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进宫
“我可没有让你来救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再次这么狼狈地出现在安歌的面前,曹炟微微地恼怒。
安歌叹了口气,检查曹炟哪里受伤,曹炟皱眉摇摇头,“只是胸口被人打了一拳。”
安歌连忙拿出随身带的伤药,给他喂下去一粒。
又借扶他坐起来的机会用小刀割断捆绑他的绳索,并在他耳边低语道:“此时倒是逃跑的最佳机会,但他们都是好人,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否则我要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你了。”
她是了解曹炟的,他只要能够反击,是不会给自己的敌人活路的,是以事先叮嘱。
曹炟明白了她的意思,倒没有特别的反应。在他被扶坐起来之后,迅速地点了这两个架他上来的人的穴道,而安歌则猛地捂住了小宝的嘴巴,使他无法喊出来,给曹炟争取了时间,终于也及时封住了小宝身上的两处穴位,使他动弹不得躏。
“小宝,对不起,我是可以带你们找到他,但是我知道他的性子,他是绝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把钵还给你们的。当是我借你们的啊,总有一天会给你们还回去,你要相信我啊。”说着在小宝愤怒的眼神里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蛋。
她往坡下面看看,西蛮人与黑衣人正斗得火热,果然没有注意到坡上之事,扶起曹炟,二人急急往山下而去。
走了一段,忽然见到不远处有辆马车,苍茫雪雾中,马车边站着的青衣人正是之前逃走的况离。
这时况离向他们招手,二人便走过去,上了况离的马车,冒着风雪,马车迅速地往前奔去。
安歌掀开车帘,对坐在车辕上驾车的况离道:“我以为你很没义气地走掉了,你是专门在路上等我们吗?”
“我只是备好马车,准备把你从西蛮人的手里救出来,能同时救到齐王殿下,乃是碰巧,只能说齐王殿下福泽深厚,实非常人可比拟,也是我况离的荣幸。”
安歌点点头道:“不管怎么样,算你还没有泯灭人性。”
却听得况离又道:“不过你能凭着卜卦推算出齐王爷遇险并能想法救他出来,也教我佩服得很。”
“谢谢况先生夸奖!”安歌得意一笑。
其实若是沈婥卜出齐王遇险并且救出齐王,众人一定会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然而这件事由安歌做来,就险得那么侥幸,若不是运气太好,就是上天护佑,反正肯定不是她自个的能力。不过她现在也明白了,什么功都往自己身上摊未必是好事,为人处事要低调,性命才会长久啊。
把脑袋缩回车里,看到齐王曹炟微蹙眉头,显然他们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不过他对这些并不关注,只冷冷地道:“况离,本王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安阳。”
况离将马鞭狠狠地甩了下,“遵命。”
安歌凑到曹炟的跟前问,“他们在找一个钵,说是在你这里。”
曹炟蓦然抬眸,眼里尽是杀意。
安歌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我刚刚才救了你,你不会想杀了我吧?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这东西来自于道家,又有这么神奇的功能,我好奇罢了,想借来观瞻一下而已。”
曹炟很干脆地道:“不借!”
安歌撇撇嘴,他自个也是抢来的东西罢了,搞得真跟属于他的东西似的。
不过她也没有再继续勉强,只道:“我觉得吧,这世上的人命也好,万物也好,都自有它所遵循的规律和命运,这钵居然有这种扭转生死的能力,若只是传说也就罢了,若是真的,莫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玄机?据我师父讲,一个人几时生,几时死乃是早就注定的,若有人强行扭转,违背自然,一定会出事的。”
见曹炟只是默然地听着,也不知道将她的话听进去没有。
她又接了句,“反正我是不信什么起死回生的,一定不行的。”
她说这话时有点心虚,毕竟她自个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曹炟微阖双目,不再理她。
或许他也没有什么信心,特别是在得知杨筠松已经仙逝的情况下,不过安歌知道,他一定会试试的,她现在就是对那个钵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钵,居然能够起死回生?又需要什么样的术力呢?
这两个问题,一直到他们回到安阳城,都没有得到答案。
在城中十字路口,安歌提前下了马车,想对曹炟和况离说点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向二人道了再见,曹炟没回应,而况离向她微微点了下头,就算是道别了,那也没有关系,反正都是在安阳城,低头不见抬头见,只怕后面打交道的时候还多呢!
安歌却没有发现,在马车驶进一个路口后,忽然停住了,车里的曹炟道:“况离,本王要见你的师父淳于光。”
况离扯着马缰,将马车转向,缓缓地往淳于府驶去。
*
这个冬天似乎格外的冷,也或许安歌在燕苍山被冻怕了,总之她回来后的四五天里,每天都躲在屋子里
,身上还披着厚厚的斗篷围在暖炉前,如此这般,依旧挡不住冬日里的刻骨寒冷,脑海里总是不浮现在山洞里看到的那些景象,森森的白骨让她的心里头终日的风雪大作。
她甚至有些瑟瑟发抖,温朗月也不在身边,府里的丫头们虽然都很听她的话,可谁知道是不是谁的眼线?
