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曹炟的船笛(万字大更)
安歌接过了这个小盒子,暗忖,加上自己怀里的十个残片,一个有十五个残片了。
忽然想起代弘文说,他已经找到了其余的残片,可是夏炚这里分明又有五个,她便明白,代弘文知道其余残片的下落但并没有将残片弄到手,或者只弄到了一部分,不过他可能知道残片到底都在谁的手中,而且相信他们会聚集君山之内。
安歌将小盒子收入怀中,向夏炚一笑,“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她不敢问夏炚进入大阵的目的,也不敢问夏炚如何得到残片,有些事问太清楚了,就会显得很残酷件。
虽然经过安歌的再三叮嘱,然而等到精卫们归来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还是少了一个人。
众人要去寻找,安歌硬起心肠,阻止了众人。
既然没回来,八成已经遭遇不幸,为了一个可能已经死去的人,再搭上更多的人划不来。
只是一直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龊。
安歌和夏炚,开始尝试将手中这十五个残片先拼接起来。
……
况离带着曹煜往前闯了一段儿,损失也不算小。
首先是有些想在皇帝面前显摆自己能力的风水先生,不听从况离的指挥而落入到凶门中,有些则忽然失踪,还有些掉落到悬崖之下,到现在十个风水先生已经全军覆没,而精卫也只剩余五人。虽然有精卫紧护,皇帝却还是遭遇凶险。
曹煜一脚踏空,掉到虚空里的时候,心里忽然空了下,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在闹市中,沈婥一眼看到他,并且向他走来的时候。
他的手被况离一把扯住,然后他发现自己其实是落涯了,就算刚才他走过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看到前面有悬涯。
然而此刻眼前的情景却完全变了,只见哪里有什么平原,自己一行人根本是走在非常危险的山脊之上,可谓步步艰险。但是恐怕只有他这种已经落涯身处险境的人才能够到真实的情景,他又想起上次在齐王府中潘玉儿布下的四象术阵,现在亲历风水大阵的凶险,终于有些明白当时阵中之人所面临的危险是多么的可怕。
“况离,快把朕拉上去。”
“皇上,请将你的龙形图残片交给在下。”
“况离,你——”曹煜愣了下,忽然冷笑道:“况离,你们师徒二人果然不值得信任,原本以为你会比你的师父好些,原来还是朕看错了人。”
“只要你把龙形图残片交给在下,在下就救皇上上来。”况离依旧静静地道。
曹煜无奈,只好从怀里取出一个残片,倒是有巴掌大小,递给况离,道:“好,给你了,现在快点把朕拉上去。”
“就只有这一个?”
“是,朕这里只有一个。”
“皇上,况离真心的谢谢你。”
说着,他抓着皇帝的手似乎松了些。
曹煜的瞳孔蓦然收缩,“况离,你敢!”
况离微微一笑,皇帝的身子已经如断线的风筝般往涯底沉去,涯底云雾缭绕,使人无法看清下面的情况。不过这万丈深渊,跌下去亦是必死无疑了。
况离站了起来,转身看着两个精卫,他们也正拔剑紧张地看着他。
况离目光阴沉地走过去,两个精卫立刻冲了上来,然而仅仅一招,二人的胸腹之上各插了一只匕首。
仅剩余的两个精卫也倒下了,况离转身看着周围的环境,阔大的森林,林木虽然遮天蔽日,却依然明亮得很。
阵中没有黑夜。
*
安歌和夏炚拼接龙形图失败,二人皆有些沮丧。
这时候探路回来的精卫带回一个消息,说是在左前方大约五百米处,有一个农家小院,如果现在要采取守株待兔的策略,这个小院可以做为据点。
在那个精卫的带领下,果然就找到了那个农家小院。
房间竟然修缮得很不错,里头干净,整洁,家具齐全,竟似有人住在这里般。
然而众人在里头找了好半晌,也并没有找到人。安歌拿着罗盘前后左右都仔细查看,又卜算了吉凶,确定这里的确很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机关,于是告诉大家,此处的确可以做为一个据点。
因为阵中没有黑夜,众人都不知道应该什么时候休息。安歌却一直掐着时间,不能好好休息,就算是有吃有喝,四五天之后众人也会被熬死。算着这一日折腾的差不多了,便让众人在屋子里各找地方休息,安歌找到一个小点的房间,床铺及角梳甚至镜子一应用具齐全。
她和夏炚道了声晚安,便进入小屋中睡觉。
夏炚则在隔壁。
在安歌想来,既然代弘文在此术阵中游荡三年,也有可能有别的风水师误入此阵,还继续游荡在此阵中,这屋子或许是那些游荡者建造的,既然如此,便借住一两日想必也没有什么关系,等主人回来好生解释一番便也罢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等她醒来,事情会变得这样糟糕。
除了她,包括夏炚在内,所有的人都失踪了。
安歌找遍了院落的前前后后,依旧没有任何的踪迹与声音,她仿若进入了一个无声无人无影的世界。赶紧拿出罗盘,只见罗盘上的指针迅速转动,然而却定不下来,罗盘在这里,已经不起作用了。
无奈,他只好拿出卜钵,占卜吉位。
然而,此处居然处处都是吉位,没有凶位。
这自然是不对的了,安歌意识到,此时此刻,便是到了真正的凶险之境,想到夏炚和众精卫们可能死了,安歌的心里难过至极。然而却并没有哭泣,她想起师父曾经教过她的方法,如何透过幻象去看清楚事情的本质,她默默地走到树下,盘腿坐了下来,然后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再平静。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盯着面前的农家小院看。
看了很久,依然还是这个小院,一点没变。
安歌回到了小院中,以查看小院内当初是否有漏查的地方,是否布有机关数术。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外面有动静,人声嘈杂。
安歌赶紧躲进内里的一个房间,透过窗子的缝隙往外面看着。
只见当先进来的居然是潘玉儿,想必她已经累极了,此时眼睛下面有显明的青影,面色也略显青白,再加上乱发和一声白衣,若不是安歌认得她,简直以为她是这里的女鬼了。
接着淳于光也走了进来,胖子还是笑呵呵的模样,不过这笑也有些许的勉强了。
身后是十几个精卫,他们此时也都累极,还有几个受伤了,受伤的部位还在流血,他们一进入房间便都坐得坐,靠的靠,有些直接瘫到了地上。淳于光看着此情景,终于忍不住骂了声,“妈的,这劳什子鬼阵,不愧是风水界数一数二的大阵,这辈子能够见识到这阵法,也算是没有白活。”
潘玉儿道:“师父,我们不会真的死在这里吧?”
“胡说什么呢?我淳于光如何陷入这里出不去,岂不是要丢死人了,好徒儿你放心,我一定原样把你带出去。”
淳于光说到这里,又道:“奇怪,为何齐王没有来?”
潘玉儿微微一怔,“齐王也会来吗?”
“我就不信,他会放弃君山之门。玉儿,不但齐王来了,皇上肯定也来了,可是齐王居然没有来到你的身边,他会不会与安歌在一块?”
潘玉儿听闻,脸上的血色褪尽,“师父,你为何这样说?”
“若他爱你,此刻难道不是应该保护在你的身边吗?况且你是为他才进入的阵中,可他不在,足见你还没有完全俘虏齐王的心呀!”
“我不信,他绝不可能会和安歌在一起!”潘玉儿道。
安歌听到这里,心里情绪复杂。
淳于光说的对,一个男人若真的爱一个女人,绝对不会忍心由这个女人独自涉险的。
可惜,曹炟虽然没有与潘玉儿在一起,却也没有和她在一起。
她反而有些担心起来,既然夏炚入了阵,曹炟八成也是会入阵中的,此刻居然没有与潘玉儿会和,不知他是否走岔了路,现在如何了?
由于安歌知道这地方是有些诡异的,而且她已经是休息好了的,所以她一直紧惕地观察着潘玉儿他们,他们也是累坏了,进入房子里大概看了几眼,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就都横七竖八躺地上休息了,潘玉儿与安歌的选择一样,也进入了之前那个小屋子。
安歌则由窗子跳出,躲在窗外观察。
就在潘玉儿、淳于光及所有人都熟睡之后,忽然屋门口出现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人,说他是人,却又行为怪异,而且他长着非常长的胡子,胡子拖在地上像个长长的拖把,头发也很长,这人站在门口向里头观察了几眼,就从怀里拿出一只圆形的木制瓜,把瓜蒂扯掉,他对着瓜蒂一吹,就见很多烟雾由瓜里冒出来。
这些烟雾缓缓地飘进了屋子,躺在厅里的人吸了这些烟雾,很明显睡得更沉,安歌连忙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然后那个长胡子长头发的灰衣人,进入屋子,像拖着死尸似的,将两个深深沉睡的人拖出了房间。
安歌悄悄地跟在后面,想着这人大概是觉得这些陌生人打扰了他,因此将他们清理出去扔在哪里,并没有杀他们。她想跟在他的后面去救夏炚和那些精卫,然而往前走了大约半里左右,那人才停了下来,然后将已经被他拖拽的遍体凌伤的两个人,扔到了一条激流汹涌的河里。
那两人的身体被卷入浪中,眨眼便不见了。安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到夏炚很可能也被这么扔进了河里,她欲哭无泪。
就这样看着河水发愣,直到那人又拖来了两个人,同样扔进河里,她才清醒过来。
安歌含泪咬牙,看到那人将拖来的人扔进河里后,又继续返回小屋去拖人。他的力气极大而且耐力也极好,按照
他这样的速度,再过两个时辰,潘玉儿身边的精卫甚至淳于光都会被扔到这里头来,她无意救他们,但是不能放任此人害人,特别是,他也曾这样将夏炚扔到河中。
待那人离去,安歌立刻找来藤蔓,一头绑在树上,一头做成一个圈儿扣索,放在灰衣人的必经之路上,然后自己藏在树后,只等着灰衣人再走过来。
这样等了不久,果然灰衣人第三次拖着两人过来了。
安歌紧张地盯着他的脚,在他的脚踏进扣索的时候,她猛地一用力,没命地把藤蔓往后扯。
灰衣人果然被藤蔓倒吊了起来。
手中的两个精卫掉落在地上。
待安歌确定那灰衣人被吊得很结实,她才走了出来。先探了探两个精卫的鼻息,他们虽然被拖的满身都是细小的伤口,然尔还活着。安歌先不理会他们,只冷冷地看着这个灰衣人。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他们拖进河里?”安歌问道。
那灰衣人灰扑扑的眼睛只盯着安歌看,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安歌发现他被吊起来后,还很爱惜地将自己的胡须和头发捧起来,想必他很看中自己的胡须和头发。安歌咬咬牙,捡了一块石头,猛地击在这人的脑后,将他砸晕,又拿出随身所带的一柄小匕首,三下两下将这人的胡子头发给割了个干净。
这人终于露出了全脸,安歌弯着腰,使自己的视线也倒着,观察这人的面容,只见这人大约四十岁左右,脸上毛发浓重,像个野人。
而他的下唇正中,有一颗非常显眼的大黑痣。
安歌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人曾经杨筠松提过。那大约是二十年前,风水界出了一个奇人,此人面容说不上丑陋,就是毛发厚重,有点像动物而不像是人,人称黑熊或者是大黑痣,对的,后面这个浑号就来源于他唇上的大黑痣,此人年少成名,非常嚣张,后来也曾到燕苍山挑衅杨筠松和淳于光。
杨筠松并未应战,但是却观看了黑熊和淳于光的斗法,那一次可谓山河变色,整个燕苍山都成为他们的斗场,黑熊所学的并非是纯正的风水数术,而是结合了不少少数民族部落的术数之法,其中不乏非常无情而又血腥的杀阵,淳于光被斗得很是狼狈,后来更是向杨筠松暗中求救,因此才能逃得一命。
可是黑熊术法虽高,却也是个术界痴人,淳于光对于自己侥幸获胜实际落败的情况很不满意,在黑熊约他再行开战的时候,他告诉黑熊,若他能破了这君山之阵,就应他的战。
自那之后,黑熊从风水界消失,杨筠松猜测,这黑熊定是进入了君山大阵。安歌本来以为,这一辈子都不能见到黑熊这样的人物了,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了他。
她往黑熊的脸上滴了些水,使他醒来。
“黑熊,你在这里多久了?”
黑熊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首先发现的便是自己的头发和胡子不见了,气得哇哇大叫,向着安歌张牙舞爪。
接着还从怀里拿出那只木制瓜要吹,被安歌一把打落。
又见他从怀里取出一排银针,手法变幻非常奇异,拿那针向安歌刺来,安歌眼见那针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却觉得被针指中的地方一阵剧烈的疼痛,她连忙往后逃去,逃到一棵树的后面,身上的疼痛终于消失,却也快要疼出她的眼泪,这时缓缓露出半个头,往那黑熊看着。
“黑熊!你敢对我这样,你可知道,我有可能是唯一能够带你出阵之人!还有,你杀了我的朋友,还不许我剪了你的胡子头发?你信不信你再这样,我便把你也扔到河里去,让你生不能出阵,死也死在阵中!”
黑熊乱舞动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好一会儿,就听到他用沙哑的嗓音问,“你真的,能带我出去?”
“你先把你的针收起来。”安歌走了过来。
黑熊果然将针收了起来。
安歌又缓缓地走到了他的面前,“黑熊,我师父说起过你,对您老人家曾经的辉煌,我是如雷贯耳。所以,只要你好好的配合我,说不定我会暂时不计较你把我的朋友们扔进河中的事情,带你离开这里。但是你若不配合,杀了我,你便永远也出不了此阵。”
黑熊却没有再说话了。
安歌又道:“我问你,你为何把人扔进河里?”
“那条河叫往生河,是我一直用来清理脏东西的。我的吉屋,只有我能居住,别人不可以去,那是这个地方,最安全的地方,只属于我一个人。”
“你真自私,若是你不这样做,或许你已经出阵了。被你扔进河里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可以救你出阵的人。”
“不可能!我都出不去,他们更出不去!”
“那你认得代弘文吗?你知道他已经出阵了吗?”
“什么?那个小子?不可能!”黑熊暴怒起来,又张牙舞爪起来,安歌见状,皱皱眉头道:“你要控制自己的脾气,否则我现在可以转身就走。我看着你的吉屋的确不错,
居然处处都显示是吉位,这真是太难得了,恐怕全世界就只有你的吉屋才是最大吉大利的呢,你便在这里继续住上个二三十年也不错呀。”
安歌说着,竟真的转身就要走。
听得黑熊又道:“小丫头,你真的能带我出去?”
“自是真的。”
“之前来的那些人,都是向我问路的,他们都无法带我出去,还妄图由我带他们出去,你是唯一一个有自信说带我出去的人。我信你一次!”
安歌又道:“你既然信我,就得听我的话,否则我宁愿我们此刻就分别,不要再见了。”
“好吧,我听你的。”黑熊有些不情愿地说。
安歌先用藤蔓将他的双手绑了起来,才敢放他下来。黑熊倒不介意,也不要求安歌立刻把他的手解开,老老实实地跟在安歌的身后。
她又看看地上那两个精卫,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能醒来?”
“再过两个时辰自然要醒了。”
安歌道:“你这个木瓜不错。”
“你想要吗?有很多!”
黑熊说着往一边跑去,须臾又跑了回来,脚下踢着好些个木瓜,他示意只要在木瓜上打个孔,就能吹出毒烟来。原来并不是他制成的木瓜,而是这种木瓜天然成长成这样,并且还能放出毒烟,真是神奇植物,安歌如此想着,干脆用藤蔓把这些木瓜串起来四五个,背在自己的背上,以备不时之需。
“带我去这条河的尽头。”安歌道。
有了黑熊带路,真是省了很多事情。
黑熊在这阵中居住了二十余年,熟悉这里就如同熟悉自己的家,一路走一路对安歌讲述周围的环境,“到了这个地方,一定要走三步,停一步,这样走到第九次的时候左拐,才可以不会触到另外一个阵眼,如果不小心触动另外一个阵眼,就会看到熊熊燃烧的大火,整片森林都烧起来了。”
安歌照着他的脚印往前走,果然没事,又听得黑熊说:“到了另外的阵眼倒也不必怕,火虽然大,但还是有生机。不过像你们这样的小娃子进去,肯定三下两下就被烤焦了。”
安歌自不会挑战他的技能,但也不能承认自己弱于他,否则如何让他相信自己可以带他出去呢?当下只是故作高深地默默听着。
黑熊又道:“从此往北,走百步,就可进入虫圈。里头是各种虫子,很可怕,只要踏入一步,就有可能被白色的蚂蚁啃光血肉。”
安歌应了声,“我以为林中没有动物和鸟。”
“当然有,不过它们都在一起,不单独行动。”黑熊说着这话不知道为何,干干地笑了两声。
安歌正准备深问,忽然听到一种声音。
一种,哨子的声音。
一下,一下,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她的心咚地一跳,这似乎是曹炟曾经吹过的船笛的声音。
曹炟果然进入阵中了。
安歌蓦然停住脚步,侧耳细听,却又听不见了。
黑熊在前面催促,“你要快点走,再过一会儿,这里就会变化,这里会出现许多可怕的无脸人,他们如同蜘蛛一般行走,会咬人。”黑熊说着,伸出一条胳膊给安歌看,“你看,这是十年前的一天被他们咬的。”
安歌看到他的胳膊上有一块很大的疤痕,被撕裂的痕迹还是那么的鲜明,可见当时的伤有多重。
安歌又想,就算曹炟已经进入阵中,就算他吹响了船笛,却一定不是在呼唤她,他根本不需要她。
想到这里,她继续跟着黑熊往前走。
其实这条河并不长,不知道河水中从哪里来,但是却通通泄入一个阔大无比的幽深地洞中。这个地洞好像是地球张开的一张嘴,正把河水及河水里的一切吸入到腹中。
安歌本来想着,以夏炚的功夫,说不定可以从河中出来,或者就算被冲到下游也不一定会死,找到河的尽头说不定能救他。此时见状,已经明白夏炚存活的机会很是渺芒了。
虽然知道夏炚进入阵中必然有其目的,甚至他有可能暗中跟踪她,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在那时候出现?可是就算如此,她依然感到无比的难过,将狼牙握在手心里,忍不住哭泣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再看向黑熊,眸子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仇恨,黑熊看着她的目光不由后退了一步,“若你想为你的朋友报仇,尽可以与我决斗,但是决斗完了,你还是得带我出阵去。”
安歌见他目光散乱,说话看似清楚却让人觉得不对劲儿,黑熊在阵中二十几年,脑子定是出了问题了。
但是若再想找到一个像黑熊这样非常了解此阵,又愿意配合她的人实在太困难,或许这世上只有这样的一个人。是以她强压下那股愤怒,道:“你得答应我,不能再随便乱杀人,还有,你要教我如果用针才行。”
他那套针法颇为有趣,人离得很远他却依然能用他的针伤人,对于安歌这种弱女子来
说,这种武器简直太合适。
黑熊连连点头,“教你没问题,你得带我出阵。”
他想出阵想疯了。
安歌忽然觉得黑熊此人虽然杀了那么多人,但他本身也是个非常可怜可悲的人,当下很肯定地说:“你放心,只要我能出得去,必将你带出去。”
黑熊似乎想笑一笑。
可惜他独居此处二十几年,面无表情习惯了,是以努力了半天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安歌道:“走吧,带我去找门,不是普通的房间的,我要找的是,特殊的门。”
黑熊连连点头,“附近就有一处。”
在黑熊的带路下,安歌果然找到了一扇门。
但这扇门其实并不在附近,安歌默算时间,至少走了四个时辰有余,待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安歌觉得自己的双腿都要断了。
“黑熊,你不是说在附近吗?这里简直太远了。”
“这扇门,已经是离河最近的了。”黑熊显得很无辜。
她想到这阵如此之大,相较之下,这距离确实也不算远了。
这扇门实际上是山洞的门。就好像当初她随着杨筠松住在燕苍山的山洞里,洞门也是以这样的石门封锁开合。安歌觉出几分亲切,然而心里也明白此门非彼门,她观察了半晌才道:“此门一定有机关吧,黑熊,你知道机关在哪里吗?”
