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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皇妃,暴君的女人全文阅读

作者:慕容梓婧     天机皇妃,暴君的女人txt下载     天机皇妃,暴君的女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4.救命之恩

    ……

    想起那时候的情景,曹煜只觉得自己冰冷的心,似乎被一点暖暖的,却是又令人心酸的阳光,照入到黑暗里,让他想哭,让他想把一切返回到从前,亦让他不能自已那心痛的感觉,如同破了一个大洞,汩汩的鲜血流淌,听得到那流淌的声音,如此震耳欲聋。

    他蓦然将潘玉儿扯到怀里,直接吻上她的唇。

    “唔——”潘玉儿挣扎了下,便不再挣扎了。

    只觉得曹煜的吻热烈而霸道,强烈的男子气息令潘玉儿心神荡漾,她竟然无法拒绝。然而就在她渐渐地迷失在他的吻中,主动迎合地抱紧了他,配合他的时候,他却蓦然推开了她,震惊地看着她,最终逃也似的出了牢房謦。

    潘玉儿倒不介意,微笑地坐了下来,看看自己修长的手指甲,指甲上的胭脂还没有退去,有层淡粉色的光泽。

    …凡…

    曹煜从牢房里匆匆地出来,迎面撞上的居然是姬烨妤,大概从未哪些狼狈过,曹煜显出几分不自然,在姬烨妤给他请过安后,他道:“皇后深夜至此有何事?”

    姬烨妤其实也有几分尴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曹煜,脑子里迅速地转着圈,答道:“妾身是为玉儿姑娘而来,她到底是齐王喜欢的女子,妾身总怕她在天牢里受了罪,届时若齐王顺利归来,我们无法还给齐王一个好好的玉儿姑娘。”

    “皇后思虑的极是,不过朕刚才已经探过了,她很好。”

    “既然如此,却是妾身多事了。”姬烨妤道。

    “倒也巧,朕有些事正想与皇后好好聊聊,既然在此遇上,不如就边走边聊好了。”

    “妾身遵命。”

    借着路边的宫灯,曹煜打量着这位皇后,二人有夫妻之名,然一直以来无夫妻之实,此时见她打扮的高贵华丽,肌肤细腻而五观端正深刻,颇有些特别的气质,暗中想到,皇后相貌却也不弱于婥儿,只可惜我曹煜无福,这生必要负这两个人儿。

    皇后当然不知道曹煜因为潘玉儿,勾起从前的回忆,此时居然想着这等事,只忐忑不安地等待他发话。

    好在曹煜很快就又恢复了常态,淡然道:“皇后,再过些日子,便是科考,最近城内似乎流传有考题泄露,你父亲这次已经被朕定为考官,你对这次的事情怎么看?”

    皇后微笑道:“科考乃是家国大事,为邾国甄选人才,妾身虽是皇后,到底也是女子,一个后宫尚且有些搞不定,哪会对这等大事有些什么想法。我父亲曾经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妾身是偷懒惯了,皇上这一问,妾身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呢。”

    “你父亲身上考官,考题泄露乃是大事,若是被确定他有卖考题之嫌,今次只怕你父亲要惹上大麻烦了。”

    “是吗?”皇后淡淡地应了声,似乎对于姬刚即将大难临头之事,没有任何的感觉。

    “你似乎并不担心你的父亲。”曹煜道。

    “皇上是希望妾身为父亲求情吗?只是罪名即未定下,此时求情反而做实了他的罪名。皇上,圣人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如今我是您的女人,您便有什么决定妾身也只有支持,所以皇上只管以家国为重,不必考虑妾身的意见和想法。”

    “皇后,你真是善解人意。”

    曹煜如此说着,语气却有些冰冷。

    这样的皇后让他感觉不到对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倒像是木雕石刻的,她的一切都在正轨上,没有丝毫逾越之处,她不犯错,没有破绽,看似软绵绵如一团白棉花,实际上周围却如钳了铁铜,将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让人无从下手。

    曹煜这段时间几次试探皇后,都是这样的结果,不由自主地很是郁闷。在即将到达长信宫的时候,曹煜忽然道:“皇后,你心里应该清楚,当初朕为何将你立为皇后,不顾你父亲的反对,推掉了小蝶这个人选。”

    往事历历,皇后似乎陷入回忆,半晌却摇摇头道:“承蒙皇上厚爱,妾身与小蝶相比,即没有小蝶漂亮,也没有她有才气,况且我只是姬家的养女,皇上当初选择小蝶是对的,也没有必要为了妾身而得罪一位重臣。”

    “皇后此话差矣,朕之所以立你为皇后,乃是因为你的亲生父亲陈留王曾经救过朕,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想必皇后一定是不知情的。”

    皇后哦了声,似乎微略意外,“此事妾身当真不知。当初陈留王府遭劫,妾身只有五六岁年龄,就算爹爹曾经告诉过我,大概我也是记不住的。”

    曹煜微微一笑,“那朕告诉你听。”

    二人进入了长信宫,因为自皇后入住长信宫,皇帝鲜有夜晚来到宫里的时候,因此宫人们乍见皇帝过来,都有些讶异,当下忙碌起来,一会功夫,竟是不等皇后吩咐,已经置办了一桌酒菜,连酒都贴心地端了上来。

    这份殷勤倒像是皇后早有准备似的,使她颇为尴尬。而曹煜走到哪里都会获得这样的照顾,因此倒没有发觉异样,只执了酒杯喝干,道:“此酒甚

    好。”

    借着淡淡的酒意,曹煜才讲述了如下一个故事。

    当年曹煜大概八岁过点,正是粉雕玉琢极为可爱的年龄,因为母亲并不是十分受宠,他的地位在众皇子中也不是特别引人注目。只是不知为何那张小脸儿倒是长得极美,每次宫宴的时候,免不了被一些人围在中间品头论足,特别是当初正得宠的嬉妃,总是喜欢将他抓到面前来,狠狠地拧他的脸蛋儿。

    看似非常亲蜜,实际上每次被她拧过后,脸上的红印好几天都不消。

    但是嬉妃是八皇子的娘亲,当时的八皇子曹煣刚刚两岁,话都说不清楚几个,却与曹项格外亲热,每日爬到曹项的腿上撒娇打闹,曹项极疼爱这个儿子,嬉妃母凭子贵,有时候就算在后宫里有逾越之举,也不会被曹项责罚,一来二去,众人对这个嬉妃都越发地忌惮。

    曹煜虽也颇得宠,怎耐其母罗氏因为个性等原因很不得曹项喜欢,若不是平时为人低调紧慎,只怕早已经进入冷宫。

    即使如此,在后宫里也只是唯唯诺诺,勉强立足而已,眼见自己的儿子被嬉妃欺负,她是半点办法也无。

    而大一点的几个皇子都惯会察言观色,有时候合起来欺负曹煜是常有的事情,那次宫宴之上,几个大点的皇子得了嬉妃的暗中授意,又来欺负曹煜,曹煜发觉后,立刻撒脚跑开,几个皇子追在后面,惹得嬉妃娇笑不已。

    曹煜最终被追到城楼之上,再无退路,眼见几个哥哥越逼越近,曹煜哇地哭了起来。

    其实曹煜小的时候很少哭,因为他总觉得,哭就是软弱。

    他的娘亲罗氏也总是对他说,男子汉大夫,流血不流泪这等话……所以那次曹煜忽然哭起来,乃是心中怕急,并充满绝望。他再也不想被人围住,当众殴打,再也不想被那些宫女娘娘来随便捏他的脸蛋,小小年龄已然知道自己的尊严不存,刹那间,产生了极端的想法。

    边哭边爬上城楼栏杆,再向众人看了眼,就跳了下去。

    他这一下将所有人都惊呆了,连嬉妃都吓得脸色苍白,虽然拧拧他的脸蛋可以,可他毕竟也是入了册的皇子,若是真就这么死了,嬉妃也脱不了干系。

    曹煜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却见一个穿着银色凯甲红色皮风的男子腾空旋起,接住了半空的曹煜,又一个旋身稳稳当当地落地,曹煜大难不死,看向这男子,只见他面色白净,五观明朗俊逸,大约三十岁左右年龄,周身有着淡淡的书生气。

    他看着他道:“四殿下,没有伤着吧?下次可不能爬那么高玩了。”

    曹煜哪里是玩?是在寻死。

    不过这人没有说破,倒的确给了曹煜一个台阶下,曹煜到底还是个孩子,撇撇嘴便将头埋在这人的怀里抽泣起来。

    这人后来干脆抱着他,一起上殿见当时的皇帝曹项。

    但这人并没有多嘴,向皇帝说出曹煜所遭遇之事,只是表示很喜欢曹煜这位四殿下,还说看好这孩子,若将来他长大了,能看上自己的女儿,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如此一类的话。

    他的话使曹项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这个儿子,后来对这个儿子也格外看重了些,便也有这人的原因。

    后来,曹煜知道这个便是陈留王蔚迟风,而他所说的女儿,尚且还在襁褓中,由其夫人抱在怀里,他也大胆上前看了几眼,只觉得小不点圆圆的脸蛋很是可爱,看着看着不由就露出羞涩的笑容,心想陈留王人这么好这么厉害,将来我长大了,娶了她的女儿便是,便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185.大夫人好

    当然他心里头的小心思并没有告诉姬烨妤,此时只说,“从那时候起,朕就想,如果朕长大了,一定要娶陈留王之女为妻。”

    姬烨妤是真的不知道,陈留王与曹煜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儿往事,二人皆有些唏嘘凡。

    曹煜当年如何能想到,当他内心的想法成真后,却已经不是为了最初的那个目的。

    而姬烨妤更是今日才明白曹煜娶自己之原因,心头却只有淡淡的悲哀。

    二人相对无言,曹煜又淡笑道:“你果然与旁的女子不同,若是旁的女子,此时说不定会哭泣,说不定会笑,说不定会责怪朕亦说不定会感谢朕。毕竟只要处于皇后之位,陈留王一脉才算是保留了相当的地位。”

    姬烨妤的唇角浮过淡淡一抹苦笑,“陈留王之案——”

    “自然是要翻案的,实际上,现在朝臣也好,百姓也好,都认为当年陈留王之案,乃是我父皇犯下的很大的一个错误。只是如今,过去了这些年,证据难以搜寻,尚不能正式翻案入册。”

    姬烨妤点点头,“皇上若查到此案的罪魁祸首请一定告诉妾身。”

    曹煜道:“那是自然。想必,皇后也一直在找那个害得陈留王府大劫的元凶。”

    姬烨妤微微一惊,即刻恢复常态,“皇上说笑了,妾身一届女流能做什么?再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妾身即嫁给皇上,便应为家国为主,绝不会为了个人恩冤而不顾家国律法,妾身只是想求个明白罢了,也仅此而已。謦”

    “皇后,你放心,这件事迟早会水落石出。”

    二人饮酒至深夜,曹煜已是半醉,道:“今夜,朕宿在长信宫如何?”

    姬烨妤道:“妾身自是欢迎之至。”

    说着话,又给曹煜端上一杯酒,小指甲却不动声色地往酒中弹了下,一点淡淡的白色粉沫混入酒中。

    曹煜端了酒喝下去,只觉得眼皮沉重,视线也模糊起来。

    一会儿,便爬在桌上,睡了过去。

    此时夜风飒飒,吹起室内帐幔,又道:“却不知真正的蔚迟靖现在何处?皇上竟为了此原因而娶陈留王之女,却是我顶替了她的命运。”

    她语气冰冷,像是对着空气说话。

    却见一个身影从侧屋里走出来,跪在了姬烨妤的面前,“皇后娘娘,无论是您,还是蔚迟小姐,都有责任为陈留王一族的大劫找个公道。此时又何必纠结这些事呢?这血海深仇,是一定要报的。”

    “何麽麽,报仇了之后呢?”

    “只要报了仇,也不枉你这些年的辛苦。”

    姬烨妤听闻后,哈哈哈地长笑了起来,月光照在她身上,只觉得她一身衣裳起落间,香风四溢,头发也蓦然散了,眼角满是对这人世间的戏谑之色。

    末了,她抱起醉倒的曹煜,将他放到榻上去。

    何麽麽想要帮忙,却被她拂开,何麽麽道:“女子哪能搬动男子,你这做为若被有心人看到,只怕……”

    姬烨妤替曹煜盖好锦被,转身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昏灯的映照下,颇有些倾国倾城色,然而眼角眉稍却皆是冰冷与邪魅。

    “何麽麽,你走吧,别打扰本宫和皇上休息。”

    “是。”何麽麽只好退下。

    ……

    睡到半夜,安歌忽然大叫着惊醒。

    隔壁屋的夏炚听到动静,连忙敲响门,“歌儿,你怎么了?”

    安歌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披衣起身,打开门,只见夏炚神色紧张地立在门口,她有些歉疚地道:“不好意思,又吵醒了你。”

    “没事,倒是你……”夏炚拿自己的衣袖替安歌拭去额上的冷汗,“这几日你噩梦频频,是因为快要到达安平郡的原因吗?看来安平郡真的没有给你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让你这么的害怕。”

    是啊,明日就要到达安平郡了。

    反正也没有了睡意,二人干脆到了门口说说话。

    “可能这段日子太累了,总是梦到我的娘亲。”

    其实她不但梦到了安氏,还梦到了安歌……

    最近这些日子,有些陌生的画面和场景,交替出现在她的梦里,那似乎是曾经小安歌经历过的事情。

    似乎小安歌的记忆并未死去,只是封存在她的脑海深处,因为某种原因,现在被唤醒。

    有那么一刻,她会忽然想,小安歌的灵魂是不是也并没有了开躯体?

    她是想要回自己的身体吗?

    这个想法让安歌毛骨悚然,若真的如此,自己的灵魂又何去何从?

    从此在世间消失吗?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这种浓重的即将消失感,让她的心情很是沉重,心情越是沉重,越是经常梦到小安歌,梦到她从一个黑暗之处走来,一双眸子那么幽怨那么冰冷地看着她,向着她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

    <

    p>“歌儿,你别怕,有我在,他们不能将你怎么样的。”夏炚拍了拍她的肩,盯着她的双眼道,的确在一定的程度上让她安心了些。

    “我想,我应该好好的安葬我娘亲。”

    她能为小安歌做的事,大概就只有这一件了。

    或许小安歌就是因为担心娘亲,所以才频频出现在梦里呢?

    也或许是因为她当初没有周到的保护安氏的安全,因此心里极度愧疚,这种愧疚感使她常常梦到小安歌。安歌庆幸自己还能够理智的思考问题,又接着道:“这次我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杀了我娘亲!我要找出杀她的凶手!不管凶手藏在哪里,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夏炚微微一怔,终是道:“好,我帮你。”

    “谢谢你,夏炚。”

    ……第二日晌午时分,安歌和夏炚的马车终于到了安平郡,其实离开也没几个月,特别是安歌,在安平郡都没有呆熟,就离开了。但几时再回来,依然有着浓浓的熟悉感,竟真的如同回到家乡般,脑海里又想起自己初初醒来,从柳益手中夺梨子吃的情景,又想起自己与安氏在一起的种种情景,竟也心情复杂,忍不住眸中汪起一弘泪雾,怕被夏炚看到,眨眨眼迅速地隐去了。

    她当然不会忘记,这里除了安氏和可怜的小安歌,还有大夫人宓氏及姬成一家子。

    每次想起姬五小姐姬静姝,她的后脊背还是有些微微地发凉。

    所以,她必须得坚强。

    夏炚没有回郡府,而是直接将安歌送到了姬府,府内众人已经得知安歌今日到,是有一定的准备的,但并不是准备怎样的迎接她,而是都聚在厅中,神色凝重,目光冷漠。

    安歌在夏炚的陪伴下,进入大厅,先给大夫人施了一礼,“大夫人好。”

    也仅此而已,并没有给姬成施礼,也未与其他的兄弟姐妹打招呼,众人却也并不深究,姬成倒是先说了句,“夏爵爷也来了。”

    夏炚道:“来送歌儿。”

    姬成嗯了声,又向安歌道:“你从安阳回来,定是也带了那金书铁券吧?”

    安歌摇头,“那么重要的东西,自是不能随身带着的,况且姬大人办完这里的事后,还要回安阳辞官,待姬大人辞官后,此物定当交给姬大人。”

    众人听闻她将自己的爹爹称为“姬大人”,都不由地低声议论起来,大夫人宓氏竟也不纠结此事,安歌在安平郡的生存状态她是明白的,安歌对姬府有很大的冤气,不认爹爹她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这时道:“安歌,一切事宜已经准备好,你今日休息一下,明日就动工迁坟。”

    安歌点点头道:“感谢大夫人的安排。”

    这时辛氏又开口了,“姐姐说的太容易,这安歌没有带着金书铁券,如何就能够迁坟了?若是迁了,最终她却食言又该如何?与夏爵爷一路行来,说不定这金书铁券早已经许了别人,甚至已经到了别人的手中,我们到最后不过是白忙一场。”

    辛氏的话显然使众多人同意,姬静姝道:“大娘说的对,大夫人此次做决定未必过于爽快,应该让安歌拿出金书铁券,至少让大家都看一眼。”

    她称宓氏为大夫人,称辛氏为大娘,亲疏显而易见。

    宓氏听闻后,冷道:“说起来,安歌才到安阳没多久,就能得个金书铁券回来,静姝你去了的时间比她久,这次回来不但什么都没带回来,反而连宝禄都不认你了,说起来你也让人失望得很。”

    “是,静姝让大夫人失望了。”姬静姝语气倒还平静。

186.风儿回来了

    说到底姬静姝也是为辛氏说话,站在辛氏这边,辛氏虽心知她是拍她的马屁,这时却也承了她的好意,转尔向安歌道:“你为何一定要让你父亲辞官?你父亲若辞了官,谁能养活这一大家子?你这不是成心为难吗?”

