,那人啊地惨叫一声捂住了伤口,抬起头却看见齐国山头上,一个将军正做出前进手势,意思是让他们继续往前。
那人咬着牙道:“前面明明是死路,还让我们去送死”
其他人道:“现在怎么办”
远远地看见那将军又拉紧了弓,于是道:“往前走是死,不走也是死,那我们只能选择往前走,至少死于阵中,我们的家人可以得到抚恤,但若是停止不前,恐怕会以逃兵罪论处。”
其他人听闻,也只好点点头,“那就走吧,但是不能按图纸上走,况离那小子画的图纸根本就是不起作用,否则怎么会有人落入陷井我们行兵打仗多年,什么陷井没见过,只要我们小心些,不必按照图纸行走,径直往前就是。”
“好,就这么决定了”
他们干脆扔了手中的图纸,各个拔出腰刀,如临大敌,耳听方,眼观四路地开始前进。
见此情况,况离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笔,“看来他们是打算在阵中胡冲乱撞,如此甚好,不必我们派人去触阵,此阵只要触动十个机关左右,就会彻底暴发成为一个小形的君山大阵,介时或许不需要我们再出什么力,况离的这一百个人,就会困在阵中。只是这样一来,我们派入进去的两组人,便也同样陷入阵中,无法自保了。”
“我明白,数术大阵,连锁反应,一触即发,生生不息,变幻莫测,恐怕连阵人,都不会知道最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尉迟靖道。
况离见此情景,竟然也是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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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倒不愿意这些人送死,但是若无人触动阵法,他始终不能明白到底对方布的是何阵,现在既然他们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对于况离来说也就无所谓了,反正触阵者,若无损伤,才是怪事,这样一来,他便也干脆休息片刻,任那些人去闯了。
这样再过了只有一柱香的时间,齐国派入阵中的二十个人,已经损失一半,而尉迟靖派入的两个小组,其中有一个小组全军覆没,而另外一个,也不知是机警还是幸运,总之躲过了数个机关,如今尚无损伤。
况离和代宏文的目光同时被那个小组吸引,都将目光盯在那个小组三人身上,仔细地看着。
况离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另一方面的代宏文也是不由地吃了一惊,“竟是他”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阵浓雾起于阵中,众人都看不清阵中的情景了。
使者本来就因为已方死伤十人而心情不好,这时狠狠地一拍桌子,“不公平,不公平你们设了陷井坑杀我的人,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我们太被动了,现在要立刻停止,我们不进行这样无聊的比试”
他情绪激动,好似不立刻停止就会崩溃的样子,和帝道:“使者,这时候再说这个事也已经晚了,第一,斗阵一旦开始,除非是破了此阵,否则很难收手。第二,如果使者在这时候强行停止,就是使者输了,那么以后的事情朕也不好说了,毕竟当初在公主的面前,是使者不听尹将军劝阻,执意答应的此事,身为男子,对女人食言,会被世人嘲笑,况且你代表的是齐国,而朕亦是邾国天子,皆是金口玉言,这个人,朕丢不起。”
“可是你们使诈,这一点都不公平”使者继续道。
就在这时,浓雾中又传出惨叫声。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何事了,使者道:“这雾怎地如此怪为何我们周围都没有雾,偏偏起自于斗阵”
冲虚子接了句,“使者大人,斗阵已经完全被唤醒,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比拼,使者大人还是请齐国的高人,更加的用心点吧。”
也就在这说话间吧,那阵浓浓的大雾忽然又淡了。
使者往阵中瞅了一眼,忽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原来这次齐国方没有人员损失,十个人还是十个人,反而是邾国剩余的一个小组中,只剩余一个人还活着。对比之下,似乎邾国也没比齐国好多少,关键邾国进入阵中的人本来就少,而齐国进入的人多,此时剩余的人也多。
和帝倒也有些意外,向剩余的那人看去,忽然他也发现了什么。
正好这时候也是下午时分,众人已经备好了饭菜,除了闯阵之人,其他观阵人都可以自行去用膳。
而且曹炟和齐国使者,都需要与自己方的人交流。
使者对现状稍微满意了些,等到了况离的面前,笑问道:“况先生,现在阵中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我们要赢了”
况离摇摇头道:“才刚刚开始而已,此阵如今看来殊不简单,只怕是代宏文自己结合毕身所学重新创的大阵,此阵某些方面能看出当年君山大阵的影子,使者,不瞒您说,阵中还进入了其他的高手,此人正是我曾经的师父淳于光,现在不知道他是站在哪一方面的,所以,胜败殊难预料,而且一旦阵法启动再想闭合不是那么的容易,如果五天之内能够破阵,就算是很幸运了。”
“什么需要五天难道不是今天晚上就出结果吗”使者大吃一惊。
“五天已经是最快的了,而且到后面,恐怕我需要亲自入阵。”况离如此说。
使者气急败坏地说:“上当了,上当了,竟然要五天”
( )
第410章 刚才,他差点杀了你
要知道萧齐王还在等着冲喜呢,耽误一天都是极大的事情,别说是五天,而且自尉迟靖提出斗阵到现在,其实已经十天,再加上五天就是半个月,再送嫁到齐国又是将近一个月,萧齐王还能等到那时候吗?
“没有办法提前破阵吗?”使者问。
“我会尽力而为。”况离说。
“可恶!况离,本使者现在要告诉你,无论你用什么手段,什么方法,一定要赢了尉迟靖!否则,一切的后果自负!”
使者说完就气呼呼的走了。
况离向另外一个山头看去,只见和帝正在与尉迟靖还有代宏文在说话,和帝也看到了他,微向他点了下头。
况离也微福了下。
代宏文道:“皇上,况离的师父淳于光也在阵中。”
曹炟点点头,“此事朕已经知道了,我过来,便是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淳于光为什么会进入阵中。”
“只怕是混入进来的。”说着看向尉迟靖。
尉迟靖道:“人是我挑的,不过也是皇上派来的人。”
代宏文又道:“应该是今日才混进来,这两日一起布阵,并未发现其中有淳于光,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髹”
曹炟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问:“这样的话,胜算还有几何?”
“如果真是他们师徒联手,那么我们这边的胜算可能只有三成。若并不是师徒联手,恐怕我们这边还有五成。但是淳于光入阵,必定会为了自保而破掉有些机关,这样一来,术阵最终会变成什么样便是连我也难以把握,而这些破坏则有可能间接帮助了况离。”
“那如果想办法杀了他呢?”
“要杀他恐怕不易。他也算是风水数术中的高手,进入阵中如鱼得水,而我们派进去的人多数只能靠图纸行走,这样一来,被他杀反而比较容易。还有一个办法,除非是我亲自入阵,去杀了他。”
曹炟沉吟了下,“若是你能够亲自入阵,当然早就入阵了,只是看这样子,此阵不是一天两天内能结束的,你进去早了,恐精力和体力难以支撑那么久,反而坏事,所以你只能在最关键的最后一至二天内入阵。”
“皇上说的极是。”
经过曹炟这么一解释,尉迟靖也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相信那边的况离也是打同样的主意,毕竟这样的冰天雪地,就算是带齐了干粮和水,在阵中呆上五天也是极考验人的,而他们都是此阵的主帅,若有伤亡,会直接导致一方的失败。
她忽然道:“这场邀战是我自己提出来的,要入阵也是我入阵,否则齐国使者如何能服气呢?”
代宏文和曹炟当然也早想到这点了,二人对视了一眼,代宏文道:“皇上放心,公主要入阵,在下必当陪在身边全力保护,绝不让公主受一点儿损伤。”
之后,曹炟向代宏文示意,二人避开众人,走的稍远了些。
曹炟让太医送上一个小瓷瓶。
“朕知道你一直在太医院自己配药,只是一离开皇宫,你没法给自己配药了,这是朕让太医带来的固元丹,希望能帮到你。”
代宏文接过了药,“谢谢皇上。”
想了想,曹炟又道:“过几天,乌弋山会赶回来。你们兄弟二人就能团聚。代先生,朕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后面你要如何选择朕不再干涉,甚至你现在选择退出朕也不会怪你,至于这斗阵,朕总会想到另外的办法。”
代宏文却蓦然跪了下去,“若不是皇上,我与弋山兄弟二人再不可能相见,更没有现在,皇上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如今,代宏文只希望能在此斗阵中胜利,而若在下真的死于阵中,也是死得其所,毕竟我一生精研毕在此处。”
曹炟将他扶了起来,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曹炟拍了拍他的,只道:“保重!”
之后,便转身往别处行去,到了聂玉郎处,曹炟的面色极不好看,聂玉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皇上,是不是我又闯祸了?”
跟在曹炟的身边虽然不久,但是聂玉郎却终于被曹炟折服,一个原本肆意江湖的大侠,如今却晓得看曹炟的脸色行事。曹炟好不容易压下自己心中的怒气,才道:“聂玉郎,你的队伍中,进入了不该进的人,现在他溜进了阵里,这是你的责任,若是陈留公主因此而失败,这个后果你有没有能力和勇气承担?”