她现在没事的时候,就是卜卦,却也只是随意的卜一卜。
卜到夏爵爷夏炚的时候,显示出来的依旧是被困、拘禁之意。这让她再次的凝重起来,不管怎么样,夏炚在她的心里还算是个好人,她不想他出什么事。
可惜的是,这次她回来好几天了,都没有夏炚的任何消息,有心去苏府问一声,又觉得很不合适,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问呢?又想起之前夏炚说起回安平郡的事,莫不是他已经回了安平郡?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目的地。
这样犹豫着耽误了几天,再次接到了皇帝亲发的贴子。
原来是皇后姬烨妤的生辰到了,皇帝邀请众人为皇后庆生。安歌忽然想起了永寿宫那位叫做寒枝的宫人计划。
果然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了。
到了日子,安歌尚没有起身,就听得丫头们把门打开,她蓦然坐了起来,“谁?”
“安姑娘,奴婢是皇后身边的丫头青儿,皇后让青儿出宫来接安姑娘进宫。”
安歌哦了声,“我自己去就好了,我已经知道怎么进宫了,凭贴进宫啊。”
“皇上想让安姑娘提前一个时辰进宫,因为有些事想要请教安姑娘。”
安歌敲敲还有些浑沌的脑袋,只好掀开帘子,见这叫做青儿的姑娘小脸圆圆,眼睛里透着的光芒诚实可靠,不由点了点头道:“好,我略微的收拾一下,就跟你走。”
安歌选了一套淡色衣裳,就随着青儿往宫里而去。
在路上,马车忽然被谁拦下来,青儿冷冷地喝问,“谁人如此大胆,敢拦安姑娘的马车?!”
“七妹妹,是我呀!你的哥哥呀!”
听着这声音也猜到是谁了,安歌探出头来,冷冷地问道:“姬欢,你拦着我的马车干么,是有事吗?”
“七妹妹,有事,有事,你先下来一下。”
青儿对这姬欢似乎有所了解,这时候微微皱眉道:“安姑娘,皇后娘娘还在宫中等着呢。”
安歌道:“青儿姑娘,我只听他说些什么罢了。”
安歌也不下马车,只是打开了车帘向姬欢道:“有什么事就这样说吧。”
姬欢看了眼青儿,神秘兮兮地示意安歌近前,他向她耳语道:“之前,皇上赏你的那个铁券丹书,你真的不打算还给姬家吗?要知道你始终是姬家的女儿,这可是你得到父亲宠爱的一个大好契机呀!”
安歌哧地冷笑,姬成对她什么样的态度,她已然见识到了,如今还会期待他的什么父爱吗?
安歌摇摇头道:“姬欢,你别白废心思了,铁券丹书我早送人了,不在我的手里了,下次莫要为这种事来找我。”
“你——”姬欢的脸色蓦然变了,“送给谁了?我说这段儿,静园周围怎么那么多的护卫,不让我们姬府的任何人进去,敢情就是为了骗取七妹妹你手中的铁券丹书!其用心真是显恶至极,七妹妹你可千万不能上当受骗!”
青儿冷声道:“姬公子,你是在编排皇后娘娘的不是吗?静园之前乃是皇后娘娘的产业,现在虽然已经有了新主,但她也务必会让新主住的舒服,而不会受到无关人事的打扰,仅此而已,与那丹书铁券却没有什么关系。”
138.奇怪的推演结果
安歌微微诧异,没想到是姬烨妤为她挡住了不少的麻烦,却没有与姬欢多说,放下了车帘,向青儿道:“走吧。”
马车继续往前走,姬欢不死心地追了几步,终于被气着了,狠狠地道:“七妹妹,你如此不念家人,会后悔的!”
见安歌毫无反应,姬欢又放缓了声音道:“七妹妹,我知道你肯定是骗我的,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呢?哥哥是知道错了,不该逼七妹妹,不过过两天,是父亲大人的寿诞,还请七妹妹一定来拜寿呀。崾”
……最终追不上马车,姬欢的声音越来越远。
顺利到达长信宫,身为今日主角的姬烨妤已经盛装打扮,头上戴着又厚又重后冠,十二支凤钗分插云髻两侧,妆容明丽,大气端庄,一身白底红花的丝绸衣裳,使她更有母仪天下的尊贵与威风。
安歌不由自主地拜下去,“参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姬烨妤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她起来,又向她招招手,“歌儿,你过来。”
安歌走过来,按照姬烨妤的示意坐在她旁边的软垫上,姬烨妤又道:“青儿,你们都出去吧,有有些话只想单独与歌儿谈谈。”
青儿弯腰施了一礼,一摆手,带着丫头们默默地退了下去躏。
安歌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盒子,递给姬烨妤,道:“今日是皇后娘娘大寿,安歌备了这小小礼物,还希望皇后娘娘能喜欢。”
姬烨妤笑着接了过来,轻轻地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是一块血红色的弹扣,姬烨妤微微张大眼睛,“这是鸡血石吧?”