    安歌笑笑,这辛氏总算说对了一句话凡。

    倒是姬成道:“你们都别争了,辞官之事我早已经办妥。”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已经盖了印的辞逞,“这都已经批下来了,歌儿,你自个瞧瞧,你老爹我现在已经平头百姓一个了。”

    安歌颇为诧异,将这辞逞拿在手里观察半晌,倒的确是有吏部的印章。

    让夏炚看,见他虽然也颇为惊奇,却肯定地向她点点头,证明此官逞为真。

    安歌这一下,反而有些为难起来,她本以为姬成这样的人,绝不会辞官的,他竟真的辞了。

    但说话不能不算数,她只好道:“好,只要将我母坟至姬府一族的陵园,再将她名份入册,我自会奉上金书铁券。”

    得了她的话,姬府众人总算放过了她。

    夏炚的意见是安歌最好能住到郡府去,但安歌说,从小到大,尚没有住进过姬府,今晚却要好好的感受一下謦。

    夏炚无奈,只好自己告辞了。

    安歌其实也只是替小安歌感受罢了,当年,小安歌被拦在府门外进不来,姬烨妤替她拿了木雕来送给姬成,那时候她小小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她一定想见见爹爹,也想进入这个院子与大家一起生活,想住在有爹爹的家里。

    只是,她至死也没有圆了这个梦想。

    安歌被安排在西厢一进不错的院子里,与姬如雪彼邻。

    晚上,姬如雪便来安歌这里串门子,虽是姐妹,但二人其实并没有见过几次,就算是见了也都是不欢而散。所以安歌也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维持着表面的礼貌罢了,姐妹二人坐了下来,聆风望月,乍然看去,倒颇见和谐之色。

    姬如雪喝了口茶道:“这安平郡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我从来都在安阳城。在我的心里,安平郡可能只有几间破屋子,几处小摊子,黄沙漫天,格外荒凉,却不知,此处如此幽静,山清水秀。我倒有些羡慕你们从小在这里长大。”

    安歌道:“那若是可以互换,你真的愿意在安平郡生活吗?”

    姬如雪微怔了下,接着捂着唇笑了起来,“七妹,你还真是……我只是谦虚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不识趣的揭穿呢?这安平郡虽然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点,当然还是不能与安阳相比的。”

    安歌的心里忽然冒出一句话,夏虫不与冰语。只觉得自己这位四姐,真是极度虚伪,却又真实的令人厌恶。

    当下她便不说话了,姬如雪似乎也觉得怪没趣的,又道:“七妹,我们离开安阳的时候,听说你正在与潘玉儿对阵,倒是没有想到,你可以赢了潘玉儿,皇上有再赏你什么吗?”

    “四姐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我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我只是觉得,皇上似乎对你格外的好。”

    安歌闷闷地道:“并没有。”

    姬如雪又道:“你到底是怎么讨好皇后娘娘的?我看着五妹也是极机灵的,与皇后娘娘相处的时间又久,到底为什么最后,反而是你拿下了皇后娘娘呢?”

    安歌知道她是想取经,想了想忽然想戏弄一下姬如雪,便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了,因为我知道皇后娘娘和皇上都有个爱好,就是很喜欢看‘打令’舞,只要学会了跳这舞,跳给他们看,自然他们就会很开心了。”

    “哈!打令舞?怎么可能啊?”姬如雪难以置信地低喊道。

    这打令舞是其实是坊间一个劝酒舞,在邾国,一般是由店内小二一手拿筷子,一手拿盘子,在店内酒店高峰期的时候,边以筷敲盘边说些趣话儿,其中不免会有些只有男人能听的段子,还边配以滑稽的舞蹈动作,很多动作是极度谄媚于酒客,让酒客心里舒服才行,总体来说,就是一个流行在坊间一个很低端却又流行的劝酒舞。

    姬如雪因此半信半疑,但见安歌说的笃定,心里头倒暗暗有些计较,似乎是觉得已经取得了真经,马上起身告辞了。

    第二日的迁坟仪式的确是很是郑重,其中有一段“捡骨”,请的是专门的捡骨人,将尸体用红布包起来,然后放在一樽崭新的棺材里,再吹罗打鼓送到姬家墓园里,所选择的位置果然也是在中间,在这一代掌权人姬成的墓左侧,这样一来,其实意喻安氏的地位甚至比大夫人宓氏和辛氏还要高了。

    安葬的过程一直都很正常,郡王爷夏炚也来了,算是给安氏很大的面子,安歌因为心头悲伤,未曾过多注意身边的人。

    一座新坟起于墓地中,墓碑上的立碑人也终于书上,“夫,姬成”这般的字样。

    安歌跪在新坟前,心头却没有半点的轻松。

    人已死,名份要来何用?

    <

    p>墓园里孤鸿寂寥,比不上生前多一分钟的陪伴和相爱。

    安歌默默地嗑了三个头,站了起来。却见除了唱经人,姬府中人多数已经离开,夏炚等在不远处,安歌走到了夏炚的身边,眸子里还是浓浓的抹不去的悲哀。夏炚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总算完成了这一个心愿,歌儿,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想太多了。”

    安歌点点头,又回头向新坟看去,只见坟前青烟袅袅,念经的青衣和尚似乎与青烟融为一体,一种怪异的感觉弥漫心头,安歌只觉得心上仿佛被缠了些乱麻般难受,不由自已地捂住了胸口,面色略有些苍白。

    “歌儿,不舒服吗?”夏炚问道。

    “只是忽然觉得心头烦恶,有很不好的预感。”

    “别胡思乱想了,一切都好,回去吧。”

    安歌再向新坟看去,似乎真的一切都是正常的模样,只是自己想多了。

    回到姬府,见姬如雪正在园子里走来走去地喊,“娘,你在哪里?”

    安歌起先没有注意,后来见姬欢也在四处寻找,便有些奇怪了。正要问他,姬欢反先问了出来,“七妹,你有没有看到我娘?”

    安歌摇头,“没有注意到。”

    “真是太奇怪了,我记得是与我们一起去的坟前,怎么回来就不见了呢?”

    夏炚道:“是否还在墓园?”

    姬欢一听,点头道:“有道理,说不定大家急急忙忙的回来,把她留在墓园了呢!我娘她胆子很小,现在她独自留在那里一定吓死了。”说到这里,连忙唤来姬如雪,又叫了几个小厮,一起去墓园寻找辛氏。

    姬静姝此时正在院中,听闻后便要求与他们同去,又道:“七妹是不能去的了,父亲大人正在等她一个交待呢。”姬静姝说着微微一笑,“七妹,那金书铁券看样子今日是一定要交出来的,否则以父亲大人的脾气,你说会不会再把你娘的坟给起出来?”

    姬静姝说完,便随在姬如雪和姬欢的后头一同出门了。

    安歌和夏炚来到厅中,果然见到姬成居中而坐,明显已经等了安歌好一会儿。见她进来,姬成道:“夏爵爷在此正好,当初便是当着夏爵爷的面许下这诺言,歌儿,我已经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宝禄的事情是你自己放弃处理的,你娘亲我也照你的意思迁入到祖坟了,官也辞了,现在是不是该交出金书铁券了?”

    安歌正要告诉他,等回到安阳再给他,却见到夏炚忽然取出一物,递给她,“歌儿,金书铁券我已经替你保存了这些日子,该是还给你的时候了。”

    安歌将这东西接过来,一时有些疑惑,却见夏炚肯定地向她点点头,她咬咬唇,将此券打开,惊讶地发现此券与皇帝赏给自己的那份一模一样,便是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区别。

    虽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此时的确能够解了她的困境。

    她双手将此金书铁券送到姬成的面前,“姬大人,谢谢你为我娘亲所做的这一切,此券奉上。”

    姬成将此券拿在手中看了两眼,满意地嗯了声,“歌儿,虽然你还是不肯叫我爹,但这没有关系,你为姬家做了这样大的贡献,总归是有功于姬家的,我将你娘迁到祖坟是对的,谁叫她替姬家生了这么一个好女儿呢?”

    在旁的大夫人面无表情,这时忽道:“老爷,你不但有好女儿,还有好儿子,风儿回来了。”

187.辛氏失踪

    姬成微微一怔,“风儿?我倒是有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他人呢?”

    “因为刚回来风尘仆仆,不好直接见我们,我安排下人给他烧水洗澡,一会就出来。”

    “好,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家圆团了!今晚好好安排一餐饭,我要和大家一起吃!”姬成道。

    大夫人道:“好。”

    晚上的时候,众人围桌而坐凡。

    除了姬欢和姬如雪,其他人都已经在场了。安歌依次看过去,终于将姬家的儿女都认全了。

    老大姬欢和老四姬如雪是辛氏与姬成的儿女謦。

    老二姬风、老三姬如情是大夫人宓氏所生。

    老六姬云是一个小妾所生的庶子,那小妾在府中很没有存在感,连累姬云平常也很是唯唯诺诺,沉默少言,丝毫没有出众之处。

    老五姬静姝和老八姬宝禄是同一个娘亲,是庶女和庶子,不过老八姬宝禄是姬成的次子,因此之前一直有传闻姬宝禄似乎更得姬成宠爱,实际情况安歌已经亲眼见了,就不必多说。

    除了以上,再就是安歌这个外室之女了,说起来姬成儿女倒也成群了。

    姬风说是老二,其实与姬欢是同年同月出生,生辰只差几天,辛氏生姬欢的时候,姬成陪在辛氏的身边,喜得一子的姬成当初是非常开心的。而过了几天宓氏又生一子,姬成却并没有在宓氏的身边,得到消息的姬成似乎也并没有过多的高兴,只是让人从安阳送了些东西至安平郡而已。

    因为父亲的不上心,姬风是由宓氏一手带大,为了他的前途,早在他刚刚六七岁的时候就被大夫人送到偏远的雾镇跟着千剑老人学艺,后来亦是很少回到安平郡,是以姬风与家人相见的时间很少,甚至几个小的根本就没有见过他,所以当他踏入到屋中的时候,众人都有些意外。

    可能是因为从小与千剑老人学艺的原因,他身材格外的瘦肖高挑,虽然穿上了普通的家服,举手投足间却抹不去侠者之气,面容棱角分明,颇有些英俊之感,可惜的是目光冷漠,眉宇间还有一缕淡淡的阴沉。

    善于相面的安歌,稍稍的一打量,便不由暗想,此人看样子定是练就一身好武艺,也不知是不是练武过于辛苦,因此使得他难通人情世故,而且心性狠辣阴沉,却是个不易接近也不能够接近的人。

    想到这里,她微微地低了头,尽量把自己装成隐形人,不与姬风的目光接触。

    姬成见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得如此高大,而且一身风骨的模样,很是开心,道:“来来来,风儿,坐到为父的身边来,让为父好好的看看你。”

    姬风没有拒绝,向众人微点了下头,就沉默地坐在了姬成的身边。

    “风儿,这些年,你在千剑老人那里习武,辛苦你了。但是好男儿就是要有一身武艺,这样才能保家卫国呀。”

    大夫人宓氏道:“这次倒是巧得很,正好老爷你回到安平郡,等老爷走的时候,倒可将风儿一起带去安阳。我这生是不可能有机会去安阳的,但求老爷能够为风儿求个一官半职,若实在不行就让他去参加比武考试,今年科考的同时不是要招武卫吗?若他侥幸能得个武状元……”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姬成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是自然的,夫人,不必你说,我也一定会带他去的。”

    这时,在一旁沉默很久的姬如情道:“爹,你只带二哥去吗?不带我们几个,还有娘亲吗?”

    姬如情今年有十九岁了,都快要过了出嫁的年龄成为了老姑娘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大夫人至今拒绝红娘上门,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安歌其实也是第一次见到姬如情,前面几次皆未见到,好似因为自己成为了老姑娘,因此极少踏出闺房。

    今日若不是姬成说要一家人团圆,她可能还是不会出来。安歌见她一张鹅蛋脸非常的饱满,柳叶眉,丹凤眼,双唇润而饱,身形亦是圆润却不让人觉得痴肥,却是个难得的丰腴形美人儿。

    这样的美人儿却每日里躲在闺中,难怪如此幽怨。

    姬成听了,有些尴尬地道:“你们知道,你们的大娘……”

    姬如情没等他说完,已经道:“爹,这次,我也想跟着爹去安阳……”

    姬成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颇为不懂事,向宓氏道:“你这个当家主母是怎么当的?女儿都这么大了,怎地还待字闺中?”

    宓氏只是微一俯身,“老爷,是妾身失责。”

    然而也仅此而已,并不去解释为什么不让姬如情出嫁的原因。

    正在这时,姬欢和姬如雪匆匆地赶了过来,“爹,爹,我们找不到我娘了!爹,都这么晚了,你说我娘会不会出事了?”

    姬成在安阳长居,日常生活都是由辛氏打理,况且辛氏所生的两个儿女亦是在他身边长大,因此感情要格外的好些。一听这话,姬成也坐不住了,连忙唤来家厅和卫兵,指挥道:“你们,全部都出去,把辛夫人找回来!”

    同时又道:“谁去通知郡府一趟,让他们也帮忙找人?”

    安歌连忙道:“姬大人,由我去吧。”

    姬成知道安歌和夏炚熟,这时道:“也好,快去吧。”

    安歌尚未到郡府,夏炚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安歌其实是在半路遇到夏炚的。

    “夏炚,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平空消失呢?”

    “要不,你为她卜一下吉凶?”

    安歌嗯了声,却又道:“白天,那个金书铁券是怎么回事?”

    夏炚道:“那是在安阳时就买的,早在皇上将金书铁券赏给你的那天起,就有地下的市场开始贩卖金书铁券,个个都说是真品,是从你这位安小姐处买得,现在转让出手。我凑热闹,自也是购得了一份,没想到就派上了用场。”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道:“这可是你欠我的,你要知道这金书铁券现在的价格炒到多高了,我可损失了不少钱财呢。”

    他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安歌却认真地道:“是呀,欠你这么多,可如何是好?”

    她似乎真的很苦恼,拿出夏炚送她龟壳,将六枚铜钱洒下去。

    看了片刻道:“若是寻人,倒是能寻到,只是看样子,却是生机已绝。”

    “辛氏死了?!”夏炚略微吃惊。

    安歌忽然想到自己从安氏的坟前离开时,当时那种不太好的感觉。

    向夏炚道:“恐怕,事情是出在墓地了,夏炚,若这次仍不能将我的娘亲安葬好,我一定会很愧疚。”

    “别急,说不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夏炚安慰着她。

    二人再起身,夏炚让人直接往墓地而去。

    与此同时,姬成也带着人来到了墓地,辛氏是在墓地失踪的,众人不约而同都来墓地找她。

    然而再三的,反覆的寻找了墓地的每处地方,依旧不见她的踪影。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要放弃,想着她是否仍在城中的时候,姬静姝忽然拿了一只鞋子过来,“这似乎是大娘的鞋子呢!大家看看是不是?”

    姬如雪猛地从姬静姝的手中夺过来,看了眼便道:“没错,是我娘的鞋子!四妹,你是从哪里找到的,快带我们去!”

    “跟我来!”姬静姝说着当先带头,众人跟着她一路到了墓地的边缘,这里有一片树林做为墓地天然的屏障,因此里头黑漆漆的,众人将火把举低了些,可见地上有清晰的曾经被拖拽的痕迹,鞋子显然是在这个过程中掉了。

    所有人几乎都想到,辛氏是被绑架了!

    姬如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娘,娘——”她大声地往四周喊。

    可是又哪有人回应呢?

    倒是姬静姝,忽然将目光盯在安歌的身上,“其实我们这里有一个寻人的好手,她在安阳的时候可是因为此技而大展身手过呢。父亲,您怎么忘了七妹,这时只要让七妹卜上一卦,不是很快就清楚大娘在哪里了吗?”

    众人经她这么一提醒,目光齐刷刷地对准了安歌。

    虽然他们都不信自家妹子有这样的能力,但是辛氏是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妇人,失踪到现在找不到,的确已经非常让人担忧了。安歌之前已经卜过,辛氏有可能已经死去了,可是她的尸体到底在哪里?却不是安歌能卜出来的,若是况离在,倒是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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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辛氏亡

    安歌摇摇头道:“对不起,我卜不出。”她向众人道歉。

    “七妹,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再跟我堵气了,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看轻了你,但是现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正是你证明自己的时候呀,你莫要在这时候耍性子,快给大娘卜一卜吧!”