聂玉郎这才明白怎么回事,脸色剧变,往阵中瞅了一眼,只见况离那边厢又派人进入阵中,这次却是五个人。
而尉迟靖这边只有一个士兵在阵中,然而这个士兵却不闲着,正走走停停,于阵中乱闯,没得说,混进去的必是这个人了。
聂玉郎二话不说,张弓搭箭,一箭便往阵中射去。
这一箭因为愤恨,用了十足的力气,然而那箭矢却在接近大阵边缘的时候,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住,接着又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那只箭,并且狠狠地将箭回甩回来,那箭矢疾如流星,从尉迟靖的鼻端擦过,就算是尉迟靖这样的女子,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危险也是吓得面色苍白,好在代宏文扶了一把,才没有坐倒在地上。
她向这边看了一来,气呼呼地走过来,“聂玉郎,你想干什么?想杀了我吗?”
聂玉郎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一时间只急着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这箭矢会反回来?我只是想杀了那个混入到阵中的人!而且之前齐国的大将军往阵中发箭,也没见出这怪事啊!”
代宏文也走了过来,道:“聂参领,此阵一旦被唤醒,便会形成一个结界,这本来是当初设置此阵时,为防着有心人在阵外胡乱杀人才设置的,没想到真的有聂参领这样冲动的人,若是人人都如你这样胡乱杀人,那么进入此阵的人哪里还有活路?再者,一旦进入阵中,便是以个人能力比拼,是死是活,完全看能力与天意,你若杀了他,我方便等于不战自败。”
聂玉郎去看曹炟的脸色,曹炟此时面色竟比尉迟靖还要苍白,他的手不自觉地捂着胸口,轻轻地咳着。
其实他只是因为差点看到尉迟靖又死在自己的眼前,而一时情急,导致绝情蛊发作,胸口的疼痛使他半晌说不出话来。但众人看到,只以为他是气狠了。
聂玉郎见状,忽然道:“老子不干了!”
说完他把手里的弓箭一扔,便准备离开。
在他的想象里,如他这样的高手,曹炟肯定会挽留他。
“站住!”曹炟终于说话了,他心里一喜,嬉皮笑脸地扭过头道:“皇上,您还是缺不了我对吧?其实人生在事,谁不会犯点错呢?只要皇上不要再乱发脾气,聂玉郎还是愿意继续为皇上做事地!”
就见曹炟面如寒霜,“来人呀,将聂玉郎拿下,关起来!”
听得曹炟的命令,立刻跳出来四个近卫,气势凌厉,便要将聂玉郎拿下,聂玉郎见曹炟动了真格的,愣了下也气急败坏了,“和帝,你居然翻脸不认人,就凭他们,你觉得他们能拿下我吗?”
话虽如此,但这里皆是曹炟的人,他可真算是羊入虎口,双拳难敌四手,若曹炟真的想要抓他,恐怕他也是逃不了的,但是心中还真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而一旁的尉迟靖也被眼前的情况弄闷了,忙道:“和帝,他只不过射出了一支箭而已,并没有犯什么大错,你何必要抓他?”
“他刚才,差点杀了你!”曹炟极度不同意尉迟靖的说法。
“可他也是无意的,而且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吗!”
“你——”曹炟气结。
倒是代宏文,这时候道:“聂玉郎轻率大意,放不该进入阵中的人入阵,很可能因此导致我们斗阵失败,公主远嫁齐国,此罪很大。公主,皇上是公事公办,你莫要任性了,现在以斗阵为重,公主还是莫要再纠结,也请聂参领冷静些,皇上只不过是要关起你,并没有说要杀你,你又着急什么?你倒是想反抗皇命,令陈留旧部所有人都背负抗旨判国的罪名吗?”
代宏文原是状元,对律法自然也是熟悉的,此时说出的话竟叫人无法反驳,聂玉郎眼见曹炟面如寒霜,是不可能改变主意的,只好狠狠地扔了手中的刀,咬牙道;“好,和帝,算你狠!”
就这样,聂玉郎被抓走关了起来。
尉迟靖狠狠地瞪着曹炟,“和帝,若是聂玉郎出了什么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说完,她扭头走了。
曹炟眼见她的背影冰冷绝决,眼前竟是一黑,差点晕倒。
好在身旁的侍卫扶住,他胸口痛得厉害,勉强坐在辇上。
回到帐内,连忙秘密请太医过来诊治,然而太医并不能诊断出什么,只能配了些缓解心痛的药。
入夜,整个山头灯山通明,阵内也被照得很亮,阵中情势进一步恶化,双方各有死伤,反而是那个**闯阵的穿着邾国士兵服饰的淳于光,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他独自在阵中,像随处溜达一样,不但一无所伤,入夜了,他竟然能够在处处机关的情况下,捡了些木柴,点了一堆篝火,悠哉游哉地烤了随身带的肉条吃,就着葫芦里的酒,一口一口吃喝的津津有味。
使者的态度倒是改变了不少,特别是下午时分,聂玉郎射出的箭被反弹回来,让他对术数有了新的认识,而在快入夜的时候,阵中发生了比较奇怪的变化,有几个士兵不知道为什么,在冰天雪地的样子,脱光了身上的衣裳,耍起拳来,再过两三个时辰,有几个士兵已经被冻死。
这些都让使者赶到心惊,于是在曹炟回帐休息后,他也赶到了况离处,开始积极配合况离寻找胜利的方法。
而曹炟在帐中也睡不着,每每想到尉迟靖差点死于箭矢下,他就不由自主将手握得骨节发白,他永远也忘不了,在安阳大牢内,夏炚将安歌的尸体送到他眼前时,那种碎心蚀骨的痛,那种用什么也无法填补的失去感。
再见尉迟靖,并且在代宏文的帮助下,确定她就是安歌后,他便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要在有生之年,再看到她的尸体。
他要她活着,无论如何,她要活着!
这时,太医又端进药让他喝。
他端起了碗,将那碗苦涩的药汁缓缓地灌入到喉里,脑中却忽然有个念头,或许真的不能爱了。
不爱了,或许两个人都安全了。
……
深夜,有人回报。
曹炟道:“他们有休息过吗?”
“回皇上,齐国使者住在况离帐内,随时观察阵式输赢,而况离并未休息。”
“代先生呢?”代先生几乎也未休息。
“陈留公主呢?”
“公主也未休息,代先生催她几次,她不肯去睡。”
“好了,朕知道了,你去吧。”
听说尉迟靖没有休息,曹炟也睡不着了。
走出帐外,向尉迟靖的方向看去,只见她与况离一起在灯下绘着什么,夜里的风非常冷,她的衣裳被吹的簇簇斜飞。似乎感觉到曹炟的目光,她也回眸向他看来,因为离得很远,彼此其实并看不清彼此脸上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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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你爱我吗(二更)
况离看到这情景,手没停继续绘着图,对尉迟靖道:“公主,你即叫我一声师兄,那么有些事我不得不说。”
尉迟靖听到他的声音,又将目光强行地扯回来,把注意力放在图纸上,“师兄有话尽管说好了,但是若是告诉我,和帝这个人还不错的话,就不必说了。我与他认识这么久,就我的感觉,此人反反复复,你猜不着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而且翻脸无情,聂玉郎原本是江湖浪子,活得潇洒自在,若不是他,他根本就不会留下来,结果现在他抓了他,把他关起来,若是白老爷子和江湖上的英雄好汉知道了,定要为聂玉郎抱屈。”
“江湖人物不好得罪,若惹火了,杀人越祸都不在话下,江湖讲的是义气,不顾法理,而朝堂讲的是律法,二者原本就冲突,他当然不想与他们发生冲突,但是今日因聂玉郎的疏忽,公主你差点受伤,若那一箭再偏些,说不定就要了你的命了,皇上之所以这样的生气,只怕还是为了你。纺”
“若为了我,便不该为难聂玉郎,他明明知道,聂玉郎是我陈留旧部之人。”
代宏文不由地摇了摇头,叹了声道:“公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爱一个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他放下了手中的笔,道:“回去休息吧。守在这里也没用。”
代宏文太知道和帝的意思了,他无非就是想看着尉迟靖去休息罢了。
尉迟靖道:“不去,我得熟悉你画的这些,否则进入阵中,一头雾水。”
“这一时半会,你如何能解透?再说,我亦会随你一起入阵的。你若留在这里,只怕皇上也会陪着你站在外面,你真的忍心让他如此吗?下午那阵,我看他的脸色很不好呢。瓯”
尉迟靖其实也注意到曹炟的脸色不好,想了想大家之所以在这里,还是为了她不嫁去齐国而努力。
“代师兄,听说你都是自己配药的,自和帝上次在我的府里晕倒后,似乎身体一直不大好,有一晚前一刻还好好的,后面就晕倒了。”她想起了曹炟扮成送饭小厮进入到她房间里的事情,这时候紧盯着代宏文道:“你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他是不是中了什么奇毒,为什么会这样?”
代宏文摇摇头,很认真地道:“不在清楚。”
尉迟靖略为失望,但回头看曹炟还是固执地站在原地,往他们这个方向看着,她不由地跺了跺脚,“算了算了,我回帐内休息了,被他这样盯着,还怎么继续啊!”
说着无奈地回到了帐中。
见尉迟靖回了帐中,曹炟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帐中,大概是一天的劳心劳力,再加上绝情蛊发作,他终于也是有些抵不住了,和衣躺在榻上,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事关自己的未来,尉迟靖根本就睡不着,之后拿了些热的饭菜,坐了轿辇去了关住聂玉朗了的地方,他就被安排在离曹炟大帐不远处的下首,一个简单的薄帐,帐内置了一个铁笼,帐外有数十官兵把守,聂玉郎此时就可怜兮兮地蹲在铁笼内生气。
见到尉迟靖过来,他立刻站了起来来到铁笼边,将铁笼的门摇的哗哗响,“公主!我可是看了你的面子,才过来给他卖命,现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莫要激动,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况现在其实是两国对战,如果齐国人也如你这般不守规矩,随便射箭,还如何进行比斗呢?聂大哥,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他把你放出来的,而且我敢向你保证,此事绝不会传扬到江湖上去,一定无损于您的威名。”
这话正说到聂玉郎的心头了,江湖人讲究的不是个名声,现在他被曹炟拿了,这事若传到江湖上去,人家会说他不但丢掉了江湖气节甘为朝庭鹰犬,而且还落得这样的结果,他一定会被嘲笑死的。
“此话当真?”