安歌点点头,“皇后好眼力。”
“我说歌儿你才是真的厉害,我本以为整个安阳城的好东西,莫不都是在皇宫里,没想到你还能在宫外找到这么好的东西。”
“这还不是到了宫里?”安歌嘻嘻一笑。
她其实也没有刻意去寻找这些东西,只是在接到贴子之后,去了一趟琢玉阁。她记得做为沈婥的时候,被曹煜软禁起来之前,她曾把曹煜送给她的这颗鸡血石拿到琢玉阁去镶嵌,打算弄一颗额珠来戴。可惜东西交进去没几天,她就被软禁起来,此后竟然再没有机会将这块石头取回。
这次却是正好,掌柜的原本以为这块石头是没人要了,觉得弄成额珠太不实用,于是重新镶嵌弄成了弹扣的样式,没想到旧主又派人来取,掌柜的原本不想给,无奈这旧主的丫头颇为厉害,最后只得又向这丫头额诈了些许钱财过来,方才将这块石头归还。
安歌要回这块石头,便拿来送给姬烨妤,或许是她的潜意识里让她这样做,虽然沈婥已经死了,但是石头还在,不知道当有一天,曹煜看到这块石头的时候会做何感想?
这算是给曹煜一个警告吧,沈婥走了,她的力量却没有走。
因为这几天里,她已经想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当初她被曹煜杀死,无非就是因为曹煜害怕她发现他手心里假朱砂痣的事情,会继续固执地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没错,不管出于对自己的负责,还是出于对师父遗言的遵守,或者只是单纯为了完成齐王曹炟交待的任务,她都必须继续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
就算很难,她亦要逆风而上,完成自己的使命。
姬烨妤极喜欢这个鸡血石弹扣,当下就将它别在自己的衣领上,“歌儿,这定是本宫今日最喜欢的礼物。”
安歌笑笑,情绪略微地复杂。
姬烨妤却又继续说:“歌儿,对于你的卜算之术,经过上次宣室殿的事,本宫已经完全服了你,今日提前让你过来,便是有事求你。”
安歌忙道:“皇后娘娘若有吩咐请尽管说,安歌哪当得起一个求字。”
姬烨妤笑道:“你与我说话总是这般客气。”虽是如此说着,却也不计较,打开妆台下面的屉子,将一个书写在红纸上的八字递到安歌的面前,“这个八字乃是,乃是我一个朋友的八字,我想让你帮我瞧瞧,她这样的八字是好,还是不好,她如今是生还是死?”
安歌只看了一眼那八字,不由地怔住了。
“这——这是——”她结巴地说不出话来,原来这八字不是别人的,正是沈婥的八字。
姬烨妤见她如此震惊,不由担忧地道:“歌儿,怎么了,这八字有何问题?是不是,是不是她已经……”
“皇,皇后娘娘能不能告诉我,这八字是……”
“你是想知道,这八字是属于谁的吗?”
安歌微怔了下,点点头,“是。因为如果知道这是属于谁的八字的话,推算起来会更容易些。”
姬烨妤点点头,“她是我的一个妹妹,一个,非常好的妹妹,不过我们小时候就已经失散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找她,可是却毫无音讯,我猜测,她定是,定是已经……”她说着,眼圈红了红,似乎就要流泪了。
这个答案太令安歌意外了,如沈婥、况离这样的人物,轻易不会泄露自己的生辰八字,恐被人
利用了去。
所以知道沈婥八字的人,除了曹煜,可能就是像曹炟这种,不知道用何种方法打听出了沈婥八字的人,安歌初见姬烨妤拿出这八字,便已经认定,是曹煜告诉她的。
见她编出了什么失散的妹妹的故事,甚至还流泪,安歌心里却有些木然,真真假假,原是难以分清的。
她的目光盯在八字之上,看了半晌,拿出纸笔,迅速地开始排盘推演。
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排盘推演,因为像她这样的人,一生只有三次为自己推演或者卜卦的机会,她向来觉得要非常珍惜,又因为自己是以窥探天机为生,因此觉得天命是注定的,就算推演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万一是不好的结果,又该如何面对?岂不是自寻烦恼?
而上次曹炟为沈婥寻墓之时,拿着这八字让她看,她其实并没有进行推演,为什么呢?因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沈婥,她的生平她信口就能说出来,自是不必推演。虽然对于有些八字,若不须细推生平,粗看一眼也能说个七七八八,但是终究还是推演来得更加可靠,只是推演比较麻烦,需要的时间也比较长。
但是这次,她决定推演一次。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她的额上渗出了很多细汗,若要细推其人生平,乃是一件很费精力的事情。之后,将笔一放,对姬烨妤道:“已经推演出来了。”
将排好的盘推到姬烨妤的面前。
姬烨妤见上面画了很多符号还有字之类的,看起来凌乱而诡异,她并看不懂,无奈地笑道:“歌儿,你为本宫解释一下吧。”
安歌据自己推出来的盘上念道,“此八字属于一个女子,其人出生贫寒,从小得父母之爱,然父不是父,母不是母,兄弟姐妹亦不是兄弟姐妹,看似富贵荣华,实则孤苦无依,所有一切原是镜花水月,至二十四五岁才能打破重雾,重设人生,其前半生拥有凤格,乃是三凤临身之皇后之命,后半生乃是虎假半真之命,变幻莫测,乃变怪奇异之属性……”
安歌念到这里,越念越觉得不对劲儿,若说她就是这个八字的主人,深知推演八字其实并不能完全的准确,因为世间事变幻莫测,谁能真正的掌握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然而这个推演出来的八字,与她本身的经历似乎相差有点太远。
首先,八字上说,她从小得享父母之爱,这怎么可能呢?她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她从小跟着师父在山里长大,又哪里来的“看似荣华富贵”,而三凤临身更不可能,她做为沈婥的时候,的确是曾经想过,有可能会获得皇后的位置,但事实上她并没有获得,甚至不到二十岁,就已经被无情的杀死,又哪里会在二十四五岁时得到重设人生的机会?