    姬成也道:“歌儿,给你大娘卜一卜。”

    见众人都是一幅定要她卜一卜的模样,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当下只好拿出龟壳,摇了几下,将六枚铜钱洒在地上。

    只见卦相显示大畜卦第二十六签,意喻有危险,利祭祀。

    卦相很是简单,却让安歌心神些微震动,此卦提示,恐怕辛氏之失踪,与这次的迁坟有关,甚至与新坟有关。她转过身,惶然望着新坟的方向,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謦。

    “歌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大人,我,我,真的卜不出来。”

    姬静姝的观察力却很是犀利,这时道:“既然都卜了,又怎会卜不出来?七妹看着新坟之方向,莫不是新坟有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也不等众人多说什么,立刻向姬成道:“父亲大人,为了尽快找到大娘,请父亲掘开新坟!”

    “为何要掘开新坟?不可以!”安歌马上阻拦道,“我娘亲才刚刚迁坟至此,掘新坟对她太不敬了。”

    “可是父亲大人,静姝的直觉告诉静姝,此新坟定是不太对劲。”

    这时候,向来不多说话的大夫人宓氏道:“老爷,既然辛妹妹是在此处出的事,除了别的地方都找过了,只有新坟内没有找过,是以我觉得静姝说的很有道理,不如掘开新坟看看。”

    “可是——”姬成亦是有些犹豫。

    姬欢却道:“父亲大人,一定要掘开新坟看看,否则实不能安心。也不知道我娘亲她现在怎么样了,若是真的,真的——只怕她正在等着咱们救她呢!”

    众人的想法都越来越恐怖,这时候再阻拦已经不可能。

    夏炚虽然是郡王爷,对于这种家事也不好插手。

    掘坟期间,安歌跪在一边沉默着,面色冰冷,这次她真的是气坏了,亦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小安歌和安氏,只不过是想有个名份,想安息罢了,居然两次丧事都没有顺利办好,是她太无能,是有心人不让此事成!

    夏炚从未见过安歌的眼眸会露出如此冷漠冰凉的神色,那好像是穿越时空而来的,透骨的凉意。

    一会儿,坟被掘开,早上才下葬的棺材,露了出来。

    小厮跳下坟坑,用力将棺盖打开,只见里头除了安氏的尸骨,并没有任何异样。

    安歌当然也看见了,这时却道:“娘,没想到,会有人在您的丧礼上杀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你放心,女儿这次定为你讨个公道。”

    姬成道:“既然没事,就重新下葬好了,歌儿你也别怪我们,实在是心急才会如此。”

    安歌道:“既然都掘出来了,大家为何不仔细的看看呢?”

    姬成略有些疑惑,再往棺内看去,因为安氏的尸体实际上已经不能够看了,尸首上盖着非常华丽的锦衣和锦被,露出来的脑袋有些恐怖。因此众人大多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目光,只有少数几个人发现了棺内的不正常。

    安歌指着锦被一侧,“姬大人请看。”

    姬成顺着安歌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锦被下,似乎露出一只戴着玉戒指的手,要知道安氏早已经骨肉化血,如何能有这样的手?很明显,这只手绝不是安氏的。

    姬成连忙喊道:“快点,快点将棺材拉上来!”

    小厮们齐心协力将棺材拉上来,姬成也不管什么安氏的尸骨了,直接将上面子的锦被锦衣甚至是安氏的骨头一把扯起来扔在棺外,骨头散落在地,有一种非常难闻的尸臭味弥漫开来,骨头落地的声音听在耳内也极度令人不适,夏炚只见安歌的面色在那一刻,忽然浮现刻骨的仇恨。

    将上面几层的东西扯去,果然就在棺底发现了辛氏,不知道她是如何被塞入到棺材里去的,可以肯定的是,在棺材埋入到土里后,她其实清醒过,并且想要挣扎着上来,可惜的是她的身子被绳索绑着,她挣扎好久也只有一只手得到自由。

    而那时候,棺内的空气已经很缺,她呼吸困难,导致嘴巴大张,双眼突出,面部扭屈,死相极惨。

    另一只手因为被压在身子底下,手指抠在棺木底,指甲都断裂了,晕染出一团血迹。

    尸体蜷缩,有臭气弥漫,身子底下有湿腻,想必是大小便失禁导致……看到自己的娘亲不但死了,而且死的如此不体面,姬欢和姬如雪都跪下痛哭了起来,姬成也在刹那间面色铁青,手指微颤,好半晌才道:“来人呀!把安歌给我抓起来,我要用最严厉的家法惩罚她!”

    安歌冷冷地道:“此事与我无关!”

    “哼哼,与你无关?若不是你搞这么多事,提这么多要求,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静姝让掘坟,你

    还阻止!不是心虚是什么?想必当时在安阳的时候,你就已经对她心怀不满,这次便趁着给你母迁坟而杀死她对不对?我姬成怎么会有你这么狠毒的女儿!”

    说着,依旧叫人来抓安歌,夏炚忙道:“姬大人慢着,安歌手执金书铁券,皇命庇佑,您不能随便动她。”

    “哼哼,金书铁券,如今已然到我姬成的手中,好在是如此,否则今日我难以给我的夫人讨回公道!”

    眼见安歌要被抓,夏炚又往前一拦,“你如今已经辞去官职,安平郡我最大,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我要亲自审,姬大人还是将安姑娘及此案都交给我吧,我定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姬成哈哈哈笑了起来,“辞官?你以为,我真的会因为这个丫头几句话而去辞官吗?”

    他说着拿出那份官逞,当着夏炚的面,三下两下撕碎,洒在半空,“我今日,就是要杀了这个逆女,替我的夫人讨个公道!”

    原来,他根本没有辞官。

    果然,金书铁券到手,他立刻就翻脸了。

    安歌眸中不由浮起一抹嘲讽。

    目光再落到安氏的尸骨之上,已然被无情地践踏在这些人的脚下,甚至听得到碎裂的声音,想必再想将尸体捡拾完整,也已是不可能了。

    “姬大人,就算如此,依然不能随你胡来,案情不清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姬大人如此做,只能是纵容了真正的凶手。”

    “夏爵爷不必多说,此乃我的家事,夏爵爷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姬成与夏炚争执不下,安歌却趁着这个机会,观察起周围的人来。就在她对上姬静姝的目光之时,发觉她忽然向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安歌微怔一下,然而姬静姝的神色随便冷漠,看向别处了。

    安歌仔细地想着白天的每个过程,安氏的尸体被起出来后,经过一系列的事情,送往墓园,果然中间其实有很多个机会,可以将棺材内塞入一个大活人,只是一路走来,安歌心情沉重,并未过多注意旁的事,却叫人钻了空子,毁了这次迁坟之事,还将安氏的尸骨暴露光天化日之下。

    安歌想到了姬静姝找到的那只鞋子,按道理说,墓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姬欢和姬如雪已经带着一众小厮在园子里找了一下午,都没有找到,怎么那只鞋子就被姬静姝轻易找到了呢?事情过于巧合。

    眼见姬成和夏炚争执不下,安歌终于开口了,“姬大人,请您给安歌一夜的时间,如果在明日天亮前,我还不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要杀人剐随你便好了。”

    姬成道:“你有什么理由,让我给你一夜的时间?”

    安歌尚未回答,听得夏炚道:“就凭她是我郡府的八夫人!姬大人,这时间你大可不给,只是从此以后,郡府与姬大人将水火不容,我夏炚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姬大人的!”

    其实这次夏炚入安阳,在各方复杂的情势中,能够自保,出入皇帝面前,自有其本事与背景。姬成是非常明白这一点的,沉吟半晌终于道:“好,就给你一夜的时间,明天早上如果没有答案,立刻杀了你!”

    姬成说完,派了四个人跟着安歌,以防他逃跑,然后叫人抬着辛氏的尸体匆匆回府去了。

    安歌蹲下身子,想将安氏的尸体捡起来,然而骨头大多已经被踩得零落,而墓地多石子杂土,已经不可能完全捡起来,最后还是夏炚捡了些干柴过来铺在上面。安歌明白他的意思,此时将他递过来的火把扔在干柴之上,就地将安氏的尸体焚烧了。

189.凶手被指认

    看着青烟袅袅升上半空,安歌喃喃道:“娘亲,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既然他已经对您如此无情了,想必您也没有什么可多留恋的了,这便随风自由去吧,娘亲,请您原谅女儿吧……”

    将这些事办完的时候,其实天已经快亮了。

    夏炚担心地道:“歌儿,此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是否已经有办法了?”

    “我相有人是知道真相的,只是不知道她将让我付出些什么样的代价。”

    二人来到姬府的时候,辛氏的灵棚已经搭了起来,姬如雪和姬欢跪在那里哭泣,其他的儿女们也都被勒令跪在灵前。

    看来丧事是要大办的,果然与安氏的待遇极不同。

    安歌在旁等待了片刻,见姬静姝抬起了头四处看着,似乎正在找什么,安歌连忙向她招了下手。

    姬静姝就从孝子的队伍中悄悄出来,走到了树下。

    “你现在才回来呀,天都快亮了,只怕这次你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你知道父亲大人为何一定要把罪名推在你的头上吗?”

    安歌很感兴趣地问道:“为何?”

    “其实很简单,只有将罪名推天你的身上,他才能名正言顺将金书铁券据为已有,女儿死了,又没有夫君,她的东西可不就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来继承吗?至于辛氏到底是谁杀死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人都死了,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安歌其实也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现在被姬静姝这么缓缓地说出来,又是另一番令人恐惧的滋味儿謦。

    将事情看得这么清楚,姬静姝一定不幸福吧?

    安歌这么想着的时候,竟忽然有点明白姬静姝一切的所作所为了。

    “你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吧?”

    姬静姝紧紧地抿着唇,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然而只是看着安歌,并不回答。

    安歌只好道:“要怎么样,你才肯把真相说出来?”

    “我要你写一份字据,将金书铁券名正言顺的赠于我。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也不会向父亲大人将金书铁券要过来,只要有这份字据,他不过是替我暂时保管罢了。我才不会那么傻,觉得你死了,这东西就真的会落在他的手中,我相信只有你的赠予,皇上才会真正的认可执有人。”

    姬静姝果然聪明,比她那个老子姬成聪明多了,安歌沉吟半晌,没有说话。

    “你还有什么犹豫的?你现在如果被父亲大人杀了,这东西于你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况且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救你呢?”

    安歌道:“我并不是在犹豫,我可以写给你。”

    “那就走吧。”姬静姝皱皱眉头,显出几分不耐烦。

    二人到了书房,姬静姝亲自给安歌研墨,安歌于是在宣纸上写下这样的内容,“安歌在此郑重申明,吾父姬成所持金书铁券并非由我本人赠予,但因吾父强行霸占,安歌无法取回。但安歌心中亦有更有资格持有此券之人,便是吾五姐姬静姝,如今在此立据,吾将吾父所持金书铁券赠予姬静姝,她才是此券持有人,此券也只对她生效。”

    姬静姝看她写完,不由自主地皱皱眉头,“写这么多,看起来有点饶口。”

    “我是为了将事情说的更清楚,否则将来提起来,众人会说我已经将此券赠予了父亲,再赠于你,是我太糊涂使金书铁券两落,然最后的归属定还是由父亲大人决定的,谁叫他是家主,是我们的父亲呢。所以唯有这样写,才能将整件事写得清楚,以确定这金书铁券便是你的。”

    姬静姝觉得安歌说的也有道理,又道:“按手印!”

    说着将朱砂递到她的面前,她于是在纸上,端端正正地摁了一个手印。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姬静姝脸上闪过一抹奸侫之色,将这份字据在手中欣赏半晌,却不说话。

    安歌道:“我已经对夏爵爷说了,你是知道真相的。而且我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来换取这个真相。刚才你我二人过来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他应该知道你我达成了某种交易,假如你现在反悔的话,他肯定会替我讨公道的,五姐,你想和小郡王做对吗?”

    姬静姝微怔了下,终于不甘心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既然我已经拿到了字据,自然应该说出真相的。你放心吧,这次,你运气好,死不了。”

    须臾,天光大亮。

    院内白幡挂满,姬成此时坐在椅子上,面色悲凄。

    姬静姝一身孝衣,红着眼睛走到姬成的面前,扑吞地跪了下去,“父亲大人,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够再坚强一点儿,大娘或许就不会死!”

    姬成不解地道:“静姝,你在说什么呢?”

    抬头看到安歌和夏炚二人齐齐过来上香,又道:“有什么事后面再说吧,先把你大娘的丧事办完。”

    “父亲大人,只怕现在不说,大娘才会死不瞑目。”

    “

    静姝,你发疯了吧?”宓氏忽然冷声道。

    “我并没有发疯,我知道凶手是谁!我亲眼看到他杀了大娘!”

    姬欢和姬如雪震惊抬头,齐声问,“是谁?”

    只见姬静姝举起自己的手指,缓缓地指向众人……

    从姬如雪和姬欢的面上滑过,又到了姬云和姬如情的面上……二人都没有紧张之色,最后她的手指落在宓氏的脸上,只见宓氏哧地冷笑一声,没有丝毫要躲臂的感觉,但是姬静姝的手指却又滑开,落在了姬风的脸上,宓氏的神色微微一僵,终是忍不住喝道:“你这丫头乱指什么呢?风儿是昨日我们从墓园回来,他才到家的。”

    姬静姝的手指微微一滑,又指到了安歌的脸上,安歌神色平静,并不多说,倒是姬如雪道:“竟真的是她!”

    不料姬静姝却在这时,手指蓦然指向姬云,“父亲大人,杀害大娘的人,就是姬云!”

    姬云在家里向来沉默,不过十七八岁模样,因为母亲是小妾,在家里没有地位,一直被大夫人压制,这两年其母更是病重,而姬云也越发的不多说什么,唯唯诺诺做人,这时听得姬静姝说他是凶手,真是大吃一惊,腿都几乎发软了,“不,不是!不是我!你不要乱说!”

    姬静姝冷笑,“在大娘的灵前,我怎么敢乱说呢?姬云,大娘只是拒绝带你去安平郡而已,你便心生愤恨,你好生狠毒!”

    面对姬静姝的指证,其实姬成也有些意外。

    姬云的存在感不强,若不是忽然被指证成凶手,姬成简直就忽略了这个儿子的存在。

    “静姝,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静姝面对众人的目光,露出哀伤之色,缓缓地讲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原来姬静姝和姬云一起住在西院,一入夜很是安静。姬静姝晚上睡不着觉,就出来走走,结果就看到姬云悄悄地从院中走出去,姬静姝一时好奇,便跟在他的后面。后来便见他进了辛氏的房间,一进去就跪了下去,给辛氏嗑了好几个响头。

    接着向辛氏道:“娘!从今日起,云儿就是您的亲儿子,请娘这次回安阳的时候,带着儿子一起去吧!”

    辛氏将他扶了起来,倒是很心疼的替他整了下衣服,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而却一直不答应带姬云去安阳之事。反而拿出些糕点水果什么的,妄图用哄小孩子的方法打发掉姬云。

    姬云知道这条路走不通,气呼呼地从辛氏的房里走出来,因为姬静姝就躲在暗处,因此姬云从她身边经过却没有看到她,然而她却听到姬云说:“一定要杀了这个死女人!一定要杀了她!”

    姬静姝讲到这里,大家心里都明白这肯定是真的,在安平郡不会有更多的前途,而且又有大夫人压制,像姬云、姬宝禄还有姬静姝这样的庶子庶女,根本是没有一点点前程可言。

    众人心里其实更恨大夫人,可是没有办法。

    姬云听到这里却道:“你胡说!都是你!是你告诉我,现在只有去求辛氏,才有可能能够去安阳!”

    姬静姝没有否认,点点头道:“好,你若硬要说是我说的,那也行,但是我说这句话并没有错吧?”

    “你——”姬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得姬静姝继续道:“从这件事后,我便开始注意到姬云,生怕他真的去伤害大娘。昨天清晨,我们给安姨娘起坟的时候,我就发觉他不对劲儿,当棺木送入到墓园的那片小树林时,因为进园之前还有个小小的仪式,以通知先祖们,在新人要入园了……”

190.与大夫人的联手

    “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一件事,当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起了阵风,将棺前的纸钱吹起了很多,而烛台也跌倒,大家一阵忙乱,也就是在那时候,我亲眼看到姬云将大娘扯出了人圈,一掌敲在她的颈后,使她晕了过去,他便把她带走了。”

    这件事众人其实都有印象,那阵风也来得怪异,当时安歌正好跪在棺前,风吹来的尘土迷住了她的眼睛。

    等风过后,大家重新布置,将仪式进行完毕,就将棺材抬进了墓园,现在想想,辛氏似乎真的是那阵儿不见的。

    大夫人深深地看了眼姬静姝,嗡声问道:“既然是看到姬云将她带走,你怎么不通知大家呢?”