“你连我都信不过吗?”尉迟靖无奈地说着,将酒和菜拿出来,又笑着向他眨眨眼,“就委屈聂大哥在这里呆几个时辰,好酒好肉吃着喝着,还省心了呢。今日那新参领,此时还在寒风中守着呢,你比起他来,可享福多了。”
聂玉郎抓了一只鸡腿啃,“话不能这么说,我聂玉郎岂是受不得苦,怕事之人?我即来了,总归想着还是要出一份力的。”
“你这样想是最好了。”尉迟靖安抚好了聂玉郎,便走了出来。
本来打算回帐子去,但是终究有些事还是早点解决的好。
想了想,她往曹炟的帐里走来。
守卫都是认得她这位陈留公主的,是以也并未通报,尉迟靖掀开幕帘进入帐内,见曹炟斜靠榻上已经睡着,一条腿还搭在地上,身上连锦被都没盖。她微拧了眉头,吸了口气刚想大声叫醒她,她来本来就是有事和他商量啊!但话未出口,不知为何又留了下来,大概是觉得他睡得太熟,实在有些不忍心打扰吧。
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将他的腿抬起来放在榻上,又将锦被打开,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
见他睡好了,她就准备离开,一转身,却觉得自己的手被扯
tang住,听得一声虚弱而惊喜的呼唤,“歌儿!”
尉迟靖咬了咬牙,这是他第几次唤错她的名字!
那个安歌,就真的那样好吗?
她转过身来,甩开他的手,“和帝,我是尉迟靖!”
曹炟本来觉得身体沉重,刚才隐约间觉得有人为自己盖锦被,那熟悉的气息,令他立刻想到了安歌,努力地睁开眼睛,当真就看到了安歌,一时糊涂才会唤出安歌的名字,此刻尉迟靖面如寒霜,曹炟便知道自己今夜又再得罪尉迟靖一次,心里不惊有些慌,揉揉眼睛坐起身来,忙道:“对不起。”
尉迟靖倒鲜少见到他慌乱的样子,当下语气又平和了些,“好了,我即知你睡得迷糊,也晓得你不是故意的,我原谅你了。但是我今夜来,是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曹炟此时已经掀被下榻,走到炉边,亲手为她倒了杯热茶,“你的手很凉,一定冻坏了,先喝点东西吧。”
她接过了茶,却是放在一边,并不喝。
刚刚被认错,嘴说虽然说了原谅,心里头到底还是过不了那个坎。
曹炟也不勉强她,只道:“什么事?”
“是关于聂玉郎的。”
“噢。”曹炟只应了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尉迟靖道:“可能是因为齐国的使者比较着急,所以刚刚况离趁着深夜,我们这边有些疲惫的情况下,一下子派了三十个人入阵,而且来势汹汹,只怕是想趁着深夜而破阵,而且其中有一队十个人,竟与那淳于光会和了,代师兄说,淳于光点起篝火,等在原地休息,原本就是为了能够使况离的人与他会和,这样一来,我与代师兄可能要提前入阵。”
曹炟听了,心不由一紧,“听代宏文说,此阵只怕五天内都不一定能够破掉,你们明日就入阵的话,便意味着要在阵中坚持四日,不行,不可以!”
曹炟心里很清楚,代宏文的身体不怎么好,而尉迟靖只是个弱女子,况且她已经失去了从前大部分的功力,现在对于术数只是略知皮毛而已,万一代宏文撑不住出了什么事,尉迟靖的安危便很成问题。
“如今阵中有高手,很明显是站在齐国一方的,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现在不是说皇上说行与不行,而是我为了自己的前途,必须努力一次。我也知道,我与代师兄二人入阵,必须是有人保护我们的,我希望皇上能把聂玉郎放出来,由他护我们入阵。”
淳于光的出现,的确打乱了曹炟的计划。
而现在,他知道自己必须给尉迟靖一个机会,让她去试着掌握自己的命运。但是——
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呢?
见曹炟在刹那间,面色更加难看了几分,还不由自主地咳咳起来,尉迟靖终于还是道;“和帝,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曹炟心中一暖,看向她,她却已经将目光转向别处。
“反正,我与代师兄已经商量好,天一亮就入阵,至于你要不要聂玉郎护我们入阵,你自行考虑吧,我走了。”
说完,她竟真的就掀开幕帘,走了出去。
曹炟这次却并没有挽留。
第二日清晨,曹炟早早地带着聂玉郎,来到了代宏文处。
只见尉迟靖和代宏文果然换好了衣裳正在打理背囊,显然二人的确已经决定入阵。
“聂玉郎,朕给你个机会将功孰罪,你知道应该做什么吗?”
“不用皇上大人您说,我自会保护好我留陈公主!”聂玉郎神色还是有几分不羁。
曹炟又走到八个近卫面前,“朕要你们全力保护代先生和公主,还有,遇到淳于光,就地斩杀,谁能杀了他,朕有重赏!”
“是!”八个近卫回答。
安顿完毕,各就各位。
代宏文主动走到曹炟的面前,“皇上,是在下无能,才会导致公主去冒险。”
曹炟只是深深地看定他,“代宏文,朕要你至少坚持两天,两天后,你弟弟乌弋山就会赶到,据巫皇在信中说,他已经完全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巫灵逸已经被巫皇及巫国的巫咸们合力撤底杀死了,所以他现在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你们兄弟二人就要见面了,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好好的出阵来,而巫皇也有派巫咸过来帮助我们,到时候他们会化妆成为我们的士兵,入阵帮忙,所以,只需要两天,一定要保住她和你自己。”
代宏文听到乌弋山的消息,当真是非常的高兴和感动,只是狠狠地点点头。
之后便是要出发了,尉迟靖把一把匕首插在腰间,转身就随着代宏文往前走,曹炟的眸子里染上一点愤怒,“尉迟靖,站住!”
代宏文机警,向尉迟靖道:“皇上还有话对你说,我们在前面等你。”
果然就往前而去,尉迟靖停在原地,曹炟走了过来,打量着她的样子。
她今日也是一身戒装,头发也利落地盘了起来,腰间挂匕首,足下踏厚靴子,看起来
英姿飒爽,只是一张小脸,满是倔强的神色,距人于千里的模样。
曹炟本来因为她刚才说走就走,都是晓得与他告别一声而很生气,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那生气又都化为乌有,半晌却只说了一句,“你,要活着出来,否则朕,不会原谅你的。”
尉迟靖大概没想到曹炟是要说这样的一句话,略感错愕地张了张嘴,最后竟也认真地点点头,“我会好好出来的,你放心吧。”
“朕只当这是你的承诺。”
“是,是我的承诺。”
尉迟靖见他的目光盯在她的脸上,没有一秒肯离开,一颗心儿忽然突突地跳了起来,“和帝,就算这是我的承诺,可有时候天意弄人,说不定我真就出不来了,话说回来,要我随人摆布,嫁到齐国去,我倒宁愿死在阵中。在这样的时候,我想问你一句话。”
曹炟的心,只被她所说的什么“天意弄人,说不定我真就出不来了”而激得快要碎了,听她说还有一句话问,只是怔忡地看着她。
“和帝,我问你,你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爱上了尉迟靖?而不是因为安歌而爱我?”---题外话---——感谢13898126326、jinqiurong、rita1981、13922993181等亲赠送钻石鲜花和月票,谢谢你们么么哒( )
第412章 乌弋山与巫弋皇
可你明明就是安歌!
你不是别人,你就是安歌!
然而曹炟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答案呢?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朕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不管怎么样,就算朕死,也不会让你死的。”
尉迟靖惊讶地看着他,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然而他的回答令她震惊和意外。
因为他说,就算是他死,也不会让她死瓯。
这算是答案吗?应该是吧。
尉迟靖忽然嫣然一笑,露出以前安歌常常露出的那种笑容,“好,我知道了,和帝,我会活着出来的。纺”
这次,她是真的转身走掉了。
……
尉迟靖与代宏文进入了阵中,聂玉郎带了八个侍卫陪同,一行十人,由阵法的西南角进入。
齐国使者呵呵冷笑,“陈留公主终于崩不住了,亲自入阵。现在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位公主本身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她身边的那一位才是真正的高手。况离,想办法杀了他身边的代宏文,只要他一死,陈留公主必输!”