这,与她的经历完全不同,一时间只觉得心慌慌地狂跳,师父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推演之人发觉自己推演的完全错误,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犯了风水师一生只能为已卜算三次的大忌,因而再不能继续从事这一行。
二是做了伤天害理,罪大恶极,甚至是逆天改命,强扭天缘之事,因此被上天所惩罚而失去灵气。
这怎么可能呢?安歌自问自己并没有触犯这二条中的任何一条。
见安歌愣怔着不说话了,姬烨妤疑惑地道:“这就完了吗?”
安歌如梦初醒,“完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妹妹,她还活着?”姬烨妤语气间有些许欣喜之意。
安歌点点头,“活着,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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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套近乎
姬烨妤略微按耐不住地问道:“她怎么了?”
安歌简直说不出口,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是好吧?细推此八字至最后,这个人的格局居然由女转男,这怎么可能啊?安歌坚信自己虽然借尸还魂,但直到现在为止,还是个真真实实的女子,现在不是男子,将来也不可能变成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见安歌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姬烨妤有点急了,“是不是,她还能当上皇后?”
安歌忽然跪了下去,惶恐地向姬烨妤道:“皇后娘娘,如我这样的江湖术士不足为信,我想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因为皇后只有一个,那就是您!安歌能力有限,任性胡说胡为,请皇后娘娘原谅一次吧!”
姬烨妤连忙将她扶起来,“不,不,你可不是江湖术士,你算得很好呢,得享父母之爱,生活在荣华富贵之中,正是我所希望的呢。我是希望她能过得这样好,若她想要这皇后之位,我也没有什么异议,甘愿之至呢!躏”
“皇后娘娘莫说气话了。”安歌依旧惶恐不安。
姬烨妤笑着道:“你看你,吓得脸都白了,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而且,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歌儿你呢。崾”
“皇后娘娘请说。”
“歌儿,自本宫入宫以来,看似高高在上,却像关在笼里的金丝雀,再无法得到自由。我是没有办法再去寻找我这位妹妹了,现如今,亦不知她是生是死,本宫想拜托歌儿,利用你的风水堪舆和卜算之术,找到我的妹妹,将她带到本宫的面前来。”
安歌这时已经平静了,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答道:“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就这样,安歌接下了姬烨妤给她的这个任务。
从长信宫里走出来后,她失魂落魄地走在林荫小道上,风很冷,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见到一个八角小亭里有个石桌,她咬咬牙,心里默念那个一直属于自己的生辰八字,为自己卜了一卦,得到的是泰卦第十一,六五“帝乙嫁女于周文王,因此而获得福泽,大吉大利。”
释意果然如同刚才推演的那样,此女已经被家人嫁入皇宫,为了家族能够获得更多的福泽。
很明显指的是一桩政治联姻,并且所寻之人,正在皇宫之中。
然而,这又怎么可能呢?皇宫之中已经有一个皇后,并且这八字的主人——沈婥,明明已经死去,就算是借尸还魂,终究也还是自由身,又怎么可能成为皇后呢?而八字最后所说的,最后是说这个人,变成了一个男子!一个男子!!……这怎么可能啊?
她越想越觉得今日之推演及卜卦之结果,都是怪异之极,当下懊恼将桌上的千年龟壳和铜钱都拨到地上去,气极低吼,“怎么回事?!”
安歌思绪混乱,坐在石椅上生闷气。
曹煜带人经过这里,看到此情景,摆摆手让身后的太监丫头退开些,他缓步走入停中,蹲下身将铜钱一个一个的捡到手里,安歌终于听到响动,转过身方才发现曹煜,马上起身施礼,“安歌参见皇上。”
曹煜把铜钱和千年龟壳都捡了起来,微笑着道:“这些可是你吃饭的家什,不能随便丢掉。”嘴里如此说着,手里却暗暗地用力,感觉到龟壳微微塌陷,这才伸手递给安歌,安歌连忙接过来,然后忍不住轻呀了声,原来龟壳边缘居然破了一个缺口。
曹煜忙道:“破了吗?你太不小心了,居然真的破了。”
“可是——怎么会呢?”安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千年的龟壳唉,普通人持石头用力砸都未必能砸破呢,她只不过把它推到地上,居然就摔破了?