    姬静姝道:“我想通知,只是没有来得及,你们仔细想想,是不是那时候,其实我也不见了一阵子?謦”

    众人一想,的确,姬静姝似乎真的失踪了一阵子。

    姬静姝又道:“我跟在他们的后面,本来是想要看个究竟,没防着身后有人一下子击在我的脑后,我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已经到了新坟附近,周围并没有人,我被绑在一棵树上,好在我随身有带着皇后娘娘当初赏的匕首,割开绳子逃了,大家想想,那个时候,除了我和大娘,还有谁不在?凡”

    众人一想,的确似乎也没有见过姬云,不过他向来都没有什么存在感。这时候,姬如情忽然道:“姬云不在,我亲眼看着他在树林那儿,提前离开了。”

    这下更坐实了姬云就是凶手的可能性。

    “那你时候逃出来,就应该及时告诉大家这件事。”大夫人又道。

    “我只看到是姬云将她掳走,却并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只怕事情被我说出来后,姬云狗急跳墙反要被大夫人不利,因此才装作不知情依然与大家一起去找,找到了那只鞋子——现在想来,必是姬云后来又趁乱将打昏后的大娘放在了棺材底……”

    后面的事情她已经不必再述说,见她可怜兮兮,哭的眼睛红肿,基本也都是能够理解她的,再说她醒来的时候新坟都已经造好,那时候又有谁能想到辛氏是在棺材里呢?总之,辛氏这一劫难逃,就算姬静姝早点告诉众人,也没有办法改变结果。

    姬欢蓦然冲到姬云面前,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你这个混蛋!只不过是为了去安阳,居然就杀了我娘,你简直丧心病狂!”

    “不是我!不是我!姬静姝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冤枉我!”姬云的唇角流血,向姬静姝大喊道。

    姬静姝眼神冷冷,“我有没有冤枉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时大夫人道:“我也知道姬云一直想离开安平郡,总觉得我这个大娘没有好好的照顾于他,只怕此事为真。老爷,这可如何是好?”

    姬成面无表情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残忍杀害主母,按照家法,应该杖责五十,明日执行。”

    姬成执意要用家法处置,众人竟都没有异议。

    其实细心的人听了姬静姝述说的过程,可以看出来漏洞还是很大的,但是此时她自身难保,只能自己先行过了这一关再说。当下亦只是沉默着,大声喊冤的姬云就这样被关进了柴房。

    姬成心烦意乱,回屋去了。

    夏炚主动留了下来,以防今夜再发生事情。

    大夫人找了个借口单独将姬静姝单独叫到了房里,二人目光对视,皆都是很平静,而姬静姝的眼里似乎还带了一点点笑意。

    大夫人忽然道:“静姝,你长大了。”

    姬静姝点点头,其实大夫人对她说这种话也不是第一次。大约是她成长的太快,因此每每让大夫人有些吃惊。

    “为什么?”

    姬静姝微笑着不回答她的问道,只道:“我父亲与辛氏共同生活了多年,辛氏又是颇具些姿色,是以他很尊重她的意见。想来,她何止是拒绝了姬云要求去安阳的要求,只怕只要她在,便连二哥姬风和三姐如情亦是没有办法去安阳的,三姐直到现在未嫁,想来,这安平郡的男子,除了夏爵爷,又哪有一个可以入得大娘的法法的。”

    这时姬静姝又改口叫宓氏大娘,而将辛氏直称为“辛氏”了。

    大夫人依旧不动声色,“你都看见了?”

    “是,我都看见了,我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不过大娘你知道的,我其实是站在您这一边的。毕竟我在这里生活了多年,与大娘还是有些感情的,不能眼见着大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你不必说这么假腥腥的话,你有什么条件说出来吧。”

    “我没有任何的条件,我只知道,现下辛氏死了,姬家的大夫人非你莫属,这次父亲回安阳的时候,除了姬云,所有人都可以跟着他去安阳。大娘,你知道吗?安阳真的是个好地方,二哥和三姐这样的人儿,在那里肯定能够大展身手的。”

    “这次的事,我记在心上了,你放心,从此以后,你和如情风儿一样,我会如对待亲生女儿般待你。”

    “

    谢谢——娘亲。”姬静姝笑着参拜了下去。

    另一方面,安歌则到了柴房。

    房锁着,安歌就在窗口轻唤姬云,“姬云,你听得见吗?”

    姬云猛地扑到窗前来,惊疑不定地问,“你是谁?”

    “我是安歌。”

    姬云愣了下,忽然道:“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你走!你快点走!都是你,若不是要给你娘迁什么坟,我如何能惹来这祸事?”

    “姬云,你不是凶手对吗?”

    “我当然不是!”

    他说完后沉默了一下,“我不明白五姐为何这样待我,以前她住在府里的时候,对我也是多番照顾,如今却要如此的空口白话。还有你,你们肯定都知道她是冤枉我的,为什么你们都不替我说话!”

    安歌道:“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我怎么会知道!”姬云绝望地吼道。

    安歌害怕他的情绪更加地激动,便不再说下去了。其实姬静姝之所以把罪名推到姬云的身上,是因为姬云实在是府中最好欺负的,而且他的娘亲躺在榻上即将病死,姬云被害死,连替他找公道的人都没有。

    固然也可以给安歌安上这个罪名,只是安歌好在有金书铁券,使得姬静姝动了贪念,再一个有夏爵爷保着,恐怕到最后依然毫发无伤。是以姬静姝选择姬云,也是颇经过反复考量的。

    安歌再一次感受到了姬静姝的狠毒和心机,关键也戏也演得好,一双眼睛哭的那个红呀!

    没错,对于姬静姝救她,她真的一点都感激不起来。

    “歌儿,你还在不在?”里头姬云惶然问道。

    “我还在。”安歌连忙答。

    “歌儿,相办法救救我吧,只要你救了我,将来做牛做马报答你。你去求求夏爵爷,让他救救我吧。”

    “只是找不到真正的凶手,该怎么办呢?这事总得有个结果才好。”

    “真正的凶手——”姬云想了半晌忽然道:“歌儿,有件事是很奇怪,那天走到树林之后,便有个小厮说辛氏在府中等我,我想着是否有关去安阳之事,因此提前回到了府中,可是在府中的时候,正与二哥撞了个正着,他也刚刚赶回来,可不知为何,头上脚上都是泥土,我怀疑他可能早就回来,并且也去了墓地。”

    经他这么一说,安歌也豁然开朗了,这也就是他们都回府后,姬风却仍然在洗浴的原因。

    恐怕就是要洗去身上的泥土,换衣服,还有遮去伤口。

    当初的辛氏,定是拼命反抗过,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些许痕迹。

    眼见着天又要亮了,安歌道:“姬云,夏爵爷也是没有办法救你的,但是我可以送你这个。”

    安歌将一把薄薄的匕首从窗的缝隙中递了进去,“这把匕首或许能帮到你,若是你能逃掉,便去参军吧,如今与东且弥的大战消耗很多战力,各处都在招收新兵的,将来若是你能在那里做出一番事业,今日之事自有水落石出之时。”

    姬云收下了匕首,“歌儿,若我今日能逃过此劫,大恩来日必报。”

    “我们都是亲兄妹,不必如此客气。”

    安歌说完,便回了房间。

    翌日,姬静姝的惊叫声首先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因为她起身后梳妆,居然见到妆台上的铜镜上用胭脂写了一行大字,“等着我回来找你报仇!”后面居然还有落款,分明写着姬云的名字。

    姬静姝连忙冲出房间,“姬云跑了!快去追!”

    众人到了柴房,果然看见柴房的门半开,却哪里还有姬云的影子呢?

    姬静姝见状犹为怕,大声道:“还不赶紧去追,在等什么?”

    众小厮与家将全部都涌出了门去追,姬静姝站在柴房门口,想着镜子上的那些红字,纤手微颤。

    她却不知道,正是她的惊慌失措,使姬云成功逃出姬府。他就藏在姬静姝的房间里,藏在妆台后面,等她冲出去叫人的时候,他在她的房子里安稳地呆着。等到众人都齐齐往院外跑着要去追人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身小厮的衣裳,从姬静姝的妆匣里顺了几支珠钗和一只稍值钱些手镯,混在人群中出了院子。

    出去后立刻当了从姬静姝那里拿来的东西,换了些银子,买了身新衣裳,备了干粮,就毫无留恋地离城而去了。

    当姬静姝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里,发现妆匣被人动过并且少了东西后,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后悔自己的大意,气的想吐血。之后却是边狠狠地擦着镜子上的红字边咬牙切齿地道:“好,你来找我!有本来你找我报仇啊!你现在都不是我的对手,将来我更不会怕你!”

    ……总之,姬云没有被找回来。

    辛氏被葬在了原本安葬安氏的地方。

    安氏的尸骨之事,再也无人提起。

    倒是大夫人宓氏,淡淡地与女儿姬如情谈起时说道:“其实葬在哪里又有什么要紧

    ?生前不爱,死后还硬要绑在一起吗?情儿,若是将来你娘我死了,切要记得,也要像安歌烧掉安氏的尸体一样,不留痕迹是最好。”

    姬如情从来都搞不清楚她娘的想法,听也也只得糊里糊涂的答应,反而更担忧能不能去安阳城的事。

    大夫人道:“你放心,这次我们将举家迁到安阳,到了那儿后,娘亲会为你找一户好人家,绝不让我的女儿受委屈。”

    姬如情扑在大夫人的怀里,“娘,到了安阳,真的会那么好吗?”

    “自然是好,你看安歌这样的贱人,到了那儿居然能得到金书铁券呢,你可没有哪一点是比她差。”

    姬如情不由地裂嘴笑了起来,“那倒是的。”

    之后的一些日子,姬成开始处理安平郡的杂事,比如将这里房产和地产卖掉,有些带不走的家具和书籍都卖掉,还有养的几匹马,果然是要举家迁移的模样,安歌并不参与这些,无事可做时就开始细想在宫里遇到的每件事,企图找出些蛛丝马迹,能够知道害师父及安氏的人是谁?最后却都没有什么结果。

    倒是夏炚,这些日子极不好过,首先是钟氏,从未与儿子分开过那么久,她几乎快要疯了,这次夏炚回来,她简直形稳不离,像看三岁小孩子一样看着夏炚。

191.女人是阻滞

    而夏炚的那些妻妾们更是如此,因此夏炚的身后总是跟着一大串女人,他简直都要头疼死了。

    好在还有云飞这个好兄弟,说起来二人亦是很久不见,初见夏炚,云飞厚着脸皮抱着夏炚狠狠地哭了一顿,“王爷,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在你不在的日子里,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云飞其实本来是与夏炚一起出发,往安阳而去,后来因为夏炚的安排,提前回到了安平郡,没想到入了女人窝出不来,被这些每日里担心夏炚的女子们缠的快要疯了,就算他们知道,他其实也得不到他的什么消息,她们仍然乐此不疲地每日照例询问他,害得他每天都要重复回忆和夏炚一起在安阳的很多事,然后被迫分析些有的没的,总之,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倒是苏静清之父苏合让夏炚带回来的礼物派上了大用场,派发下去后哄得一众女人高兴极了。

    想起苏合后院的那一票女人,夏炚不能佩服这位岳父,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凡!

    再说苏静清,在后院的这些女人中,属苏静清这个王妃地位最高,然而也是她最矜持,夏炚回来的第一日,她只是微笑地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用膳的时候也没有来打扰夏炚和钟氏母子相见,直到过了几日,夏炚忙完了姬家的事,夜里她才端了一碗莲子汤进来与夏炚说话。

    夏炚倒是对她产生了些许歉疚之意,喝了她端来的汤,二人坐下来叙话一阵。苏静清第一句就是,“安阳那边发生的事情,我父亲有写信告诉我,细细想来很是惊险,妾身一直担忧王爷的安全,本来打算如果王爷再不回来,妾身便想办法寻到安阳去。謦”

    她说的情真意切,却又是淡然的,仿若理所应当如此,她的确是把自己放在夏炚的妻子的位置上的。

    夏炚笑道:“其实也还好,总算一切顺利。”

    “再不会去了吧?”苏静清问道。

    没等夏炚回答,苏静清又道:“下次若再去,带我一起去吧,反正我也是很久没有见到父亲了。”

    夏炚微怔了下,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苏静清唤道:“王爷——”

    夏炚应了声,就见她一脸羞怯地将自己送入到他的怀里,“王爷,这些日子,静清真的很想你。”

    夏炚神情尴尬,喉咙有些发干,“静清,我——”

    “王爷,我错了,当初您重病之时,我不应该让娘那么冲动,替您休妾。您放心,男人三妻四妾最正常不过,您于安歌的事情,我也明白几分。若是王爷不弃,明日便由我去说服娘,把安歌再迎娶进门便也罢了。”

    夏炚咳了声,站起身来,苏静清只好坐直了身体,有些受伤和不解地看着夏炚,“王爷,您怎么了?”

    “安歌的事,由我自己处理吧。虽然在我的心里,她还是我的女人,但她似乎并没有将我当成他的男人。所以静清,有关她的事,你不要插手,也切莫要为难她去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

    苏静清的唇微抿了下,眸中却闪过一抹不甘,真是没有想到,夏炚居然会如此护着安歌。

    然而她只是笑笑,“放心吧王爷,凡是您喜欢的女子,静清绝不敢对她怎么样。”

    夏炚向来只负责把女人娶进门,却从来不负责夜里替女人暖身子,苏静清那晚腻在夏炚的书房内很久,最后还装成疲累之极,扶着下颌在书桌上睡着。夏炚静静地看了这女子片刻,便将她抱起来,放在书房的榻上。

    在他准备直起身子的时候,苏静清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弯臂紧紧地套在他的脖子上,“王爷,静清,真的很爱你。”

    她眼神微微迷离含着伤,一双唇瓣如露珠般颤着,这样的媚惑的确令人心动,然而夏炚却只是将她的胳膊从自己的颈上拆开,用锦被盖住她,“乖,还是早点休息吧,女人是熬不起夜的。”

    为了掩盖被拒绝的尴尬,苏静清只好装作刚才自己的作为是轻梦一场,转了个身,便闭上眼睛睡了。

    夏炚微微地吁口气,从书房里走出来,站在月光下很久。

    大约在回到府中的第七天,云飞送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齐王的送粮队伍在接近荆州的时候,再次遭遇到江湖人士阻击,因为人数太多,引起火迸,如今齐王的军队被困在荆州附近。”

    “就凭几个江湖人士,如何能困得住齐王?其实定有些别的玄机吧?”

    云飞道:“据说是刘将军暗中派人助江湖人士。”

    夏炚不由自主扑哧地笑出声来,“这个刘将军啊,枉先皇当年那样的看中他,其实也就是一身蛮力罢了。难道他以为,齐王居然会真的去帮乌弋山?而且荆州是什么地方,刘将军难道不知道吗?”

    云飞点点头,“荆州是必须保的,连我云飞都知道。否则不但无辜百姓受伤,就连皇族尊严都有失,届时以荆州一角崩之,只怕如蚂蚀长堤,使邾国最终受到重大的损失。”

    夏炚点点头,“云飞,你果然比那刘

    将军强多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地沉吟,“那么,齐王的人呢?”

    云飞愣了下,“齐王的人?”

    “齐王能够与皇帝抗衡,背后当然也应该是有一股势力在帮他。在三子夺谪期间,八皇子曹煣和皇上曹炟的势力基本显现,曹炟通过杨筠松在民间的威望,借沈婥之力,取得了民心。百姓都认为,沈婥选中的人,理所当然应该是皇帝,连沈婥都这么认为的。

    而他背后的势力则有可能是姬家,你可别小看姬家,他们中当时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姬刚,现在姬刚被贬为一个普通的尚书,但这个尚书之位颇耐人寻味,他可是吏部尚书,专侍朝廷人事,现在朝内上千位官职,只怕有一半以上,与姬家有关,不是姬家的亲戚,就是姬家的门生,虽然没有特别显赫的人物,但俨然都在杼要之职上。

    而曹煣的势力则是朝中元老,以宰相傅林为主,及其门生。只是傅林这家伙对邾国忠心耿耿,对先皇更是忠心耿耿,因此在最关键的时候,居然讲求什么道义,最终使曹煣失利。”

    说起三子夺嫡,那可是一出好戏呢。

    夏炚想起当时的情景,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抹纤细而倔强的身影,她是那场夺嫡大战中至关重要的人物,最后却也成了牺牲品。

    他的思绪跑毛,云飞亦没有逼他,只自己接着说下去,“对啊,当时曹炟和曹煣的势力都已经很明显的显现出来,然而齐王虽有战神称号,与曹炟斗争亦是最烈,然而他的势力始终没有显现出来,只是依靠少数几次至关重要的战事,差点便扭转败局。

    其实以当时的情景,他也未必就败了,只是忽然就撤身而走,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云飞说到这里,颇为感叹。

    夏炚道:“他即有战神之名,恐怕势力就在军中,他虽然败了,我却始终觉得他才是我最大的敌人。云飞,你很想知道他在三子夺谪之时,为何忽然撤身而去吗?其实原因很简单,他不过是为情所困,女人,果然是男人最大的劫和阻滞。”

    看夏炚心有余悸地摇摇头,仿佛从齐王之事上得到很多的启示,云飞笑道:“这就是王爷至今洁身自好的原因吗?”

    夏炚被他逗笑了,又道:“派人盯着,若是曹炟在最紧要的关头,依然不上自己的人,便让我们的人暗中助他。无论如何他现在还不能出事,只有他活着,才有人能够与曹炟斗。”

    云飞大声道:“得令!”