况离沉默了半晌才道:“使者,恐怕我也要入阵了。”
“好好好,你也去吧,若是此事能速战速绝更好。”
因为这边只可以进阵一百人,如今进入阵中的,已经是五十人之多,况离将剩余的五十人皆安排入阵,由不同路线前进,而他自己,却在所有人都入阵之后,独自一人由另外的方向入阵,众人眼见况离从东南角的地方入阵,径直往阵的中心走去,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况离竟然从众人的眼中消失。
而这时,阵内诸人,还并不知道况离已经入阵,因为进入阵中,所见与阵外所见并非相同。
既然双方主将都已经入阵,齐国使者便又回到了自己应该在的地方,曹炟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似乎对阵中所有事都见怪不怪。
齐国使者观察了半晌,忽然叹了声道;“这数术之法果然神奇,若是陈留公主能够嫁入我们齐国,两国就这方面的文化从此以后倒可以好好的交流交流,和帝,两国联姻本是好事,如今以我们齐国的国力,又有谁不想巴结我们齐国呢?本不该如此斗阵,只怕你我都是被公主给骗了,公主不想嫁给我萧齐王,只是女子之意愿往往只从自身出发,您身为帝王,可要以家国为重。”
“信为人之本,律为国之基,如今你我二人已经答应了公主,那么就该能面对所有的结果。”
说到这里,发现齐国使齐眉头深锁,显然因为阵中情形已经感到忧心了。
曹炟向冲虚子示意,冲虚子忙解释道:“使者,据冲虚子所知,您齐国请来的那位高人,况离况先生,应该是当年安歌安姑娘的师兄,而他们的师父便是当年治铭江之水的杨公,听说齐国立有杨公庙,想必对杨公还是很推崇的,所以您对他的弟子应该感到放心才是。
况先生进入阵中便失去踪影,正是他的高明之处,山人虽然对此数术了解不深,但也曾听闻过,术阵之中的世界,与我们所见是有不同,而且有时候厉害的阵法所创造出来的世界将会重重叠叠,并且彼此并不影响,因此阵中之人,有时候擦肩而过却看不到对方,而能看到的,也不一定就能走过去打杀,是以况先生失去踪影,并不等于他永远消失,他一定还会出现的。”
齐国使者忧心忡忡地道;“但愿吧。”
转过头,却又向属下道:“阵中那位叫做淳于光的,本事不小,等到阵破后,立刻请他来见我。”
尹铉这两天对于阵中情形并不是很关注,一,阵中并没有他真正关心的人;二,此次斗阵于他来看就是一场闹剧,无论如何,尉迟靖必须嫁到齐国去,就算曹炟不同意也不可以。
所以他乐得在帐中休息,只是冲虚子偶尔回帐,报告斗阵情况。
下午的时候,他收到一封信。
打开信,看到信的内容,他脸色微变。
立刻叫了自己的副将进来,将信狠狠地摔在他的脸上,“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有人回报,说陈留旧部确实还存在,只是隐于暗处,而且他们的头领及权全领导权并非是阵中的陈留公主,而是曾经陈留王尉迟风手下最厉害的副将上官轩的儿子上官夜主持!若真是这样,就算把公主嫁到齐国去也没用!”
副将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略微冷静了下道:“按照大将军所言,上官夜才是如今陈留旧部的掌舵人的话,那我们想办法杀了上官夜好了,上官夜一死,掌权人自然变成了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公主,那时候的陈留旧部将不足为道。”
尹铉听闻,也只是点点头,“好!立刻下令,无论如何,杀了上官夜,将他的人头提来献给本将军!”
“是!末将遵命!”副将说完,杀气腾腾地走了出去。
正在这时,尹彩玉端了一些美食过来。
看到叔叔的脸色很是难看,不由地疑惑问道:“叔叔,谁惹您生气了?”
尹铉冷漠
tang地盯了她一眼,反问道:“昨晚你干什么去了?”
尹彩玉道:“昨晚那样冷,我自是躲在帐内休息。”
尹铉冷哼了声,“你可知,昨晚尉迟靖来到了皇上的帐内,逗留了好一阵子才走。同样是女子,为何你会这样的不长心眼儿?”尹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想起自己的堂兄尹金,当时说自己教养的这个女儿多么多么优秀,多么多么聪明,而且尹彩玉的确也是才名在外,可是在这样的事情上,为何如此愚钝?
尹彩玉听闻,也是面色大变,“她,她竟进入了皇上的大帐?”
尹铉点点头,肯定了这说法,尹彩玉的眼眸内不由涌上一层薄雾,咬着唇委屈地道;“叔叔你只管怪我,却不知我这几日想进入他的帐中数次,皆被拦在帐外,守卫说皇上在休息,不让人打扰,可是尉迟靖她为何反而能够进入?”
尹铉听了,也陷入沉思。
尹彩玉道:“叔叔,若是这样的话,可见他对您的侄女我是多么的不尊重,只怕是向守卫叮嘱,凡是我求见便说他在休息。这是要悔婚吗?叔叔,尹家帮他那么多,若不是尹家,他莫说当上皇帝,他应该是早就死了,您得想想办法,让他知道尹家对他是多么的重要,我尹彩玉对他又是多么的重要!”
尹铉也觉得这问题很是大了,终于道:“彩玉,既然如此,你也莫要着急了。须知男子的心与女子是不同的,男子喜欢的女子,通常是与他有点距离的,太贴的紧了,反而招人烦,而且你与皇上虽然是有媒妁之言,毕竟是没有感情基础,我会想办法创造让你们在一起的机会,介时你一定要好好表现。”
尹彩主见尹铉极认真的对她说这些话,一颗心才稍微稳了些,又跪了下去,“叔叔,父亲无能,得叔叔庇护才能求得一职,我们一家人都是仰仗叔叔的,在彩玉的心里,叔叔早已经比之亲生父亲还要亲,彩玉的一切,都靠叔叔了,以后彩玉也会将叔叔当成最亲的人孝顺的。”
尹铉面上露出一抹微笑,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彩玉,在我的心里,你也跟我的女儿一般。”
尹铉这话却也没错,尹铉一生纵横,可惜不知道是不是上战场太多,双手染满了血腥,如今年届五十,竟然没有一子半女。曾经也是有个女儿的,不过年幼时便夭折,对于几个兄弟的儿女,他的确向来视如已出。
又想起尹白山,不由愤然道:“彩玉,白山死得太冤。”
尹彩玉的眼眸一转,忽然道:“这都是尉迟靖那贱人害的!”
然而到底关尉迟靖什么事,她却没有再多言,而尹铉对于当时发生的事情自然是清楚明白的很,不过是尹白山胆子太大,在还没有搞清楚对方势力的情况下就擅自动手,结果害了自己。
尹铉岔开话题,道:“彩玉,你在汾城这么久,对上官夜此人了解多少?”
尹彩玉脑海里出现那个相貌英俊却不知怎地带了些脂粉气的男子,道:“不过就是尉迟靖的跟屁虫而已。”
尹铉没想到尹彩玉只了解了这么一点,当下也是有些失望,道:“此人殊不简单,不过你也不需要知道这些。”
尹彩玉看出他已经有逐客之意了,便主动告辞。
出了帐后,抬眸间便见到曹炟的背影,因为他在高处,她在低处,显得他更加修长挺拔,衣袂飘飘之间有种谪仙之感。这个男子,在她见到他的第一次时,就已经怦然心动,然而为什么,她始终离他那么远呢?
默默地走到他的身后,随着他往阵中看去,只见尉迟靖和代宏文已经快要至阵中心,与那淳于光只隔着很近的距离,然而淳于光正在地上画图,计算着什么,似乎并没有发现代宏文的接近,而代宏文却似乎已经确定了目标,正缓缓地继续往淳于光处而去,聂玉郎等人刀剑已经出鞘。
尹彩玉的心微微一紧,这淳于光莫非要被杀了?
淳于光若是死了,尉迟靖的赢面便大了些,她赢了,便不用嫁去齐国了。不,怎么可以让这种事发生呢?
曹炟终于注意到尹彩玉,见她怔怔地看着阵中不知道在想什么,眸子里却似乎略有杀意,不由微蹙眉头,“尹姑娘,有件事朕感到非常奇怪。”
尹彩玉如梦惊醒,连忙向他施了一礼,“皇上,何事奇怪?”
“这淳于光早在敬和皇帝的时候,就已经被逐出邾国,但是不知道为何竟出现在此处?朕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他竟是跟在尹姑娘您的随从队伍中混进来的,朕就是奇怪此事,按道理说,能与你来到此处的随从,该都是你信任的人,莫非尹姑娘与那淳于光竟是旧识?”
尹彩玉脸色大变,连忙跪了下去,“皇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淳于光此人,我之前并不认得他,也没有见过他。至于他如何混进随从中,我也实是不知。恐怕是有心人得知我将随皇上来到此处,暗中安排,却是陷害于我!”
尹彩玉说着眼泪扑簇簇地往下落,最近这些日子,她实是受了太多的委屈了,现在正好借此事哭上一场。
曹炟将她扶起来,“你莫要哭了,朕只是随便一问。”
“皇上这样说,便是已经怀疑彩玉了!想当初,皇上登初帝位,我便知自己定是皇上您的女人,皇上说要守灵,需等三年,彩玉便安心等足三年,从来不曾逼迫皇上,反而劝叔叔们也莫要着急,在彩玉的心中,皇上的事便是彩玉的事,皇上的忧心便是彩玉的忧心,彩玉一切都以皇上为重,得被皇上如此怀疑,想起这些,便觉得很是绝望,如此之下,不如,不如——”
她忽然拔下头上的钗,便往自己的脖颈上刺去,曹炟一把将夺过她的钗,这是他第二次夺下她的钗了,眸子里寒意乍现,他不喜欢有人用自己的性命威胁他!
他把钗狠狠地扔在地上,“即使你不识得淳于光,但他毕竟是跟着你来的,朕问你又何错之?朕若是认定是你所为,你现在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吗?你走吧,这几天莫要让朕再见到你!一会儿,朕便派人送你回汾城!”