曹煜也是满面可惜,“下次不要这样了,毕竟这种神器也不是经常能遇到的。”
安歌想到这可能是师父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了,居然还被自己损坏,心中实在痛惜不已,若不是曹煜在跟前,她真要忍不住掉起泪来。
但她倔犟忍着哭的表情,却还是落在了曹炟的眼里,“安姑娘,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这东西虽然难遇,却也并非只此一件,朕这里便有一只与它差不多的,等今日宫宴过后,朕将它赏给你。”
安歌的心怦地一跳,忽然意识到,曹炟这里的那只千年龟壳,正是曾经的自己一直用的那只,那原本就是她的东西。
当下点点头,“那安歌先谢过皇上赏赐。”
曹煜道:“不用跟朕客气,一起走吧。”
今日宴会设在场地比较开阔的翊坤宫,此八角亭离翊坤宫已然不太远了。
安歌将龟壳和铜钱收好,就随着曹煜一起往前行去,曹煜笑道:“你知道吗?朕的敬和皇妃也有这怪僻,一旦生起气来,喜欢乱摔东西。朕总是说,这是她身上唯一的缺点,可她总也改不了,久了之后,朕反而觉得,如果哪一次她生气时,没有摔东西就会让朕感到害怕,因为那代表事情非常非常严重了。”
他说起这样的话时,竟然是追忆的深情款款状,安歌只是在心里冷笑。
曹煜又道:
“敬和皇妃的事情,你最近也应该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吧?”
安歌礼貌答道:“回皇上,安歌未曾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敬和皇妃虽然是一代佐君奇女子,但毕竟已经仙去,而百姓是最擅于忘记事情的,他们只需要知道,现在什么人于他们来说才是重要的就行了,所以安歌到安阳城后,几乎没有听到有人提起过敬和皇妃呢。”
“听起来,你似乎很想听到她的消息?”曹煜又问道。
“她能够在皇上身边辅佐,乃是我们风水界的骄傲,若说不敬佩她,对她不好奇都是假的。皇上也不会信的。”
“你若想知道她的事,有空朕倒可以亲自给你讲讲。”
“安歌怎么敢劳顿皇上?这万万不可。”
曹煜顿住了脚步,目光凝视在安歌的脸上,“安姑娘,你总是与朕这样的客气、生分。难道你我之间的距离,不可能再近那么一点点吗?”
“皇上,您说胡话了,您是天子,安歌却是民间的野草,我们原本就是一个天,一个民,天子与民之间,自然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与皇上,与安歌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曹煜怔忡地看着她,然而最终却是哈哈两声长笑,“你这个丫头,说的也未偿没有道理。”他似乎还有未尽之言,然而偏就此打住,不再多说。
这时,忽然见到侧面的小路上行来一行人,领头之人正是姬静姝。
原本她是一眼看到了曹煜,于是眸中含笑,妩媚地施了个礼,道:“静姝见过皇上。”
曹煜道:“起来吧。”
姬静姝抬眸间,就看到了他身边的安歌,那笑容便有刹那间的僵硬,心头一股怒火蓦然冲上来,使她几乎要掩盖不住眸子里恨毒的光芒。
“静姝,你这是要去向皇后请安吗?”
姬静姝忙道:“已经请过安了,现正往翊坤宫而去。”
安歌从长信宫出来,一路到了这里,姬静姝如果去了长信宫,根本不可能在这里遇到他们,显然姬静姝是在撒谎。不过这种小谎言,没人屑于去揭穿,曹煜道:“也好,那一起走吧。”
姬静姝一喜,忙道:“是。”
这样一来,二姝便一左一右,陪着曹煜前行。气氛却异常的沉默起来,全然没有刚才有趣儿。
曹煜不由地微叹了声,眉宇间闪过一抹遗撼。
好在不一会儿,已经到了翊坤宫,里头早聚集了很多妃嫔,见到居然是安歌和姬静姝陪着皇上走进来,她们的目光中皆是又妒又忌,却在山呼万岁之后,假腥腥地与安歌和姬静姝套近乎。
安歌对于这种情形并不陌生,她做为沈婥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常常被莫名其妙的女子围着,那时候她们对她也好得紧,不过后来她被软禁后,当初厚着脸皮与她称姐称妹的女子们,没有一个去看过她呢。
所以她对这种情况反感得很,冷冰冰地高昂着自己的头,仿佛听不见她们套近乎的声音,正去找了个还算清静的位置坐下。
而姬静姝反而很享受这种情景,趁势与众女打得火热。
又过了片刻,罗芊芊陪同太后过来了,众人皆跪了下去请安,平身后,太后罗氏笑道:“今日虽然是皇后娘娘的诞辰,但却是哀家想借这个机会,让大家伙儿在一起乐和乐和,所以大家都不必太过于拘礼,有什么好才艺,都要尽情的展示出来呀。”
140.淳于光出现
众人的目光皆盯在曹煜的脸上,虽然还未得曹煜青睐一眼,却已经都面色绯红,频频将多情的目光睇向曹煜了。
曹煜却只扭头和罗芊芊说话,“芊芊,怎么苦着个脸不高兴?”
太后向他低语道:“今日可把你五弟也请来了?”
曹煜道:“贴子倒是下了,不知他会不会给朕这个面子。崾”
“哼,他的眼里能容得下谁?这天下能让他给面子的人还存在吗?”
罗芊芊听了,眼圈蓦然红了红。
曹煜对罗芊芊道:“芊芊,你别难过,既然是太后的懿旨,自然是要遵照执行的,别以为那次在朱雀堂认罪之后此事就了结了。你可是咱们邾国的花魁,又是太后的侄女,又有哪一点配不上他呢?”