黑熊指了指左下脚一块石头。
安歌却没有立刻去踢那块石头,反而对门楣产生兴趣,那上面已经被野生的藤蔓爬满了,遮住了门楣。但隐约还是能够看到上面似乎写着字。安歌拿了一根棍子,将门楣上的藤蔓拨开,上面的字终于渐渐浮现出来,让安歌难以置信的是,上面居然书着“君山之门”四个字。
安歌怔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得来如此容易,但这样一来,再没有不进入此门的理由,她一脚踢在那块石头上,便听得吱咯有声,门楣上的灰尘都被震下来,石门渐渐地打开,一股阴湿的冷风扑面而来,安歌不由往后退了两步,洞中却是黑色的。
大约两天没有见到黑夜,乍然见到黑洞洞的模样,居然有点儿欣喜。安歌就是绑了枝松火,与黑熊一起进入洞中。
“黑熊,这里头你进来过吗?”
“我来到阵中的头一年进来过,不过我只走了十步就退出去了。”
“为什么?”
“这般大阵,阵眼绝不会设于洞中,反正破不了阵什么都是白搭,我何必冒着生命危险闯入这里呢?”
安歌似乎有点明白,为何代弘文进入阵中三年,终还是出去了。
而黑熊在阵中滞留了二十几年,还是留在这里。
他对自己保护太过,太惜命,反而没法子走出去了。
果然,黑熊走了十步就不再往前走了。
安歌只好问道:“你要留在这里吗?”
“虽然你保证会带我出阵,但我却没有必要陪你一起冒险。等你玩够了并且能保住命的时候,我才能真正相信你可以带我出阵。”
安歌也不勉强他,又问道:“那你会在这里等我吗?”
这次黑熊点了点头。
安歌嗯了声,向里头走去。
因为“君山之门”四个字,安歌的心情很激动,可她明明记得皇后和代弘文都说过,只有找到龙形图才能够找到君山之门,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代弘文在阵中三年都没有发现这扇门吗?
安歌边走边想,最后暗自摇头,代弘文绝不可能发现不了这扇门。除非此门并不是代弘文要找的那扇门,否则他又何必出阵去寻找龙形图呢?
触目所及,洞中处处都透着古朴,修建了至少百年的石台,石桌,还有燃尽了的松油灯及破碎的石雕像,构成了这座山洞的神秘与破败,似乎曾经有人在这里住过多年,后来人死了,洞也就荒了的模样。
安歌再往里头走,发现此洞并不是很大,内里虽然在三个方向都另开洞门却都是死胡同,她正准备出来,居然又听见船笛的声音,只是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她顿住脚步,凝神静气,仔细听……
那如同清晨的海鸟第一声的鸣叫,的确是曹炟的船笛声。
但是好半天她都分不清船笛声到底来自于哪个方向,就在她微感沮丧的时候,船笛声忽然大了起来,而她终于也知道船笛声来自哪个方向了,居然是来自于她的脚下。
她大吃一惊,连忙爬在地上细听,没错,船笛的确来自于地下。
这是怎么回事?!
她连忙拍了拍青石地面,“齐王殿下!齐王殿下你在吗?”
然而并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那船笛还在继续响着。
安歌开始仔细摸查墙壁和地面,甚至将每个松洞灯座儿都扳了下,看有没有通往地下的机关通道。这样摸查了好半晌,便有些失望,然而船笛还在继续响着,她实在没有办法放弃离开,心中
只暗忖,曹炟肯定是遇到危险了,否则不会一直不停地吹着船笛!晚去一分钟,就有可能错过救他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盘腿坐下,拿出罗盘,蓦然将手指咬破,以自己的血祭罗盘,请了地仙上来问路。
所谓请地仙,其实是一种意念,人的意念强悍之时,便能开启灵智。只是这样做,非常伤身,且不说以已血祭罗盘已经是大忌,只说请完地仙后,通常情况下都需要休息二至三日使身体恢复,否则就有可能造成大的耗损,并且之后再补也补不回来。
安歌知道自己不宜请地仙,体内还养着血灵,但此时此刻,她顾不了那些。
经过罗盘的指点,安歌终于知道此洞的机关在何处,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那处方面摸过去,最后在地上看到一个跌倒的酒壶。
之前她好几次看到酒壶,都以为是随便扔在那里的。
此时伸手去触那酒壶,才知道酒壶就是机关,只是做成了随意扔在地上的模样,遍过人的眼睛。
随着酒壶被转了个方向,地上一块青石挪开,出现一条通往更深处的地道。
她拿着松火,小心翼翼地进入地道,果然船笛声越发大了起来,而且有些急促,显然吹哨之人应该正处于某种危险之中。安歌心里头着急,脚步也加快,到了洞中便喊道:“齐王殿下!”
船笛声蓦然停止,安歌心头一喜,他听到了。
“曹炟,你在哪里?”她干脆直呼齐名。
“……我,在这里……”
安歌听得这声音略微谙哑,想必是受伤之故。
这时候她大概已经知道这是间地下石室,四周密封,只不知道曹炟是如何落下这密室中的。
她顺着声音走过去,终于发现前面有个人影坐靠在墙壁之上,显得非常虚弱。
她连忙走到他的跟前,“曹炟,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愣住了,眼前的人,并非曹炟,而是曹煜。他的小腿部一片血红,骨头断裂甚至将裤子都穿透,露出一小截带血的尖锐骨头,头上也有被撞伤的痕迹,衣裳多处破损,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安歌本能地握住了腰间的匕首,紧惕地看着他。
只见他有气无力地抬手,晃晃手中的船笛,“这是你和曹炟……之间的暗号吗?朕倒是碰巧了……”
原来之前,曹煜无意间得知曹炟以船笛传讯的方式,于是也就弄来了一只船笛研究。他跌下悬涯之后并没有跌死,涯下厚厚的植物层救了他,然而他却被一堆莫名其妙的藤蔓植物缠绕其中,不得而出,挣扎了很久之后,他干脆钻到藤蔓之下,果然靠近根部的地方反而有空些隙。
可是这样一来,视线也不好,他不知触动了什么,就掉入到这个密室。
第233章 不是应该先照顾病人吗
因为他的腿摔伤了,是不可能爬上那么高的屋顶再出去,找了很久发现是个封闭密室,除了上头摔下来的地方,根本没有出口。
绝望之际,只能消极等待援救,可是又有谁能发现他掉入到这样的密室中呢?他忽然想到了怀中的船笛。
船笛的声音尖锐悠长,穿透力强,他只是希望有人听到哨声来救他件。
万万没有想到,这船笛引来的,居然是安歌。
这可比他预想的情况好多了,因此心头很高兴。
然而安歌却缓缓地站了起来,往后退去。
曹煜发觉到什么,神色略微地变了,看到安歌似乎要转身离去,他忽然道:“安歌,朕知道,这样的时候你不救朕,也不会有人怪你,朕死在这里,甚至除了你之外,不会有别人发现。大家提起来,只会说曹煜这个皇帝,进入君山寻宝,从此失踪,得不偿失……但是安歌,若没有朕,你们所有人,都将迷失在此阵中,谁都出不去,龙形图最重要的残片,就刻在朕的脑子里。”
这话果然有效,使安歌停住了脚步,却又在权衡到底值得不值得。不管别人能不能出去,代弘文肯定能出去。但是龙形图残片意味着君山之门,现在安歌已经知道,自己所进入的这座君山之门,并非是真正的君山之门了。
看来,只能想办法先把龙形图残片弄到手了龊。
为免将来曹煜为了她此刻的犹豫而秋后算帐,她连忙拿出怀里的伤药,一边想办法给他包扎腿伤,一边说:“皇上,安歌岂能不救你?只是乍然看到皇上伤成这样,被吓了一跳。”
曹煜虽然知道安歌说的是假话,他分明感觉到她刚刚是真的想要弃他而去,但这时候并不揭穿她的谎言。
“那是朕的不对了。”语气里有淡淡的嘲讽,也有轻松。
他确信自己抓住了安歌的软胁。
是的,没人不想从这个阵中走出去,没人不想要龙形图。
曹煜伤在了腿,安歌首先要做的是,把他的腿骨恢复原状,再用树枝或者是木棍固定起来,若这两件事做不好,将来曹煜就会变成个瘸子。
安歌随便在地上捡了一小截枯枝,塞到曹煜的嘴里,“咬着。”
曹煜一扭头,“脏!”
安歌不顾他的反抗,硬把那截积着沉年灰尘的枯枝塞入他的口中,同时双手往他的断腿而去。曹煜吓得心都揪起来了,忙取了口里的枯枝向她道:“朕曾经看大夫给我的十九皇弟接断骨,是边说了些有趣的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才给他接上,安歌,你是不是也要这样做?”
安歌头都没抬,直接抱起了他的断腿,便听得他啊地一声惨叫,安歌这才抬眸道:“那是对小孩子,大人都是很坚强的,不需那样做。”
说着便抱着他的断腿拧来拧去,要把刺出皮肉的骨头重新还原到原来的位置,这个过程眼睛看着很恐怖,若是亲身亲历了更恐怖,曹煜这时想把那截枯枝塞在嘴里也做不到了,痛得他连喊都喊不出来,一口牙齿都要被他自己咬碎了。
待安歌终于把他的骨头还原,他也已经痛得完全失去了意识。
安歌找来枯枝将他的断腿固定好,见他双目紧闭,面色如纸,眼珠转了转,轻唤了声,“皇上,皇上——”
曹煜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安歌便不再客气了,两只手伸进他的怀中摸了个遍,最后只摸到三只令牌和两片玉佩,而其中一个玉佩上,刻着虎头。
此玉佩造型古朴,就算安歌是外行,也一眼看出这分明就是个虎符。
当下便将这虎符装在自己的袋里了,先不论它是不是皇后娘娘要找的虎符,总归现在拿了它没坏处。
可惜,始终没有找到龙形图残片。
之后又将其他东西重新放入他的怀中。
曹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君山之门的外面了,甚至离那个洞口也很远了。他的身边坐着个满脸长毛的汉子,着实将他吓了一跳,毛脸汉子却觉得他是个神经病,懒得理他,自己转过身抱着个干粮啃着。
不远处安歌正在用匕首把一根木棍削成箭矢的模样,见他醒了,她道:“皇上,您旁边这位是黑熊黑先生,是他把你背到这儿来的,你应该感谢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曹煜的心里,他是皇帝,尔等这些屁民救他是应该的。可他心里也清楚,若不是龙形图,他此刻说不定还在那个上天无门,入地无路的可怕密室里,目前来说,他只能妥协。
于是向黑熊道了声,“谢谢黑先生。”
这时候,安歌的箭矢也削好了,她拿出干粮,向黑熊道:“干粮还有多的,你要不要?”
黑熊连忙点头,自从到了这大阵中,他很难得吃到用面粉做成的食物,通常情况下只能吃些野菜野木薯什么的。所以这东西对他来说太贵重,二话不说跑过来接过安歌手中的干粮,又抱着跑到一点独自享受去了。
安歌自个也拿出
干粮吃了起来,边吃边就着水,看起来还蛮不错的模样。
曹煜咽了咽口水,“安歌,你不是应该先照顾朕这个病人吗?”
安歌哦了声,道:“是啊。”
嘴里说着是,行动上却不是,她重新把干粮装回自己的干粮袋里,走到他的面前道:“皇上,你之前不是说,你有龙形图吗?不如你现在拿出来,我们一起拼一拼,你看,我这里,可是有十五片呢,说不定我们就能拼出一张完整的地图,找到君山之门并且走出此阵去。”
安歌说起话来有点笑眯眯的,然而曹煜却觉得她极度不怀好意,于是大胆猜测道:“安歌,你是不是想,只要朕把这个残片拿出来,你就可以带着朕给你的残片还有你自己的残片溜之大吉,反正朕的腿断了,说什么也追不上你的。”
安歌的心思被揭穿,没心情与曹煜说话了,又坐到一边去,懒洋洋地拿出干粮继续吃。
曹煜非常想吃干粮,可是想到要用保命的残片换,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再求她,干脆闭起眼睛假寐。
安歌还真就铁了心,硬没分给他一点儿。
吃完干粮,三人继续前进。
依旧由黑熊背着曹煜,曹煜从进入阵中至现在,除了刚刚入阵休息那时候,吃了点东西到现在,大概已经两天多没吃东西了,再加上腿伤,饿得有气无力,完全没法顾及到周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其实他们现在已经接近另一处“君山之门”,安歌从之前那个山洞里出来,就问黑熊有没有别的君山之门,黑熊的回答令她极度郁闷,黑熊说,就他自个所知的,附近就有十几个君山之门。
感情这君山之门在阵中并不是什么神秘所在,简直就是随处可见。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安歌只能让黑熊带着她,一个一个的探过去。
现在已经到了第二处君山之门处,这个石门门楣上果然有字,甚至与之前所见的石门一模一样。
安歌的心里产生了一点不好的预感,让黑熊和曹炟在洞外休息,她自个要进去看一看。结果曹煜看到君山之门四个字,满面惊讶,他在密室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在君山之门的密室里,出来的时候又是安歌将他连拉带拽的弄出来,然后黑熊背着他过来。
他也并没有听到黑熊所说的,附近有十几处君山之门的话,因此就算是断腿,这时却坚强地表示,要和安歌一起进入山洞。
安歌见他那神情,不让他进去是不可能的,但是黑熊是绝对不愿意进去的,安歌只好自己扶着曹煜。
二人进入洞中,于曹煜是头一次见到洞中情景,因此看得特别仔细,每个细节都不愿放过。
于安歌却是一阵疑惑,接着便是失望和惧怕。
到了地上那个酒壶的位置,她轻轻地转动了酒壶,青石地上洞开一个入口,让曹煜忍不住夸赞道:“安歌,你果然不负众望,连这样的机会都能看得出来。”
安歌丢给他一个白眼,这样的机关有几个人能看出来啊?她可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的,以自己的血催动了罗盘才找到这个机关,没想到除了收获曹煜这个敌人,没有任何其他的收获。
洞口开了后,安歌也害怕洞口被曹煜从外面合上,因此扶着曹煜一起入密室,在火折子微光下,可以看出这个秘密正是之前曹煜所在的密室,在曹煜曾经坐过的地方还有一小摊血迹,是他腿上流出来的血,还有那一小截枯枝,也依旧扔在附近……
第234章 被抛弃
曹煜的面色也有些变了,他也看出来,这里正是他之前被困的地方。
二人从洞里出来,再看看这君山之门四字,情绪便很复杂了。
安歌看向黑熊道:“黑熊,你说这附近还有十几个君山之门,是否外观都与此门一样?”
黑熊点点头,“是啊,一样。”
安歌于是又找到黑熊出不了阵的另外一个原因件。
他恐怕是进入了阵中之阵。若说代弘文用了三年时间走出阵外,是因为他已经走遍了这片阵区,终于找到了出阵之门或者是某种方法。而黑熊之所以被困至二十几年,乃是因为他根本就在同一个区兜圈子,而他自己一直没有发现这一点,也没有尝试去突破,因此才会被困了这么长时间。
不必说,那十几个所谓的君山之门,也不必去找了,刚刚打开的局面,一下子陷入了僵局龊。
曹煜此时累极,歪在门口睡着了。
在梦里,似乎又看到了沈婥……
只是她的脸越来越模糊,直到他完全看不清楚她。
“婥儿……婥儿……”
安歌久未听到这样的呼唤,此时不由微微一怔,向他看去,见他只是梦臆,不知为何忽然生气,他已经没有资格这样叫她的名字,当下对黑熊道:“黑熊,借我两根针。”
黑熊果然就拿出针,递给安歌,安歌便用之前向黑熊虚心学来的手法,把针芒对准了曹煜,手中催决,针芒忽然变得很长,她人虽然离曹煜还有些距离,针芒却猛地扎入了曹煜的身体,曹煜猛然间痛醒,身体缩成一团。
安歌的针却已经不动声色地刺入到衣袖上,装做不知发生什么事,问道:“皇上,你怎么了?”
便听得曹煜黯然道:“如此莫名疼痛,想必是有隐疾,朕可能快要死了。”
他面色苍白,眸子里又有绝望,当下惹得安歌要笑出来,心里想的是,恶人活千年,哪有那么容易死的?嘴里却道:“那皇上有什么遗言要与什么人交待,安歌必定代为传达。”
听得曹煜道:“安歌,你能不能告诉朕,婥儿到底在哪里?”
安歌怔了下,摇摇头,“不知。”
曹煜苦笑道:“生不能与她在一起,恐怕死后也是找不到她,她必定是恨极了朕。”
安歌见他因为伤痛而至看任何事都悲观绝望,原来高高在上的帝王遇到挫折时也一般人也无二。然而她对他却再也同情不起来,她怎么能忘了,曾经的他也总是流露出悲观的样子,惹她同情爱怜,结果在这样的伪装之后,藏着的却是一颗冰冷无情的心。
“皇上,你不会死的。要不你画出龙形图,我们拼出图来,自然能够出去。你便是有什么病,也可以被太医治好,你的腿更不必说了,我包扎的很好,一定不会有事。”
曹煜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不,朕不能告诉你,你一定会丢下朕。”
“可是没有龙形图,我们还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的啊。”安歌道。
曹煜依旧固执地摇头。
*
因为三人已经走了很长里头,干脆就在这扇门前继续休息。
曹煜因为伤痛,很快就昏睡过去。
安歌探了探他的脑袋,不由心里微微一沉,高热的厉害,恐怕这个死皇帝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为他找些草药。
因此在他的身边放了些干粮和水,让黑熊带着她去采药。
二人往前走了不到一刻钟,忽然再次听到了船笛声。
这次,却不是从曹煜那个方向传来的。
那么这次,有可能是真正的曹炟!
安歌的心怦怦怦狂跳起来,连忙驻足侧耳细听,却又听不到了。她寻着之前感觉声音传来的方向又往前走了一段,果然声音更加清晰了一些。刚刚想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得一个笑呵呵地的声音道:“这不是安姑娘吗?真巧,真巧啊,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遇到。”
安歌转眸一看,不由惊了下,原来是潘玉儿和淳于光师徒,身后已经没有侍卫。
有那么几个侍卫被黑熊扔进了河里,但应该还剩余了十几个,现在既然一个都没有,想必他们没有黑熊这样的人物带路,肯定都是折在路上了。
潘玉儿也看着安歌,眼睛里如同长了针,“安姑娘倒是运气好,居然活到这时候。”
安歌眯着眼笑一下,“彼此彼此。”
潘玉儿缓缓向她走来,而且手中的匕首明晃晃的有些刺人眼。安歌向来知道潘玉儿的柔弱都是装出来的,她是淳于光的弟子,按照淳于光与况离都有一身好武功的这点来推断,潘玉儿必然也是有武功在身的,当初杨筠松没有教安歌武功,不知看到安歌面对如此困境,是何想法?
随着潘玉儿的缓进,安歌缓步退却,退至黑熊身边,低声问他,“黑熊,你还记得你为何要进入此阵吗?当年的那位淳于光淳于大师,
你还记得吗?”
黑熊蓦然地瞪大了眼睛,“当然记得他!”
“他是故意诓你入此阵的,这么多年来他可是在阵外逍遥快活得很,现在他已经出现在你的面前,你要不要向他讨回你这二十多年所受的苦?”
经过安歌的提醒,黑熊已经认出淳于光了。
这时只觉得他呼吸很粗重,二话不说,如同野兽般蓦然向淳于光扑去。淳于光原本等着看自己的徒儿如何戏弄折磨安歌,没想到那个毛人忽然飞向他,他也吃了一惊,立刻以钵为武器,往那毛人砸去,毛人却一把接住了钵儿,用力扯将过来,使淳于光不但没后退成功,反而被毛人拉的近距离搏斗起来。
而且他没想到毛人的功夫居然这么高强和似曾相识,直到看清了毛人的面容,不由错愕地道:“黑熊,你居然还活着!”