    *

    安歌盯着姬风,从姬云的述说中,他断定姬风有可能是真正杀害辛氏的凶手,然而盯了几日,发现姬风此人实在是非常的沉闷,每日里除了在书房里练会字,便是在院子里练剑,当他练剑的时候,那种好似经历了很多冰霜雪雨的肌肉就会显现出来。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强大的练家子。他也知道安歌在盯他,然而他把安歌当成空气,理都不理。

    安歌想要找出他的破绽还真是难,除非他再次杀人,方能找到他杀人的证据,不过那样又会失去一条性命。

    想来想去,安歌觉得姬风这个杀人凶手,不容易使其落网。

    倒是姬如情来找过安歌几次,对于安歌将安氏的尸骨焚烧成灰的事情,姬如情表现出了相当的同情,又向安歌透露道:“我娘亦觉得很是对不起你娘,身为当家主母,没有把这件事办好。所以虽然你娘最终没有葬入陵园,尸骨化粉,不过她还是把你娘记入了家谱之中,与辛氏一样,视为平妻,相信她在天有灵,内心也有些许安慰,不至做了孤魂野鬼。”

192.必须要走的理由

    安歌没想到向来冷冰冰的大夫人,这时刻居然有这等善心,不过安歌可不会天真地认为她真的那么好,辛氏之死,她知道大夫人定是脱不了干系,没有哪个女子能够允许自己的丈夫弃自己于一旁十几年不顾,却与别的女人如此恩爱凡。

    “那倒是要谢谢大夫人了。”安歌如是说。

    “倒不必了,歌儿,做为姐姐,这些年对你实在是有些亏欠,因为我自己性格太懦弱,从来都没有帮过你什么,你不会,怪我吧……”她说到这里,脸微微地红了下。

    虽然相貌是属于有些许火辣多情的,然而性子看起来的确是有些怯懦,让安歌比较奇怪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儿,眉宇间颇有杀戮。

    这意思便是,她的双手终究会染上很多鲜血。

    “当然不会,我本是外室之女,这些年虽然生活贫困,却也因为生活的单调,并未经历府中这些勾心斗角之事,某些方面来说,我还是很幸福的。”

    姬如情的眼睛微微一红,“歌儿,你真正儿是说到点子上了。”

    她只说到这里便住了嘴,显然对于府中之事,她并没有做到真正的不管不问,想必亦是看到了很多黑暗之处。不过为了自保,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姬如情又道:“只是这次去了安阳,不知会否好一点。”

    对于姬如情可能会好些,大夫人一定会在安阳城内寻一显赫人家,把她给嫁出去。但是那个家原本是辛氏的天下,现在辛氏死了,她的两个儿女还活着,姬如雪和姬欢都不是省油的灯,只怕又是新一轮的战斗罢了。

    姬如情似乎也想到了这点,顿觉自己问得多余,又道:“要不,你给我讲讲,安阳是什么样儿的,还有那儿的人……謦”

    安歌点点头,就安阳的小吃和酒楼,街道等,描述了一番。

    提到那烟雨桥,便想到了曹炟,顿时忧心忡忡起来。

    待姬如情离开,安歌便来到了郡王府,又想着那钟氏,一时便有些踌躇,钟氏不喜欢她,她真的是有点怕见到钟氏。

    好在没一会儿,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夏炚就出来了。

    见到她便春风一笑,“歌儿,是想我了,来探我?”

    安歌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小郡王把自己对她的占有~欲~赤~裸~裸地展现出来,挡都挡不住。

    夏炚倒也很有分寸,介绍道:“安平郡有个好地方,你一定没去过,今儿我带你去大饱口福去。”

    安歌没什么心情吃饭,但还是眯起眼睛笑了笑,为了探些消息,也只能委屈委屈自己了。

    到了安平郡最大的酒楼八宝楼,安歌看着满桌子的鸭子,觉得这八宝楼的鸭子的确不错,特别是中间那道八宝鸭。夏炚已经把她面前的盘子里夹满了鸭肉,“吃呀,尝尝,还记得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真的很像是个小乞丐,不,比小乞丐强那么一丢丢,我猜想这是你第一次来八宝楼吧。”

    安歌对于他在秀优越感这种事,有点儿不感冒,道:“若是那时候你便请我来八宝楼吃一顿,想必我感激你的很。现在我已经见识过了安阳那种地方的繁华,吃过了皇宫御宴,这满桌子的鸭子对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吸引力。”

    话虽如此,却还是夹起鸭子开始尝了,至少也要替小安歌尝尝。

    夏炚悲叹了一声,“果然不能让女子出去见识面,见了识面就变了。”

    “那是,那是。”

    二人吃吃喝喝好一阵,便开始由窗子望着外面的风景,却正好是对着曾经埋过沈婥的那片森林。

    一时间,夏炚回忆起了很多事,比如和安歌一起进入森林的情景……

    然而安歌却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好几次欲言又止,明显心思不在这。夏炚见她那难受的模样,终于道:“你是不是想知道齐王的消息,想知道的话直接问我好了,你明白的,但凡我能告诉你的,是不会隐瞒你的。”

    安歌的脸终于是难得的红了下,“夏炚,我只是,只是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你,好像麻烦你太多了……”

    “是啊,是麻烦我太多了,所以以后要对我好一点。”

    他点到即止,开始告诉安歌有关曹炟的事,“他已经成功到达荆州附近,只要通过荆州,就会到达乌弋山所驻之处,粮草就会顺利送到。”

    “真的啊?那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麻烦当然是有的,不过以齐王的本事,定能顺利跨过去的。”

    他没有告诉她齐王被困的事,只怕告诉她后,她真的会不顾一切跑去找曹炟,那时候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歌儿,你真的爱上曹炟了呀?”夏炚问道。

    “你,你乱说什么?”安歌的脸蓦然红透一片。

    “你若没爱上他,为何如此关心他?你可别忘了,当初就在这安平郡,可是他差点儿杀了你呢,还有,你娘之死始终没有定论,似乎他的嫌疑也很大,我觉得皇

    后娘娘说的对,齐王曹炟,你爱不起。”

    夏炚的话如同一盆凉水,将安歌从头浇到脚。

    很多时候,安歌会提醒自己过得清醒点,然而看到曹炟对沈婥那一番痴情,她真的恨不得时光对够倒流,若是她早点知道他的感情,上世又会是何等情况?如今她不由自主地把这份感情转介到自己的身上,然而曹炟却一无所知,曹炟爱的是沈婥不是安歌,曹炟,她的确爱不起。

    夏炚见她面色在一会的功夫变得苍白,便觉得自己过分了,可若不是这样说,又怕她真的就此陷下去。

    夹了块上好的鸭肉,喂到她的口中,“菜都凉了,还是吃菜吧!”

    安歌嚼着嘴里的鸭肉,只觉得合着苦涩的眼泪,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三月中旬,春天的脚步已经踏遍了整个邾国,四月将开始新帝的第一届科考,姬成还有些关于这方面的公务,不得不提前举家迁移,离开的那日,光是马车就有十几辆,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大夫人和姬如情坐同一辆马车,在那一刻,姬如情终于放下了心,自己真的能够离开这个偏僻小郡城了。

    安歌没什么东西,一身自在,这时正在门口与夏炚道别,夏炚一脸忧心,“歌儿,不能不去吗?安阳有什么好?只要你愿意,我能够在安平郡买最好的宅子送给你,也不会逼迫你嫁给我,你想怎么样都行。”

    安歌想着自己曾经身负的使命,还有那些未解之迷,师父和安母之死,重重地压在她的心上,这些都不能使她安心留在安平郡。

    “夏炚,我有必须要走的理由。”安歌答道。

    夏炚有些不甘心,然而终究还是点点头,“我送你。”

    “不用了,我和他们一起走,还有家将兵勇护卫,会没事的。”

    “那么,一路平安。”

    安歌点点头,忽然道:“夏炚,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她想起那份先皇遗旨,若是那一夜,那个黑衣人真的是夏炚,那么他应该知道,是她拿走了那份先皇遗旨,可是他为什么一直都不向她要呢?

    “我当然有话对你说,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歌儿,要不你留下来,咱们没事聊聊天儿……”

    安歌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下,“我都不知道你这位小郡王到底在想什么!”

    然后她便干脆头也不回地向马车走去。

    等到爬上马车,才发现姬静姝、姬如雪、姬如情竟都在马车中,她犹豫了下便打算下去,还是和那个不爱说话的姬风一辆马车好了,结果姬如情和声唤道:“歌儿,正好,咱姐妹四个在一起,也方便点,快来坐在我身边吧。”

    这样一来,安歌只好坐在姬如情的身边了。

    姬如雪这时冷笑一声,显然对于姬如情的话大为不满,在她的心目中,可不会与安歌这样的外室之女做姐妹。

    姬静姝虽然沉默着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安歌看得出来,姬静姝其实也不想与她同一辆马车。

    车内的氛围很是压抑怪抑,想到半个多月的路程都将要在这样的低气压下度过,安歌还是忍不住有点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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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被甩

    出发没多久,车子停了片刻,原来是姬云的娘亲病逝。众人只暗暗地议论,真是晦气,姬成派人用草席裹了尸体,就近埋在郡城附近的郊外。行程几乎没有耽误,队伍继续前进,毕竟还是死去了一个人,或许又让众人想起了很多,总之气氛更加的沉闷。

    姬如雪的眼睛红了一会,忽然说:“姬云的娘亲就应该被喂狗,生下那么样的儿子,没有姬家做贡献,反而害死了我娘。”

    姬静姝是最知道真相的,此时只是哧地冷笑了声。

    “你这是什么表情?姬静姝,我早看你不顺眼了!我娘活着的时候,你恨不得能当她的亲女儿,鞍前马后百般巴结,现在我娘死了,你马上就认了别人当娘,我今儿个居然听见你叫宓氏那贱人为娘,真是快要恶心死我了!謦”

    实际上姬如雪平常并不是这样的脾气,大概这两日发生了太多事,硬叫一个外貌看起来甜美漂亮的女子,变得如此尖酸刻薄。

    姬静姝被挖了痛处,居然也不恼,只说:“四姐,就如你说的,若是没有个身份地位,死了裹草席埋了都会有人觉得便宜了她。是以,我觉得做人应该识时务,如今大夫人才是姬家的主母,我叫她娘一点没错。”

    “无耻!”姬如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忽然跳起来,十指成爪,往姬静姝的脸上抓去。

    姬静姝脸一歪躲过,被她抓在脖子上,然后二人便在车中扭打起来,姬如情还在那里喊着,“别打,别打,唉你们……凡”

    安歌皱了皱眉头,跳下车子,干脆自己去扒了一辆装着箱子的车坐上去,好在天气很是和暖,露天坐在车里还能欣赏周围的风景,颇为不错。

    姬静姝与姬如雪的大打出手,终于迫使他们所坐的马车停了下来,在姬成和大夫人来瞧的时候,还看见二人相互撕扯着头发,像八爪鱼一样纠结在一起,二人都已经完全不像他们平时认识的人了,简直就是两个市井小泼妇。

    姬成怒喝了一声,“你们两个,住手!”

    姬静姝和姬如雪到底还是害怕姬成的,皆都放了手,蓬着头发站起来,双方的手上和脖子上都挂了彩,相必都是极力互着脸的,反而彼此的脸上都没有受伤,二人虽然住了手,还是恶狠狠地怒视着对方,看起来想要把对方嚼碎了吃掉般。

    啪!啪!

    大夫人忽然出现,将二人一人打了一个耳光,二人皆震惊地看着她,只见大夫人面色冰冷地道:“真是丢人现眼!”

    姬如雪一声尖叫,“你,你居然敢打我!”

    她因为有个得宠的娘亲,而她又是她娘亲最疼的女儿,因此就算她惹了祸,向来也是别人承担责任,她极少受责罚,更别说被当众打两个耳光了。见她一脸错愕又难以至今的模样,安歌只叹她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

    果然姬静姝比她反应快多了,此时竟连忙跪下,“爹,娘,我错了,娘管教的是,是我给娘丢脸了。”

    她的下跪,似乎都在提醒着众人,姬府再没有两位大夫人,宓氏就是姬府当之无愧的大夫人,她管教他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是她的责任。

    姬如雪还想要说什么,听得姬成道:“你还不跪下认错!”

    姬如雪的眼泪像串珠一样,扑簇簇地落下来,脸色变得苍白异常,看了眼姬欢,发现他只是站在人群中漠然地看着,她咬了咬牙,跪了下去。

    因为一上路接二连三的出些小意外,比如姬云娘亲的死,比如姬静姝与姬如雪的打架,导致耽误了时间,当夜只得在一个小镇上休息,住进唯一的客栈。

    客栈简陋,姬如雪和姬如情都表现出了很嫌弃的模样,倒是姬静姝,很冷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在吃完简单的晚饭后,不顾自己劳累,还叮嘱小二烧了一大盆热水,她亲自给大夫人送了进去。

    大夫人很客气地说了谢谢。

    安歌独自在二楼,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各自回屋,看着姬静姝送完水又走出来,她心里也想了很多。姬家发生的一切,让她更加真切地感觉到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地位、名誉和时势和重要性,或者说,一切皆围绕着这三者,曾经的自己站得太高,反而没有看清这些。

    姬静姝忽然抬头向她看来,幽暗的深景里,二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又淡淡对彼此别开目光。

    翌日清晨,众人早早的起来,准备出发。

    安歌手里执了一只饼,站在门口吃着,迎面走来几个背剑男子,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愤愤不平的神色,安歌往旁边让开了些,这些人径直走过去,安歌听到他们低语,“我们要赶紧赶过去,听说有人帮曹炟,若去的晚了,只怕真的困他不住。”

    “是啊是啊……”

    他们当然没有注意到安歌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然而他们的话却让安歌的心咚地怦跳了下。

    她返回了客栈,在这几人隔壁的台子上坐了,点了两个小菜,装作是吃东西,耳朵却是竖了起来,仔细地听他们谈话。

    “……其实我就是想不明白,这么多武林高手,为何像兵勇一样,采取围攻的方法,完全可以悄悄地冲进去,将奸王暗杀,或者干脆烧了粮草。”

    “哼哼,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这也叫办法?前面的人不知道尝试过多少回了,聂玉郎知道吧?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还是被他关在笼子里!现在还等着人去救他呢!”

    “哈!这人被人称为鬼侠,我看就是个大头鬼,哪有侠之一字?早看他不顺眼了,谁会去救他?”

    “人在江湖走,谁没有二三知已?救他的人自是有的,但只怕现在都已经死在奸王手中了。”

    说到这里,气氛蓦然有些低沉起来。

    众人默然吃了一阵子,有个人问道:“老大,咱们这次的决定到底对是不对?奸王号称战神,想必是有两下子,若是众人阻住了他给乌弋山送粮草,所有人自是为百姓办事,哥几个走到哪里去,只要端出这件事,说有亲自参与,谁人不给几分面子?

    但若是事败,只怕此行有去无回,哥几个把命撂在那里……”

    “怕死不是真英雄,我就不信,奸王能有多厉害!”

    “对,这次去的又非只有我们龙门寨,还有诸多的武林世家还有一些大派,我们去了只消在站在后面助威便可,冲在前面的事儿自有那些大派去担当。”

    这一行五个人,倒有两三个都是极度怕死之辈,另外两个虽然没说的这么明白,却也默认了。

    安歌不由地哧之以鼻,所谓的英雄,所谓的侠士,背地里竟然是如此模样。

    就在安歌在这里探听有关曹炟的消息时,姬府之人已经准备好出发,管家在前面喊,“人都到齐了没有?”

    然后开始清点人数,因为姬如雪和姬静姝打架的原因,二人被分开在两个马车内,姬静姝主动坐到最后面一辆马车上去,因为车内放了许多箱子,所以其实姬静姝独自坐在里头。

    老管家清点到这里的时候,在马车外问道:“……这里应该只有五小姐和七小姐了吧?二位小姐都在吧?”

    姬静姝明明听到管家的问话却不回答,老管家只好又唤一声,“五小姐在吗?”

    姬静姝应了声,“在呢。”

    “七小姐在吗?”老管家又问。

    “嗯。”姬静姝声音闷闷的又应了声。

    老管家点点头,走到前头一挥手,“人到齐了,出发吧!”

    姬静姝掀开帘子往客栈再看了一眼,她亲眼看到安歌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返回了客栈内。这时她的唇角浮起一抹微笑,放下了车帘,队伍缓缓向前行去。

    姬静姝自认为这次可以将安歌小惩大戒一下,而事实上,安歌不是没有注意到车队已经往前进发了,但是在那一刻,她却早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想直接回安阳,她要跟着这些人,去荆州看看。

    好在她身上向来是不缺银子的,到了客栈后堂,向掌柜的买了一套男装,换好了衣裳,将头发也藏在帽子里。下了楼,这伙人果然还在,话题依旧还是讨论如何杀奸王,如何保命,如何毁粮草,如何当英雄等等……

    安歌拿了一壶酒,大大列列地走过来,把酒狠狠地蹲在桌上,“各位英雄!你们的谈话呢小弟也听到了些,对各位英雄真是佩服极了,小弟不才,愿意也出上一份力,还请各位英雄不弃,带小弟一起去!”说着,已经豪爽地拿出一绽银子,“为表诚意,今儿小弟我请客了!”

194.校场官员

    这几个人见状,倒也马上就接受了他。

    “这位兄弟,不知你大名……”

    “我姓安!你们叫我安小弟好了!其实这次奸王送粮草之事,真是令人义愤难平,我从沌州出发至此,就是要找能够同行之人,去荆州讨伐奸王去的。”

    她身材瘦小,目光灵动,又是一幅大义天下的表情,组合起来颇为令人发笑,果然这几人中一人道:“安小弟,就凭你,想要讨伐奸王?”