太后道:“皇上,你劝她也没用,难道能逼着他们成亲?躏”
曹煜笑了笑,“此事交给朕吧,朕总归要让他心甘情愿的娶了芊芊。”
太后闻言,不由长舒口气,“若真的是这样,那当真好得很。”
曹煜又向罗芊芊道:“不过芊芊,以后你须得记得朕的好,无论什么时候,要记得朕为了你的事可也费了心的,到时候可不能恩将仇报。”
“皇上,您把芊芊说成什么人了。”罗芊芊听得皇帝愿意出头解决自己的事情,已然心花怒放,这时候小脸绯红,连忙表态道:“芊芊知道,皇上与齐王殿下素来不和,若是芊芊能成为齐王殿下的妻子,自会从中周~旋,不管任何时候,芊芊都会站在皇上一边的。”
“哈哈哈,好,是个聪明的女子。”太后赞道。
几人越说越高兴,倒教台上众女疑惑不已,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时候,皇后姬烨妤终于款款而来,尊贵与端庄并存,好似百花丛中最高贵盛放的牡丹花儿。
她一来,众女不由自主地都噤了声。
姬烨妤的目光与安歌对上,她向安歌微微地点了下头。
这时,众女已经请下安去,姬烨妤和声道:“都起来吧,不必拘礼,今日虽说是本宫的寿诞,却是你们的大日子,且莫要因为请安而乱了衣服头饰,要把最好的一面拿出来知道吗?”
众女皆道:“明白。”
安歌其实觉得,这种场合她来不合适,这不就是满天的星星,只有一个月亮,星星们争相绽放光明,为的就是被月亮挑中吗?
安歌再往周围看了眼,发现除了自己,还有何佟之及何嬛之姐妹二人,另外就是姬静姝和罗芊芊了这几个属于“后宫”之外的人了。
罗芊芊自不必说,人家是纯看热闹来的,或者说是来等待齐王出现的。
另外几个,却也与这些妃嫔一样,想着若是能够被皇上瞧中的话……
安歌觉得此情此景,越发觉得不舒服,刚要起身告辞,见一个金袍大肚,满脸肥肉,如同笑弥勒的光头男子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只卜算钵,乍一看倒像个游方的和尚,可是游方的和尚没有他这样富贵的,他的手腕上脖子上都挂着很名贵的珠子,连耳上也戴着硕大的耳环。
乍然见他到来,安歌不由地怔了下,接着便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她可不想被他发现,更不想与他斗法。
此人正是况离的师父淳于光,他与杨筠松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杨筠松只愿遵循正道、天道、人道之正常规律,为安歌所授的技艺也都是正统学问,而淳于光不同,很多年前他就不愿在山中修行,虽然得了况离这样的徒弟,也并不手把手的教授,而是将徒弟扔在山里,他自去城里赚钱,游山玩水,还有竞艺。
淳于光此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笑呵呵的无害,安歌没有下山之前,就已经知道淳于光曾经四处游历,寻找各教高手过招、切搓,甚至不择手段盗取一些早已经失传的经法,拿过来自己加以研习。
当初,便听说,他能以人的相貌,而反推出其人的八字,这其实已经完全脱离风水堪舆之范围。一般的卜算八字观人面等,只是在大方向上为了配合风水堪舆,乃是风水界的副职,而他反推八字是又往术算方面靠拢了一步,以副为主,癫倒轻重。
之前,况离利用死者遗物寻找尸体,在安歌看来,亦是旁门左道,而在淳于光看来,定是自豪得紧,因为风水界内,以杨筠松为代表的人物,都可能无法做到这一点。
此时,安歌静悄悄地坐在角落里,只是腹诽,“他怎么来了?这样的日子,他来做什么?”
淳于光却已经请安完毕,得到皇帝的礼让,坐在皇帝的右侧的位置上,笑呵呵地向台子下看过来。
目光掠过安歌的时候,并没有多作停留,安歌暗暗地舒了口气。
太后罗氏有点不明白,问道:“皇上,今日淳于大师来到这里是——”
“太后,朕请淳于大师来,便是要他好好的看看这些女子的面相姿态等,若是有必要还需看看八字等的,民间成亲都讲究八字合婚,朕虽然是天子,
却也不能随便就要了一个女子,因此请大师来帮朕合婚,总归要挑出最合适朕的那个女子才可以。”
太后罗氏略微有些不高兴了,“当初这些女子被选中进宫,都是请高人看过八字的,自是都与皇上很合,才能够进宫。按照皇上的意思,若是只选出了一两个,那其他的女子又该如何做?”
“剩余的想留在皇宫里由朕养着也可以,想离开也会放她们自由。”
“你——皇上,你是天子,更身负皇家延续香灯之责——”
这时,淳于光接过了话头儿,“太后,延续香灯这种事,皇上自是旁无责殆,只是八字不合乃有祸,后宫若有祸就是皇上有祸,皇上有祸就是江山有祸,皇上的想法绝对正确。”
这时姬烨妤在旁边笑道:“大师说的是,那么大师请看,本宫是否配得上皇上呢?”
淳于光凝重地观察了皇后片刻,这才道:“皇后之面相尊贵,乃是极贵之格,自是配得上皇上的。不过还是那句话,皇上与皇后虽然相合,彼此甚至互有助力,然而就是因为双方格局都太强,因此还是不能够真正的在一起,至少要三五年后方可自然化解。”
皇后笑得更深刻了,“大师说的是,本宫与皇上,都很尊重您的说法,因此我们并没有——”她说到这里,看了眼太后,这次终于是向太后解释清楚了,为何帝后二人从未在一起过夜,原来是有这个原因。
果然太后罗氏眉头皱得更深,“淳于光你这个老贼秃,哀家道是何原因?原来是你在做怪!”