黑熊却只打不说话,黑熊的功夫和风水术数之技淳于光是知道的,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这是一场苦战,一场,生死之战。
潘玉儿见师父被缠住,并没有感到害怕。
在她的印象里,除了杨筠松,似乎没有人是她师父的对手了。她依旧手执匕首往安歌而来,一步步走的阴险沉稳,满满的杀意,让安歌不断地后退,就在潘玉儿忽然举起匕首要冲过来的时候,安歌刚刚学会的针技派上了用扬,没见她如何动作,就刺中了潘玉儿胸前要穴。
潘玉儿啊地痛叫一声,顿时停住脚步,痛苦地捂着胸口。
“你这个妖女,你对我做了什么?!”潘玉儿红着眼睛叫道。
安歌觉得这个技能真的太好用了,当下毫不客气地又闷声向潘玉儿刺了几下,每一下都如同要刺穿潘玉儿的骨头,潘玉儿到底是个女子,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疼痛,当下滚倒在地,哀嚎起来。
安歌见好就收,不知道黑熊到底能不能胜得淳于光,当下便扭头往回跑。然而,因为没有黑熊带路,而此阵又是随时变幻着的,安歌跑了几步,就知道自己无法回到君山之门了。
已经听不到黑熊和淳于光的打斗声,想必离得很远了。
她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只坐在一棵树下,剧烈地喘吸。
因为以血催动罗盘,耗损身体严重,她此时只觉得自己身体状况很不好,跑了这么一段儿就喘得快要死过去。而体内的血灵似乎感觉到她的状况不好,因而也烦躁在她的血液里随便乱窜,这时候的血灵已经有两岁小孩的拳头大小了,每窜过一个地方,就让她痛不欲生。
她也在树上痛苦地翻滚起来,似乎刚刚折腾潘玉儿几下,自己就也被折腾,暗恨上天不公。
……
而曹煜此时也已经醒了。
他醒来后,便看到身边放着的干粮和水,当下也没多想,立刻抓起来就吃,吃得几口后才发现黑熊和安歌都不在,便有点吃不下了。
“安歌!安歌!”
没人回答,他忽然有点慌了……
在这样的森林里,在这样的术阵中,他只身一人,即没有沈婥在身边,也没有安歌在身边。他艰难地站了起来,往四周查看,拖着一条断腿,因为高热甚至看不清前面的路,摇摇晃晃,边往前走边大声唤着安歌的名字。
……直到一个时辰后,确定安歌不回回来,他才停止呼喊。
苦笑一下,“安歌,你还真是大胆,敢弃朕于不顾!你简直太大胆!”说到后面一句,语气里已经不止是愤怒,而是被抛弃后的羞耻。他自有记忆开始,尚没有一个女人这样对待过他,况且他当了皇帝之后,更没有女人敢这样待他!
他无力地倒在地上,嘴里兀自喃喃念着,“可恶!可恶!安歌,你实是可恶极了……”
*
安歌醒来的时候,脑子里首先出现的画面是自己在树下被痛得打滚的情景。然后再看看周围的环境,四周是空荡荡的石壁,自己躺在一张圆形的石床之上,这分明是个石洞,洞的中心有一个非常大的出口,阳光从上面照下来,所以洞中的光线并不暗,甚至能在光线中看到空气中浮动的细尘。
安歌努力地坐起来,还是有些头晕目眩,曾被吸血虫爬过的血管,还残留着一点点疼痛的感觉,更多的却是麻痒,她不由地伸指想要抓自己的皮肤。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里头放着不少食物,是一个脂粉气很严重的美男子。
“皇后娘娘!”安歌有点发怔。
“你醒了就好了,歌儿,真是不敢想象,如果不是我恰巧遇到你,该怎么办呢?”
她把食物放在她的面前,“快吃点东西吧,你看你,脸儿都白成一张纸了。”
安歌看到盘里不但有菜,还有肉,甚至还有蒸得软软的大馒头!她这几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此时睡饱了能够吃到这些食物,就觉得跟做梦一样。她狠狠地揉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笑道:“好奇怪,皇后娘娘为何你会在这里?
”
“你先吃,吃完了我告诉你。”
安歌也不客气,立刻大吃起来。
之后,忽然看到四周的石壁上出现画面,安歌一眼看到了曹炟,都忘了嘴里还咬着一块肉。
她连忙扔掉肉,向石壁跑去,“曹炟!他怎么在这里?”
“歌儿,他不在这里,你看到的,只是这摄魂壁摄来的影象罢了。”
“什么摄魂壁?”
“这四面的石壁,全部都是摄魂壁,它总时随时随地在摄取着这大阵中的景象,并且折射至此,因此我们只要留在这里,就能够看到阵中的情景。”
画面中的曹炟,似乎站在一个深阴阔大的房子里,而房子里还有两具黑沉的棺木。
曹炟就是看着这两具棺木,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看起来他还好,一身黑色的大氅纤尘不染,头发依旧梳得很整齐,只是因为生病导致面色略微苍白。
“他没受伤?”
“你也太小看齐王殿下了,他可是战神,想让他受伤谈何容易。”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的语气微微透着冷意,听不出她是贬意还是褒义。
但是眼前的画面忽然消失,接着另外一面的石壁上,却出现了另外的画面。只见况离蹲在草丛里,正紧张地盯着前面的什么东西在看。
然而这个画面仅仅一闪,就消失了。
接着出现曹煜,他晕倒了,倒在路上,无人理会……
第235章 沈婥再现
安歌向姬烨妤看了眼,发现她无动于衷。
“皇后娘娘,你不担心皇上吗?”
姬烨妤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歌儿,你现在一共有多少个残片了?”
安歌想着其中有八个残片是从姬烨妤这里得来的,当下有些尴尬,“皇后娘娘一定都从这些摄魂壁上看到了吧?”
姬烨妤微怔了下,笑道:“原来歌儿已经不信任我了。”说着不知道为何,语气里居然有些苦涩。
安歌想到之前她对她的种种,顿时愧疚起来,“皇后娘娘,并非如此。虽然我很疑惑,皇后娘娘在没有人引路的情况下为何竟能到了此处,也不知道这龙形图对皇后娘娘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这么久以来的相处,我知道这世上,就算所有人会害我,但皇后娘娘绝不会害我。雠”
姬烨妤笑着捏了下她的脸蛋,“你呀,就是嘴巴甜。”
安歌无奈地道:“其实,夏爵爷那里有五个残片,也交给我了。不过夏爵爷他——”
“我在摄魂壁上看到他了,他并没有死。”
一句话让安歌的眼睛放光,“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不过歌儿,凡是进入此阵者,必有其目的,这阵里或许有你认为的敌人,也有你认为的朋友,但是在这种时候,或许大家都会露出本来的面目,歌儿,若你觉得有些事是你不可以接受的,那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我带你出阵,就从此刻开始,我们远走高飞,不必承担任何的责任,我们去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安歌不由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目光那么坚定,此时正充满希望地看着她,若是她答应,相信姬烨妤必定能够做到。
安歌怔了半晌才忽然笑起来,“皇后娘娘,不知道的人听了你我二人谈话,还以为我们是一对情侣要设计私奔呢!”
“难道我们不可以做情侣吗?”姬烨妤忽然说。
她的话却引得安歌又笑起来,“就算我答应,小蝶也不会答应。要她知道,我拐走了她最爱的姐姐,她一定会杀了我。再说你是女人,你若是个男人,说不定我真的会托付终身。”
“真的?”姬烨妤的神情很是奇怪。
姬烨妤忽然见到有什么东西自安歌的胳膊上爬过,胳膊处立刻隆起了一块儿。
安歌的面色也是一白,显是很痛苦。
姬烨妤连忙扶她去坐着,却是微微叹了声,“就算我是男人,也拐不跑你,你定是放不下你的齐王爷。”
安歌小脸一扬,“谁放不下他!他——”
话还没有说完,摄魂壁上又出现了曹炟的身影。
原来这摄魂壁并不是一直会显示出谁,也不是只显示一个方向,而是时不时的会闪现某种情景,而且四壁都会出现画面,画面也是不同地方和不同方向的,有时候单独一个壁出现画面,有时候是四壁都出现,有时候好一阵子,四壁都寂静没有任何画面。
安歌像被什么东西掐断了话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立刻走到显示出曹炟身影的那面石壁前,注目着画中情景。
只见曹炟此时已经到了洞外,面上一片冰寒。
曹煣跟着走了出来,大声道:“为何?那不过是一具尸体,五哥!你醒醒吧,沈婥已经死了,你到底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现在什么事最重要你知道吗?说不定皇上已经找到了君山之门,已经将想要的东西拿到手了,你却还在这里,你到底在做什么?”
曹炟转向曹煣,道:“你问我在做什么?那么八弟,你又在做什么?你此时不是应该和皇上在一起吗?你为何会找到我?”
曹煣微怔了下,终是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从来都是你这边的人,向他低头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次我带了元二先生来找你,当然是为你好了,在这样的术阵中,没有一个引路人怎么得了?”曹煣这样说着的时候,似乎因为曹炟的不理解而感到悲伤。
“可是我不需要这样的引路人。”
曹炟说着走到那位元二先生的面前,淡然道:“不管你是元二,还是代弘文,我告诉你,棺材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现在请你立刻离开!”
只见一直低头的元二抬起一张木纳的脸,伸手一抹,脸上居然揭下一张面具,现出他本来的面容。
竟然真的是代弘文!
安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着画面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候,这个画面却又倏地消失。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安歌几乎结巴起来。
皇后娘娘端着杯热茶走过来递给安歌,安慰她道:“不用紧张,我可以告诉你前面发生了何事。”
安歌的目光紧盯在皇后的脸上,“我知道了,怪不得皇后娘娘能将我救来这里,你也一定在这摄魂壁中看到了我,因此找到了我的位置救了我对不对?皇后娘娘,为何你会到了这个地方,又是谁引你来的?”
到
了此刻,安歌就算再信任皇后,也不得不提出自己的疑问。
皇后点点头道:“正是,在大家进入此阵的第一天,我就来到了这里,虽然我通过摄魂壁看到的都是各种片段,但是我基本可以组合出一个完整的过程。歌儿,我之所以能到这里,乃是因为我是陈留王的女儿,陈留王之死,其实与他曾经在高人指点下,进入此阵大有关系,关键是他留下一张阵中地图。”
皇后特意将“阵中地图”四个字说得很重,“是术阵中的地图,并非君山地图。里头详细记录了入阵后到达此处的路线。而我的奶娘,更是一个术数高手,这些年都是她在照顾我,这次也是她带我进来的。”
似乎是为了配合皇后说话的真实度,一个女子从角落里走出来,到了安歌的面前微福一下,“安姑娘,你好。”
原来正是长信宫中长伺候在皇后身边的何麽麽。
“何麽麽,您真是真人不露相。”
“安姑娘夸奖了。”
说完她又退了下去,原来在这阔大的石殿一角,有一片植物隔离出来的天然屏帐,而何麽麽将那里做成灶堂,当成了临时的小厨房,为皇后烹制食物,煮点热茶什么的。
“歌儿,我知道的,可是什么都告诉你了,你还要怀疑我吗?”皇后姬烨妤问道。
“皇后娘娘这么一说,我倒也知道皇后来此的原因了,想必还是为了当年那场陈留王府的大案,你想将它查个水落石出。”
“可以这样说。”皇后微笑道。
这时,有一面摄魂壁出现画面,画面里的人物居然是潘玉儿和她的师傅淳于光及黑熊。淳于光与黑熊依旧在斗法中,而潘玉儿则在旁边焦急地看着,大喊:“师父,别与这个疯子打了!师父,师父!”
原来此刻淳于光和黑熊都已经气喘吁吁,二人皆全身冒着白色的雾气,额上更是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安歌知道,术法斗到如此的地步,已经是在以命相搏了,又想起那时候,淳于光若不诓黑熊进入此阵,如今便也不会遇到黑熊与他拼命,现在二人皆处在危险的边缘。
安歌有点担心黑熊,既然得知夏炚依然活着,那么其他被他扔下河的人说不定都活着,从此人以往的鲁莽行为看来,他虽然有术高的风水术数天份,只可性灵智不高,因此才会被困阵中二十几年。是以安歌认为他本性不坏,只是没有分辩是非的能力,此刻更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毕竟若真的斗起来,此阵中怕是唯有黑熊能够与淳于光平分秋色了。
见安歌如此紧张,皇后娘娘笑了起来,“怎么,你又不担心曹炟了?”
一提起曹炟,安歌的神思就会停顿,当下只看着皇后,却不知道说什么。
皇后笑道:“其实曹炟本来是打算与你一起入阵的,而且他带着棺材,你应该能够想得出来,棺材里是什么人。”
安歌渐渐地惊讶起来,“难道是,是沈婥?!”
“看来你还是挺了解他的,的确是沈婥的尸体。当时他随在你的后面想与你一起入阵,大概便是想让你为沈婥继续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安葬她的尸体。”
“不,这怎么可能?沈婥的尸体在淳于光的手中,他是如何得到的?他既然已经得到了沈婥的尸体,便是明知道潘玉儿并非沈婥,为何却还要……”
“还要与潘玉儿纠缠对吗?此事我也好奇得紧,不过想来,大概也就只有三个原因。”
“哪三个原因?”安歌略微紧张地问。
第236章 她的影子,如影随行
“第一,因为潘玉儿长得像沈婥,他喜欢的只是潘玉儿的皮囊,只是自己欺骗自己,觉得沈婥还在他的身边。
第二,他的确爱上了潘玉儿这个人。
第三,他明知道潘玉儿不是沈婥,但为了得知潘玉儿的目的,或者是潘玉儿背后的那只推手,因此与她敷衍。也有可能会利用潘玉儿反击,总之,有人妄想骗过齐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就好像没有人能够从淳于光的手中夺回沈婥的尸体,却只有齐王能够不动声色的办到,而淳于光到现在都不知道沈婥的尸体已经落入齐王之手。之前他入阵之时,与自己的弟子聊天的时候,还沾沾自喜说绝没有人能找到沈婥的尸体,除非他让她出现。紧”
大概想到了淳于光说这话时的自负和得意,惹得皇后娘娘发笑起来,“这个光头老头儿,太小看现在的年轻人了哦。”
其实安歌心头还是有疑问,他既然明明知道潘玉儿不是沈婥,为何却要拒绝掉她呢?并且说出那样绝决的话,与她为敌?
可惜这样的问题,她不问出来,姬烨妤也不会想到的,毕竟她也不能完全知道安歌和曹炟之事的细节。
“他既然要跟随我入阵,为何我却没有见到他?反而他现在与曹煣和代弘文在一起?”安歌又低声问道。
“抬棺材的家将,被换掉了两个,曹煣和代弘文代替两个家将抬棺材跟在曹炟的身后。当然这也是后来他们入阵后,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的,那代弘文倒也算个人物,于此间非常的熟悉,有他带路,他们走的很顺利,几乎没有触动任何的机关。”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安歌问雠。
“很简单,齐王手中,有更多的龙形图残片,据我所说,至少有十五个。”
“他居然搜集了这么多的残片?”
安歌惊讶之际,又暗忖,这么说,代弘文手中竟有可能一个残片也没有,他出阵后倒是知道了残片都在谁的手中,又推测这些人都会入阵,他只需要在阵中夺取残片就行了。想想也是,龙形图残片多年来都是众人想要夺取的东西,他刚刚出阵不久,如何能够轻易得手?
这样一想,立刻感觉到了曹炟此刻的危险。
只是代弘文夺取龙形图残片乃是为了完全师命,他的师父就是她的师父,想到这一层,她心中顿时矛盾起来,一方面希望师兄代弘文真的能够顺利完成师父交待的事情,一方面却又希望他不至于为了夺取残片而伤害了曹炟。
这时,摄魂壁上,画面消失。
之后好一阵子都没有什么画面出现。
“这么说,八王爷曹煣与代弘文是一伙的了?”
皇后点点头,又摇摇头,接着说:“我大概能猜出曹煣想做什么,他向来就是雄心勃勃,他与曹炟完全不同。但是代弘文此人来历不明,目的不明,或许他只是为了得到龙形图残片才暂时与曹煣合作。”她似乎也有什么地方想不明白,这时候皱了皱眉头。
一会儿又继续道:“但是曹炟似乎是不想从阵中出去的了。”
这句让安歌又吃了一惊,“为何?”
皇后说:“大概他想留下来陪沈婥吧。若想避开皇上对沈婥的迫害,避开所有的流言和所有的危险,还有比这君山大阵更好的地方吗?”
皇后的话让安歌的心,狠狠一沉。
……
之后,安歌一直在求皇后告诉他,如今曹炟正在哪个位置。可惜皇后说,能够找到她已经让何麽麽很辛苦了,他们虽然能够看到他们此刻的情景,但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毕竟此阵之大,况古烁今,出去的话说不定就会迷路,况且现在也出不去了。
“为什么?”
皇后指指头顶的圆洞,“这就是出入口,不过在何麽麽带你进来后,我就让她斩断了绳索,现在没有能够攀爬出去的绳索了。”
“这,这是为何?难道皇后娘娘打算不出去了吗?”
“当然不是。只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地图中有交待,想找到君山之门,必然要到这摄魂殿来。这里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地,通过这里,才能找到君山之门。若是他们够聪明,自然能够找到这里来。就算别人找不到这里,相信齐王也一定能够找来。”
说完又安慰安歌,“你放心,我们准备了非常多的粮食,够我们挨好几个月的。”
看来皇后娘娘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你疯了!曹炟半个月之内,必须得到血灵。”安歌终于被皇后逼得发起脾气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后。
“我没疯,我都是为了你,你体内植有血灵,本该好好的养身体,如今却四处奔波,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况且想救齐王,也得有秦神医在啊,可是这次齐王并没有带秦神医在身边,但是我带来了他。你在这里等他,介时若他能够赶来,自然是万事俱备,可以救得了他。若他不能赶来,你出了摄魂殿,又自信能在如此诺大的术阵中与他相遇吗?”
最终安歌被说服了,在这
样的时刻,盲目出击不如在此等待。
而且摄魂殿是个好地方,她可以通过这里,得到许多想要得到的答案。皇后很满意地笑了笑,又道:“秦神医此刻还没醒,想必醒来后又得闹。”
不用说,秦神医是被皇后敲晕了硬绑来的,并且之后一直敲晕他。
安歌之前的目光一直被摄魂壁吸引,此刻再次打量这里,才发现在摄魂殿的深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似乎有个黑色的影子躺在地上。
安歌走近了看,果然就是秦神医,果然还没有醒。
皇后在身后幽幽地说:“他一醒,就会闹着去找曹炟。”
皇后说到这里叹了声,“这几日我一共敲晕他四次,之所以将出口的绳索斩了,也有他的原因。”
皇后又叹了声,“一个一个,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说完她似乎有点累了,打了个哈欠,歪倒在圆形石榻上,这石榻仔细一看,上面铺着的东西也非凡品,厚厚的骆骆毛毯子上,一整张的老虎皮,虎头在床头歪下来,皇后的脑袋就窝在虎头下,乍一看倒像是在老虎的怀里睡觉,十足一个华丽丽的贵公子模样。
安歌想到自己刚才也睡在这么华丽的榻上,一时间忽然触动了什么心事。
反正此时真的是什么也做不了,她也爬上榻来,窝我皇后的身边,“皇后娘娘,你有没有见过沈婥?”