尹彩玉震惊地看着曹炟,他虽然并不爱她,可也从未对她如此凶过,再愣了片刻,便捂着唇哭着跑了。
曹炟则向身边的人道:“准备一下,送尹姑娘回汾城。”
……然而过了片刻,那人却回报道:“皇上,尹姑娘晕倒了!”
“怎么回事?”曹炟问道。
那人答道:“太医说,尹姑娘身子本就娇弱,这些日子又是车马劳顿,因此才晕倒,如今需要好好竭息几日,不能再随便移动。”
一听此话,曹炟心中明白了几分,唇角浮出一抹冷笑,“既然如此,让太医好好替她调理着就是,暂时不必送回汾城了。”
正在这时,阵中忽然发生了大事。
原本是代宏文在那里卜卦,最后卜出一个位置,代宏文便与尉迟靖齐齐往前跨了两步,结果刚跨过去,尉迟靖的身子一歪,竟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扯得往左边歪去,接着人便这么一闪,不见了,代宏文见状,立刻也跟到左边去,也是一闪不见了,剩余的就是聂玉郎,他刚才只是注意着周边,根本没发现二人如何不见的,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站在那里有些无措。
自人阵到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阵法的奇特和厉害之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怕行差踏错一步便会陷入阵中,或者是血洒阵中,而且对于尉迟靖和代宏文未必是有所帮助。
想到这里,他叫算下了一个比较理智的命令,“大家不要慌,我们就留在这里,等公主和代先生回来找我们!”
而曹炟见此情景,一颗心便不断地往下沉。
他在阵外,同样看不到代宏文和尉迟靖去了哪里,而淳于光此时与聂玉郎似乎只有几米的距离,而且淳于光正阴险地盯着聂玉郎的背影看,看样子他至少知道敌人就在附近,而聂玉郎还一无所知。
“去把冲虚子道长唤来!”曹炟道
冲虚子匆匆地赶来,便见曹炟面色有些难看,“冲虚子,公主和代宏文都不见了,你觉得他们是遇到了什么事?”
“皇上,之前况离也是在阵中忽然消失,只见况离之前打的主意便是进入此阵另外一层空间,利用术阵本身的障眼法,将自己隐去了。既然代先生和公主也同样不见,恐怕他们是到了同一层空间,有可能与况离遇到,况离是数术高手,而代先生也不差,相信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曹炟可没有这么乐观,在他的心里,况离此人当年便举止奇怪,他貌似很维护安歌,可是与安歌斗法的亦是他,以前是这样,现在依然如是。
而且代宏文身体并不好,数术风水之斗,除了本身的能力之外,身体基础也是很重要的,万一代宏文倒下,实在不知况离会对尉迟靖做什么。
他越想越是不对,又道:“冲虚子,立刻摇一卦,朕要知道,公主是否安全。”
冲虚子也不敢大意,马上拿出香炉点上香,临时做了一个简易香案,跪拜半晌,才拿出卦筒摇卦,他用的是黄仙之法,就如同女子进庙上香摇卦般,一会儿,一支签摇了出来,落在地上,他捡起来看了半晌,对曹炟道:“按照此卦释意,乃是说所求之事吉凶参半,而有异变,只怕公主今次有些凶多吉少。”
曹炟忽然后悔了,嫁到齐国去又如何?至少她活着。
斗什么不好,非要斗阵?
但此刻,一切都挽回不了,他忽然想着,他必须要入阵,把尉迟靖给救回来。把他的歌儿给救回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皇上,有人求见!”
说着向曹炟递上一封信,曹炟只看了眼信上的巫皇印,便知道来者是谁了,当下心头一松,立刻道;“让他们进我大帐!”
曹炟也回到了大帐,一眼看到乌弋山。
二人其实分别不久,但于乌弋山看来,却是分别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他最后一次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次大战中,当然现在已经有人告诉他,曹炟打败了他,现在曹炟是皇帝,而他的身份其实是东且弥放在邾国的质子,他能够恢复
正常,还是曹炟找来了巫皇,将他带回巫国,才救了他。
他根本不服,他乌弋山纵横战场多年,几乎从未输过,上次的战争并没有露出败象,只不过在关键的时候,巫灵逸占有了他的身体,才会使他失手。
“曹兄,一些日子没见,竟被称和帝了。”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曹炟知道他在讥讽他,却并不在意,因为他看到巫皇也来了,他们打扮的都像是邾国百姓的模样,这正是巫皇的细心之处,巫皇不肯得罪于齐国,若是要帮助邾国,也只能以邾国百姓的身份来帮忙。
巫明珠上前微微一施礼,笑道:“和帝,我们又见面了。”
于上次在梅林分开,不过一个多月而已。
曹炟道:“屡次麻烦巫皇,曹某汗颜。”
“无防,好朋友遭逢大难,我怎能见死不救?当初若不是您与安姑娘,我又如何能够打败巫灵逸,保住巫皇之位?不过巫灵逸已经受到他应该受到的惩罚,如今乌弋山恢复正常。”
巫明珠说着,不知道为何,竟轻轻地握住了乌弋山的手,而乌弋山也并没有拒绝,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二人相视而笑。
曹炟见状,已然明白二人之间的关系,笑道:“恭喜二位。”
巫明珠笑笑,面含羞涩,“弋山乃当世大英雄,我在与巫灵逸斗法的时候,知他胸中沟壑,又因一起在阵中三十年,历经生死病老,因而相爱。”
曹炟知道斗法之事,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的,但还是有些好奇,让人给二人奉了茶,又送来丰盛的大餐,先让二人休息好,吃好,才能继续下面的事情。在用餐的时候,巫明珠才详细说了与乌弋山相爱的过程。( )
第413章 你阻止不了我
原来巫明珠将乌弋山带回去后,便开始着手做法,消灭巫灵逸。
可是巫灵逸法术高明,巫明珠缺失了巫灵,竟一时间拿他没有办法。但是乌弋山的大名,巫明珠也是听说过的,乌弋山是个战争疯子,他一生很是辉煌,几乎留下了战争史上的神话,巫明珠不能让这么样的一个人,被巫灵逸毁了,因此在考虑了几天之后,决定以灵识进入乌弋山的身体,与巫灵逸正面对决。
进入内里,才发现巫灵逸已经完全不是曾经的巫灵逸,不但疯狂邪恶,而且根本是抱着两败俱伤的打法,听不进巫明珠的任何劝说。并且做法将巫明珠关在一处黑暗的地方,好在这个时候,巫明珠听到了隔壁空间里的呼唤,是乌弋山在骂巫灵逸,他倒是知道自己被巫灵逸控制了,所以时常叫骂巫灵逸,当然这几乎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巫明珠便试着与乌弋山沟通,乌弋山开始不信她,后来得知是巫明珠,便知道自己有可能要得救了,很是配合巫明珠,结果二人居然冲破黑暗结界,二人的灵识在乌弋山的体内见了面,之后,便开始了与巫灵逸之间长久的斗法,过程非常的艰难,在灵识的斗争中,时间与空间完全与现实中的隔离开来。
细节已经没有办法细说,反正二人在巫灵逸的逼迫下,艰难求存,患难与共,紧握双手,坚强战斗,看着彼此在时光流逝中青丝变白发,在阵中整整三十年,直到最后,似乎觉得能不能战胜巫灵逸回到现实中,都不再重要,二人便这样相伴一生也很好。然而,就在他们快要放弃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蠹。
在最后一次与巫灵逸的斗法中获胜,巫灵逸的灵识消失。二人由各自的躯体中醒来。
在醒来的那一刻,二人只有感谢上苍,依然让二人活着,虽然他们在现实中,并没有过多的交往,那一刻,二人却都从榻上跳下来扑向对方,二人的眼泪交融,疯狂地亲吻,似乎直要吻到天荒地老髹。
虽然在现实中,他们相识相处所有加在一起的时间,也就一个多月,然而在与巫灵逸灵识的斗法中,他们其实已经相触了三十年之久,二人了解对方的心意,就好像了解自己一般,这样的情况下,当然就自然而然的要在一起了。
而巫明珠也仔细地将乌弋山的灵识被压制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就自己得知的,向乌弋山仔细说了一遍。当得知安歌跳城楼死亡的时候,乌弋山的心痛感染了巫明珠,但二人灵识曾经那么水乳交融过,因此她知道那种心痛,并不是爱的心痛,而是一份对待亲人般的心痛。
正好又接到了曹炟的信,巫明珠便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帮助尉迟靖,因为尉迟靖能够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她,她知道尉迟靖就是安歌,并且在与巫灵逸的斗法中,知道安歌被重塑记忆的全部过程。
这时她道:“和帝,你现在知道,尉迟靖就是安歌的事实吧?”