淳于光被骂,反而笑得更厉害了,“太后娘娘,您骂得对,骂得对啊,鄙人也常觉得此事是有罪啊,因此常常自责夜不能眠,可是我亦不能违背上天的意思说违心之语,因此,这不就是请罪来了吗?今日,定为皇上挑出最适合皇上的人选,让太后您早早的抱上皇孙!”
太后罗氏想到自己的儿子似乎颇为笃信人面风水之事,而且淳于光又是被自己的儿子信任的人,她自也不可能真的去为难她,当下只是拿手中把玩的玉如意在淳于光的光脑袋上敲了一下,“告诉你淳于光,今日如再出差错,哀家就把你的脑袋敲破!”
淳于光摸着脑袋,陪笑道:“是是是,鄙人一定尽力。”
几人在台子上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众女却也都听了个七七八八,顿时对皇后姬烨妤有些改观起来。
原来并不是皇后不得皇上的宠爱,以至于帝后二人一直分居而眠,却原来是因为有这种原因。怪不得皇上虽然不翻皇后的牌子,却总是很尊重皇后,甚至为她大办寿诞了。
众人正自胡思乱想着,就听得丝竹乐起。
女仪官已经宣布,“拜寿开始!”
所谓拜寿,也就是逞上各人准备的礼物,记入花名册。
这一环节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每个上前拜寿之人,都被淳于光盯着瞧,上上下下的打量,令人非常不自在。但想到皇上也有可能这样的打量自己,所以众女尽量都表现的乖巧可爱,和顺温柔。
安歌却从淳于光的眼里看到了令人不耻的东西,以前就知道他下了山,常常留连于青louji馆,曾被杨筠松狠狠地说教,修行之人不该如此,否则会破坏一身修行。
然而淳于光却回什么,“人生短短数十年,再怎么修也修不成仙,况且辛苦学得一身技艺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潇洒自在,若都如师兄这般,又何必去来山里学艺?”
总之二人意见不合,杨筠松劝誎无效,后来便放任其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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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看到有亲就沈婥之八字为何不被皇后姬烨妤所知,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众人只知沈婥何时死去,并不知她何时出生,而且像沈婥这样的人,对于自己的八字是很少告诉别人的,另外尸体被抢出宫,至今没有立碑造墓,知道的人就更少。因为八字一般是指人出生时的年、月、日、时,用天干地支来表达的话就是四柱,每柱两字,共八字,因此称为“八字”,在测算命运的时候如果八字错误,那么就会测算错误,这事于后面的内容发展非常相关,所以在此特别解释一下。感谢q_jerkgo7u、fwq_cy、cikelovesuk等亲投月票赠荷包,亲是特意在月底投的吧,棒棒哒,一变三了,爱你们爱你们么么哒≧◇≦感动~
141.逃离宴会,寻找真相
这淳于光耽于美色,今日有这样多的美女给他看,他自是高兴,眸光里已经忍不住露出了淫~邪之色,只是被他表面呵呵地憨笑给掩盖了。
好在安歌提前将礼物送给了皇后,此时并不需要上前再行拜寿。
拜完寿后,众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此时位置又重新摆放,众妃嫔的位置和安歌、何佟之等人分开,如今安歌与何佟之、何嬛之及罗芊芊、姬静姝一字排开,紧挨着坐在一起崾。
之后,女仪官宣布,献艺开始。
安歌哪里有心情看什么献艺,她心里满满都装的是关于“沈婥”这个八字的事情,之后她竟然异想天开地暗忖,莫非“沈婥”其人真的已经死掉了,但不知为何把她的记忆留了下来,于是有了现在的安歌。
但是安歌并不是沈婥,沈婥死去后,又投胎,所以她下半辈子变成了男人,可是若她投胎变成男人,那也是新的一辈子,又怎么可能是沈婥的下半辈子呢?她越想越混乱,以至于身边的何佟之与何嬛之敬酒,她都没怎么推辞,就那么喝了。
之后姬静姝也来到她的面前道:“七妹,我们是亲姐妹,更应该喝一杯。”
安歌此时已经喝得脸色绯色,目光迷茫,向姬静姝笑笑,道:“好,喝一杯。”
就这样,安歌喝了一杯又一杯…躏…
其实近前的这几位,都已经看出,安歌就要醉了,何佟之与姬静姝对视一眼,诡异地笑了笑,再次向安歌敬酒。安歌正要接杯,却被何嬛之挡了下来,对自己的妹子道:“佟之,安姑娘就要喝醉了,你们莫要再灌她酒。”
“姐姐,安姑娘都没拒绝,您就不要帮她挡了呗。”何佟之的眉毛挑挑,觉得自己这个姐姐未免多事。
姬静姝也道:“是啊何姐姐,我这个亲姐姐尚没有说什么呢。你倒是比我更关心我七妹呢。”
何嬛之被二人夹击,一时间居然哑口无言。
见安歌端着酒杯,又一口闷完,终是微微地叹了口气,向姬静姝道:“安姑娘到底是你的亲妹妹,若是在这宴会上出了丑,你这个做姐姐的也光彩不到哪里去,我话已至此,至于你想怎么做,随你吧。”
一旁的罗芊芊则兴致勃勃地看众妃献艺,对于此间发生事,一无所觉的模样。当然,事实上怎么样只有她自己清楚,当晚宫宴结束后,便是她向太后描述三姝喝酒之事,所有的细节没有一丝一毫的遗露,使太后听完叹了句,“呵呵,这几个丫头倒是有趣,有趣啊!”