皇后的眼睛本来已经眯上了,这时候又微睁开条缝儿,却也并不看向安歌,只懒懒地道:“没。”
“你不对她感到好奇吗?传说中,她是佐君奇女子,是应该当上皇后的,可是你取代了她的位置。我想着,若是她活着,一定会恨你。”
皇后的眼睛又闭上了,“难得你肯直接这样问出来,这几年,想问这个问题的人多了,但是没人敢问,害怕我摘了他们的脑袋。不过,谁叫你是安歌呢?我可以摘任何人的脑袋,却不能摘你的,我还得老老实实回答你的问题,我若不回答,说不定你这小脑瓜又在想着什么,一定要睡不着觉了。”
皇后的语气极是宠腻,安歌心里当真恨她不起,又道:“你不想回答也没什么,想必不管是什么样的答案,对沈婥来说也不重要了。”
皇后却又坐了起来,盯盯地看着安歌。
“歌儿,有时候,我觉得沈婥还活着。她的影子还在宫里,如影随行着每个人。”
安歌哦了声,心想莫不是心里愧疚,所以产生这种想法。
皇后却又道:“其实我不是不想见她,这世上若说有一个人,特别想见她,那一定是我,可是我不能见她,自我知道,我有可能成为曹煜的皇后的时候,我就知道那女子必死,虽然她的悲剧根源,乃是因为她遇人不淑,但到底是我,去承接了她的命运,是以我不敢也不能去见她。”
“你是对她感到愧疚?”安歌又道。
“不,人生在世,命运都是自己选择的。女人的悲剧是男人造成的,若说愧疚,也该曹煜对她愧疚而非是我。”
安歌有些明白她的想法,又不太明白,二人都有些心事重重地躺了下去。
“自古帝王情薄,她若活着,却也未必幸福。”皇后说着,转过身与安歌面对面,“但我若是男子,为着自己所爱的女人,我必是什么也能放弃的。”
说着还将一只眼睛向安歌暧昧地眨了眨。
虽然彼此皆是女子,安歌的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红。
……
第237章 他的尸体都快要腐烂
……
安歌到底身子弱,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秦越人正在摄魂殿一角忙碌,他和何麽麽二人各自占据摄魂殿东西两角,一个为几人准备饭食,一个终日研药。因为安歌的到来,秦越人不再闹着出殿,好在皇后想得颇为周到,药才居然也备得齐全,他现在全力为安歌调理身体。
可能是顾忌着皇后在场,秦越人不再跟安歌说话。
而摄魂壁上出现画面,秦越人也会着紧地看着。
反而是皇后姬烨妤,没事就好好休息,或者闲得无聊故意逗弄下安歌,或者趁安歌睡着的时候他悄悄地出去。是的,自从安歌发现,石榻周围多了些枝枝宽叶草之类的,将石榻围出一片小天地,使安歌能够避过秦越人和何麽麽的眼睛,更加自在的休息的时候,安歌就知道,纵使在场别人都同不去,皇后却是能够出这摄魂殿的雠。
后来有一次她便装睡,终于发现皇后是如何出殿的,只见她起身后,便从腰里抽出一根细细的鱼线,只见她把鱼线往洞上一甩,接着整个人就着鱼线,如同谪仙般几下就升到了洞口的上方。
后来安歌知道,这鱼线才是皇后真正的武器,皇后继承了陈留王一门的武风,是个武林高手紧。
安歌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就着鱼线出去的,当下也只好死心塌地地留了下来,不再叫嚷出去之事。
这时候,她终于从石壁上看到了夏炚的踪影。
夏炚此时是在一个更加空荡的地下世界里。
周围水很多,他和一些精卫被困在这个地下空洞水中央的小岛上,安歌仔细看了一下,阴娃和许半仙居然也在其中,他们并没有死。
小岛不算太小,可是岛上什么都没有,连一根草都没有。因此没法燃起篝火取暖。众人最大的考验就是——冷。
冰凉的河水形成暴布倾泄而下,水花飞溅到小岛之下,好像众人每时每刻都被淋的湿淋淋的,再加上洞太空太大,望不到尽头,好像整个大地都被驻空了般,莫名的阴风阵阵,众人没法子采取了不分阵营式的抱团取暖,没事儿就都紧挨在一起坐下来,间惑出两个人去水下探路。
是的,除了水下,他们别无出路,而小岛周围已经被河水淹满,河水一望无际,像地下的大海般,根本就没有别的落脚处。
好在粮食是不缺的,河水中有鱼,他们饿了时就用剑叉出鱼来生吃,此刻众人头发衣服都贴在身上,是考验众人身体素质的时候了。
谁的身体素质差,那么在这种环境中更容易被陶汰掉。
夏炚的情况明显比众精卫要好些,他除了探路,便是在瀑布雨中练剑,虽然整个人都湿漉漉的,但是精气神尚好。
皇后道:“从第一次见到他们在这个小岛上,到现在,算起来,他们被困大约有五天的时间了,大概有四个人因为受不了这样的阴湿而生病死亡。其他人也都紧缩在一起,迟早都会死去,唯有夏炚,他的毅力非常人能够比之,我觉得他一定能够找到出路。”
这时候画面又倏地不见了,安歌忧心忡忡地说:“但愿吧。”
……
此后的两天里,摄魂壁很安静,好像它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功能,安歌每次醒来都要问一句,“摄魂壁还是没有出现画面吗?”
皇后总是回答,“我若看到什么,定会告诉你的。”
安歌心里渐渐地焦躁起来,觉得这样在这里守株待兔,似乎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她的身体在休养下反而越来越不好,秦越人还是不和她说话,似乎觉得他被抓到这里来与她有莫大的关系般,安歌心里道冤枉,嘴上却也并不解释,因为他毕竟真的被抓来这里。
但是秦越人开始与皇后说话了,告诉皇后,安歌的身体情况的确令人堪忧,因为再有十天,就是血灵成熟的时候,而这十天亦是安歌最辛苦的时候,血灵因为长大就需要更多的鲜血,而且它会频频四处乱窜,导致安歌非常痛苦。
秦越人说的不错,安歌的确越来越痛苦,因为血灵时不时的窜出来,她常常被痛的晕过去。
也因为血灵如此乱窜,导致她吃不下饭去,仅仅两三天,就已经面色苍白,有时候勉强起身,走路也是脚底发软,摇摇晃晃。
这模样,是只能在这里等待着了。
皇后见到她的样子非常心痛,有一次睡着的安歌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湿湿的,睁开眼却看到皇后正在哭。
安歌伸手抹掉她的眼泪,“没事,只要血灵成熟,我就会好了。”
皇后没说话,只是扭过了脸。
安歌又说:“皇后娘娘,其实我的心里有很多疑惑,只是一直以来都问不出什么。”
皇后回身,见她人虽然很虚弱,但是目光狡黠,分明是想要“恃宠生娇”,趁这个机会好好盘问一下皇后。
皇后心头清楚,可还是点点头笑道:“歌儿,其实你问什么,只要是我能够回答的,我都会回答。谁让你是个病人呢?”
安
歌道:“皇后娘娘,你知道不知道我娘亲是怎么死的?”
皇后吸了口气,道:“就知道你要问这件事,但是我猜,你心里一定是有答案了,又何必要问我呢?”
“我查来查去,查不到……”安歌略微沮丧地说。
“你自是查不到,若是一个皇帝,杀一个普通的妇人,都不能做到不留痕迹的话,那么他这个皇帝未免做得太失败了。其实后来我也帮你查过,从对方的杀人手段来看,倒有可能是梅花杀手做的。”
大概害怕安歌不懂梅花杀手是什么,于是进一步地解释道:“有传说,梅花杀手是皇上暗中养的死士集团,他们有一套很完整的体系,专门暗中杀害一些皇帝想杀的人,是以人人都知道梅花杀手之害,然而没人敢真正的深入调查他们,更不敢动他们分毫。”
“连皇后也不敢动他们吗?”安歌目光灼灼地问道。
姬烨妤却看着她不说话了,只是笑了下。
安歌忽然明白了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只由皇帝身上搜出的虎符,“这块虎符,送给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姬烨妤接过虎符,神色微冷,“何嬷嬷一直告诉我,虎符是被我父亲带到了阵中,实在没有想到,这虎符却一直被皇帝贴身藏着。歌儿,这正是我要找的虎符,这次谢谢你。”
安歌真没想到自己瞎猫碰个死耗子,居然这么快找到了姬烨妤想要的东西,于是又问,“那你能答应我的要求吗?”
“你是想让我帮你毁了梅花杀手?”
“是。”
“你可知,梅花杀手不但是皇上的爪牙,更是皇上的护身符,而我却是皇上的皇后,你真的认为我可以不顾这个身份,去与他作对吗?”
“你已经与他作对了,你根本就不爱他。再说陈留王之死与曹氏一族脱不了干系,你根本从开始到现在,就抱着与他们做对的心思。皇后娘娘,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目标一致,况且我们本来就是朋友,我为你寻来虎符,你帮我做点事也是应该的,皇后娘娘一定会答应的吧?”
皇后听了她的笑哧地笑了起来,“自然是答应,歌儿,我就知道你会与我谈条件。”
安歌笑了起来,之后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摄魂壁出现的却是潘玉儿与其师父的画面,淳于光与黑熊斗法失利,为了活命,关键时候居然一把抓起潘玉儿,替自己挡了致命一击。潘玉儿的胸口受了黑熊一掌,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一张小脸儿惨白,立时晕死了过去,而淳于光马上将她扔在一边,迅速逃命。
黑熊追在黑熊的身后而去。
虽然安歌很不喜欢潘玉儿,但见她如此遭遇,心中亦是情绪复杂。
皇后说:“歌儿,你醒来的正好,没有错过好戏。”
这时候,有个人影渐渐地接近躺在地上的潘玉儿。
安歌看着那人身形,忽然道:“是曹煣!”
曹煣是与曹炟在一起的,曹煣既然出现了,是不是曹炟也要出现?安歌的目光不由注目到石壁上。
然而曹炟并没有出现。
曹煣到了潘玉儿近前,将她半扶起来,“潘姑娘,你怎么样?”
潘玉儿口中还在不断地流血,看起来,似乎不大好了。
这时睁眼看到曹煣,艰难地道:“八,八王爷,救命……”
曹煣点点头,柔声道:“我会救你的。”
潘玉儿想笑,却只能勉强地扯扯唇角。
曹煣站了起来,向四周看了看,“况离,你还不出来?”
曹煣的语声刚落,便有人从附近的树从中走了出来,却正是况离。虽然他的衣裳破了,但是他走的笔直,脸上带着镇定和沉稳。到了曹煣的面前,微微一福,“八王爷。”
“你的事,处理的如何了?”曹煣问道。
“回八王爷,曹煜已经落下山涯,想必此时,他的尸体都快要腐烂了。”
曹煣阴冷地笑道:“好,太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大概是太高兴了,连声长笑起来。
况离又道:“可是还有齐王,他……”
“哼,他为了沈婥那个女人,毁了自己一次还不够,还要毁第二次,这样很好。况离,不必管他,他已经是个废人,以后都不必再顾忌他了!”
“是。”
曹煣又看了看,晕倒在她脚下,不知道有没有神智的潘玉儿道:“况离,这个女人私心重,不完全听从我们的指挥。你说应该怎么办?”
“她的脸,或许还有用。”
“你说对,她的脸还有用。”
二人说到这里心照不喧,相视而笑。
不知为何却让摄魂殿内的几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
这样的变化,让安歌有点回不过神来。
但是后来,她就想明白了,
想当初三子夺谪,说的就是曹煜、曹炟和曹煣,只是曹煣向来不是依附曹炟就是投靠曹煜,自夺谪结束后被人诟病、忽略,忘记了他曾经也是真龙天子的有力竞争者,而事实上,他可能从未死心过。
之前,安歌一直在想,淳于光到底是在为谁服务?
如今看到况离的态度,想必淳于光师徒,从开始到现在,其实都是在为曹煣服务的。
安歌盯着曹煣这张俊美的脸,他因为有些男生女相,所以看起来极是俊美漂亮,而当他面目狰狞的时候,便也显得格外阴沉吓人。此刻,他那双阴沉的眼睛似乎透过摄魂壁看向安歌,安歌也静静地看着这双眼睛,因为他,很多事她需要重新调查了。
特别是燕苍山她的师父杨筠松之死。
其实她在宫里的时候,明里暗里打听过不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丝毫的蛛丝马迹,燕苍山被围攻,杨筠松被杀绝非小事,但是居然被隐瞒的这么死,除了皇帝恐怕没有人能够做到,但是她经过仔细考虑之后,觉得曹煜及其所养的梅花杀手,其实更擅长于暗杀,或者说这是他的习惯。
像燕苍山当初那种围山再攻,困住杨筠松多日,再行杀之的方法则完全是普通兵士的做法,不像是梅花杀手所为。
安歌本来就在奇怪,除了曹煜因为具怕她继续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而杀害她与杨筠松,还会有谁这样的恨他们,冒下那样大的风险,杀了民间之皇杨筠松呢?
第328章 不该出现的人
那个人就是曹煣。
当初曹炟可以说是主动放弃最后的争权,而曹煣是因为曹炟的放弃不得已而放弃,在曹煣的心目中,恐怕当时散播出手心握有朱砂痣的皇家子弟将有可能是真龙天子,并且沈婥定会嫁给真龙天子的传言,对于曹煣的打击来说是致命的,但是当时,沈婥已经选择了曹煜。
可能是为了打破这个传言,打破杨筠松在民间百姓中“皇”的地位,而杀害了杨筠松。
她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心中的矛头已然指向曹煣。
又想起当初在安平郡,他在衣甲上抹了毒,她扶着他的手臂上轿时,导致中毒,差点没了命雠。
那时候她以为,他明里是曹煜的人,暗里可能是曹炟的人,此时看,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在他提到曹炟那鄙夷的神情可知道,他心里是恨曹炟的,是看不起他的,或许他觉得,一个被女子毁了前途的男人,是不值得尊重的吧?
安歌正自胡思乱想着,就见曹煣已经抱起了潘玉儿,况离使用罗盘指引,二人往前走去紧。
皇后姬烨妤道:“他们往我们所在的方向来了。”
安歌看向皇后,皇后也看向她,二人一时沉默了。
他们在这里等待,等来的却注定都是敌人,为了龙形图,必须要把他们当成敌人。
摄魂壁上的画面一闪不见了。
四壁很是安静。
这样大约又过了两日,安歌渐渐地焦急起来,不断地想,况离和曹煣说潘玉儿的脸还有些用,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还要利用潘玉儿的容貌做些什么?
皇后也觉得当时曹煣与况离之间的对话令人感到阴森森的,但具体是什么样又很难测。
倒是秦越人忽然开口了,向安歌道:“亏你还是女风水师,自古风水函盖的东西很多,为了配合堪舆风水,必须懂得其他很多技艺,其中最突出的就是风大大阵和机关术数,而在机关术数界中就有一项骇人听闻匪夷所思的换脸术,据说有些走偏门的数术师,可以将一个人的脸完整换到另外一个人的脸上,这可不是普通的易容术,而是真的换了过去,皮肉什么的都是真实的,就好像原本就长在那人的脸上。”
安歌听得头皮一阵发麻,道:“这也只是传说罢了,正统的风水师是不会做这么缺德的事情的。”
“你若要这么说,岂不是连陆判都骂了?古时候陆判官替人换头的事你忘了吗?此事其实并不是传说,而是真有其事。”
这下连皇后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世上若真有这样的奇术,当真是太令人恐惧了。”
秦越人却又道:“当然,这也是走偏门的人中,功力奇高的术数高强者才能办到,我看着况离这小子,恐怕还没有这功力。”
秦越人接着叹了句,“可怜齐王,就算上次不上当,这次经过精心的设计,未必就不上当。”
安歌却忽然说了句,“如果他认不出对方是不是真的沈婥,证明他所爱的,也不过是沈婥的一个影子,或许他从来不了解真正的沈婥。若是真正的沈婥站在他的面前愿意接受他的爱,他却未必会真的爱上她。”
皇后听闻,不由自主地盯着安歌看了片刻。
安歌的面色淡淡的,眼眸里却有一抹淡淡的倔强。
“歌儿,儿女情长终是伤人,若你能暂时放下爱之苦,倒也是件好事。”皇后轻轻地拍拍安歌的肩。
安歌笑道:“放不下又如何?放下又如何?他即知潘玉儿并不是真正的沈婥,尚会应对敷衍她一下。而我,在他的眼里算得什么呢?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对,我在他的心里,只是一个脚踏好几条船,没有骨气和道义的阴险女子。”
安歌冷冷地说完这些话,忽然就不想再说了。
她已经输了,不想再在气势上继续输了,如此唠唠叨叨,是为怨妇,徒然惹得人笑话。
这一日,皇后姬烨妤又出去了。
很久都没有归来,何嬷嬷担心得不得了,一会儿来洞口抬头往上看着,一会儿又来了。安歌亦是很担心。过了一会儿,石壁上忽然出现皇后姬烨妤的身影,只见她藏在一块青石后,精力集中地往某处看着,渐渐地目光中出现很多的愤怒,她的手掌渐渐地握紧,连骨节都在发白……
只可惜画面中只闪现出她的样子,至于她看到的情景,却始终没有出来。安歌很是好奇,不知道姬烨妤到底看到了什么,这样的生气?
一会儿另一石壁同时出现画面,却是好些日子没出现的曹煜。
他的伤还没有好,手中拄着一个拐杖,走起路来一拐一拐,但是衣服干净,头发干净,脸也干净,并没有之前的狼狈。面色也好了很多,他在一小块地方来回走去,在他的身边,有一簇盛开的牡丹花,在这粗旷的平原森林里,显得格外娇艳。
安歌心里道了声,果然祸害遗千年,他真的没死。
又疑惑是谁救了他?
这时候,忽然出现一
个女子,走到了他的面前,“皇上,我挖了些地瓜,您过来吃些吧。”
这女子一身翠裳,脸庞白晰,眸光灼灼,笑意央央,安歌却不由自主地心里一冷,这女子竟是姬静姝。此时她用一片植物的大叶子捧着两个烤地瓜走过来,捧到了曹煜的面前。
曹煜的眼眸里露出笑意,“静姝,这段日子多亏了你,否则朕……”
姬静姝羞涩一笑,“能够在这里遇到皇上,并且亲自照顾皇上,已然是静姝很大的荣幸,如果再重新来一次,静姝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冲入到阵中来,只为求得这一次的相遇。”
曹煜似有感动,又道:“静姝,若能躲过这劫,朕必不会亏待于你。”
“皇上,只要皇上的心中有静姝的位置,静姝这一切便值得了。”
曹煜抬头将她的额前的头发拨到一边,姬静姝美丽的面容上飞起红云,蓦然扑到了她的怀中,小女儿情态颇为惹人怜爱。曹煜似也情动,笑容敛去,神色凝重深情,缓缓地抬起她的下巴,二人目光对视好一会儿,深情款款的模样都让观者扭过了头。
安歌也扭过了头,再转过来时,只见二人已经唇齿交chan,正在热吻。
安歌再转过了头,不知道为何,心里头终还是升腾起一股涩意。
这个男人,是她曾经以为可以依靠一辈子的男人。
虽然她对他早已经断了念,绝了情,然而亲眼看到他拥吻别的女子,她的内心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悲哀自嘲的笑意。
是谁曾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是谁说出这么骗人的话?
安歌站在洞口,抬头仰看,“何嬷嬷,你不是数术高手吗?想必我和秦神医出不去,但你却可以出去的,你不打算去找找皇后吗?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了。”
何嬷嬷摇摇头,“这摄魂壁就这一个出口,唯有皇后娘娘那样高来高去的人才可以出入自由,安姑娘若实在想出去,等娘娘回来,央娘娘事你出去便也罢了。”
这何嬷嬷的心也当真硬,若不是心硬便是自认皇后有本事回来,当下安歌也只好耐下性子等待。
大约过了两日,皇后竟然一直没有回转。
而摄魂壁也如同罢工了般,一天中倒有大部分时间不会再闪现画面,偶而闪现画面也都是一闪而没。
另一方面,安歌体内的血灵,渐渐地到了成熟的时刻。
它现在活动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一只土豆那么大,从皮肤里突出来,相当的丑陋。
安歌的身体却在秦越人的调理下,反而比之前好了些。
在君山之门中为了催动罗盘而造成的血亏,似乎又补了回来。
当然补来补去还是补进了吸血虫的肚子里,安歌的精神是好了些,就是面色越来越苍白。
秦神医算了算日子,“两天,还有两天。”
又道:“安姑娘,介时一定要找到齐王。介时若不将血灵取出,它将弑咬你的血肉,最终破皮而出,而你会流血而死。若是取出血灵,便要当即熬取汤药,熬过四个时辰后,要趁热端给齐王喝下去,若是凉了,必然也会失去效力。那么这血灵就白白浪费了。”
安歌心头亦是焦躁,只盼着皇后快点回来。
扭头间,便见到摄魂壁上再次出现画面,却见一个冷面华美,气质清俊的男子持剑斜力于一块石台之上,此时神情若千年寒冰筹成,看着对面的一个光头胖子。
此二人正是齐王曹炟和淳于光。
看他们所处的位置,比之之前却是漂亮了很多,虽然亦似在地下石洞中,然而石洞周围许多奇异的花草茂盛,朵朵艳红的花朵如同夕阳洒下的最后一个吻,炫丽夺目,随微风轻摆。
而曹炟和淳于光显然已经激战过一阵,不远处的地上,两个家将被杀死躺在那里,身下一片血红。
曹炟也受了伤,唇角有一缕血迹,然而他禀然站在石台之上,不曾有一步的后退。
二人对恃片刻,淳于光忽然笑了,“齐王殿下,我淳于光知道,您品性高洁,不屑于名誉权力,对于龙形图、君山之门您并不是很感兴趣,这时候又何必挡八王爷的路呢?想当年,八王爷唯您是从,与您说好一起对抗曹煜这个所谓的天命注定的天子,但是最后,是您选择放弃,为了一个短命的小娘们,您毁了您和八王爷,如今又要阻八王爷之路,您这却是为何?”
“您也说了,他是天命注定的天子,就算不是又如何?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这样不是很好?君山之门大开,天下将乱,为了满足你们的***,而至百姓生灵涂炭,代价太大,淳于光,你乃是山中修士,应该明白,现在邾国尚没有到乱的时候。”
“齐王,所谓乱世出英雄,只有乱了,八王爷才有机会夺回本来属于他的东西。您与八王爷向来感情要好,这次便成全他又如何?”