    她有些尴尬地干笑道:“当然,当然,一个人是成不了事的,但是现在不是有各位英雄了吗!”

    其实关于奸王送粮草之事,早已经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阵扑不灭的风,一路行来,常有为了共同的目的搭伴而行的。这五人互视一眼,其中年龄稍大些的道:“安兄弟既然如此豪爽不羁,那我们倒乐意带安兄弟一行。謦”

    “谢谢谢谢!”

    就这样,安歌与这五人搭伴而行,往荆州而去。而在这五人也并非完全的寂寂无名,江湖浑号似乎是“江北五虎”,老大姓李,名李长风,武功也是最好,行事也稳重些,一路行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就算不是“五虎”,而只是五个大汉,也是极不好惹的。

    只是身材瘦小,又从未如此徒步长途跋涉过的安歌,没想到路会这样的难走,吃了不少苦头,又被这五虎一路嘲笑多次。

    期间她倒想租辆马车,可是这五虎说,江湖人士就是要一把刀,一双腿行走江湖路才够味儿,坐在马车上丢人。

    他们不租马车,也不让她租。

    安歌于是又说,江湖侠客,骑马也颇为威风。

    五虎这次有些许赫然,安歌这才知道他们囊中羞涩,根本没有钱买马。知道症结所在的安歌直骂自己笨,之前没有看出来,走了好多冤枉路,于是在路过一个驿站的时候,她一口气低价买了六匹马,自己骑一匹,将另外五匹送给了五虎,五虎这才不再嘲笑安歌,六人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一路往荆州而去。

    大约是四天后,到达的荆州,荆州关口检查很严格,凡是进入城中的人,都要经过搜身,携带武器者不予放行。

    安歌身上藏了一把小小的匕首也被搜出来没收,五虎见状,干脆不进城了,身上的长剑可是他们身份的象征,是万万不可以被没收的。

    五虎与安歌就此分手。

    到了城中,发现虽然城门口严格搜索武器,但其实城中江湖人士已经快要挤满了,而且所有筹剑师的生意都很火爆,青~楼~妓~馆个个爆满,走在路上,随时就能听到某个客栈或者是酒肆内忽然出现打斗的声音。

    荆州因这这次奸王送粮草之事,空前的繁华且混乱起来。

    安歌随便找了个大客栈住了下来,依旧穿着一身男装,混迹在这些江湖汉子中间,探听有关曹炟的消息。

    这些江湖侠客说是来围曹炟的,事实上他们只是不让他通过荆州,他们只负责在曹炟想要突围的时候,忽然全体出动挡住他的路。安歌原本以为,江湖人士再多,也没有办法与军队相比,但是按照荆州现在的情况,恐怕驻在这里的江湖人士有上千人之多,而且还有像五虎那样没有进城的。

    而送粮草的曹炟只带了五千精兵,江湖人士有些武功高强的,一个江湖人士对付十个精兵一点问题都没有,怪不得曹炟会被困住。

    在客栈的二楼,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青男子,此时正抱着酒坛喝酒,对于下面江湖客们的不羁言行似乎颇为感兴趣,默默地观察着他们。

    倒也发现了安歌这个混水摸鱼的,一看就不是江湖人,却与学着江湖人的样子,在桌上放了一坛酒,半斤牛肉。

    却即不吃肉,也不喝酒,只竖着耳朵听别人说话。

    这人蓦然从二楼直接跳到了安歌的桌前坐下,他的行为并没有引起客栈里这些人的注意,高手聚集的太多了,没人对这种高来高去的功夫表现出诧异了,若是表现得大惊小怪只会被人小看了去。

    安歌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头发并不像一般的江湖客那样挽得一丝不苟,却也不像聂玉郎那般不修边福,一身衣裳虽是粗布,也穿得松松垮垮,然却是干净的,再加上一双细长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子,反使他显出几分说不出的尊贵和干净。

    此时,他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安歌。

    安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位兄台,我们认识吗?”

    “现在不就认识了?”这男子说话的声音也悦耳好听。

    安歌又道:“这位兄台,有事吗?”

    安歌心里其实有些怕的,最近见多了江湖客,对江湖客的看法有了自己的心得,她觉得他们是一群随时可以动刀,以正义的名义可以随时杀人或者自杀的莽汉。

    “就是看着你顺眼些,想找你喝酒。”这男子道。

    “对不起,我不陪人喝酒。”安歌不高兴地道。

    这人倒真不勉强,听到安歌这么说,人家一飞身又上了二楼原

    来的位置,潇洒向安歌扬了扬酒坛,“等你想陪我喝酒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切——”安歌冷哧了声,“莫名其妙啊!”

    不过有这男子盯着,她极度不舒服,再坐了片刻就结帐走人了,又重新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因为几天的骑马,她也很累,下午就干脆大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最后一缕夕阳即将落下,远处飞鸿点点,风荷茫茫,安歌这时当然已经知道曹炟并不在城中,而是被困在城外的树林里。她爬到客栈的顶层,极目远瞭,可惜此时光线已暗,只见荆州城外似乎处处都一片暗青色,根本看不清哪里有森林,哪里又没有。

    接着拿出龟壳,想给齐王曹炟卜上一卦。

    这龟壳还是夏炚所赠,可惜的是破了一角,看起来没那么完美了,但还是能用的,她将铜钱放在里头,摇了几下,又洒在地上。

    观察了半晌,她道:“奇怪,竟是如此……”

    她歪着脑袋百般不解的样子……

    “你还会卜卦呢?看来这曹炟真的犯众怒了,连江湖术士也来插一脚。”

    安歌听到声音,扭头看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人居然坐在那里看夕阳,当然夕阳此时已经完全落下了,那点残留的微光足以让她认清楚,此人就是之前在客栈内让她陪他喝酒的那个青年男子。

    “你怎么在这里?你到底是谁?”安歌这次马上警觉了。

    “不用这么紧张,我叫吴岱,你可以叫我吴大哥。”

    安歌哦了声,道:“姓吴的,你一直跟着我有何企图!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你可知道江北五虎?他们可是我的五位哥哥,若我告诉他们,他们立刻冲过来把你剁成肉浆!”

    “啧啧啧,杀气好大!小兄弟,我本来以为你和那些江湖客有些许区别的,现在看来倒是我走了眼。”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意兴阑珊,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了。

    “不过,你刚才那一卦,到底卜出了什么,为什么说奇怪呢?”

    “对不起,无可奉告。”安歌冷冷地说。

    吴岱耸耸肩,下楼去了。

    安歌抹了抹额上的汗,疑惑这吴岱到底是干什么的,看起来他似乎对江湖客有很大的不满呢,或者说他不喜欢他们,这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既然如此,他留在这荆州做什么啊?

    安歌下楼的时候,正看到楼下的人都在往外走,有人喊道:“大家快去校场,又要开始了!”

    安歌不明白是什么要开始了,反正也混在人群中往校场而去。

    到了地方,才知道这校场原是荆州留守官衙的后院,此时到处灯火通明,一个高台子上坐着几位颇有大侠味道的男子,台子后面的柱子上则绑着几个穿着官服的人,此时他们都低着头,衣冠不整,有些人的脚下滴了一滩血。

    安歌有些目瞪口呆,这些江湖客做得有些过分了吧?这时候绑架官员,公然反抗官府,那可条条都是死罪。

    有人议论道:“真不愧是燕苍山出来的人,够厉害,一出手就来大的,将这些官员抓了,看谁人还敢做那奸王的帮凶!”

    “是啊是啊,当年燕苍山的杨公,那可是大名鼎鼎,人称百姓心目中真正的皇,说起来自从新皇登基,久未得到他老人家的消息了。这次定是把他老人家惹火了,才派了弟子前来助我等阻奸王!”

195.讨伐奸王

    “说起杨公,你们这些年轻人只知道他的名声,却没有机会见到他老人家吧?我老儿却有幸见过他一次。”

    说话的是个老者,顶着一头苍苍白发,但是精神还是很矍铄,他的身上居然也背着剑,显然是个老剑客了。

    “您是铜城老人翟白吧?”旁边一青年男子有些谄媚地问道。

    老人抚着胡子得意笑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见识。”

    他们的对话又吸引了周围几个青年人的注意,都礼貌地向翟白抱抱拳,“原来是铜城老人,今日有幸得见真颜,当真荣幸。凡”

    看来这铜城老人在江湖中的地位还是蛮高的。

    安歌倒也有兴趣听听他讲些师父当年的事情,只是让她没想到的却是,今日台子上的那三个剑客,居然会是从燕苍山来的,还顶着燕苍白杨筠松之名。安歌知道自己的师父已经仙去了,绝不会指引这些人到此,杨筠松当然也是有些其它的弟子的,所以安歌心头很是有些疑惑,看这三个剑客的年岁,大约都在四十岁左右,或许真的是她的兄师们謦。

    杨筠松在世的最后十几年中,就只有这安歌一个徒弟,并且数次告诉众人,安歌是他最得意的一个徒弟,本身便有着相当高的天赋有机缘,后来曹项上山求助,杨筠松便让安歌下山助曹项。

    在安歌的印象中,杨筠松似乎说过,他的很多弟子都已经淡出门去,离山时,他叮嘱他们不需上山探他,并且不可顶着他的名头行事,是以多年来,世人只闻杨筠松弟子其声,不见其人,而安歌算是他的弟子中,第一个“入世”之人。

    她将目光暂时从这三个剑客的身上挪开,听翟白讲故事。

    “……当年的铭江之战,想必你们这些年青人是不知道的,那可是四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其实安歌对于铭江之战,还是知道一点的,因为它算是邾国历史上沈墨重彩的一笔。她还是沈婥的时候,常跟在曹煜的身边,而曹煜对于邾国的历史很有研究,每每无事时便会调出册子翻看,追忆一下老祖宗们当年的赫赫战绩。

    其中有个铭江之战,因与杨筠松有关,曹煜还特意找出来给安歌看过,虽然册子上只有寥寥几笔,然而却勾勒出一场血雨腥风的战斗。

    铭江位于邾国之北,因为日照雨水等方面的影响,江这边的邾国地界绿洲万里,繁华异常,而江那边的情况却完全相反,不但经年没有雨水,导致庄嫁枯死,人烟稀少,土地沙化,人畜难存,而且每隔十年八年,铭江水会忽然暴涨,破了长堤,形成洪水,一泄千里,把江那边冲得一片惨境。

    而江那边,却是比邾国要强大的齐国,因国主姓萧,而被世人称为萧齐。齐国因为铭江的这个特性,到最后几乎放弃了铭江延岸的管理,撤走村寨,采取的办法是消极后退。

    这种状况持续到四十三年前,新一代的萧齐国主登基上位,对于北方的大片国土闲置无法使用而感到非常可惜,这位国主却是个不太讲理的主儿,他想来想去,这片土地之所以变成如此模样,邾国逃不了干系,这些年来邾国一直躲在岸的这边看热闹,从未想办法改变此现状,就已经不是仁不义。

    这位国主想清楚了这个问题后,立刻派了使者前来,商量改建铭江两岸江堤的意见,按照他们的说法,这长堤改建邾国也应该负责一半。

    可是照改建的图纸看起来,工程量浩大,浩大到什么样的程度呢?就是付出邾国十年的税银和全国所有的劳力,还不一定能成。若是邾国自己这边的事情,按照邾国国主的意思,说不定狠狠心就改建了,但世人常抱的态度便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这样的代价于已并没有什么好处,于是邾国国主拒绝了这个提议。

    萧齐国主恼怒,当下派出军队,驻在铭江两岸,一幅,你不帮忙改建长堤,不让我好过,我便也不让你好过的样子。

    有句话不是说吗,我是金镶玉,你是破瓦罐,碰在一起,肯定是金镶玉比较受伤。

    邾国铭江沿岸,本来是繁荣富饶,绿洲千万里,百姓安居乐业,萧齐国这么一撒泼,顿时变了模样。

    百姓频频受到***扰,人畜常常被萧军齐抢夺,有些百姓不堪其扰,便只能举家迁移,眼见着良田将变赤地,邾国国主焦急,然而似乎除了硬拼或者是给钱之外,竟然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那十年的改建之晌及举国劳力的付出,必将把邾国拖为一个赤贫之国,或许将来百姓们更加的受罪,事情便这样僵持下来,萧齐国国主硬生生把铭江以北的邾国地区,当成了自己的地区,甚至开始大胆迁移萧齐的百姓来此居住,并且在邾国铭江并以北盖了好几个属于他自己的行馆。

    这种强盗行为不但使邾国百姓受伤害,更是让邾国国主颜面无存,后来在与朝臣的再三研究下,打定长痛不如短痛的主意,打算干脆对萧齐开战。

    那一年,萧齐备军三十万,而邾国同样备军三十万,眼见一场大战开场在即,而且就算此时开战,亦是在邾国的土地上开战,可谓是非常非常

    吃亏,可以预见邾国百姓将过一段频频上重税以资战事的日子,并且铭江以北地区的百姓将会流离失所,成为难民。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杨筠松就好像上天派来的神仙,就这么出现了。

    他先是出现在铭江以北的地方,他花了三十三天的时间,日夜兼程,走遍铭江两岸上下二十七郡,去堪查铭江两岸造成如此局面的原因,第三十四天,即萧齐与邾国打起战鼓,准备开战的日子,他似乎有办法了。

    他先是只身闯入萧齐国主的帐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使萧齐国主暂停战鼓。之后又闯入到邾国国主的帐里,然后邾国国主亦停了战鼓。

    接下来的两天,完全凭借杨筠松个人的努力,使二位国主得已坐下来,心平气和相商有关铭江两岸的事情。

    二人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皆提出,除非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否则无法退战。

    杨筠松于是放下豪言,“此事有何难,不就是两岸皆富饶,洪水不在发吗?包在我杨筠松的身上!”

    如此一来,两军都暂时按住了军队,且给杨筠松一段时间静观其变。

    杨筠松先是随着萧齐国主过江到了萧齐地界,一番堪探之后,向萧齐国主道:“此片土地之所以不能够种植庄稼,亦并非全是铭江之过,乃是因为这里铁石含量过高,无法种植庄稼,就算是水源充足,亦不能改变此状况。而这些铁石,恰是几百年来,铭江大水总是从此处而过,从而使铁石沉积,到现如今,这里便是一个大大的天然铁石矿。”

    众人都知道,铁石矿能做什么,这在当时算是很珍贵的矿,不但能猝练铁器,更可以筹造兵器,有了铁石矿,就好像抱着一座金山般。

    萧齐国主不是傻瓜,听了杨筠松之语,立刻让相关人士前来采石观察,最后得到的结果,果然这铭江萧齐界内乃是一个巨大的铁石矿,够他们开采百年。如果真的开始开采这里,那么比起邾国境内的绿洲万里,不但不惶多让,反而还要更占有优势,毕竟银两才是万能的。

    萧齐国主再三考虑之下,又道:“就算如此,总不能让那洪水每隔八年十年,再来淹一次。”

    杨筠松道:“此事却也容易解决得很,只消得如此如此这般……”

    萧齐国主听闻后,一时还是不能接受的,“原来还真是邾国之错,既然如此,应该让邾国出银子,好好改建那什么黑湖。”

    原来杨筠松经过堪查之后,发现铭江之水之所以十年八年发洪水一次,一是因为萧齐地界地势偏低,水往低处流,所以他们易受灾。但这也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是,在邾国境内有一个非常大的湖叫黑湖,此湖一到雨天如墨染,长久以往便得此名,黑湖之水来自于高大山脉之上,平时的水注入到铭江之内。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毕竟万水归源,铭江之水本就来自于各种湖泊,然而这黑湖却大有不同,不知道什么原因,它每过十年左右,就会发生一次严重的龙吸水现象,即一夜之间,湖水会一夜之间蒸发,中剩余湖民一片,湖底暴露出来,可见内有鱼类和各种动物的尸骨,甚至是破船骸及人类尸体,望之令人惧怕。

    无人敢去研究此湖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此过上两三天,湖水又会在夜里忽然暴涨,暴涨之时雷雨交加,周围村寨都会连续下雨好几日,而山顶积聚的雨水也增多。

    湖水暴涨后,水便在一夜之间,源源不绝猛烈迅速地推入江中,再加上大雨,便导致江水大涨并且江水卷起的浪花非常强劲,冲破长堤,形成洪水,灌入萧齐境内。

    而场筠松提出的办法便是,要萧齐出兵出钱,与邾国一起将此湖湖渠改道,一路往南而上,因离黑湖不远的地方,便有一条发自邾国内部的河流镜河,此河澄明而长,灌穿南北,在邾国农业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最近这十几年,镜河却有些微的干枯之象,甚至在七八月特别热的时候,会中途断流,有些农户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至一年颗粒无收。

    而黑湖改渠道将水注入镜河,若两国合力,只需要半年的时间。

    萧齐国国主原本不同意,心里只想着如何逼着邾国独立改渠,而自己反正无事可做,正好把这大片的铁石矿给弄起来,从此……

    杨筠松却似看透了他的想法,向萧齐国主问道:“自上次发洪水,至今有多久了?”