曹炟原本不想提这件事,或者说,他其实并不想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因为他不想再因为尉迟靖原来的身份,为她带来任何的混乱。但他心里也是为这件事难过了很久,而至现在,这种难过和恐惧,已经达到了顶峰,当下居然一下子愣住,好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巫明珠与乌弋看对视了一眼,对曹炟的心情似乎都能理解。
巫明珠又道:“其实为安歌重塑记忆,也是不得已为之。我们在与巫灵逸斗法中,得知了这件事的所有过程。安歌当时跳城楼殉情,只是为了以江山为祭,为你报仇并且追随你而去,她一直以为你在天烬大墓中死去,她当时的心情是愤怒和绝望,及为你报仇后的空寂,她报了必死之心,其实在她跳下来的那一刻,她已经是个死人,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所以即使当初夏炚在城墙之下,努力的想要救她,但还是没有救到她。”
曹炟的手紧紧地握在一处,连骨节都握的发白,然而第一次有人能告诉他所有的细节,就算是再心痛,也要听完。
因为这是安歌留在世上,最后一点影象。
巫明珠又继续道:“安歌被救后,虽然身体还活着,灵识却全部散尽,好在况离这个师兄,似乎算到了安歌有此一劫,及时赶到,以五魂聚合法,硬生生地将她的魂迫归位,才勉强将她救下,但是况离亦说,就算将她救下,她的灵识也不会恢复,因为她自己已经认为自己是死了。”
曹炟默默地点了下头,表示听懂了巫明珠所说的话,又问道:“所以,其实况离是知道,有人重塑安歌的记忆,他也知道,尉迟靖就是安歌。”
巫明珠点点头,“我想是的,以况离的功力,巫灵逸在屋内做法他不可能毫无感觉,只是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让安歌醒来。只有让她摒弃自己从前的所有记忆,摒弃她自己确定自己已死的认知,才能让她的灵识不会抗拒求生的基本意志,而被况离扯回魂迫,重新活下来。也就是说,真正的安歌,在那时其实已经死了,而现在的尉迟靖,虽然还是安歌,但是本质上,因为记忆的不同,其实已经很难将她们视为是同一人了。”
之前,代宏文也说过这件事,所以曹炟接着道:“不能将她的记忆恢复吧?因为恢复了,她就是真正的死人了。”
巫明珠点点头,“正是。”
曹炟声音淡的仿若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好,我明白了。”
曹炟又道:“但是在我的心里,她还是我的歌儿。”
巫明珠听了这话,眼圈微微一红。
其实从前的巫明珠,并不是这样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只是从巫灵逸的灵识中得知全部的真相,再加上一直知道曹炟对安歌的痴情,不由得不感动。况现在也有了心爱的男子与她在一起,知道那种相爱而不得爱的感受,是多么的令人痛苦。
乌弋山也不由自主地将巫明珠搂在怀里,庆幸,他们能够有幸冲破一切,走到一起。
最后还是巫明珠道:“尉迟靖此刻是否已经进入阵中?”
曹炟点点头,看向乌弋山,“还有代先生,他也进入了阵中,现在二人一起消失在阵中。还有况离,他也消失了,他们肯定在一个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正在战斗,自从代先生被淳于光制成药人后,虽然已经尽力调养,但并不是很尽人意,代先生的身体只怕是扛不住。”
乌弋山的唇抿得很紧,此时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巫明珠感受到他的紧张,轻轻地拍了下他的手,“弋山,别怕,我既然来了,定是要救出你哥哥还有尉迟靖的,你放心好了。”
乌弋山道:“我要和你一起入阵。”
“这——”巫明珠有了刹那的犹豫。
乌弋山眉毛轻挑,“你不会觉得我还是像三十年前那么无能吧?在与巫灵逸的灵识斗法中,我可是与你学了很多的东西的,现在我的功力一点不亚于那些最高明的巫咸好吗?”
要么说,这其实也算是件奇遇,乌弋山因为在虚空中,与巫明珠相处三十年,可以说尽得巫明珠的真传,只是尚未在现实中演练过。所以巫明珠还是有些担忧,现实是现实,与虚拟的时空还是有差异的,然而乌弋山却又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道:“在阵中,一个是我必须要去救的朋友,一个是我的亲哥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你单独为我去冒这个险,而且我们从来都是一起并肩做战的,三十年了,我们未曾分开,我不在你的身边,我害怕你发挥失常。”
在这么严肃的时候,乌弋山仍能够说笑,也惹得巫明珠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终于感动地点了点头。
曹炟见他们感情那样好,心中亦是翻江捣海,又想,巫明珠这样冷漠的女子,的确是与乌弋山这样的男子很配合,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是被上天祝福的一对。
而自己与安歌,却是被上天诅咒的一对。
为什么?上天要如此的不公平?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后带着巫明珠和乌弋山来到队伍里,尉迟靖这边进入阵中的人数远远不够,所以从此刻起再加人,也算是合乎规矩。曹炟派了十个侍卫跟随他们,由巫明珠和乌弋山为首,进入阵中。
在进阵之前,巫明珠忽然道:“若是遇到况离,该杀还是该留?”
曹炟沉吟片刻才道:“他当初即能够救了安歌,当不会再故意害她。以前只知道他是淳于光的弟子,但是他所修之术乃是修密一派,与其师根本不符。此人来历可疑,目的不明,有可能与三百多年前的霓兮有关,他还不能死,他死了,有些诅咒或许就永远解不开了,只要他不伤害尉迟靖,不到万不得已,还请你们也放他一马。”
乌弋山与巫明珠听闻,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皆对他点点头,才入阵而去。
其实这时候,齐国这边,已经有人到达了阵法的中心,只要他们继续这样走下去,虽然损失很大,但是还是有可能有人能够冲出阵法来。但凡有一人顺利出阵,这阵便也算是破了,齐国便胜利了。
然而这种良好的局面,在巫明珠和乌弋山进入阵中后,马上逆转了,从当日的下午到翌日的清晨,齐国的士兵死伤一半以上,剩余的士兵也都是手足无措,而之前进入阵中的况离,依旧不见踪影,使者在阵外急得跳脚,“怎么办,怎么办?这个况离一定是临阵脱逃了,一定是这样!”
但无论他怎样的着急,有些事依旧不可逆转地发生着。
而曹炟的心情亦一样沉重,因为破阵的时间在即,然而上官夜那边仍然没有消息。
最重要的是,尹铉似乎已经有了新的动向,只怕就算是尉迟靖赢了,也依旧无法改变嫁去齐国的命运。
另一方面,尉迟靖与代宏文消失后,与况离一样,至现在依旧没有再出现。
好在巫明珠与乌弋山的战况比较明晰,乌弋山与巫明珠相携三十年,彼此配合的相当好,因此他们这一队人马始终完好无损,但是邾国其他的队伍,因为有淳于光在旁搞破坏,已经被他杀得七零八落,便是聂玉郎也终于被逼得不得不离开原地,开始于阵中乱闯,若不是武功高强,机警,只怕此时已经死了十几次了,饶是如此,也满身是伤了。
好在乌弋山和巫明珠离他不远,而且巫明珠通过术法,与聂玉郎进行了勾通,聂玉郎知道阵中又来了高人,并且是自己一方的,便不再移动,拄着刀在原地休息,一双眼睛却是杀的通红的,毕竟在阵中已经熬了两天又一夜还要多点时间了。
之后,乌弋山和巫明珠与聂玉郎会和。
聂玉郎没有见过巫明珠,但是却知道乌弋山此人,因此拔刀便又要打,害得巫明珠又一阵解释,聂玉郎听了,气喘吁吁地单膝跪在地上,一刀撑着身体,“奶奶的,这地方太邪门了!”
巫明珠细问了他与代宏文和尉迟靖失散的地方,聂玉郎好在方向感还可以,指了方向,巫明珠在那儿看了半晌,却说那边已经去不得了,得寻找另外的生门,而且现在淳于光还在阵内不知道在搞什么破坏,所以现在应该先想办法杀了淳于光,说到杀淳于光,乌弋山就恨不得立刻将淳于光撕成碎片,他竟然把代宏文制成药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三人打定主意,既然寻找尉迟靖和代宏文还须要周折,不如先杀淳于光,有了目标之后,一行人便开始向淳于光进发。
当然,速度的行进是非常慢的。
淳于光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他在阵中的行走亦是艰难,但他自已充当了一个“触阵”之人,他现在只想把这阵法彻底的触发,而他自己自信能够自保,阵中其他人全部死亡的话,也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却不知,此时况离并非与他一道。
况离与代宏文还有尉迟靖,此时都在一个相对平静的地方,虽然亦是冰天雪地,却有一间茅草小屋可以遮风挡雪,此时风雪漫漫,代宏文与况离站在草芦外,二人的衣裳都被风吹的烈烈作响,代宏文手中捏决,唇角流血,目光却异常的艰定,“况离,你我打了这么久,不分胜负,你便可知你今日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目的,既然如此,何不彼此退上一步?你放了陈留公主,使她自去,我可以在阵中继续应你的战。”
况离神情清冷,道;“她不能走,该走的是你。”
代宏文冷笑,“我受人之拖,便是自己死了,也要护好陈留公主,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们只能继续了。”
“代宏文,你不行了。当初你被淳于光制成药人,所有人都以为淳于光只是为了让你帮他试药,而实际上并不是如此对不对?你不过是他的养尸人,不管是谁,喝了你的血,就会变成半人半尸的僵尸,他之所以选中你,是因为你是代宏文,你练风水大术多年,血液里带着灵气,可事半功倍。你现在看起来无恙,但你迟早会变成尸祖,你不但没有办法护住陈留公主,你甚至会害了所有人!”
代宏文面色大变,好半晌,终于颤声道:“你是如何得知?”
况离神情依旧冷清,“代宏文,对于你们遭遇,我很同情。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改变,这段时间我不是没有四处寻求方法,只是——淳于光所用的邪恶黑茅术,当今无解,你若是真的想要报恩,便不要留在这里了,趁着你还可以控制自己,去找一处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修炼吧,届时若修出灵性,或许我们依旧可以一起切搓,甚至是做朋友。”
代宏文听了,身上的一股劲力忽然就衰退了,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的面色变得异常苍白,他手捂胸口,虚弱的仿佛会立刻倒在地上。
况离及时走过去扶住了他,并且往他的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你,给我吃了什么?”