“我是非常想要成全他,可他非沈婥选定的人选。”
“齐王为何如此纠结此事?”
“淳于光,当初沈婥为何而死?到底为何而死?!”
安歌听到曹炟如此问,一颗心也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虽然她临死之前,已经得到了答案。但是此刻,从齐王曹炟与淳于光的对话中,似乎还另有内情,这让安歌的注意力更加集中起来。
淳于光微怔了下,道:“齐王爷,那沈婥不过一介女流,只仗着是杨筠松之弟子,便被传成了什么佐君奇女子,而她挑中的男人,自然就是理所当然的皇,这岂非可笑?可是这一切居然就这么发生了,但是谁都明白,皇族中的孩子,从来就没有出现手握朱砂痣的孩子,一个都没有。”
“当然有。”曹炟道。
“您是在说您自己吗?”淳于光笑了起来,“若真的是那样,王爷您又为何在那关键时刻放弃皇位呢?”
“淳于光,重点并不在是否后握朱砂痣上,而是你们利用了她,却杀了她!”
“是否手握朱砂,乃是非常重要的事,可惜的就是,偏偏当今皇上,他没有!当初为了欺骗沈婥,他在自己的手心做了假的朱砂痣,他害怕此事终被沈婥发现,而沈婥身负师命定会寻找真正手握朱砂痣的人,如此一来,岂非给曹煜造成天大的麻烦?所以,沈婥不死谁死?这么简单的道理,齐王您一定明白。”
第239章 夺谪之战尚未结束
淳于光说着,语气中竟然还流露出鄙夷。
然而曹炟却摇头,“不,不是这样。他心里明白,沈婥是多么的爱他,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欺骗她一辈子,而她宁愿被骗一辈子。”
淳于光道:“那么以齐王所了解到的,是如何样呢?”
“是老八,是他害死了沈婥!”
曹炟说到这里,眉宇间闪过深刻的痛意,握着剑柄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致使骨节发白,好半晌二人都不再说话,于淳于光是在考量曹炟到底知道多少,于曹炟则是一时间愤怒涌出,竟无法出声说话。
待他终于再开口时,语气冷得如冰,“她只是个弱女子,她可以犯错,可以看错人,可她不可以这样无辜的死去。老八在害她的时候,当知道有现在这一日,想要龙形图残片吗?一定很想,可是为着给沈婥讨个公道,必也叫他得不逞。雠”
淳于光的瞳孔收缩,“齐王爷,果然八王爷还是低诂了您,原来您全部都知道了。但这件事,并不能完全怪八王爷,是曹煜,他选择了权力而非女人,说起来他可比您清醒得多了。”
噗——
曹炟蓦然喷了口鲜血出来。
虽然他早已经知悉真相,但这时听到淳于光亲自承认,他还是受不了,只觉得胸口气血不断上涌。
“是,沈婥此女子,有眼无珠!白白将自己搭进了一群为了权力而无情无义的狼群之中!”他虽然是责备着沈婥,但语气中却仍然掩不住无尽的痛惜,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的脚下。
安歌听到这样的秘事,一时间也心绪复杂极了,再仔细看曹炟脚下的石台,方看出那其实是一具石做的棺椁,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沈婥的尸体必在其中。
淳于光见他面色愈加苍白,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倒,一颗紧提着的心,忽然就放了下来。
“齐王爷,您护她至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不如让我,也送齐王一程,您爱沈姑娘至深,便在这里陪她便也罢了。这样一切的烦恼,便也没有了。只一点,如果您将那十五个残片交出来,那么我一定将此处秘封,绝不教外人来打扰你们,给你们一世的安静。”
曹炟却淡淡一笑,“人死了,便是一具没有意识的尸体而已。我便弃她于此处,你们又能将她如何?在此术阵中,你们敢动用术法去折磨她的灵魂吗?你们不敢。而我就更不怕你们,你们既然毁了沈婥,又何敢再来向我讨要龙形图残片?老八,已经完全失去了机会。”
“齐王爷这定是要鱼死网破吗?两败俱伤,于你有何好处?”
“我从未期望有什么好处,只是,我不想让害她的人得逞罢了。那十五个残片我已经放在安全的地方,只要曹煜有做对不起邾国的事情,只要曹煜让百姓冤声载道,辜负了沈婥对他的期望,辜负了真龙天子的使命,必有人拿出十五个残片,去讨伐他!但若他能做个好皇帝,我又何必用百姓的鲜血去全了你们的狼子野心?”
曹炟的话音一落,便见一个穿着斗蓬的黑有人哈哈哈长笑着走了进来,“五哥,你到现在依然是那样的天真和任性,你可知,皇家的孩子没有资格天真,也没有资格任性,你从小因为身子弱而甚得父皇怜爱,却不知这样一来,反护得你根本不明白在宫中生活的残酷,如今亲耳听到五听说出这番话,兄弟我只觉得可悲,可叹。”
随着说话声,他揭开了斗蓬的帽子,却是曹煣。
“五哥,你差点真的甩掉我呢!”
他边说着边缓缓往前走,眼睛里带着凶戾,“五哥,你果真要为了沈婥,毁了曾经的机会,又要毁了现在的机会吗?我现在就在这里承诺,若是这次我们成功开启君山之门,便江山两分,恢复曹燕最初的地界分配,介时五哥只管掌了曾经的曹氏地界,而我便去掌了曾经的燕地,互为友邻,兄弟共冶,非岂很好?”
“可惜,你不姓燕。”曹炟如此道。
“五哥,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曹煜沉默了片刻,又道:“当初你与曹煜谈话的时候,是否提出了同样的条件?”
“是的。”
“他定是没有同意。”
“他自是没有同意,否则此时早已经是另一番局面。”
“他虽没有同意你的条件,可是他想要登上帝位却战不得你,你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赢他,因此你要求他将沈婥处死,而你得了一字并肩王的封号,杀了能够帮他的人,暂时稳住了他,同时你却四处搜索龙形图,企图找到江山图,得此硬证将邾国生生的一分为二?”
“五哥说的没错,的确如此。”
“一个女子的性命,换取半壁江山安稳,果然很划算。”曹炟的语气淡淡的,却让人听得无限悲凉。
“男儿志在四方,为情所困非真男儿。”曹煣道。
“真男儿当为自己的女人负起责任,不能够为自己所爱的人负责,又如何负天下之责?”曹炟语气淡然,却字字掷地有声。
“若不是她,曹煜必输,战争只在你我之间。而我自信可以赢得五哥,因为五哥你从来就不是个做帝君的料。你没有那个资格,为君者没有像你这么孱弱的,也没有像你这么为个女人而毁却一生的。”他的语气充满不屑与怨恨,果然是因为沈婥坏了他的夺谪大事,才至最终因他而送掉性命。
“八弟,你可知曹煜为何不答应你的条件?”
“为何?”
“若你坐到了他的位置,自也是不愿意的。不管邾国如今的版图如何得来,毕竟几百年来便是如此,老祖宗打下的江山,为何要一分为二?就算被你成功,但是人的权力***会不断膨涨,终有一天,一分为二的天下,还是会合体成为一个整体的邾国,而这却意味着长期的,不休的,有可能绵延五年,十年甚至几十年的战争,只有经过残酷血腥的战争才有可能再次合二为一,他负不起这个责任,你更负不起!”
“可是五哥,当时若不是你忽然放弃,我如何会输给曹煜?五哥,我不像你,女人在我的眼里不算什么,我要的,是这个——”
他将权头握起,“权力,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有了权力,天下女子任你欲索欲求,五哥,你还是不要再固执,把龙形图交出来吧!”
“不可能。”曹炟的语气淡然却决绝。
“五哥,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曹煣带着况离和淳于光,缓步接近曹炟。
……
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画面却倏地消失了。
安歌愣了半晌,努力消化刚才从摄魂壁中看到的情景,终于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年她奉师命下山消弥三子夺嫡的恶战,以让百姓继续安居乐业,后来她貌似的确做到了,但其实她并没有真的做到,三子夺嫡的战争没有结束,根本就没有结束。
甚至可以说,才刚刚开始。
而这次关于君山之门的战争,明显是曹煜和曹煣最后的决战,二人必将斗个你死我活。而曹煜今次来这里,不但是为了要将沈婥的尸体安置在此大术阵中,以保沈婥的尸体今后都不再受到打扰,一方面,也是为了使曹煣的目的不能达到,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曹煣与曹煜同样的可恶,是他们害死了沈婥。
曹煜唯一的优势,就是他是沈婥选择的人选。曹炟想要坚持沈婥的选择,只是不想到了最后,让世人觉得这一切是沈婥错了。
说到底,他还是为了沈婥。维护她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灵魂,维护她死后的声名。
安歌只叹自己还是沈婥的时候,完全不知曹炟对她如此深情,现在虽然知道了,但她已经不是沈婥。
不过在这一刻,她却忽然从一直以来的纠结中清醒了。
她不想再强行介入曹炟和沈婥的感情,她不想当自己的第三者,或许应该让曹炟就这样傻傻的爱下去,让他拥有一份对于他自己来说相对完整的爱。
关键是,曹炟如今身处危险,安歌,你该如何做呢?
她抬头看着头顶的山洞,似乎是上天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只见两天未见人影的皇后姬烨妤就着一条细细的鱼线从天而降,一下来便直接搂住了安歌的腰,就这样带着安歌往洞顶而去,安歌的脸上乍然露出笑容,“皇后娘娘,谢谢你。”
姬烨妤微微一笑,“我知道,若此刻还不放你出来,你将来必定恨我。”
第240章 你想怎么样
二人到了洞顶,安歌道:“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他们所在之门,离君山之门不远。[ 超多好看小说]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绕过摄魂壁到的那里,不过他们的确到了。想必是齐王曹炟先到的那里,而曹煣和淳于光是跟在他的后面到的,或许齐王早知道这条路线,也或许只是碰巧了,无论如何,现在已经到了开启君山之门的时候。”
“可是齐王不会交出龙形图的。”
“歌儿,龙形图于齐王来说,并非是个好东西,这次大家齐聚这里,你若真的想救他,不如便开启君山之门,毁了那里头的一切,自然将来不会再因为君山之门而战,齐王也可解脱。”
安歌想了想道:“皇后娘娘说的对,这样的争夺最好一次解决掉,否则迟早还会引来大祸。不过我并非为了齐王,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会尊重他的想法和做法,我只是觉得,君山之门噱头过大,这次不解决,迟早还会引来祸端。”
而她身负的使命,就是阻止三子夺嫡而引起大战,如今她既然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就该继续去完成这项使命特。
当然这一句,她是不敢告诉姬烨妤的。
因为姬烨妤知道路线,二人很顺利地来到一片地下山洞。
说是山洞,其实倒像是整个山都被挖空了。
姬烨妤道:“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但是不能由他们的路进入,我们现在来到了他们的前面。歌儿,我想问你,你的目的到底是救曹炟,还是夺取剩余的十七个龙形图残片?”
安歌当然是即想救曹炟,也想找到另外的十七个龙形图残片,可是沉吟了下,她终是说:“寻找剩余的十七个残片。”
“歌儿你很聪明,你知道,只要你打开君山之门,曹炟其实也就得救了。”
姬烨妤说到这里,又道:“现在我们就去寻找残片。”
安歌顿住脚,“可是曹炟那里……”
姬烨妤想了下,问道:“你在摄魂壁上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他正在被曹煣逼迫……”
“这就是摄魂壁的坏处,它总是只出现一个个的片段,歌儿,你一定没看到,夏爵爷已经找到了水下出路,可巧的是,出路居然就在曹炟所在的山洞附近,所以我看到的情景是,夏爵爷带着从小岛上逃出的所有人,以护卫曹炟的幌子,和淳于光、况离他们战在一处,夏爵爷的本事想必你也知道,他是吃不了亏的。
所以曹炟真正危险的时刻并未到来,歌儿,我们还有时间。”
安歌倒没有想到,局势是这样发展的,虽然知道夏炚最后所为的,必然也是那龙形图,但的确曹炟和夏炚在一起,比和曹煣在一起要安全的多。
当下问姬烨妤,“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拿最重要的一块龙形图残片。[起舞电子书]”
安歌和姬烨妤所来的地方,竟然是皇帝曹煜所在的地方。
姬静姝果然相当的能干,硬是用树枝什么的,搭了一个小棚子出来,此时二人便在小棚子里。
安歌和姬烨妤藏在不远处的树丛里,姬烨妤道:“皇上很聪明,他从开始寻找龙形图残片时,就找到了龙形图残片最最重要的一部分,那一部分上是标明了君山之门的所在之处,缺少的只是周围的道路罢了。所以皇上一直不着急,在所有人都在寻找龙形图残片的时候,他就只握着这一片,无论如何,任何人都让不过他这一关。”
“皇后娘娘,您与皇上是夫妻,你却带着我来,企图夺走他手中的龙形图残片,如此这般,真的不会给你造成困扰吗?”
“困扰?”姬烨妤忽然笑了笑,“我这生最大的困扰就是当他的皇后。”
这时,姬静姝正将一些砸碎的草药缚在曹煜的腿上……
姬烨妤又道:“歌儿,你可知,他所持龙形图的残片,到底被他藏在何处?”
安歌摇摇头,听得姬烨妤轻轻一笑,“便是他胸口的那片刺青,只有藏在他的胸口,他才会觉得放心。龙形图于他意识着半壁江山,他不能丢了它。这也是他虽然身为皇帝,却向来不近女色的原因。而他落涯之前交给况离的龙形图残片,只不过是一块假做的残片而已。”
安歌听得有些发毛了,“他将龙形图残片刺在自己的胸前,那么我们要如何夺取呢?”
姬烨妤道:“若是有工具,以墨直接临下即可。可惜没有工具,而且为了防止万一临摩时有所错漏出现,我看我们只能割下他胸前的那块皮。”
安歌怔住了,他们这是要割龙身取皮呀!
一直以来,天子之身金贵,平日里伤了一小块都会惊动所有的御医,如今却要割他的皮了。
不过安歌并没有过多犹豫,点点头道:“好!”
可是割肉取皮又是多么的困难,如何才能做到呢?
姬烨妤却是神秘一笑,“有办法。”
她变戏法似的,从怀里取出一只木瓜,“在摄魂殿里时,我看到你与黑熊在一
tang起时的情景,原来这木瓜里有毒烟可以让人昏迷。”
安歌一拍自己的脑袋,“正是。”
“只是皇上很是精明,想要悄悄的接近他很是不易,而且他对我一直有所戒心,这次只能靠你了。”说着略有深意地看着安歌,安歌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犹豫了下还是道:“我的确可以做到。”
安歌又道:“只是,姬静姝这女子很是精明,而且对我防备之心日重,必须等她走开才可以。”
姬烨妤也知道安歌和姬静姝二人的关系向来不好,当下点点头,二人只能静待时机。
姬静姝替曹炟换好了药,站起身来走到火塘前拨弄着塘里的火,一边道:“皇上,等你的腿好了,我们便出阵去吧。”
曹煜嗯了声,却又道:“静姝,若有一天,我不再是皇帝,你还会这样待我吗?”
姬静姝微怔了下,笑着转头,“可是,您已经是皇帝了,并且永远都是皇帝。当然,皇上若硬要将我看成是个为了攀上权势而故意接着皇上的女子,那也没有什么,反正我的确与那样的女子一样是故意要接近皇上的,是为了爱皇上这个人,还是为了爱皇上的权,反正也无所谓了是不是?”
她虽是如此说话,语气里多少还是流露出一抹委屈,果然曹煜听了却颇为感动,“静姝,若真正儿是为着权势而来的女子,却不会像你这般说出这样的话来,朕相信你一定是为了爱情而来。”
姬静姝的脸上爬上一大团红晕,“皇上,静姝,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爱上皇上……只是当初,对皇上一见倾心,实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因此才想办法跟着皇后娘娘来到宫中。我知宫中尔虞我诈,非常恐怖,但这也挡不住我想见皇上的心,时值今日,皇上能这样看待静姝,静姝已经,很满足了,觉得付出多少,也都是值得的。”
曹炟唤道:“静姝,过来。”
姬静姝放下了手中的柴棍,到了曹煜的面前。
曹煜将她一把扯入怀里,再次吻了下她的唇……
姬静姝面色微红,如同饮了酒般可爱,曹煜笑道:“静姝,等回去后,朕就封你为贵妃!”
姬静姝唇角弯着一抹笑容,“皇上,那时的事,还是到了那时再说吧,我去给皇上采药。”
说着她连忙爬了起来,一溜烟地往前面树丛里跑去。
姬烨妤见状,暗自记住了姬静姝所去的方向,而安歌终于向她道:“皇后娘娘,我去了。”
皇后点点头,“你要小心。”
安歌嗯了声,便从树丛里走出来,大摇大摆地走向曹煜。
曹煜本来坐在那里擦拭手中的匕首,感觉到有人接近,抬起头就看到了安歌,一时间停止的擦拭匕首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安歌。
安歌走的不紧不慢,却非常稳当,到了曹煜的面前便施了礼,“安歌参见皇上。”
曹煜神色淡然,“起来吧。”
安歌起身,道:“见皇上一切安好,安歌便放心了。之前还一直担忧皇上的伤情。”
“你看起来却不大好。”曹炟注意到了安歌苍白的脸。
安歌笑笑说:“那日与皇上失散后,就到处寻找皇上,可是因为迷路,一直再没有找回原路。今日能够在此见到皇上,实在是意外加侥幸。”
“你不是女风水师吗?你会迷路?”曹煜显然不信她的说辞,他觉得定是安歌故意将他弃在那里。
安歌于是又道:“在这样的大阵中,又有谁敢称是风水师?皇上,我之前见到了淳于光和八王爷,你看就连八王爷这样的人,也需要淳于光这样的人物才敢入阵来呢。”
“老八也来了?”曹煜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安歌嗯了声,又道:“八王爷的确是来了,还有,我见到了潘姑娘。”
安歌的话终于吊起了皇帝的好奇心,不由自主地问道:“她现在有没有替曹炟找到那君山之门?”
“潘姑娘被况离抓起来了呢!”
安歌说到这里,又不再说了。
然而皇帝从她的话里已然得到了许多的信息,沉吟片刻,呵呵冷笑道:“朕就说,这次朕入此阵中,绝不会孤独的。况离居然抓了潘玉儿?这真是令人意外,好意外……”
安歌将手里的木瓜拿出来,悄悄地将瓜蒂去掉。
安歌又向皇帝接近了些,“皇上,潘玉儿是淳于光的弟子呢!安歌被他师徒二人拦住,差点被要了命。若非当年的术界大师黑熊出来救了我,恐怕我现在已经死在他们师徒二人的手中。”
皇帝哦了声,“他们为何要杀你?”
“这些事,我便是不知道,所以才来请教皇上的呀。”
“这样啊,朕可以帮你分析一下。”
其实这根本没有什么好分析的,潘玉儿想杀安歌之心非这一日才有,宫中风水师本来淳于光师徒独大,来了个安歌打破了这样的格局。所以淳于光想杀安歌也在情理之中,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安歌似乎与平日不同,她在他的面前稍微地流露出一些小女子情态,倒让皇帝想起了沈婥。
曾经的沈婥受到委屈的时候,也曾在他的面前这样柔柔弱弱地告状,同时又满面茫然地求爱怜。
这是只有他可以看到的沈婥。
“那潘玉儿现在如何?”曹煜果然还是有些关心潘玉儿的。
“皇上,听说潘玉儿和敬和皇妃长得一样,是否因为此原因,您也有些喜欢潘姑娘呢?”
“朕喜欢谁,还轮不到你来管。”曹煜皱了皱眉头。
安歌连忙嗑下头去,“是,安歌逾越了。”
再抬头时,唇却对在木瓜之上,对着皇帝轻轻一吹。
就见到一股轻烟直扑曹煜面门。
事情发展的太快,在这样的距离内,曹煜无法立刻闭气,顿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安,安歌,你——你想怎么样?”他挣扎着不倒下。
安歌从他的手中,拿过他的匕首在自己的手中把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只是不说话。
曹煜最后的意识,便是看到安歌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他。
他的脑海里蓦然出现沈婥的影子……
婥儿……
第241章 秘密不能永远被没埋
另一方面,姬静姝也已经回转,但尚未看清前面发生何事,便觉得后颈被狠狠地击了下,她倒在了地上。
姬烨妤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姬静姝,眼神略微有些冷。
手中锋芒乍现,忽然往她的肚子上捅了一下紧。
姬静姝的身体抖动了下,便彻底不动了。
姬烨妤拿出帕子擦擦并没有沾染上血迹的手,然后扔了帕子,缓步来到安歌的面前,安歌早已经将那木瓜堵了孔扔在一边,看着昏倒的皇帝无从下手,“皇后娘娘,那龙形图竟真的是在他的胸前吗?”