    萧齐国主掐指一算,心里微微一沉,自上次发过洪水之后,已然快要八年。

    杨筠松又道:“以我之细细堪算,如果半年内不能成功将湖水改道,萧齐境内必然洪水再次过境。”

    萧齐国主原本是有些怀疑,不想杨筠松却又算出,三天后将有大的龙卷风由湖入江,届时江道凶险,叮嘱两国国主都不可行船其中。这正好也是验证这杨筠松到底是神人还是骗子的关键时刻,两国主皆下了停船令,静待三日后的情况。

    第三日清晨的时候,还是日照当空,万里碧蓝,若杨筠松之语这次不能得到验证,那么之前所有的谈判和计划,都将是夸夸其谈,无法令人

    信任。

    然而到了晌午时分,在黑湖方向忽然腾起一股黑色的旋风,又粗又厚,吸着湖水由黑湖到了铭江内,一路过处只见黑云密布,倾盆大雨,原本平静的铭江之水卷里几丈高浪花,倒与杨筠松所描述的有关发洪水之前的景象挺象,这样的情况下行船必出事故。

    至此,萧齐国主和邾国国主终于都相信了杨筠松,同意合作。

    并且两国合力,在半年内就将湖渠改道,从此湖内的水将注入到宽大并且缺水的镜河里去,应杨筠松要求,邾国国主同时在镜河两边修建多个细渠,还有以防万一时的泄洪渠,总之在所有的事情完成后,两国不但没有打起来,反而成了友好的邻邦。

    萧齐的铁石矿修建了起来,与邾国签定了优惠购入的条约,有了这个铁石矿,为黑湖改道的事所花费的金钱也不算什么了,而黑湖经此改道,不再为害,反而拯救了由北到南的,延河两岸的大片农田。

    可谓用最小的代价,换来了最大的实惠。

    关键是,从黑湖改道至今,沿江两岸再没有发过一次洪水。

    从这以后,杨筠松便是百姓心目中的皇,是拯救了萧齐国与邾国的神仙。

    安歌其实早已经知道的经过,但是听这老者眉飞色舞详细讲出来,又是另一番感觉。

    当年的师父是何等风光,即是邾国的大恩人,最后如何却要惨死在燕苍山?

    安歌心里掠过狠狠地涩意,听得翟白又道:“说起来,那时候我还不到二十岁,是一个生活在铭河岸的普通人,可是自见了杨公,我便发誓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因此成为了现在的铜城老人啊!”

    铜城老人翟白,显然对现今,此时此刻自己的名誉和地位都还是满意的,一个普通人变得不普通了,心中若是没有些信仰,恐怕也是难以办到。

    翟白的故事讲完,众人对杨公的崇敬之情似乎又高了,这时又有人道:“杨公如此高义,教出的弟子定然也不差,今夜我们便好好的听燕苍三剑客的指挥,想必他们一定能够领导我们破了奸王的判国之举。”

    铜城老人这时却一摆手,“诶,杨公是杨公,我可没说台上这三个人就是杨公的徒弟,你们可不要误解我老人家。”

    “可他们说是来自于燕苍山,而且除了杨公之弟子,还有谁敢公然绑架官府的人呢!”

    这人算是说出了一句实话,虽然这些江湖客们都为了公义要讨伐奸王,阻止奸王,然而都还必须受官府的管制,连门口看守城门的,他们都不敢轻易反抗,让落剑就落剑了。

    在安歌看来,被城门守兵落了剑的,就算到了城中,又重新买剑背在背上,终究还是对官府低了头的,算不得真正的在反抗官府。如今这三个剑客公然绑架官员,的确已经是非常大胆之举了。

    这时候,人已经聚集到人山人海,安歌小小的身子快要被挤扁了,随着人流不断地往前,终于到了比较近前的地方,更加看清了高台上的情景。

    燕苍三剑客似乎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这时候齐齐地站了起来,走到高台中间向众人抱拳,“燕苍高林、李义、王汉向诸位英雄侠士问好!今日大家聚在此处的目的,想必都不必再多说了,若是平常,我们聚在一起,恐怕官府的人已经赶来阻止,然而今日,大家尽可以畅所欲言,因为官府的爪牙子都被我们三兄弟绑在这里了,他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三剑客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既然他们管不了我们,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讨伐奸王!烧他们的粮草!”

196.台上比试

    “讨代奸王!”众人都情绪高涨地叫了起来。

    安歌的耳朵都快要被震聋了,举目四顾,只见群情激愤,一幅要把奸王披八折骨的样子,当然她现在已经很清楚,他们口中的奸王正是曹炟。

    而铜城老人翟白则只是冷眼旁观,到底年龄大了,他不容易激动起来。

    安歌用力地挤到他的身边,讨好地道:“白老爷子,您好!”

    翟白看了一眼这瘦小的少年,倒也算是和气地嗯了声,“你这小娃娃,不留在家里陪你娘唠嗑,却跑到这里凑什么热闹?”他把她当自己的孙儿教训着,安歌嘻嘻一笑,“我现在没娘了。謦”

    又道:“老爷子,您瞧着这燕苍山三剑客靠谱吗?听说齐王曹炟可是有战神之名的,若是今日大家都冲过去硬碰硬,真的能赢吗?”

    “赢什么赢?老夫早已经打听过了,那齐王在树林里布下了战壕,还有陷井无数,咱们江湖人通常有这么一句话,逢林莫入,就是因为林中凶险,强行入内弊大于利,搞不好就会撂在里面,况且曹炟那小子,人聪明得紧,这次我们去,未必能够讨得了便宜。凡”

    “那,那为什么还要去呢?”安歌不解问道。

    “谁说我要去了?我就是来看看……”说到这里,翟白又道:“你这个小娃娃不要跟着凑热闹,这里头的事儿你不懂。这燕苍山三剑客是忽然出现的,我虽然不知道这三人的来历,但却敢肯定他们只怕根本不是杨公之弟子,他们报出燕苍山的名号,不过是引人误会而已。据老夫见过的杨公,并不是那种可以把剑背在身上横行无忌之人。”

    没想到这个老爷子也是如此想法,这令安歌找到了同盟般,当下兴奋极了,又道:“是呀是呀,我也很是怀疑,据我所知,杨公虽然也极擅长剑术,然而却不会给弟子教授剑术的,说是剑术杀戮太重,因此……”

    “你这小娃子听谁说的?”翟白忽然看向安歌,眸子里精光闪灼。

    这把安歌吓了一跳,连忙道:“此事人人都知,还用听谁说?”

    安歌强自镇定,听得翟白又道:“不过的确如此,杨公温文尔雅,极不好战,这传闻倒有几分真实。但是这三剑客目光中杀气重重,看起来就真不像是杨公之弟子。”

    “杀气?”安歌有些疑惑地往台子上三人看了眼,他们浓眉重目,口鼻宽阔,看起来的确不是好相与的。但是杀气是什么,安歌还不太明白,她不知道江湖客行走江湖久了,甚至可以闻到血腥的气味,因此她竟天真地道:“白老爷子,莫非您也会看相?”

    翟白终于发现自己与她说话是牛头不对马尾了,当下哼笑了声,便把目光注目在台子上,安歌讨了个没趣儿,只好也看向台子。

    他们的对话倒惹得旁边一人扑哧地笑了出来。

    安歌回头一看,竟又是那个名叫吴岱的,阴魂不散就在她近前呢!

    “你笑什么?”安歌语气不善地问道。

    “我在笑你啊!”这人大言不惭地回道。

    “你——你凭什么笑我?”她将脊背挺了挺直,努力站得高些,因为他发现她还不到这人的下巴。

    没想到这人立刻看出她的企图,笑道:“就凭我比你高!”

    “你——”安歌气得咬牙切齿,却不知如何反驳。

    听得吴岱又继续道:“你以后千万莫要告诉别人,你与白老爷子说过话,让别人知道他竟与一个小神棍说过话,简直太掉面子了。”

    安歌回头看向白老爷子,发现他深以为然,还向吴岱点了点头。

    “吴岱!告诉你,我不是好欺负的!我立刻叫我的五个哥哥来教训你!”

    说着她往四周看去,想找到江北五虎,这样的“盛会”,想必他们一定不会错过的吧!官府的人都被抓了,城门守卫兵必也讨不了好,还哪敢拦这些江湖客呢?但是找了半晌,只觉得四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却哪里能看到江北五虎。

    吴岱自是看出安歌的无奈,笑道:“别费劲儿了,这里这么多武林人士,谁会在乎你这个小子,没得掉了面子。”

    安歌吵不过他,只好装做没听见。

    却听得吴岱自言自语道:“这什么燕苍山三剑客,看起来倒是普通得很,凭他们真的能够杀了奸王?”

    “你没有资格叫他奸王!”安歌忍不住又回了一句。

    “呵,看起来你与奸王熟得很啊,这么的维护他!你莫不是混进来的奸细?”

    吴岱一句话引得周围人都看着安歌,安歌愣了下,忽然跳起来像个疯子似地大吼道:“你才是奸细!你们全家都是奸细!”

    吴岱耸耸肩,不说话了。

    这时,三剑客又道:“根据我们兄弟三个的推算,今夜便是那奸王毙命之时,我们只需兵分三路,从树林的各个方向进入,必能找到那奸王,将他杀了。”

    众人皆道:“谨听三剑客指挥!”

    就在这时,听得不远处一人道:“

    这场除奸大计,应该有更有威望的人指挥,应该选出最厉害最能服众的来做这件事。但是抱歉,燕苍山三剑客的名头今日第一次听闻,虽然说你们绑架了官员,但这种事只要豁出去,在场之人都能做,所以若想服众,请拿出真实的本事出来,让我等心服才可以。”

    “阁下若不服,可以划出道道来,我们大可比划比划。”

    三剑客中的高林哗擦拔出长剑,指向那人道。

    “啧啧啧,还号称是杨公之徒,难道杨公之徒就是这种,动不动就知道拔剑打打杀杀的人吗?”

    “你这厮,到底何意?”

    “要我说,杨公之技大家都知道是什么,那是擅观星宿风水,擅堪舆和相面之术,要比,就比这个!”

    燕苍三剑客也毫不示弱,“兄台,请!”

    这人于是跳了上去,没想到真的是个道士之类的人物,穿着道士服,大约有三十几岁年龄,不知怎地却长了一双白眉毛,衬得他有些仙风道骨。

    他跳上去就给大家抱拳,“鄙人乃是公孙志,乃是来自于七星门,南方来的诸人,应该都听说过本门,如今鄙人就是本门的当家人,今日便代表七星门与燕苍三剑客斗上一斗,拼个高低,请大家多多支持!”

    其实燕苍三剑门前几天就已经到了荆州,诸人都传是杨筠松之弟子,这样一来,倒引来了很多有关堪舆风水与精于术数的一些小门派,前来露脸,万一要是赢了,从此名声大震,取代了燕苍山杨公之名也未可知。

    这七星门显然就这样的一些门派之一,等他说完话似乎并无人知道七星门,这公孙志也不勉强,挺挺胸向三剑客道:“如何比?”

    三剑客道:“如今你是挑战人,如何比,该由你划下道儿来。”

    “甚好!燕苍三剑客还是有些气度和修养的。”公孙志先把三剑客夸了一顿,然后自己提出比法了,“话说现在我们邾国与东且弥开战,物资问题很严重,但若是人人都能够‘无中生有’,岂不是再也不会缺乏物资了?”

    公孙志说着话,手一翻,众人眼睛一花,只见他手中平白多出两个热馒头来,众人不由地议论纷纷起来,“呵,果然有两下子!”

    公孙志得意地将热馒头扔到下面的人群中去,有两人随便地接了,便吃起来,道了声好。

    只见他一个旋身,未见如何动作,刚才站过的空地上,居然多了一个箱子。

    他把箱子打开,立刻闪瞎了众人的眼,“哇——”那黄灿灿的光芒,分明是一箱金铂。

    然而这金铂当然不是真的,一晃眼,又变成了一箱水果……

    安歌见他如此变来变去的,不由有些失望,稍有点见识的人,都会明白这哪里与风水术数有关啊?分明就是在变魔术,不过这时候像魔术这种东西,只在大富人家或者是皇族之间有所涉猎,民间也有,不过大多被江湖术数用来诓百姓的钱。

    果然燕苍三剑客一声冷笑,其中一个上前,只见刷刷刷几剑下去,这公孙志的衣裳就被弄破了好几个口子,里头哗啦啦地倒出了许多小玩意儿,其实就有刚才那些金铂,用脚一踩全部都扁了,原来是金铂纸糊出来的假玩意儿。

    这公孙志,他只是把这些东西藏在衣裳里,而那只箱子其实原本是他夹在两腿之间被袍子盖住了而已,因为在他的袍子破了后,众人可见他的两腿之间其实还有一个更小的箱子。

    然后用巧妙的手势将它们拿出来罢了,说白了就是骗大家玩儿,乃是一种极低劣的障眼法。

    “切——”众人都哄笑起来,公孙志弄了个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地站在台上。

    “七星门是吧?”这时三剑客之一说话了,“对不起兄台,我等还真没有听说过这个门派,不过看兄台的表演,劝你们还是每日里在最热闹的街头找个地方好好卖艺,也一定能够养家糊口的。”

    说着将这公孙志一脚踢到了台下,众人暴发出山一般的嘲笑声。

    这孙公志开了个不好的头儿,一时间剩余的人居然都有点怯了,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三剑客打败也就算了,万一如公孙志这般出丑,将来还如何行走江湖呢?

    这时燕苍三剑客已经问了好几遍,“还有谁要上来?”

    “若是胜了我兄弟三个,今次的指挥大权必定奉上,若是顺利除掉奸王,亦是功劳最大,百姓最为称诵之人!”

    “若没人上来,我等兄弟便不客气了!”

    台下还真没有人再上去,安歌向翟白道:“白老爷子,这三个家伙比起您老人家,不管是名誉还是威望,都不如您呢,您就不上去试试手?”

    “没兴趣。”翟白道。

    “您不是说今日他们去树林里未必就能胜得了,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吗?”

    “他们死了,奸王就更被百姓愤恨,更不支持他了,犯了如此大的罪,想必他的结果便是,不死也得死,不管怎么样,能让奸王死,这也是好事一桩啊,反正江湖上,

    凡是想要有好的结果,都必须有鲜血的晕染,我老儿只消得看热闹就行了。”

    “你——”安歌没想到翟白居然是这种想法,之前还以为他是个德高望众的大侠呢!却原来并非如此。

    这时,三剑客已经准备坐下来,行使自己的权力了。

    安歌忽然把一条手臂举高,“我!我不服!燕苍三剑客,我要和你们比一比!”

    因为个头瘦小,声音虽然出去了,三剑客却半晌没找着人,直到安歌身边的众人主动让开一条道儿,他们才看到一个矮小纤细的少年,正挺着胸堂,背着手,一幅大人物的模样,缓缓地走到前面来。

    看她模样长得倒有些灵动,那双眼睛也颇有些冷,让人觉得并不是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但是真的,真的……

    这样一个小娃儿也有胆来挑战燕苍三刺客?

    他们开始怀疑自己塑造的形象是不是过于好说话了。

    “你这小子,毛都没长全,却来捣什么乱!”

    三剑客丝毫不把她放在心上。

    她上了台,歪着头打量这三剑客,直到这时,她才真真切切地看清了他们的模样,三人皆是一身黑色缎衣,腰间系着深蓝色的带子,头发皆梳得一丝不苟,三人皆在上唇留着整齐的小胡子,三人看起来皆沉稳大方,然而看起来一点都不和气,没有真正的大家风范,只想以煞气来压人。

    半晌,她问道:“你们当真是燕苍白杨筠松杨公之徒?”

    三人对视一眼,都不答,只道:“你小子废话少说,我们没时间跟你耽误!”

    安歌叹了口气暗想,这些人不敢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可见他们真的是假冒的,当下反而有些笃定了,道:“我既然敢上台,当然也是有两下子的,这样吧,我们就来现场相面,若是你们赢了,我就服你们,不阻挠你们去讨伐什么奸王,若是我赢了,你们须得听我的。”

    “好啊!比!”台下的人开始起哄,若是江湖人士的公义之心,也不过如此,大抵还是凑热闹闲得蛋疼看戏的比较多。

    这样一来,燕苍三剑客不比是下不了台的,只得耐下性子道:“既然如此,请小兄弟划下道来。”

    安歌道:“我们就比相面好了!既然你们来自燕苍山,想必相面此事,于你们来说简单得很。”

    燕苍三剑客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向高林低语道:“高兄,这里的江湖人士我们大多是见过画像的,其经历也都大致清楚,这小子选相面,他输定了!”

    “好,现在就开始!”

    安歌伸出三个指头,“三个为限,为彼此指定人选。”

    “随你!”三剑客根本没有把安歌放在心上,只觉得不厌其烦,怕她耽误了时间,误了大计。

    安歌向人群中扫了眼道:“你来!”

    她所指之人,是一个挑着担子卖煮鸡蛋的中年人,一脸憨厚之相,此时他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道:“叫俺?公子爷您是要买鸡蛋?”

    一口乡言,令安歌放心了些,道:“你上来,这三位兄台会买你的鸡蛋。”

    那中年人一听,便真的上来,将卖鸡蛋的担子放在三人的面前。

    “买多少?”