“这是暂时能够压抑住你体内剧毒的药物,但也只是暂时而已,以你现在的状态,不出十日,定会变尸,一具活尸!那时候,若不是术数高手将你打至魂飞魄散,便是你横行无忌,你可能一夜之间,将一座城池变成怪物横行的僵尸城,没错,你一人便抵十万兵,可惜,你那时候定是是非不分,六亲不认,没有自己的神识,你愿意做那样的一个人吗?”
代宏文几乎被击垮,但看看草芦内的方向,尉迟靖就躺在那里,无论如何,他还是要把她带出阵去的。
“况离,曹炟于我有恩,将陈留公主托付于我,我必须将他带出阵去。”
况离的神色忽然缓和了下,然而还是道;“你是东且弥人,真的会对曹炟忠心?我信不过你,而我留下尉迟靖,也并非是为了害她。想必你已经知道,她被重塑记忆之事,我手中有巫灵,可以帮到她,可是我身后一直有两个老怪物在追我,巫灵一出,灵光必然招来二人,倒是你所布之阵,可以将灵光束缚在阵内,我是要借此阵为她疗伤,让她恢复以前的记忆。”
“呵呵,我早听闻,况离此人亦正亦邪,倒颇有当年杨公之风,虽然平时也略有出格之处,但是大是大非之上非常明晰。然而我现在知道,你习炼修密之术,并非杨公一脉的徒弟,我不知你是如何成为淳于光的弟子,但是你的真实真份实在值得怀疑。就如你信不过我一样,我也信不过你。”
二人话到此处,再次僵住。
代宏文虽然身体极度不舒服,却是抹去唇角的血迹,身体挺立笔直,二人又各位捏起了手决。
就在这时,况离忽然感觉到术阵再次变化。
二人都有些讶然抬眸,半晌,代宏文才道:“只怕阵中又进入了高人,淳于光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千百年来,想让自己变成尸祖的大有人在,黑茅术后来之所以消失,是因为习练不成功的人,为人所杀,习练成功的人,却世世代代活在世上,不死不老,历尽风霜,风尽亦是有所改变,听说当年的霓兮,常食小儿心,以求变得不老不死,与黑茅术达到同个目的,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只要将陈留公主安全带出阵,我会听从你的建议,找一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她不能走,我要让她恢复记忆,只有她恢复记忆了,才有可能保护自己。否则你将她带出阵又有什么用呢?她的周围太多危险,她不能自保,无异于此刻强敌环伺。”
“况离,你别再自欺欺人了,陈留公主当初死意已决,根本了无生机,若不是重塑记忆她根本就不可能活过来。你如今要恢复她的记忆,恐怕她会立刻暴毙。你没有资格拿陈留公主的性命做试验。”代宏文因为自己曾经被制成药人,因此对于况离现在要在尉迟靖不同意的情况下,替她恢复记忆,他不敢让他尝试,更因为,他不能让他尝试,万一失败的话,后果太严重。
“你阻止不了我。”况离如此道。
第414章 一段尘封的往事
的确,本来代宏文若是有以前十成的功力,或许就能阻住他,但是二人争斗一天一夜,高下已见,代宏文现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代宏文也觉得,自己内里像有团火在烧灼,他的内脏仿佛正在烈火地狱里受煎熬,他自己心里明白,只怕况离所说的十日期限都是说多了,若他再与他争斗下去,只怕还没出阵,他就要变成僵尸了,不但没法救陈留公主,甚至他自己也会变成没有神思的活尸,而他,还想要再见弟弟一面刀。
再三犹豫之下,他终于叹了声道:“是的,我阻止不了你,你可以去试着救她,但是,如果陈留公主死于非命,我就算变成活尸,也一定会杀了你替她报仇的。”
况离终于轻吁口气,道:“那你替我护法。”
因为感觉到,阵内两路高人,各自触发了不同的阵式,若是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被触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至少在况离没有完成之前,代宏文得确保他们三人的安全及此地的稳定。
“好。”
二人第一次达成了一致,虽然里头带着太多的无奈。
况离进入草芦,只见榻上躺着的尉迟靖,像婴儿般的睡着。
看到她的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忽然涌出很多曾经的事情。
她送给他一只玉钵,她曾在下山之前,偷偷地去看过他恍。
他成为了安歌之后,二人在山上遇到的第一次——
所有的一切,如过眼云烟,却又仿若昨天才发生过而历历在目。
他坐了下来,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婥儿,请允许我这样唤你。”
长久以来,她变幻了好几重身份,但是在他的心里,他一直还是婥儿,曾经与他一起在燕苍山共同生活过十年的女子。
“婥儿,你要坚强,我知你不信天命,我亦不信。你我二人,皆为逆天行事而存在,可惜我认识到这点太晚,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罪。现在我明白了,我只希望你能继续活着,好好的活着,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要像我一样,一直在逃避,却一直被纠缠,我希望你能成功,婥儿,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说着话,他已经从怀里拿出一只莹光幻烂的明珠,它在他的手心里旋转,像是天际间的一颗落在手心里的星星。
珠子的莹光内淡淡的烟雾状环绕,看起来神秘而美丽。
况离捏起手决,口中念念有词,之后一指点在尉迟靖的眉心……
……
尉迟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一个白茫茫的地方,那里没有声音,没有人烟,甚至也没有花草树木,她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以前可能来过,却又并没有留在记忆中,不,她此刻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许空白,她在这白茫茫中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又该去哪里。
只听见一个声音唤道:“沈婥——”
尉迟靖没有应答,只是疑惑地往天空中看着。
只见天空亦是白茫茫的。
那声音于是又换了一个名字唤道:“安歌,安歌!能听见我说话吗?”
尉迟靖还是没有回答,她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迟钝。
她完全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和之后的事情,及她为何到了这里。
那声音似乎略有些失望,再次唤道:“尉迟靖,我是况离。”
这次,她忽然恍然大悟了,“况离!你就是那个代表齐国与我斗阵的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使了什么手段把我关在这里,你想干什么?我代师兄呢?”
她到底还记得,自己是尉迟靖。
况离轻叹了声,道:“尉迟靖,你真的想不起来从前的事情了吗?”
“我需要想起来什么事?”
况离却是沉默了,不再说话了。
尉迟靖这时,终于走出了那种白茫茫的感觉,视线里出现一座陌生的大山,不,她此刻就在这座山里,她看到一个姑娘正在一处小坡上挖着什么,她感到很是疑惑,不知道自己为何到了这里,她走过去,轻轻地拍在小姑娘的肩上,然而小姑娘并没有转过身来,尉迟靖的手像空气一样穿过她,惊吓之下,她连忙缩回了手,心道:“代师兄说过,数术之中,幻境乃是常见之象,我现在这种情况,应是在幻境中,不知道况离这厮是什么意思,这幻境定是想迷惑我的神智。”
她打定主意不上当,正在这时,却见那小姑娘站了起来,把一把草药扔在背上,然后一脸高兴地转过身来,抹了把脸上的汗水。
这原来是个看起来明媚又娇俏的女孩子。
只见她又往四处看了看,就继续往前走去。
尉迟靖看不到周围有别人,便随着这女孩一起往前走,一路上,这女子若不是在采草药,便是忽然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便停下来观察半晌,忽然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便捏起手决比划半天,尉迟靖看她的手势,倒与代宏文所教的有颇多相似之处,心中便判断这女子也是风水术数方面有所心得的。
<
tangp>她心生好奇,继续跟在这女子的身后,她们好不容易爬上一座山头,便见那女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重,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脚步却越来越慢,甚至是猫下了腰,像个小贼般轻手轻脚往前,尉迟靖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唉,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你要偷东西吗?”
当然那女子是听不到她说什么的,尉迟靖无奈,便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终于发现在左前方一高处,有一个巨石,巨石上有个英俊的男子,正在那里静坐,他像是练功,又像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那里想事情而已。
而尉迟靖一眼认出,这男子正是这些天与她斗法的况离。
再看那女子,两只眼睛如同冒出星星般,痴痴地盯着况离的容颜,却没发现有一条蛇渐渐地接近了自己,昂着头,摆出一幅攻击的姿态。
尉迟靖吓了一跳,连忙想要捡起石头打那蛇,可惜抓了几次都抓不起石头,只好向那女子大喊,“有蛇,有蛇!你这个笨蛋听到没有,蛇要咬你了!”
然而女子还是一幅星星眼的样子,盯着况离看。
就在蛇要攻击她的刹那间,一直坐于巨石之上的况离,忽然出手,一颗石子准确地打在蛇的七寸之上,蛇倒在旁边扭动了一阵子就不动了,那女子自是被吓了一跳,之后却是不再躲避,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走上巨石,“师兄,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不吃些东西吗?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她从药蒌里拿出刚挖的草药,还有些装食物的罐子,打开,里头都是白白的软馒头和一些鱼干肉干什么的,“师兄,你吃。”
况离对吃的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只道:“这几天天气不大好,你别来回跑了,耽误自己的修习。”
“没事了,我回去后会加倍努力的,而且我一路走一路修习,根本就没有耽误到什么呢!”
说着拿出草药,拿了石头几下砸得稀碎了,便去把况离的袍子往上撸。
况离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你那日腿不是受伤了吗?我采了草药来,替你上药。”
“不用了,那点伤不算什么。”
“不行不行,一定要上药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啊!”