姬烨妤抓住曹煜的衣裳,猛地一扯,随着嘶啦声曹煜的胸膛露了出来,果见在胸膛的中心,小麦色的肌肤之上,有大约拳头大小的一片刺青,上面的图案很是纷繁复杂,乍然看去,倒像是变了形态的花花草草纠缠在一起,根本不会想到这便龙形图残片。
他为着此事居然将后宫闲置,也颇不值得,除了皇后,谁能想到这东西就是龙形图残片呀。
姬烨妤手中又有锋芒一闪,竟然是鱼线尽头的小刀片,看起来锋利异常,“歌儿,你若是害怕,就转过脸去,待我将这块皮剥下来,我们就走。”
安歌于是转过了脸雠。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刹那间,安歌的脑海里忽然想起很多从前的事情,与曹煜的初遇,与曹煜在三年的时间里,共同度过的那些一致对外的日子,还有那个无情的雨夜……
虽然通过摄魂壁,知道曹煜杀她,是有原因的。但她还是无法有一丁点的原谅他。
让她死可以,可是他不必告诉她残忍的真相。
若是她莫名其妙的死了,就算是成了鬼魂,也会感谢上苍让她与他相遇,感谢这段爱情。
可惜他没有这样做,他让她在临死前,心都碎成了齑粉……
安歌忽然道:“我来!”
皇后姬烨妤刚刚要刺入的刀片便停住了,回眸看着她,“歌儿,你说什么?”
“我说我来取这龙形图残片。”安歌坚定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图,又道:“我不知皇后娘娘为何这样做,但是皇上与你毕竟是夫妻,将来的事情如何发展谁都不知道,经过刚才与皇上的对话,他已然知道是我要害他,那么这件事便也由我来做吧,一切也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皇后娘娘没有必要也卷入进来。”
姬烨妤默默地看了她片刻,忽然道:“歌儿,这样的你,让我有点陌生了。不过我很高兴你变成这样,你至少有勇气反击了。”
说完她将手里的刀片递给了安歌。
这次,却是姬烨妤背转了身,替安歌放风。
其实在刀片触到曹煜的皮肤的时候,安歌忽然有一种***,就是干脆杀死这个男人。
但这次她却用自己的理智控制住了自己,或许曹煜还有活下来的理由,至少曹煣没死,曹煜就不能死。若是任凭着曹煣胜利,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安歌的刀片终于切入了他的肌肤,一串血珠冒出来,安歌对于手底下这待宰的羔羊,忽然不再惧怕了。
曹煜,你也不过如此,也有任人宰割的时候。
曾经,曹煜在她心目中竖立起来的令人恐惧的形象,忽然崩塌了。从此以后,她不再怕他。
……
安歌将曹煜胸前那块绘有龙形图的刺青完整地割下来,其实并没有用多少时间,等到一切就绪后,一直堵在安歌心头的莫名沉重的东西忽然被搬开来,曹煜,你欠我一世情,一条命,如今我割了你胸口的皮,算是扳回来一些。今日,就饶了你这条命,我要你活着,看你的王国如何异主,我要你活着,看你拥有的一切,如何破碎!
安歌心里如此想着,便站了起来,镇定地将手中的皮交给姬烨妤,“皇后娘娘,现在我们可以去君山之门了吗?”
“你手中有十五个残片,包括夏爵爷的,加上现在这一片,便有十六片,就是说还缺十六片,而据我所知,齐王爷手中只有十五个残片,这样一来,还缺一片,你猜,这最后一片,到底是在谁的手中呢?”
“我猜,不是在曹煣手中,便是在代弘文手中。”
姬烨妤道:“一定是在曹煣手中。代弘文一直困在此阵中,最近这半年才出来,而关于龙形图的争夺一直很剧烈,恐怕他虽然知道在谁的手中却无法夺来。歌儿,你这两天在摄魂壁上,有没有看到过代弘文?”
安歌摇摇头,“他似乎失踪了。”
姬烨妤却道:“此处我们谁都没有他熟悉这里,他甚至有可能知道摄魂殿的存在,他想躲起来轻而易举。”
安歌道:“可是不管他出现不出现,我们都应该去找剩余的十六个残片。”
姬烨妤点点头,“好吧,我们现在立刻去找曹炟。”
安歌本来以为姬烨妤能够从曹炟所在的地方回到摄魂殿内,想必一定会按照原路再返回洞中。谁知道从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到达曹炟所在的位置,殊不容易。首先那并不是一
条真正意义上的路,而是一条空中索道,而在通过索道的时候,还有很多暗箭射来,对于能够高来高去的人,此路的确有通过的可能性,但是对于安歌这样不会武功的人来说,实在太难。
正当安歌看着索道震惊发呆的时候,姬烨妤手中的鱼线已经非常灵巧地穿过了她腰带和衣襟,“歌儿,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去见曹炟,所以你不必怕,我一定会安全带你过去。”
安歌吸了口气,狠狠地点点头,其实这时候根本不是她信任不信任姬烨妤的问题,而是她有没有勇气的问题。
她知道,姬烨妤根本不会害她。
二人准备就绪,姬烨妤轻轻地一甩鱼线,鱼线便灵巧地穿过安歌的腰带和衣襟,将她很结实地绑捆了起来,接着见姬烨妤蓦然用力,安歌更觉得自己身体腾空,蓦然往地下空洞落去,而姬烨妤的另一只手已经抓到了索道的环上,二人一上一下,迅速地往索道尽头滑去,安歌身体腾空,如同在飞翔,抬头看着姬烨妤,只觉得她锦裳飘飘,惊人美丽……
忽然想道,任何一个男子看到这样的姬烨妤,都不能不爱的。
只是她是皇后,曹煜即是不爱她,这世间又有谁敢爱她呢?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就看到索道两旁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向姬烨妤射去,她一手抓着索道环,一手扯着鱼线,根本没有办法去抵挡那些箭矢,只能以惊人的反应能力去躲避那些箭矢,她在索道上腾挪翻滚,惊险万分,有些箭矢甚至就从她的鼻尖滑过,然而被她用鱼线扯着的安歌却稳当得很,只看到上方的姬烨妤如谪仙般腾起落下或者从索道这边穿到那边,她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反而觉得微风拂面,可以看到脚下山川河道的走向,如同赏景般舒适。
虽然只过了须臾,却仿佛已经过去一个世纪,他们终于到了索道的尽头,姬烨妤就着索道腾空而起,先将安歌扯上来稳稳地落在平地上,她自个也才落下。
“歌儿,你还好吧?”她一落下就先问安歌的情况。
安歌忙道:“我很好,反而是你,有没有受伤?”
“当然没有。”姬烨妤说着话,轻笑着道:“我们走吧,就是顺着这个山洞进入。”
安歌点点头,先往洞中而去。
姬烨妤的脚步略微慢了一下,待安歌走到前面一点,她反手到背后,狠狠地拍断后背上的一只箭矢,面色微白,发现安歌回头看她,她立刻露出了笑容,“歌儿别怕,有我在这里护着你,你会没事的。而且这一路之上的机关早在之前就被代弘文破坏掉了,所以没事的。”
安歌倒不是因为此事才回头的,她知道姬烨妤会保护她,有危险的话绝不会让她在前面。
她只是有些担忧她,在为觉得她面色很是不好。
但是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发现她衣饰干净,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人却很精神地站在那里,她略微放心了些,道:“皇后娘娘,若是累了,我们可以先休息一下。”
“不必了,你心里怎么肯呢?你总归还是要急着见齐王的。”
她对安歌太了解,这时干脆牵了她的手,“走,我们得快点儿。”
山洞里的确没有机关,但也没有光。
之后的这一段路上,安歌只靠着姬烨妤的牵引,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依旧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什么叫做伸手不见五指,她总算领教到了。不过始终能够感觉到姬烨妤手心里的温度,所以她走的并不是很惶然。
忽然听得姬烨妤:“歌儿,我不能继续送你往前了。”
安歌听得一怔,“为何?”
“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歌儿,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答应我?”
安歌停住了脚步,向着黑暗中姬烨妤所在的方向看过去,“皇后娘娘,您若有差遣,安歌会尽力而为。”
“歌儿,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姬烨妤说着,一只手轻轻地抚了下安歌的头发,声音略微谙哑低沉,又像是沉静夜里的耳语,“歌儿,其实我曾经见到过杨公,就是曾经敬和皇妃的师父杨筠松,在他得知我在寻找我的小姐妹时,他曾经告诉我,只要在今年的这个时候,来到阵中,就能见到她。”
安歌怔了下,“那你在摄魂壁前那么久,你有见到她吗?”
好半晌,姬烨妤才道:“没有,恐我这一去,再无人能够找到她,有些秘密会永远被埋没。所以有件事想要拜托于你,就是帮我继续找到她,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忘记了她,请你还是要帮我找到她。”
安歌很郑重地道:“皇后娘娘的期望我从来都放在心上,只是能够得到的线索实在有线,不过她的八字我已经牢牢记在心里了,总有一天会找到她的。”
姬烨妤忽然拥住了安歌,“歌儿,你只消记得这件事就好了,如果你能够顺利进入君山之门,要记得,什么江山图于你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因为那不但不能保护你,反而给你带
来灾难,至于宝藏,更没有必要。
人这一生,富贵荣华是最最虚无的,但是那只虎符,请你一定要拿在自己的手中。那只虎符,从现在开始,是属于你的,你要努力保住它才好,将来若有幸找到我的那位姐妹,便请将虎符转交于她,并让她去虎符中所指的地方寻找一个人,那个人会告诉她所有事。”
安歌嗯了声,“即是皇后娘娘如此说了,我必做到。那么,从皇上那里得来的虎符,并没有什么用?”
“虎符当然是有用的,只是你从他那里得来的,并不是我们要寻找的。”姬烨妤终于放开了她,声音却是越发地低沉下去,“我本不该让你独自涉险,但是没有办法,我有很多事没有来得及做,也没有做好……”
姬烨妤的声音越发苦涩,“歌儿,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记起,小时候,我与你在安平郡的事情?”
“或许有一天,会记得起来……”
---题外话---亲们,据说这里可以写题外话,我在这里试试,亲们能看到这些字吗?
第242章 宛城遗事
姬烨妤轻轻地拧了下她的脸蛋,“不知道为什么,我倒忽然希望你不要再记起。歌儿,我走了。”她轻轻地将她的身子扳转了一个方向,“往前走,别回头。”
安歌的手中一空,她连忙往面前的黑暗抓了下,企图抓到点什么,然而姬烨妤似乎已经退到她的身后,她害怕弄错方向,硬是不敢回头紧。
口中只唤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只听到她往原路返回的脚步声,很快,便连脚步声也听不到了。
……
安歌在黑暗中站了片刻,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咬咬牙,继续往前走去。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前方出现一点亮光,如同刺穿黑暗的利剑,让安歌的心忽然雀跃了下。
不必再担心方向错误,她寻着那亮光而去,一路非常顺利,很快就到达了这黑暗山洞的尽头,再想要往前走时,才发现这山洞的尽头居然是一截断涯,断涯的下面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空洞,看着有些眼熟,正是在摄魂殿内看到过的情景,当时曹炟和曹煣在这里对恃。
然而此时此刻,这里很清静,即没有曹煣,也没有曹炟,甚至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就似乎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人。
她向曹炟之前所在的那个位置看去,石台还在雠。
她继续往四周观察,发现自己所在的断涯并不是死路,只是比别处高些出来而已,只要往右通过这窄窄的路,就可以达到一个很大的斜坡,她可以顺着斜坡洞到空洞里去。
说做就做,立刻将自己紧贴在石壁之上,一点点地把身体挪过去,至斜坡后,眼睛一闭,便滑了下去。
最后她滚倒在斜坡的下面,幸好人并没有受伤。
爬起来后,缓缓地向石台而去,也直到这时,才确定这里的确便是在摄魂壁看到过的地方,地上还残留着一些血迹,显然是之前曹炟和曹煣等人打斗留下来的,安歌的心蓦然间就紧崩了起来,难道是自己来晚了?曹炟已经……
她不敢再往下猜测,继续到了石台之上,低首看时,只见石台内果然有具水晶棺,奇怪的是,里头空空如也,本来应该装着沈婥的尸体,如今为何沈婥的尸体不见了?
数个疑问涌上心头,她再往四周看,只觉得空洞庞大无比,而且每个方向都有数道不知道深浅的门,只要她踏错了,很可能很久都找不回此地,也有可能与曹炟他们背道而驰。她只好拿出自己的卜算工具及罗盘,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可以准确地找到他们的位置。
然而几次钵甩下去,每次所得的方向都不同,于是她采取了更笨的办法,利用罗盘及术算,去算凶位。
哪里是凶位,哪里就易出血光,而曹炟如今的运势低下,说不定就在凶位上。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轻轻地呻吟声……
安歌蓦然抬眸,却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人。
“安,安歌……”这是一个女子极虚弱的声音。
“是谁在这里?”安歌站了起来,往四周寻找。
“我,我在这里,你的左边……”
安歌扭头往左边看去,只见那里也有三个黑洞洞的石门,但是石门似乎只是雕出来的一般,周围依旧是空阔的石洞,如果往这个方向走,可以选择从石洞里通过,也可以选择忽略石洞从旁通过。安歌渐渐地接近石洞,里头黑黝黝的,并且似乎有阴风吹过来,安歌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继续问道:“是谁,谁在那里?”
“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那声音果然是从中间一个石洞中传出来的。
安歌微怔了下,这声音确实有些熟啊,想到这里,她更加提高了紧惕,“潘姑娘?”
“安歌,你知道,你为什么卜不出正确的方向吗?”
潘玉儿一直想杀她,安歌是知道这点的,是以不再往前走了,只道:“为什么?”
“因为这里已经接近了帝君陵墓,每个帝君被葬入这里的时候,都会请风水师和机关数术师在这里布置一番。因此这里充满了各类风水师和数术师布置的机关,彼此影响,彼此排斥又彼此融合,因此就算你能力再强,也强不过这几百年间,它们相互形成的气场,是以你根本卜算不出正确的方向。”潘玉儿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因为每个方向都是对的,又每个方向都是不对的。”
安歌哦了声,“那么,潘姑娘所在的方向,对是不对呢?”
“我的方向对不对,又有什么重要?安歌,一直以来,我都很痛恨你,因为我觉得你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出于女子的直觉,我觉得你可能成为我与齐王之间的障碍,但是事实上,你我之间并无多大怨仇,你说是也不是?”
安歌不知道她为何忽然如此说道理了,只是道:“你不该欺骗他,你知道齐王这样的男子对于女子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虽对我无意,我却对他有情,看到你利用他对沈婥的感情而欺骗他,我早已经将你视之为敌人,所以
你对我的敌意我也接受,此刻就算我们放下成见,也不可能成为朋友,所以你不必与我套近乎,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安歌,你如此坦白,反而让我汗颜。”
安歌努力想要看清洞里的情形,然而最终只是觉得有个黑黑的影子在里头,让她觉得颇有些怪异。
“潘姑娘,里头黑,为何不出来说话?”
潘玉儿道:“安歌,我知道曹炟在哪里。”
安歌的心微微一跳,听得潘玉儿又接着道:“我这里还有一片龙形图残片。”
安歌没想到潘玉儿手中居然也有一片龙形图残片,大为意外,然而不知道为何,此时她是信潘玉儿的。
“你一定有条件,才肯把这些东西给我。”安歌道。
“我既然亮出底牌,自是有些东西要与你交换的。”
“请说。”
潘玉儿道:“安歌,你莫急,你要知道,在此间齐聚的男子,没有一个是好惹的,没有谁那么容易败,没有谁那么容易赢,要搭上性命的,无非是我们这些被利用的棋子罢了。事到如今,我知道自己是再也不可能出此阵的了,所以是有件事要拜托你。”
安歌哦了声,“既然是交易,我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
“那是自然。”潘玉儿道。
安歌把手往自己的腰上摸去,那里还挂着两只毒烟木瓜,心里只暗忖,谁会与她做生意?只消得将她迷晕,搜了她身上的东西走便罢了。
没想到潘玉儿却道:“安歌,你最好还是不要有那些小动作,你虽看不到我,我却将你看得清清楚楚,那毒烟木瓜我在黑熊的手里看到过,也知道它的效用。看来,你没有诚心诚意想与我做交易,你连,齐王的下落也不在乎了吗?”
“我自是会找到他,你若有什么过分的条件,我是不会答应的。”安歌有些尴尬,毕竟自己的小心思被人察觉。
潘玉儿说到这里,又道:“于你来说,或许并不是过分的要求,我们曾经是敌人,但我们现在说不定有了共同的目标。安歌,我要你替我杀了我,让淳于光和况离的所有期待都落空。”
“杀了你?”
“是的,这是第一件你要答应我的事。”
“还有第二件吗?”
“第二件就是,在杀死她之前,请代我试出齐王爷的真心,我要知道,齐王爷有没有真的爱过我,还是从头至尾,我单纯就是一颗可悲的棋子。”
“我可不会随便杀人的,虽然我很讨厌你。”
“介时,你便会与我一样,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别问了,若是你肯信我这一次,便走进来。”
“对不起,我信不过你。”
安歌站在洞口,努力地往里头看着,然而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只手伸了出来,白白嫩嫩,指若春葱,指上还戴着一颗华丽的宝石,手心里放着一真破布似的东西,潘玉儿又道:“这是龙形图残片之一,是我从那曹煣那里得来的,现在送给你。”
安歌伸手将那块布取了过来仔细查看,果然就是龙形图残片之一。
然而她依旧在犹豫,谁知道进了洞会发生什么?说不定这就是个陷井呢?
却听得潘玉儿又道:“安歌,你之所以不信我,是因为你从开始就认为我是个骗子,是个坏人。事实上,你又如何能明白我的想法和处境?”
“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冒充沈婥?”
“沈婥,哈哈哈哈……这一生,世上若不是有一个沈婥,若我没有拥有与她一样的脸,我的生活该是怎么样?或许我应该感谢她,是她让我的生活更加的精彩,然而,我亦是极度痛恨她,若不是她,我何至于沦落到如此的地步?跟在淳于光的身边,我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就好像每时每刻都生活在地狱里。”
“可是沈婥并没有对不起你。”
“可是因为她,我几乎失去了一切!”
石洞里的潘玉儿,语气忽然变得非常激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愿意听吗?”