    三剑客之一的李义道:“听着,若你好好配合我们完成游戏,你的鸡蛋我们全买了。”

    “好,好,一定配合。”这人道。

    李义的话中其实有一定的诱导在,这个“配合”明堂多了,就看这卖鸡蛋的如何理解吧。

    这时候,高林上前道:“你这个卖鸡蛋的,我猜你有三个儿女,现在都需要你养活,你有两任妻子,第一个妻子跟人跑了,你家还养了一头猪,你上有高堂,下有妻儿,因此你过得很辛苦,你现在赚的钱还不够你家里吃饭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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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擂台上女子

    安歌看得出来,这高林纯属胡说,无奈李义此时正站在这人的身后,一把锋利的匕首抵着李义,站在安歌的位置自是能够看到李义此举,但是台下的众人却都看不到。

    安歌知道揭穿也没用,因为他一定会在众人看到之前,收回自己的匕首,反而是安歌吃亏凡。

    不过他们如此公然作弊,安歌开始后悔选择了这个卖鸡蛋的,若是江湖人士,想必不太容易被李义威胁。

    果然这个卖鸡蛋的中年男子看似忠厚老实,实际上性命相关之机倒也聪明得紧,这时眼睛发亮向高林竖起拇指,“大哥您真是太神了,全部都说对了,没一点儿错,简直就是活神仙呀,这鸡蛋我也不要了,就送给大哥了!当是我孝敬神仙的。”

    李义这时一笑,不动声色地将匕首收回,高林却是谦和地道:“你日子过得这么困难,我怎么好意思白拿你的鸡蛋呢?说买便是要买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绽碎银放在这人的手中。

    这人再不敢耽误,一溜烟地跑下台子,消失在人群中。

    台下诸人倒当真以为高林相面很准,都叫了声好。

    李义随手一指,指着一个四十几岁的黑胡子大汉,“这位兄弟上台可好?”

    大胡子面容严肃,他一直站在前面,对于台上所说的规矩可是清楚得很,当下站在了安歌的面前。

    安歌上下打量他一番,道:“这位大哥不是荆州人,定也是听到除奸王之消息,千里迢迢从外地赶来的。大哥上无高堂父母,下无儿女,只身一人,倒是有幅侠义心肠,可惜好事多为,并不能落得感激,反而常常为人所垢病,建议大哥以后顾好自己,少顾人。謦”

    听了她的话,台下之人都哄笑起来。

    “小兄弟,人生在世,哪有没有高堂父母的?再说儿女,这位兄台看起来虽然粗豪了些,但穿着也颇为体面,看着不像没有妻儿的样子啊!”

    安歌只微笑地看着这大汉,并不再多言。

    这大汉倒也耿直的很,听到众人议论,转身向着台下道:“我是在庙里靠着吃庙供长大的,至今不知道父母是谁,因此这位小兄弟倒没有算错,我确实无父无母,至于儿女,我本来就是打算一辈子不娶妻,免为家累,想为百姓做点实事的,所以并无妻妾儿女。”

    众人有点愣住了,这时却又听得安歌道:“兄台还请即刻离开此地,否则将有血光之灾呀!”

    大汉道:“我怕劳什子血光之灾?谁敢伤我!”他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大刀,这气势宛如张飞在世,真正令人震慑。

    大汉冷眼看了安歌一眼,就下台子去了。

    安歌无奈地撇撇嘴,只道:“不听本人言,吃亏就在眼前啊。”

    大汉并没有放在心下,然而刚来到台下片刻,忽然听到大汉嗷地叫了声,捂着伤口从人群中跳出来,狼狈至极。

    众人一看,却原来是有条狗,死死地咬在他的屁股上不松口。

    大汉抬手就想把这只狗打死,却见一个小男孩眼泪汪汪地站在不远处哭着道:“不要杀死阿旺好吗?它不是故意的,阿旺,阿旺……”

    原来这条狗叫阿旺。

    若是别人,这条狗既然都随便咬人了,杀了便也罢了。但是大汉不,他觉得就算是为了这个小男孩也不能随便杀了这条狗,因此嗷嗷叫着,硬是拖着狗出了校场……

    众人回头再想安歌先前所说,果然是异常准确啊!

    这时有人主动站了出来道:“在下毛海,请这位姑娘相面。”

    燕苍三剑客装成很大度的模样道:“既然如此,这第二轮就由姑娘先开始吧。”

    安歌上下打量毛海,只觉此人个头不高,一脸精明之相,而且眼睛里布着红黄相间的血丝,透着欲~念和淫~邪,实不像是个好人。

    观察片刻,她道:“这位兄台最近刚刚犯了数条人命官司,此时正是官府的追缉对象,为人阴毒,喜女色……”

    听了她的话,毛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众人也议论纷纷起来。

    “你简直胡说八道!”毛海打断了她。

    转身向众人道:“大家看我毛海是这样的人吗?”

    台子下面的议论声更大,燕苍三剑客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得意的嘲笑,像台子下的这些江湖客,哪一个没有犯过事儿?只消得捡了好听的说,他们定是高兴得紧,像安歌这般尽说些有的没有的,别说毛海,任何人都不会承认的。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道:“这位姑娘说得不错,这毛海乃是最近在荆州附近频频犯案的采花大盗,我们官府的确正在通缉他,只可惜我们……”

    说话的竟是被绑在后面柱子上的一个官员。

    众人听闻又是一番议论,这毛海见状,干脆跳上台子来,冷冷地看了眼安歌,向众人抱拳道:“英雄不问出处,没错,我毛海的确在私生活方面有些放荡不羁,但是我还是积极来参加除奸大计,再说各位兄弟们,

    又有谁没有放荡过?行走江湖要的是什么?不就是如此不羁的豪迈吗?睡几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毛海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居然博得台子下多数人的点头赞同,安歌冷眼旁观,她知道此时此刻,不能急躁,如今与这些江湖客们在一起,所有的是非黑白,都不能以普通的视角来分辩。

    或许江湖就是一个灰色地带,从来没有真正的白过,也没有真正的黑过。安歌这时亦一抱拳,向众人道:“我安小弟只管相面,既然毛兄自己都承认了,又有人证证明我安小弟说中了他此时的迹遇,那么——”

    毛海没想到安歌不问对错,只关输赢,一时间倒还有些意外,又见安歌向他点了点头道:“毛兄,至于您是不是采花盗,乃是官府中人之事,与我无关,我只问你,我是否说对了?”

    毛海愣了下,终于道:“这位安兄弟,说对了!”

    台子下不知道谁叫了声,好!

    于是第二局,安歌暂时领先。

    这时,燕苍三剑客指向一位双十年华的姑娘上台。

    这位姑娘人高马大,面容方正,若不是那身碎花布的衣裳,真个与男子无异,上唇角甚至还有微黑的小胡子。

    燕苍三剑客之一的高林道:“这位姑娘是一名侠女,一直以来行侠仗义,占了山头自立为王,乃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唯一不好的便是,命里破婚,因此姻缘不成,令姑娘颇为伤心,发誓杀尽天下负心男,姑娘杀气太重,却也凭此在江湖中趟出一片自己的坐席,李红姑,我说的对吗?”

    原来这位貌似男子的姑娘名叫李红姑。

    李红姑手里的武器就是一把鸡毛掸子,这时哼地冷笑了声,“我李红姑的事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说的这些事儿,大伙都知道。高林,不是我说你,虽然你是从燕苍山出来的,可那又怎么样?看着你相面的本事,我觉得你不如这位安兄弟!”

    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女人帮女人呀,虽然她并不知道安歌是女子。安歌深以为然地向李红姑弯了弯腰,以示对她如此公正的感谢之情。

    这燕苍三剑客原本是想着,对李红姑的事迹比较熟悉,又觉得她是女子,再厉害也终究是女子,没胆子得罪他们这三剑客,却没想到她一上来就打他们的脸。

    三剑客的脸色都有些许变了,李红姑又道:“你们若真是厉害,便说些外人都不晓的,这样吧,你们就说说,我是如何被破处的。”

    这女子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女子了,或者说有了自暴自弃之心态,因此说话竟比男子还要粗俗,一幅豁出去没脸没皮的模样。

    李义忍不住哧道:“你这样的女子谁敢破你的处?我猜你至今仍然是冰清玉洁的处~子。”

    李红姑脸色大变,手中的鸡毛掸子扬了扬,“你这厮敢污辱我?”

    王汉笑道:“我二哥是夸你冰清玉洁呢!”

    高林当然也不会知道李红姑是怎样***的,当下尽由得二位兄弟去嘲笑李红姑。

    李红姑眸瞳缩小,冷幽幽地问,“高林,你如何说?”

    高林道:“对女子的私秘事,恕本人无兴趣知晓。”

    下面倒是有一群痞子样的人大声说笑道:“我们有兴趣知晓!”

    然而高林已经双手背到身后,一幅不屑于为李红姑推算的模样。

    安歌却已经根据李红姑的面相,手指捏决,掐算起来……

198.是何来头

    待李红姑就要暴怒,要和三剑客打起来的时候,安歌忽然道:“好个人人,深点唇儿淡抹腮。花下相逢,忙走怕人猜。遗下弓弓小绣鞋,划袜重来,半插乌云金凤钗,行笑行行连抱得,相挨。一向娇痴不下怀。”

    台子下虽然都是江湖客,却也并非都是草莽,亦有那懂诗词的,都看向李红姑。

    李红姑却尚未听懂,只瞪着他们道:“看什么看!喜欢上姑奶奶我了呀!”

    安歌又继续道:“李姑娘,当初你与那人在花下相逢,还丢了自己的绣鞋在花丛中。后再相见,依旧情浓,可惜那人终抵不过人言可畏,弃你而去。然你对那人始终恋恋不忘,这两年并非无人对姑娘示好,只是姑娘终觉得,再无人有那人那般好。”

    李红姑听了,错愕又怔忡地看着安歌,好半晌声音微颤地道:“这位兄弟,你说对了,我与那人花间相逢,而且亦在那时候将处子之身……只是,只是……”

    她越说越难过,终于哇地一声当众大哭起来。

    她哭着还不忘向众人道:“此局安小弟胜!”

    之后便冲下台子,向那幽暗中跑去,今夜她定要哭出憋了许久的眼泪。

    安歌不由地叹了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

    又想到那人终是弃了李红姑而去,却也配不上这词,立时住了口。

    两局一平一负,燕苍三剑客对于第三个人选慎重起来。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只望得能够搜索到一两个相熟之人,能够配合的。然而尚未找到熟人,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向这三人道:“我,荆州吴岱,自愿上台请三剑客相面。”

    随着声音他已经飞身上台,安歌对这人没有什么好感,总觉得他是刻意地跟着她,当下冷哼了声,扭过了脸不看他謦。

    众人只见一个青年男子,大约二十二三岁左右,虽然穿着粗布衣裳,望之却如芝兰玉树,颇为英俊倜傥,此时他一甩头,似乎亦对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向三剑客道:“三位,刚才那位李红姑让你们算她何时被破处,我也有样学样,不如你们算算我,何时娶妻,何时破处?”

    他的问题令台下发出一阵哄笑,须知现在的男子,十四岁便算成年,之后便可娶妻,多数男子到了十八岁时,便早已经不是处男,都二十岁以上了还是“完璧”,可是有点丢人哦!

    然而他自己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还冲着台下众人露出一个纯净迷人的笑容。

    李义道:“大哥,你没有必要理会捣乱者!”

    “诶,我不是捣乱,我是真心的想知道啊!我的女神在哪里,我的良人在哪里?”吴岱说着又道:“就算是普通的相面者,若问这种问题,人家也会答的吧,难道你们出自燕苍山的,居然不能回答吗?”

    他这么一说,三剑客倒也不好反驳了,眼神交汇之后,老大高林决定蒙一次。

    他故意捏着手指掐掐算算半晌,才道:“这位吴兄弟好事将近,红颜不少,知已也不会好,一生不缺少女人。”

    以吴岱的容貌和那身武功,似乎都正是女人喜欢的那一类,因此他才有此说法,虽然语焉不详,到底还算是给了个答案。没想到他话音一落,安歌却道:“这位吴兄是不是处男之身我不知道,但是其家里已有妻妾,并且妻妾不下百人之数,然而吴兄这生,却是真爱难寻,一生必将为情所困。”

    台下之人都议论纷纷,有人喊道:“百人之数?安公子在说笑话吧?大富之家虽然也有可能妻妾成群,但百人之数,那是皇帝才有可能达到的吧?”

    “是啊是啊,谁没事在后院养那么多女人,还不若去逛窑子更加痛快些!”

    这些糙汉提起窑子,血液似乎都有点沸腾了,顿时炸了窝般猜测道:“莫不是这位吴兄家里是开窑馆的?唉呀是哪一家?不如留下个地址,咱们兄弟将来亦可去捧场!”

    “是啊是啊,吴兄,家里即有如此多的妻妾,没有真爱又如何?世上最不值当的便是真爱,真爱哪有一具火热的身体来的实在。”

    “对对对,兄弟真是好幸福……”

    吴岱像是没有听到众人的议论,目光只盯在安歌的脸上,眸中有些微错愕,半晌才道:“安兄,莫不是,你果真是相面先生?”

    安歌傲娇点点头,却不多说什么。

    吴岱喃喃道:“你说真爱难寻,又说我为情所困,是不是我这生喜欢的女子,她并不喜欢我?”

    安歌点点头,又摇摇头,“世事无常,我相信这世上是有真爱的,只要你相信它存在,它必将存在。”

    吴岱点点头,忽然道:“安兄,走,我们不要参加和劳什子擂台,我请你喝酒。”

    说着他便来扯安歌的手,安歌却及时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若吴兄承认我相面正确,那么这次的比试就是我赢了。按照之前的约定,我将会领导众人除奸,等我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再与吴兄一起喝酒。”

    “除奸?你真以为你能杀

    了曹炟?”吴岱笑道。

    “我杀不了,所以,我不想让大家去送死。”

    安歌不再与吴岱多言,走上前道:“燕苍三剑客,你们是否认输?”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老大高林道:“小子,我们只是陪你玩玩而已,你当真以为这次的除奸大会你可以成为领导人吗?你真是太搞笑了,难道大家会听一个一名不闻的神棍的指挥吗?”

    “你什么意思?”安歌问道。

    高林清了清嗓子,向台下众人道:“没错,我燕苍三兄弟是来自于燕苍山,但我们并不是杨公的弟子,只是大家之前一直误会在下三兄弟了,我们不予破坏大家的期望都没有说穿。但是杨公已死,尸骨不存,我兄弟三人在燕苍山练功多时,现在艺成下山,正是该报效国家,因此才挑头绑了这些官员!”

    这高林果然不一般,他承认自己并非杨公之弟子,虽然失去一定的公信力,但他们绑了官员是真实的事情,如此诚恳亦会获得一部分人的支持。

    高林又道:“杨公之能,我等再不能见识。然而江山代有人才出,我兄弟三人练剑多时,虽然我们于相面之术输于这位安兄弟,但我们的剑术,自信还是能赢了大部分人的。相来咱们江湖人,以武服人,若大家再不服,可挑战剑术。”

    他完全否定了杨公及安歌,将他们撇向一边。

    安歌哪里肯服,向众人道:“这燕苍三剑客说话不尽不实,来历不明,大家不能相信他们!据我所知,曹炟精于丛林之战,若大家硬要跟着三剑客硬闯,只怕届时两败惧伤,曹炟本无伤大家之心,也不免使大家大受损伤。大家难道真的以为,曹炟战神之名是虚的吗?”

    安歌所说的丛林之战,其实是当初妃子墓事件,她亲眼看到了曹炟在林中所设的陷井多么的厉害,当初曹煜亲自率人进入树林,结果能够完整走出来的也只有曹煜,那一次是多么的凶险,安歌有切身体会。

    这些江湖人士,多数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这次若他们强攻入树林,若是赢了,曹炟固然没命,但以曹煜的个性,必将借机杀了这些江湖人为曹煜讨公道。若是输了,这些江湖客的性命送在林中不说,曹炟在民间的声誉一落千丈,成为百姓心目中的千古罪人,总之,这个局明明就是死局,除了曹煜没人能赢,然而众人已经被那虚无的除奸荣誉迷了心智和眼睛。

    对于安歌的话充耳不闻,甚至觉得可笑,“安公子,若是你胆小怕事,也的确不能担任指挥之责,刚才的一番比试只当是一场玩笑好了,毕竟安公子也的确有点相面的本事,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是啊是啊,安公子还是莫要多说了,这次的除奸计划,一定不会半途而废的!”

    眼见群情激愤,安歌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好又道:“既然三剑客说了,以剑术为准,便相当于在此摆下擂台。台下各位英雄中定有许多剑术大家,不如便上台来校验一番,也可以让我等对三剑客心服口服,达到团结一心的目的。否则心不齐而战必败。”

    这次她的话得到了部分人的支持,而吴岱反而又站到一边,闲闲地看热闹了,目光却始终盯在安歌的身上。

    这时候有人悄悄地来到了吴岱的身边,“大将军,现在该如何做?是否伙同这些江湖客,趁机杀了曹炟?”

    吴岱道:“不急,你们先去打听一下,这个姓安的,是何来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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