不由分说将况离的裤脚撸起来,仔细地将砸碎的草药缚在伤口上,那认真的模样让况离盯着她的侧脸看,唇角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容来,手似乎要宠腻地抚一下这女子的头发,却不知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又恢复一幅高冷的模样。
尉迟靖在旁边看得仔细,不由想着,是否男子都喜欢装高冷?脑海里莫名其妙出现曹炟的影子。
接着又摇摇头,将那影子赶出自己的脑海。
就在这时,又听得况离道:“婥儿,过些天,你是否要出远门了?”
婥儿?!尉迟靖听到这个名字,忽然知道眼前这女子是谁了。
听说当年的沈婥是有个师兄的,是叫做况离。
后来传说,沈婥就是安歌,所以此刻的沈婥,就是将来的安歌。
尉迟靖的兴趣一下子被勾到最强烈,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却见沈婥听到她这么说,似乎很是疑惑,“出远门,为何要出远门?不过我倒是很希望能够出次远门,平时就是与师父到山下买点吃穿用品,虽然山上也很好玩,不过玩了十年了,还是有些腻了。师兄,要不然哪天我们一起出门,你带我去远一点儿的地方玩。”
况离看着她天真的神情,终是微微地叹了口气,“以后你定有机会去很远的地方的,而且都不会再想着回来了。”
“那怎么会?我当然还是要回来的,我要照顾师父,还有你。”
沈婥说的理所当然。
况离抓起了一只馒头,递到她的手中,“你翻过了好几个山头,才到这里,定是饿了,你先吃吧。”
沈婥嘻嘻一笑,道了声:“谢谢师兄。”便接过来,不客气地大吃起来。
况离又道:“这些天你也莫到我这里来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见你。”
“师兄,你不想见我?”沈婥的眼眸里有刹那的失望。
“嗯。”况离说着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莫要再逗留,天都要黑了。”
况离说走就走,留下塞了一大口馒头的沈婥发呆。
好一会儿,沈婥才将口中的馒头彻底的咽下去,然后对着况离的背影喊,“师兄,明天我再来探你!我才不信你不想见我呢!”她对自己颇为自信,又盯着况离的背影看了很久,直至彻底看不见了,才微微地吁了口气,把背蒌收拾收拾,又往来时路上走了。
尉迟靖看得有些生气,对着况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有什么了不起?人家沈婥最后还当皇妃了呢!那时你想见人家,人家不一定想见你!”
之后,她看到沈婥又走了几个山头,至天黑时,才回到杨公处,那也是一个拥有几间山洞的地方,外面布置的非常简单,杨
公在闭关,沈婥走到门口,喊了两声师父,并无人回答,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出针线,似乎正在做一件青色的袍子,显然是男人穿的,拿出来比划了一阵,又拿了只冷馒头吃了几口,便在灯下开始忙碌。
尉迟靖坐在沈婥的面前,向她道:“原来你喜欢的是你的师兄吗?可是为什么,在传说中,并不是这样?难道当年,你是被迫嫁给敬恒皇帝的吗?”
……当然,沈婥不会回答她。
漫漫的长夜,沈婥在灯下缝制衣裳很久,最后歪在石榻上睡着。
尉迟靖想为她披上衣裳,当然没有成功。
尉迟靖渐渐地明白,自己在这里可能并不存在,所以她不会累,不会饿,她做为一个旁观者,回到了过去,亲眼见证了一段早已经被尘封的往事。
此后的几天,大致如此,沈婥一有时间就去看况离,而况离对她使终是有些冷淡的,直到有一日,沈婥被叫到密室内,尉迟靖当然也跟了进去,看到沈婥跪在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面前,“师父,我能不能不去?”
原来这就是杨公!尉迟靖看了看这个传说中的老头,觉得他的确像是个老神仙的模样,神情也是颇为悲天悯人及和蔼。
杨公将自己的女弟子扶起来,“婥儿,你初入师门时,师父跟你说了一段话,你还记得吗?”
沈绰的小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道:“师父说,我们风水术门之人,起之于百姓,将来也必将为百姓而牺牲。否则我们修习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即是杨公之弟子,自是要明白这个道理的。”
沈婥说完后,又抽泣了几声,道:“师父,您说的我都明白,我也早做好了为百姓做事的准备,可是没想到这么快,我不想离开燕苍山,师父,为什么一定是我?我真的能达到皇帝的要求,去平息这场夺谪之战,去寻找到真正的真龙天子吗?徒儿自小生活在山上,从未出过山门,只怕不能适应山下生活,万一弄出了差错,可怎么办呢?”
“一切但看天意,婥儿,你只需要记住,真龙天子,乃是手握朱砂之人,只要找到他,这场纷争必将平息。而且这个人,与你有三世情缘,将会是你真正的爱人。”
良久之后,沈婥终于点了点头,“师父,我明白了,我会谨尊师命,尽量做好这件事的。”
杨公将她扶了起来,和声道:“这才是我的好弟子,为师相信,你必有一番大作为,定不会有负师恩。”
……
沈婥从山洞里出来,一直都在很伤心的哭泣,因为第二天就要下山,她的目光不断地投向况离所在的方向,不断地抹着眼泪。尉迟靖看得也是心里难过,在尉迟靖的心中,她尚未爱过一场,不懂爱是何滋味,但见沈婥哭的如此伤心难过,便也觉得伤心难过,陪着沈婥一起落泪。
沈婥哭了好久,眸子里出现一抹坚定,从屋子里取了那件刚刚缝好的青衣,便连夜往况离所居的地方赶去。白天翻过几个山头,相对还是比较容易的,到了晚上,便是尉迟靖知道这里的一切伤不了自己,也不禁的有些害怕,然而沈婥始终面露坚定地往前走着,边走还边抹着眼泪。
在路上,沈婥好几次摔倒,膝盖嗑破了,然而她似乎不会觉得痛,爬起来继续走。
在接近了况离所在的地方时,她就已经哭泣着喊了起来,“师兄!师兄!”
她像个小女孩似的,边哭边走边抹着眼泪,眼泡已经哭的红肿,脚步也越加的快了,然而到了屋宇的近前,她忽然听到屋子里居然有女子的声音,她蓦地停住脚步,愣了半晌,竟鬼使神差轻手轻脚,往屋前走去,并没有直接敲门,而是走到窗前后,敲敲地湿了手指,将窗纸戳出一个洞,往里头看去。
然后她看了几秒,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唇,一幅伤心欲绝的模样,手中的青衣也落在地上。
她一步步地后退,似乎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尉迟靖因为知道自己是虚的,可以随意进入房间,于是便走了进去,看到况离正搂着一个陌生的女子在那里调笑,那女子并不美貌却打扮妖艳,一看就不是良家女子,尉迟靖见状,不由骂道:“果然不是好东西!果然从开始时就是坏人,况离!不管你施的什么术法,等我打败了你,便叫和帝立刻杀了你!”
之后她也走出房间,这时候的沈婥已经疯了似的,又往回跑了。
尉迟靖像一缕幽魂,跟在她的身后,看到她的泪水在夜风里纷飞,她同情她,仿若那痛,她能够感同身受。
后来,她不小心从山上滚了下来。
尉迟靖吓坏了,然而她只能看着,她救不了她,好在她知道,沈婥绝不会死在这里。
沈婥滚倒在山下,晕了过去。
她的脸上有了细细的伤口,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
虽然知道她不会死,尉迟靖还是有些焦急,就在这时候,黑暗中却有一条人影接近,是况离,原来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直到这时才匆匆出现。他将沈婥抱了起来,细细地
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又替她把了脉,知道她尚无大碍的时候,他松了口气。
此时月光皎洁,他将她抱在怀里,坐了很久。
之后,他抱起她,往前走去。
况离将沈婥送到了山洞附近,便不再往前走,而是继续抱着她,害怕她着凉,还用自己的衣裳裹住她,直到天微微的亮了,而怀里的沈婥睫毛微动,似乎要醒来的模样,况离才将自己的衣裳收了,之后让她靠坐在一块石头旁,然后他自个再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便离开了。
沈婥果然清醒了过来,大概还在为昨夜的事情而伤心欲绝,也并不仔细去想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夜里黑灯瞎火的,或许她以为,自己跌倒的地方便是这里吧。她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身体还有些摇晃,往况离所居的地方又看了一会儿,脸上的悲伤之色便渐渐地淡了,而是露出些微的自嘲神色,之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裹,又将自己的头发梳整齐,拿上自己的卜卦工具,便来向杨公辞行。
中间不多辍述,只说沈婥下山时,其实杨公并未远送,沈婥神色平静地往前走,也并未回头。
初次的懵懂爱情,经不住昨夜那般的伤害。
尉迟靖看得很是疑惑,从况离的表现来看,他即使不爱沈婥,也至少是在乎她的,他一路护送着她回来,她的眼泪他全部都看到。在她昏迷的时候,他抱着她坐在月下那么久,他趁着月色,抱着她走在崎岖的山路之上,周围的莹火虫都见证了他对她的深情,但他却偏偏不让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呢?
……
男人,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
……——题外话————感谢xuecai2004、pcr*1992、ztw_zz、舒子仲肥、18069761777、客户端用户、13898126326等亲赠送鲜花和钻石及荷包,特别感谢客户端用户一次性赠送六张月票么么哒,感谢大家的支持!同时祝大家元旦快乐,万事如意,合家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