“愿意,凡是与沈婥有关的一切,我都有兴趣知道。”
潘玉儿似乎怔忡了片刻,这才道:“劝你不要对她太感兴趣了,她是个不祥的女人。”
安歌愣了下,不由苦笑起来。
潘玉儿又道:“其实事情非常的简单。事情发生在三年多以前,那时候沈婥已经跟在曹煜的身边,一心一意的助他。那时候宛城忽然遭遇六月飞雪,庄稼大部分都被冻死,百姓的生活本来就艰难,经过这场灾难,更是冻饿交加,没有办法继续生存下去,我的爷爷奶奶都在那场灾难中饿死,而我的父母及兄弟姐妹,也都面临死亡的边缘……”
当初宛城饿孚遍地的凄惨情境,如今潘玉儿想起来,依然寒到骨头里。连
她的声音都微微地颤抖起来,“就在大家绝望的时候,曹煜携着沈婥来了……百姓间有传闻,说沈婥乃是杨公最得意的弟子,乃是下山寻找真龙的,她所帮助的人,将必然成为将来的新君。”
说起宛城,安歌其实也有些印象了。
还记得沈婥与曹煜进入宛城时,只见家家户户屋门紧闭,路上堆满积雪,六月的天气里寒风阵阵,有时候风吹开了积雪,便能看到积雪里原有冻死之人,尸首无人拾收,就那样埋在六月的寒雪里。
推开虚掩的房门,有时候便能看到一家人皆冻饿而死在屋内。在沈婥的生命中,宛城事件在她的内心烙下了非常深的烙印。
不但是因为宛城遭遇六月飞雪,更因为当她与曹煜将粮食和御寒衣物带过来的时候,宛城的百姓全部都静默地跪在道路的两旁。
没有人说出感谢的话,然而所有随行人员都知道,宛城百姓感谢他们的到来。在大灾大难之前,人的生命变得那样脆弱,然而人的力量又那样的强大,比如曹煜,通过自己的力量,去拯救濒临崩溃,充满死亡气息的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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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多看了一眼
如今的宛城,该已经是欣欣向荣,经济一片大好了。
可是安歌想来想去,却并不记得在宛城,有见过潘玉儿这样的人物。
听得潘玉儿继续道:“当时沈婥与还是四殿下的曹煜进入宛城送粮送物,百姓夹道下跪的时候,我不该偷偷地抬头,向他们看一眼。只是多看了这一眼,便使我的命运改写。”
潘玉儿接下来所说的内容,实在是让安歌感到意外的。
话说当时,宛城百姓皆恭敬下跪,皆不抬头,以示完全的服务与尊重。按照邾国规定,只有皇帝经过的时候,才会有此重礼,但是四殿下和沈婥得到了这样的重礼,但是在这些恭敬的人群中,也有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抬眼向曹炟和沈婥观看的紧。
这些人中便有潘玉儿,她抬起了头,正好看到曹煜掀开了马车的帘幕,示意沈婥往外面看。
潘玉儿先是看到那俊逸非凡的四殿下,只觉得一颗心像被谁狠捏了下般,怦怦怦狂跳,从未见过如此出色优秀的男子。然后就看到了沈婥,她偏过头对着四殿下露出纯净的笑容,那一刻潘玉儿愣住了,因为虽然只看了这一眼,她就发觉这个沈婥,与她潘玉儿,居然有着同样的容貌雠。
在潘玉儿看向曹煜和沈婥的时候,亦有一个人看到了她,那人便是八王爷曹煣。
一直以来,曹煣因与齐王曹炟的关系过好,而被四殿下刻意疏远,这次来宛城,也是配角,甚至都没有人提起八王爷曹煣也来了。
曹煣看到了潘玉儿的脸,他眸子里的震惊表露无疑,潘玉儿发觉到曹煣盯着她看,赶紧低下了头。
饶是如此,该来的一切还是来了。
在沈婥与曹煜被百姓爱戴着,那么高高在上,被称诵着的时候,潘玉儿却捂着饿得痛的肚子,一步一步地挨着往破败的家里走去,她要找出一条布袋,然后去派米的地方领米。当时她的心里头频频在想着一件事,自己与沈婥有着一样的脸,为何命运却如何不同?
为何她是施舍者,而她却只能接受施舍呢?上天既然如此不公,为何却让她和她有着一样的脸呢?
想着想着,便没有回家,家里已经穷到连一把铜镜都没有,她去了南街道的古井处,此时所有人都排队去领米领衣物了,只有她爬在井口,借着倒影,痴痴地看着自己的脸。也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倒影中多了一个人影。
她蓦然一惊,回过头来,便看到了之前在队伍中,骑在马上盯着她看的那位少年。
少年着装华丽,眉目如画,高贵耀眼的如同天上最亮的星星。
此时,他一双桃花般的笑眼里,盛满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你想拥有沈婥拥有的一切吗?”
她愣愣地看着他,虽然觉得这不可能,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你和她有着一样的容貌,她有的,你也应该有,你定是如此想。”少年仿佛已经洞悉了她所有的心思。
她的神色渐渐地扭屈,眸光渐渐地疯狂,因为深藏在内心里的绝望和委屈,使她红了眼睛,泪水如同决堤的河水直泄而下。
“对,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我和她长得一样,但我们的生活却如同天下地下?为什么?”
“因为她比你幸运,只要你愿意努力,你也可以向她一般高高在上。”
“真,真的吗?”
“我只问你一句,若是我能够让你得到沈婥所得到的一切,你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吗?”少年语声缓缓,却透着极度的危险和诱惑。
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有些事可能不会那样的简单。
然而她实在无法拒绝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若她错过这次机会,那么她有可能在灾情过后就嫁给隔壁卖猪肉的阿三,一辈子和满身都是肉腥味儿的阿三睡觉,她最大的福利将是阿三把卖剩了的猪肉拿回来,她做起来二人一起吃。或者是,有余钱的时候在赶集的时候买上一盒廉价的香粉。
她的人生,最最最高的高度,也仅此而已。但是若她答应了眼前这个少年,那么她得到的,便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她将得到和沈婥一样,灿烂的人生。
这样一想,她终于不再犹豫,坚定地对少年说:“我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我都愿意!”
少年伸出了手,笑笑地说:“那么,跟我走吧。”
潘玉儿没有问他,他要带她去哪里,她甚至没有回头,多看那个破败的家一眼。
她原本,被她抛下的一切,她不必回头观瞻。
可是两天后,她被少年带回了她原本的家,那里已经被鲜血染满,她的爹,她的娘,她的另外五个兄弟姐妹,没有在雪灾里饿死冻死,却在得到了粮食和衣物准备过好日子的时候,被杀死在自己的家里。
少年说:“你要记得,因为沈婥,你失去了你的家人。”
少年说:“从现在开始,你要恨沈婥,世上若没有沈婥,那么留在四殿下
身边的,可能就是你。”
少年说:“从现在开始,你的目标,就是取代沈婥的人生。”
少年说……
少年还说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她只看到满眼的鲜血,曾经与她共患难的家人,相依为命的家人,他们个个都写得很惨,他们的血在白的雪里更加触目惊心,她捂着脸跪下去,眼泪从指缝里溢出来。
后来,她知道了,这个少年便是甚得皇帝看重的八王爷。
再后来的事情,其实安歌大概也猜了出来。
曹煣杀了潘玉儿的家人,最后放火烧尸,又利用自己的权力将潘玉儿家完全消籍,完成毁尸灭迹之后,他把潘玉儿悄悄地带回了安阳,交给淳于光悉心教导几年,便是想要她在关键的时候,走出来扰乱所有人的视线,以求达到改变格局的目的。
后来,沈婥死去,潘玉儿顺理成章地出现。
她出来的恰到好处……
直到曹煣得知了,曹炟带着沈婥入君山大阵,方知自己的计策失败。也就是在那时候,潘玉儿成为了弃子。
曹煣觉得她没本事,没本事迷惑曹炟,反而使曹炟将计就计,摆了他八王爷一道。
曹煣于是将她弃于阵中不顾。
……
潘玉儿说到这里时,语气低沉冰冷,仿若这世上之事,她已在这短短的几日里都看透。
而她之后的遭遇,其实安歌在摄魂壁上也看到一些。
她只是疑惑,潘玉儿是如何从况离和淳于光的手中逃出,到了这个黑洞中。
听了她的讲述,她反而更加的疑惑,“这么说,你应该更恨八王爷才对,为何你却让我替你杀害淳于光师徒呢?”
“你斗不过八王爷,让你去杀他,只不过是让你送死而已。我虽然心有不甘,可是当初亦是我告诉他,无论付出任何的代价都愿意,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我输了,是我自己的选择。
但是,正是有了淳于光和况离这样的人物,没有底线的残忍,甘当八王爷的爪牙,才将我害成如此模样!我恨他们!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永远也达不成自己的目的,当他们没用的时候,八王爷自然也会如同弃我一样,弃了他们!他们的下场,不会比我好!”
潘玉儿似乎越说越生气,而安歌终于从她的语气里听出真实,一个人在愤怒和恨的时候,不会撒谎。
再说,无论黑洞内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她是必须要跟随着她去的,因为她已经卜不出正确的方向,只能赌一把,赌潘玉儿真的知道曹炟的下落。
安歌缓声道:“杀淳于光师徒,以我的能力,只怕一时办不到。”
潘玉儿冷笑了一声……
二人就此僵持。
安歌只怕如此耽误下去,事情又有所变化,只终道:“但是只怕这次以后,我与他们只能为敌,再也不可能成为朋友,或许有一天,我杀死了他们,或许有一天,他们杀死了我,我可以答应你,若是我可以杀死他们,在他们死的时候,必会告诉他们,我是为你潘玉儿报仇的。”
潘玉儿微微地叹了声,“也只能如此了,毕竟那二人也非善类,以你的能力,想杀他们的确很难。”
“那么,第二件事,你一定要帮我办到。我要你杀了我,我要知道,曹炟是否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真心。”
安歌虽然不知道如何做到,“杀了她”,试探曹炟真心。
但是想来她是有她的深意,现在只求能够早点找到曹炟,为了那十五个残片,亦是为了曹炟的生命。
安歌点点头,“我会做到。”
那只白白嫩嫩春葱儿般的手再次从黑洞里伸了出来,“那么,跟我走吧。”
安歌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冰凉……
心莫心惊了下,然后一步踏入了黑洞中。
此黑洞与之前皇后姬烨妤带着她走的黑洞一样,又有所不一样,那条黑洞虽黑,却并不阴冷,而且因为有姬烨妤的陪伴,并不觉得过于害怕。但是进入此石洞之后,她的心始终紧紧地提着,不但是因为洞里阴风阵阵,而且不知为何,总觉得有股血腥味儿萦绕不去。
而牵着她的那只潘玉儿的手,一直都很冰凉,似乎这世上,再也没人能捂热她的手了。
二人都沉默着,就这么静静地往前走。
有那么一刹那,安歌甚至觉得,这黑暗没有尽头,他们将一直在这样的黑暗走下去。
直到看到前面的亮光,她才略微的安心了些。
“为什么选择我帮你?”
“安歌,你知道我为何视你为大敌吗?因为在这几年,我所见的都是鬼,只有你与齐王不同,你们都是人,我自觉斗不过你。也是你们让我觉得,我是重新回到了人间。如今我是不敢再见齐王的了,想来,他也不一定想要见我,是以,只能求你帮我了。你是人,自然是有人的弱点,不像鬼,鬼为了自己的目标,摒掉了自己
所有的弱点。”
她说安歌和齐王说成是人,却把他们之外的人,都说成是鬼。
这个说法,至少证明潘玉儿其实也是清醒的,并不似之前表现出那样的糊涂,只是有时候,清醒并不是好事。
因为就算是彻底清醒的人,也不能真正的,完全的撑握自己的命运。
这样的情况下,不若糊里糊涂往前走。
说着话,潘玉儿已经顿住了脚步。
她从怀里拿出罗盘和卦钵,盘腿坐了下来,“安歌,我会送你去到曹炟的身边,但是你一定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否则的话,我立刻放下断龙石,介时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便也罢了。”
原来出口虽然就在前方,但是通往曹炟身边的路,却并不在前方,而是在这个石洞里。
潘玉儿说着,已经将卦钵以诀推到半空,同时手中的罗盘迅速转动,安歌只觉得潘玉儿手中诀法甚是奇怪,但又因为只能大略看到个黑黑的影子,是以并不能真正的清楚她是如何捏诀的,反正片刻之后,安歌只觉得自己脚下忽然起了一股旋风,吹起她的裙角,她刚要问句什么。
脚下一空,青石板后撤,她已经掉到了一个黑暗所在。
同时又有一人落在她的身边,鼻端的血腥味很是浓郁,原来是潘玉儿也下来了。
安歌刚要说话,潘玉儿已经在她的耳边轻语,“别说话,看外面。”
安歌往外面看去,一眼看到了曹炟。
他与她之间,他与她之间,似乎就隔着一面薄薄的透明的墙壁。
潘玉儿又道:“你知道这是哪里?”
安歌往四周打量,虽然能够看到外面的情景,但这里其实依旧很黑暗,只觉得四壁狭窄,与潘玉儿缩在这狭小的位置,已然有些气闷。
第244章 沉水
“看起来倒像是个棺材。”
潘玉儿道:“你说对了。”
潘玉儿将往旁边挪了挪,悉悉索索下,似乎是将什么东西扯了过来,接着传来吹火折子的声音……
“安歌,你且看这是谁?”
火折子亮了起来,借着火折子的微光,她看到了眼前的女子雠。
她闭着眼睛,但却一身白裳,手中还握着串奇怪的串珠。
“潘姑娘,这不是你吗?紧”
“她不是潘玉儿,我才是。”
接着这女子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
只见这颗脑袋血肉糊糊的,没有头发,没有面皮,红色的肉裸露出来,看起来如同一个从脖颈往上,都被扒了皮的鬼魂,然而那双冰冷的双眼和依旧在说话的嘴唇,都在显示她是个活着的人。
“安歌,这世上只有你会觉得,这张脸是潘玉儿,别人看了,只会觉得这个女子就是沈婥,沈婥要在这里,真正的复活了。”
安歌已然被她的模样吓得快要窒息,脑海里忽然出现在摄魂壁上看到的景象。
那时候,似乎曹煣和况离要将潘玉儿带走,说是她这张脸还有用。
而秦越人也说过,在奇门术数中,似乎有一个奇诡的换脸术。
想到这里,她立刻明白,潘玉儿为何那样的恨淳于光和况离了,很明显,这换脸术非这二人不可完成。
安歌的手轻抚上面前这女子的脸,这张脸真是个祸害,闯出了多少祸呀。
“潘姑娘,若她不是潘玉儿,她又是谁?你的脸,又怎么回事?”
想到眼前这个血肉模糊被扒掉一层皮的人,牵着她的手通过了石洞,她就毛骨悚然,而且也明白了那淡淡的血腥味来源何处。
“她是曹煣的人,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在一处水发升棺的地方,再过一会儿,沈婥的尸体将通过这里沉入到地下深海中,按照齐王爷的话,从此以后谁也再找不回她,谁也不能再欺负她。他当真是对她好,就算明明知道,她再也不可能感受到他为她做的一切。”
潘玉儿说到这里,语气涩然,“我虽然有着与她一样的脸,但我已经知道,不可能取代她,我只想知道,我在齐王爷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占到一点点位置?”
安歌有点发愣地看着眼前闭着眼的女子,她拥有着沈婥的容貌,不知是死是活。
潘玉儿似乎知道她心头的疑惑,又道:“她没死,只是曹煣打算利用沈婥沉海之机,将她从这里推出去,推到齐王爷的面前,如果不能扰乱齐王爷的心神,至少也可以击溃他的思绪,介时八王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安歌透过这透明,看着外面的曹炟,他立在那里很久了,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潘玉儿又道:“他们觉得我不听话,不会完全根据他们所说的做事,所以又找了一个更听话的女子来配合他们。安歌,这女子若是被顺利推出去,那么她就是沈婥,因为真正的沈婥将在她被推出去的时候沉入深海,她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她就是沈婥。”
安歌忽然明白她的意思了,道:“你让我杀的,就是她?”
潘玉儿点头,“没错,难道你想,再出现一个沈婥,再次让齐王爷陷入在痛苦中吗?她穿着这身衣裳与我是相同的,想必齐王爷还不知,我已经被淳于光和况离扒了脸上的皮,变成如此模样……所以用她,必能探出他对我是否有真感情。但是,只要他对这个拥有着沈婥容貌的女子动半分感情,只怕就会陷入到曹煣的陷井……安歌,所以在试探出齐王爷是否对我有感情之后,你就要下狠手杀了她才好。”
安歌再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心里头忽然出现一抹怪异的恐惧,不管她是如何拥有了曾经沈婥的容貌,但此时此刻,她分明就是沈婥,安歌要杀她,就如同要杀自己。
这时候,外面的曹炟忽然有了动作,他俯身抱起了什么,转过身来时,安歌终于看清楚,他抱着的,分明就是沈婥的尸体。
虽然她的尸体一直在水晶棺中,但毕竟已经这么久了,所以此时那具尸体看起来,已经完全就是一具已经失去生命多时的恐怖尸体,她脸上的皮肤泛着淡青色,口唇微张。
曹炟扯下身上的黑色大氅,将她的尸体轻轻地裹住。
然后似乎是走上了台阶……
接着听到一声水花,他看不见她了。
接着她和潘玉儿所在棺材底下发出咕咕的水声,棺材蓦然上升,耳旁听得潘玉儿道:“坏了,齐王爷并不是要将沈婥独自沉入地下深海,他自个也跳下去了!”
安歌的心微微一沉,猛地站了起来,棺盖已经打开,他们此时是在一个平台之上。
安歌看到平台之下就是一汪非常大的泉,泉水缓缓上升,将这里积成了一个大约上百米的碧水泉池,而泉池内似乎还有些气泡冒出来,安歌抹了把脸上的水,顾不得棺中的潘玉儿和那个不知道是谁装扮的沈婥,一头扎进
了泉池中,因为泉水清澈,她看到了正在下沉的曹炟和沈婥。
他们二人正往泉池更深处沉去,那里黑洞洞的仿若没有底。
安歌水性不好,但这时候居然忘记了这所有的危险,像一条视死如归的鱼,直冲着曹炟而去,然后一把扯住了曹炟的衣袖。
曹炟本来已经放松了身体,打算就这么与沈婥一起沉下去。
忽然被人扯住,也是惊了下,睁开眼睛发现是安歌后,他有些不耐烦地想要将她甩开,然而安歌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袖,神情痛苦惶急,一直对他摇着头。曹炟无奈,蓦然发功振开了她,水的浮力渐大,她想要再去追他,却已经不可能了,她怎么都下不去。
就在这时候,头上忽然出现一片阴影。
安歌抬头一看,却是“沈婥”被一个头部血肉模糊的怪物扯着下了水,不用问便知这怪物正是潘玉儿,而“沈婥”原本便是曹煣给曹炟设下的陷井。
潘玉儿将沈婥扯入水中,目标很明确,就是让曹炟看到沈婥,并且能够因此而放弃与沈婥尸体沉入地下深海中的念头。
然而并没有,曹炟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就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与沈婥的尸体沉到更深更深。
潘玉儿心头涩然,直到此时方才确定,曹炟对她根本无情,他爱的始终只有沈婥一人。
这样的男子,的确很伤她的心,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不忍他死去。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在“沈婥”的颈后狠拍一掌,使原本差点被水淹醒的“沈婥”彻底晕了过去,然后她将自己与“沈婥”用衣带缚在一起,使“沈婥”达到石头的效果。二人的重量果然下降的极快,再加上潘玉儿用力往下扎,带着“沈婥”像一条恐怖的鱼,越过安歌的身边,直往水下而去。
很快就到了曹炟的身边,潘玉儿二话不说,立刻到了更下面的地方。她本身亦是有些功夫的,这时候双掌推着曹炟的脚底,硬将他的身体推得往上而来。
待曹炟发觉不对后,一只手已经被安歌牢牢抓住。
安歌此时已经觉得自己的肺快要爆炸了,想了赶紧上去。
内心里疯狂求生的念头给了她力量,再加上曹炟入水已久,这时候其实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也没有了力量,一时只能任凭安歌扯着他上升,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抓着沈婥的尸体的手。
当安歌吸到第一口空气的时候,肺疼的她差点儿晕过去。
又用力地将曹炟也扯了上来,曹炟已经晕了,手还紧握着沈婥的手,安歌只好把沈婥的尸体也扯上来。
深吸了两口气后,发现潘玉儿还没有来。
她立刻将头探入到碧泉中,只见潘玉儿其实也在快要上来的地方,只是缚在她腰上的“沈婥”忽然醒了,此时二人正在水里纠缠。大概潘玉儿的形象,让对方以为自己遇到了鬼,惊吓之下完全失去了理智,反而将二人纠缠到更深的地方。
安歌见状,立刻又跳入水中,想去助潘玉儿一臂之力。
就在这时候,看到潘玉儿蓦然拔出了腰间的刀,用力刺入到“沈婥”的胸口,“沈婥”捂着胸口惊愕痛苦地看着潘玉儿和随后赶来的安歌,她不再挣扎,放开了潘玉儿。
潘玉儿却不愿就此放过她,蓦然用刀划在那女子的脸边缘,手法灵活迅速,居然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生生地剥了那女子脸上的皮。
第245章 她死了,这一切才能平息
鲜血在水化韵染开来,挡住了安歌的部分视线。[txt全集下载]
安歌也被这一幕惊住了,一时间不敢再向下而去。
只见被剥掉了面皮的“沈婥”忽然又挣扎了两下,形容殊是可怖,接着便往水的黑洞里沉去。
而潘玉儿则狞笑着将那面皮贴在她自个的脸上,当然那是再也不可能贴合了,面皮奇诡地浮于表面,透过没有生命的面皮,安歌分明觉得潘玉儿收敛了笑容,目光怪异地向她看来。
安歌心里一惊,再也顾不上别的,立刻游返岸上,等她出来后,脑海里还浮现刚才潘玉儿和“沈婥”在水里的情景,一时间胃里翻腾,非常想吐。
再等了一会儿,潘玉儿并没有上来蹇。
而安歌,却再也没有勇气去水中看一眼,她到底如何了。
她低首看着曹炟,他面色苍白,全身湿透,意识全无,她爬在他的胸膛上听了听,幸好他有心跳,他还活着。
曾经的种种在她的脑海里迅速滑过,很多以前不理解的他的行为,此刻她忽然都理解了。原来从开始,他就打算与沈婥共同死去。若是当初,他没有把沈婥的尸体从宫中抢出来,他早已经随她而去了,他既然抢出了她,就要给她找一个好的去处,而他现在的选择是,与她一起去那个好去处。
安歌的脸上,水和泪混合在一起,她也不去擦,只是用力地想要扳开曹炟握着沈婥的那只手,然而好一会儿,她都扳不开。
最后安歌下了死力气,手脚并用,终于沈婥的手从曹炟的手中脱了出来。
安歌愣了下,盯盯地看着沈婥的尸体半晌,喃喃道:“沈婥,你活着是个糊涂人,死了也会害人。我看这地下深海不错,的确是很适合你,你便去吧,去深海里,那里再也没有人打扰你了。”
她搬来一块大青石绑在沈婥的尸体上,打算将她的尸体沉入到碧泉深处去。
就在她要将沈婥的尸体推下去的时候,忽然听得一人道:“慢着!”
安歌扭过头来,就看到了曹煜。
他胸口被安歌割掉了一块皮,虽然没有危及生命,却也是相当的疼痛,因此他面色苍白,手捂胸口,连走路也走的脚步沉重。【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搜索800】
安歌紧惕喝道:“你别过来!”
“安歌,你别冲动,朕不会将你怎么样。”
他说到这里,便扶着石壁靠在那里,额头上冷汗淋淋。
“安歌,沈婥的尸体,不能扔下去。”
“为何?难道皇上还是想找一个特别特别险恶的地方,将她葬下去吗?让她这一生就算变成鬼,也要受折磨吗?”
“朕自然是不想她受到伤害,可是她无法理解朕的心。”
安歌冷笑了声。
曹煜又道:“你知道,朕为何一直在找沈婥的尸体吗?为何要将她葬在使她不能做乱的地方?”
安歌笑道:“想来你是怕极了她,皇上如此待她,只怕她死了不会放过皇上。”
曹煜摇摇头,“朕自是愧对于她,但朕即是天子,又怎会怕鬼怪?只是,她身上有个秘密,朕本来是想着让这个秘密随着她的逝去而埋没,但是没想到,曹炟抢走了她的尸体,让她将这个秘密带了出去,你可知,若这个秘密被公之于众,只怕国将大乱,百姓再也无法安居乐业了。”
安歌疑惑不解,“她只是个死人,她能带出什么样的秘密?”
“那个秘密,就在她的后背。”
安歌冷笑了声,“皇上你又在故弄玄虚了。”
“安歌你从来都不信朕。你知道,这里为何没有别的人吗?”
安歌也有些疑惑,这时道:“难道是皇上,将他们全部杀死了?”
“他们都活着,不过也要活不长了。淳于光和况离,已经带着朕的好八弟去君山之门了。”
安歌微微一怔,“他们找到了全部的龙形图残片?”
“那是他们自己认为的,朕早在进入阵中时,就制作了数张龙形图残片,现在他们认为自己找到了全部的残片,按照地图上所画的,去所谓的君山之门了。你应该能够想象到,他们去了后,该是如何的下场。”
“你布好了陷井,在那里等他们?曹煜,你果然阴险。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跟沈婥更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与沈婥有很大的关系,如果朕猜的不错,你手中应该握有大部分的龙形图残片,来自于皇后和夏炚,这二人对人言听计从,不忍你失望,定会将这些东西赠予你。而曹煣手里的一个残片,也应该已经到了你的手中,所以现在,龙形图的残片实际上已经全部聚于此处。”
安歌点点头,“既然皇上都查得这么清楚了,这时候是否要杀了我呢?”
“况离和淳于光已然背判朕,这世上,除了你——安歌,再无人能够按照地图上所示,带朕去找君山之门,所以朕不会杀你,还会好好的保护你。”
“为何你觉得我会帮你?
tang”安歌笑笑地看着他道:“皇上一定记得,是我割掉了你胸口的龙形图残片,皇上不会大度到忘了这件事。”
“你以为,朕胸口的,便是龙形图残片吗?你认为,这么一个有可能会使我的国家崩溃的东西,朕会刺在自己的身体上吗?若是这样的话,朕岂不是太傻了,而且将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了别人的手中。”
安歌的瞳孔微缩,“假的?”
“自然是假的,君山之门要么不得开启,若要开启,当然是朕亲自来开启,里头的东西自也都属于朕。”
“可惜,如果你身上的残片是假的,这龙形图终是缺了一块。”
“朕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最重要的一块残片,其实是在沈婥的身上。”
安歌微感错愕,接着笑道:“不可能。”
“这件事,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因为那张图刻在她的背后,因为除了朕和将图刻在她身上的人,从未有别的男子看过她的身体,是以这是个极秘密的事情。原本她死了,只要将她好好的葬了,这图就会随着她的尸体的腐烂而腐烂,可惜的是,朕没有护好她的尸体。。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开启这君山之门,结束我朝几百年来的为君者的恐惧,因为这君山之门,我朝数代皇帝都惶惶不可终日,因为传说,开启君山之门,便会失去半壁江山,甚至是整个江山。朕不知道这世上有几个龙形图,朕不想这样的恶梦继续下去,这次,定要结束这件事,况且,这里头的宝藏的确能解朕的燃眉之急。”
安歌看了看沈婥的尸体,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为了验证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她将沈婥的尸体翻转过去,使她爬在泉池边。
“你,转过去。”
曹煜果然转了过去。
安歌用匕首割开沈婥后背的衣裳,渐渐地,背心里一个如同鸡蛋大小的图案出现在眼前,虽然尸首已经有腐烂的迹象,不过刺青时所用的药水应该很特殊,所以这图案依旧相当的清楚。
“这图案,是谁,刺上去的……”
“当初,她在燕苍山学艺,她虽然下山助我父皇阻三子夺谪之事,不过她一定不知道,她的师父杨公乃是当初邾国开国时的燕门之后。燕氏一直都想将先祖曾经许诺给他们的半壁江山拿回,此心从未死过。”
这个秘密,安歌已经听说过了,但从未想到会与三子夺谪之事扯上关系。
听得曹煜又道:“是以,朕的皇妃,虽是朕最爱的女子,朕却不得不杀她,因她是燕氏一族夺取江山的棋子。而那个预言,说沈婥选中的男子,便是真龙天子,也不过是为燕氏一族夺取江山而设下的铺垫,因为那个能夺取半壁江山的龙形图最重要的一块地图,就刻在她的身上。
她选中的男子,至少能够坐拥半壁江山,而将她如同朱砂痣般捧在手心里的男子,才有可能获得她的芳心。因此,所谓的手握朱砂的男子,其实就是深爱沈婥的男子,沈婥就是他手中的朱砂痣。”
经过曹煜这么一说,安歌忽然明白了什么,但又道:“当初,沈婥下山,杨公的确有叮嘱,她的良人便是真龙天子。而这龙形图残片不过是杨公给自己的弟子的嫁妆,若是皇上好好待她,或许如今便没有这君山一役的杀戮。”
“安歌,你是女子,你还是太天真。也低估了世人对权力的欲~望,当初若不是朕从中干预,完全采取主动,使沈婥无法与自己的师父联系,完全获得了她的信任,你认为,她会老老实实的顺从朕吗?
沈婥不知自己是棋子,只会遵从师命去寻找劳什子真正的真龙天子!介时天下依旧大乱!只有她死,一切才能平息!”
第246章 血灵成熟
安歌听闻这番话,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
若是师父杨公真的是为她好,为何要将那龙形图残片纹在她的背后?她从不知自己的背上有刺青。
这是为何?
曹煜道:“安歌,事到如今,我们必须开启君山之门,它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只有开启了它,才能结束这一切。”
曹煜说着转过身来,发现安歌面色苍白,目光怔然,不由微愣了下,“安姑娘……”
“转过去!否则我立刻把她的尸体推入池中!雠”
曹煜马上转了身。
“安歌,你冷静些。”
安歌看着眼前的沈婥的尸体,这是她,这又不是她,她原本是佐君奇女子,她应该是最有资格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的女子,可是如今,她的尸体也能造成杀戮,她实在已经没有存在的理由。
若她不存在,齐王爷也不会没了求生的意志。
想到这里,她从曹炟身上解下一只匕首,匕首出鞘,锋利的光芒刺伤了她的眼,她不由自主地微微偏头。目光再次落在沈婥的尸体上,不再犹豫,稳稳地刺下去,因为尸体失去生机过久,匕首割在皮肤上就有一种仿若割在皮革上的感觉,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具尸体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了,虽然它曾经承载她的灵魂,那么活生生地站在风口浪尖过。
但是现在,它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饶是如此,在匕首刺破皮肤的时候,她依旧感觉到了疼痛,就好像那匕首刺在她现在的身体上,就好像她正在残忍地自杀。
终于,她将那块刺青完整地割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候,曹炟蓦然醒来,一睁眼便看到安歌正在破坏沈婥的尸体,掌风立刻扫了过来,安歌的匕首则及时触到沈婥的脖颈处,禀然看着曹炟。
曹炟的掌风在即将扫到安歌时,蓦然停了下来。
袍袖因为极度的忍耐在微微地颤抖,“安歌!你想干什么?!”
“把另外的十五个龙形图残片交出来!否则,我将她碎尸万段!”
曹煜此时自然也已经转过了身,看到了这一切,不知为何竟被安歌的目光震慑住,一时并没有异动,只静静地观察情况。
曹炟咬牙道:“好,我交给你,但是你得把沈婥还给我!”
安歌冷笑道:“这不过是一具死尸而已……”
安歌的话还没有说完,曹炟已经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布袋子,蓦然往空中一洒,十五个龙形图残片皆被甩到半空,若按照一般的人,定是要抬头看这十五个残片,从而松懈于眼前之事,然而安歌的匕首一直抵在沈婥的脖颈上,目光冷静地穿过这些碎片盯着曹炟。
曹炟也盯着安歌,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他从来没有看懂过安歌。原本以为她不过是个从安平郡出来的小丫头,机缘巧合才会遇到这些事,但是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安歌看着他的目光,让他似曾相识,很久,很久之前,似乎也有人,这样冷静地看着他。
安歌这时道:“曹煜,把这些龙形图残片捡起来,请辩别它的真假。”
曹煜神色极度不自然地走过来,现在,在安歌和曹炟的眼里,哪有将他当成皇帝,战争倒似乎是安歌和曹炟之间的,他却成了个跑龙套的。
不过曹煜并不计较这事,立刻弯腰捡拾龙形图残片。
待全部捡起来,一一验证过,向安歌点点头,“这的确是龙形图残片。”
安歌的目光深深地落在曹炟的脸上,透着冰冷和残忍。
曹炟意识到什么不对,忙道:“安歌,你想干什么?”
“齐王爷,沈婥已经死了,彻底的死掉了!她再也不会复活,不信你看!”
她蓦然举起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入去,匕首没入到沈婥的尸体内,曹炟只觉得脑子轰然一响,脑袋里像有什么东西猛地刺入。眼前也一黑,差点就跌倒在地,然而安歌的动作还没有结束,她疯了似的一刀刀狠狠刺入到沈婥的尸体内,转眼间她就将沈婥刺的像个破碎的娃娃,她甚至毁了她的脸。
曹炟因为突如其来的极度痛苦而无法动作,好不容易脑中那疼痛过去,他才奋力举掌向安歌拍来。
安歌当然躲不开,生生地挨了他一掌。
噗——
喷了口鲜血出来,然而她并没有后退,而是红着眼睛继续用匕首割着沈婥的头颅。
曹炟因为伤情,这时本来力气不汲,打了安歌一掌后,安歌没有倒下,他却单膝跪地,再也无力起来。
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歌割下了沈婥的头颅,然后掏出火折子,将那头颅点燃,皮肤和干燥的油脂见火即着,转眼变成一只火球,安歌潇洒地将那着火的头颅扔到一边的空地,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着已经崩溃吐血,却无力反抗的曹炟道:“你看清楚了?她死了,她已经死了,现在,我连她的尸体也毁了!这世上,再没有沈婥了!”
说着,
她将沈婥残破的躯体一脚踢到泉池里去,曹炟本能地往泉池里栽去,似乎要追着沈婥的躯体而去。
安歌哈地一声冷笑,“听说人的灵魂是装在脑袋里,曹炟,你是不想要沈婥的脑袋了吗?”
曹炟犹疑了下,回头看向沈婥着火的头颅。
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居然已经烧得剩余一点残骨了呢!
曹炟蓦然将目光落在安歌的身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保护着的沈婥,最后会被安歌如此的对待。
连在一旁的曹煜也都看呆了,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
曹炟忽然捂住了胸口,一缕血迹由唇角溢出,俊眉紧紧是蹙在一起,眼角的泪水缓缓流下来。
“婥儿……”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绝望。
之后,便蓦然跌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一时间,洞里很是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曹煜拿出帕子,将沈婥的头颅残渣包起来,往泉池而来。
安歌的眼眸微动,终于也有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神情却是淡漠冷厉,“站住,曹煜,若你敢害我与齐王,那么你这生都将打不开君山之门,而在我手里的这些龙形图残片,我也会毁去。”
“没有你,朕是没有办法找到君山之门的。而曹炟,就算朕不杀他,他也已经废了,朕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只是,沈婥毕竟曾经是朕的皇妃,朕希望她至少不会头体分开,朕只是想将这头颅残骸也扔进泉池。”
安歌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冷冷地看了他两秒,才从他手中夺过那帕子,“不用,想必她不愿最后送她一程的是你。”
她走到泉池边,将帕子打开,将头颅的残骸倒进泉池里,却将曹煜的帕子扔回到曹煜的面前。
泉池的水波纹很快就平静下来。
安歌似乎看到了沈婥的面容,她如同刚刚下山时的模样,眼里带着纯真的笑容。
安歌冲着那幻影笑了笑,心里却是与曾经的自己,彻底的决别。
*
熊熊的火光,将黑暗的山洞照出大半的光亮。
安歌坐在火堆旁,面色青白。
曹煜坐在她的对面,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在她的身上,看到他曾经熟识的那个影子,然而她们又是完全不同的。
其实今日之事,曹煜的心绪也是复杂万分。
他实在没有想到,曾经倾心帮助他,深爱过他的女子,最后居然落得个尸骨分离,被人鞭尸的下场。
安歌感觉到他的目光,却视若不见。
她看着不远处昏睡着的曹炟,眼底都是让人摸不透的悲哀和冷漠。
“安歌,你有没有想过,君山之后,会如何?”曹煜问道。
安歌想过,但她不想深想这个问题。
人生在世,变幻无常,每一秒都有可能出现脱离常轨的事。
她又何必多想?
她站了起来,走到山壁前,仰着小脸对空气道:“秦神医,你能看到我们吗?今夜已经是最后一夜了。秦神医一定能够找到我们所在的地方吧?请秦神医快点过来。”
在她说话的这一刻,背后忽然有东西突起,并且那东西还诡异地在她的衣服下行动。
这一幕看在曹煜的眼里,不由惊了一跳,“安姑娘!”
随着唤声他走过来拔出了短刀,想将那东西给挑出来。
安歌连忙转过来,将那东西护在背后,“曹煜,你不要过来!”
“可是有东西在你的衣服里!这洞里阴湿,恐怕是毒虫!”
“不用你管!回到你的位置!”
“安歌——”
“走开!”
因为血灵在皮肤下游走,使她异常痛苦,又怕最后被人破坏,前功尽弃,因此崩溃地让曹煜离她远一点。
曹煜自然已经看出她的不对劲儿,这时哪肯退开,只道:“安歌,朕可以帮你,你告诉朕,如何才能帮你?”
“不需要你帮!你走开!你什么都不做,就是帮我了!”
安歌生怕他将她体内的血灵给挖了出来……
因此不断地后退,再后退……
曹煜只好不再往前走,“安歌,你冷静点,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说着,他往后退去。
安歌心神一松,体内的痛苦却又愈发明显了,她滚倒在地,如同野兽般嘶吼着,而血灵似乎也非常的焦躁,越发活动的频繁,曹煜只见有个东西在安歌的皮肤下,一会儿到了这里,一会儿又到了那里,情形非常可怖和诡异。
曹煜并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只见此情此景依旧使他有些毛骨悚然。
见到安歌如此痛苦,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某个地方,也在狠狠地疼痛。他捂了下自己的胸口,
心想必是被割伤的胸口在疼。
再过须臾,安歌惨叫了声,口角流血,躺在地上全身痛苦颤抖。
曹煜再也顾不得其他,跑过去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安歌,你怎么样?我立刻将它拿出来!”
“不,不能……不,不能产生让它死的念头……血灵,你一定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这时候她的痛苦,真的是想要立刻解脱,立刻将血灵挖出来,扔在地上狠狠地踩几脚,以报这段时间它让她如此痛苦的仇。
但是不能!它是唯一能够救曹炟的灵药!
安歌觉得自己眼前发黑,已然要支撑不住……
向曹煜叮嘱道:“千万不要将它,挖出来……”
“为什么?”曹煜不解。
“若没有它,曹炟,就,就没救了……我求你,一定不要在将它挖出来,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安歌说到这里,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曹煜看着晕倒在自己怀里的安歌,想到她晕倒时所说的话,又看了看曹炟,下巴的线条不由地硬了下。原来她受这种罪,就是为了救曹炟?这种救人的方法倒是闻所未闻,她刚才又提到了秦越人,只怕真的被秦越人治好了曹炟呢?
想到这里,他将安歌安顿在火堆旁的这个温暖所在,来到了曹炟的面前,如今曹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若是在此刻杀了他,谁也不能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
手,缓缓地伸出去。
终于,搭在了曹炟的脖颈上,只消得他再轻轻一用力,就能扭断曹炟的脖颈,他就会无声无息的死去。
“五弟,对不起了,你从小便体弱多病,所爱之病又早已经死去,死,也是你所向往的,对你来说亦是解脱,不如让我来帮你吧。”
就在他的手上渐渐用力,要置曹炟于死地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喝道:“皇上,不可杀了齐王!”
曹炟的手微顿一下,转身看着来人。
阴影中走出一个人影,身形不算很高,有点肖瘦,看起来是个老人,直至离火近了,才看出是秦越人。
“秦越人,你没有资格跟朕这么说话。”
“秦越人参见皇上。”他拜了下去,发现曹煜的手依旧握在曹炟的脖子上,神色不由自主地越发凝重。
“皇上,您一定猜到,齐王并不是独自入阵的,就算他想独自入阵,但是一直跟随着他的人必不放心他。比如老儿我,一直以来便是齐王殿下人。我虽然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人在等待着齐王,但是我却知道,若齐王死在这里,只怕这里的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
“秦越人,你威胁朕?”
“皇上,在这个阵中,死一个王爷没什么,死一个皇帝同样没什么,皇帝若死了,只会引起新一轮的争权夺利,谁又会在乎他是怎么死的?”
他的话似乎说到了点子上,曹煜的手微缩了下,“你觉得,你有能力杀了朕?”
“若皇上放过齐王殿下,老儿自然不会与皇上硬拼,也不是皇上的对手。若是皇上杀了齐王殿下,老儿必全力为齐王殿下报仇,老儿会救人当然也会杀人,再加上在这样的风水大阵中,皇上未必就是老儿的对手,况且,在阵外,还有很多人在等着齐王回去。”
“你——”曹煜恨恨地抿了下唇,终于不甘心地将自己的手从曹煜的脖子上挪开,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领,笑道:“秦神医其实你误会了,朕根本无意杀了五弟,他已经是个废人了,朕只是来试探一下,他是否还活着。”
“老儿代齐王谢皇上不杀之恩。”
没想到曹煜却又道:“你别谢得太早,朕可以不杀他,但朕可以杀了你。”
“皇上更不能杀了老儿我,皇上如今亦是身受重伤,要知胸前可不是别处,被割到那么大一块皮,焉能无事?若没有老儿我,皇上只怕走不出此阵。”
曹煜微怔了下,其实他的确有些辛苦。
特别是在秦越人这么说了后,他更感觉到胸口疼痛,那种痛甚至让他忍不住要叫出声来。
曹煜捂着胸口往前踉跄了一步,坐在石台之上。
“你们这些小人,看到朕虎落平阳,就个个都跟朕谈条件!当真以为朕是好欺负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