不过一这刻,众女自然不知罗芊芊竟也是察言观色之高手,竟也有那过目不忘的本事。
再说此刻,轮到一位蔡良人上前献艺,只见她身着九仪八卦服,手中拿着一个钵,做出摇卦之态,她面容妩媚娇好,身段纤细,随着丝竹乐舞动着灵巧的身躯,居然演出一出天动地动的八卦阵舞。
这女子正是那日,安歌被太后赶出永寿宫而上了龙榻,第二日从章德殿出来时,躲在暗处观察安歌的女子。这些日子,这位小小的良人竟然想了些办法打听清楚了安歌的身份,猜测她之所以能得到皇上的青睐,乃是因为她与当年的敬和皇妃一样,是一个风水师。
风水师谁不会扮?所以她今儿也来扮一次。
蔡良人如此与众不同的献艺,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目,末了,现场非常安静,须臾,才响起一个单调的掌声,鼓掌者正是皇帝曹煜。
皇帝都鼓掌了,众人只好听着鼓掌。
这时,安歌已然喝醉,头埋在臂弯里爬在桌子上。
皇帝微蹙眉头,目光在姬静姝和何佟之的脸上扫过,二人皆感觉到皇帝眼中的冷意,连忙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
皇帝却又并未说什么,只让蔡良人起身。
“你叫什么名字?”
蔡良人答道:“臣妾姓蔡,如今乃是良人,名叫小叶。”
皇帝淡然道:“蔡良人,从现在开始,你是倢妤了。”
蔡良人蓦然跪下去,“谢皇上隆恩!”她高兴的唇角都抽动了几下,实在是掩不住笑意。
皇帝的目光转到淳于光的脸上,“此女如何?”
淳于光向皇帝点点头,“皇上,此女天庭保满,地阁方圆,用是旺子兴家之数,很好,很好。”
……就这样,蔡良人成为了倢妤,也是这次皇后寿诞上唯一得到晋封的女子。眼见献艺已经快要结束,淳于光低声问皇帝,“皇上,是否该鄙人出场,将那位叫做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帝已经淡然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她已经醉了,朕不想在她头脑不清楚的时候趁虚而入,下次再说吧。”
淳于光点点头,至此,寿诞已经进入尾声。
皇帝趁兴而来,败兴而归,脸色略微不好看,太后却没感觉到,无论如何今日是有进展,把皇帝身边儿的公公叫过来,就今晚侍寝之事对公公一番将待。公公连连点头,叮嘱罢了,宫宴也到了散的时候,因今日宫宴性质特
别,是以除了这些人,其他拜寿之人都安排在了下午时分,所以姬烨妤还要继续应对。
皇帝和太后则先行回宫,安歌则被人掺扶到长信宫暂时休息。待屋内的人走光,刚刚还醉到不省人事的安歌,蓦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清亮,哪里有丝毫的醉意呢?
安歌趁着宫门大开,依旧陆续有人进来拜寿之机,悄悄地溜出了皇宫。
借了街头写字先生的笔墨和纸,将自己的八字写下来。
然后往城内北街处的深处行去。
在众人都在打探安歌的时候,其实安歌也没有闲着,比如她感兴趣的几个人,曹炟和况离的府邸她是早就打听清楚了,这时她所去的地方,正是况离所居之处。况离个性阴沉,从他所居的地方就能看出来,门口和周围都被一些几十年的大榆树掩映。
一个刚好能进入一辆马车的青色木门,就算是此宅的大门了,门口无人守候,却有肉眼难以发现的细线做成的机关,若不是安歌这样了解况离的人,只怕来到门口站一站也能触发细线,而细线的那头定有类似于铃当这样的机关,宅里的人虽然不出来,也知道门口有客访了。
安歌还是敲了敲门,一会儿,门打开,一个老仆模样的人探出头来,脸上皱纹深沉,眼白太多,让人几乎以为他是瞎子,然而这个老仆并不瞎,却是个哑巴。
打开门后只作势请安歌进来,却未曾说过一句话。
安歌跟在老仆的后面,边往里头走,边观察这个院子,让她意外的是,此院子并没有特殊的布置,院子也不太大,种了些竹子,修了个竹亭,一条走廊直通到第二进院内,大约四五十平米的一个小荷塘,塘内居然绿意昂然,有荷花在开放。
这便是这个院子唯一的特别之处了,隆冬时节的荷花开放,整个安阳城,大概只此一处。
透过氤氲的雾气,看到身穿白衣的况离正坐在塘边,桌上已经沏好了两杯香铭,平素他通常是一身青衣,乍然见他穿白,倒与这荷塘颜色相得宜彰,也使他整个人更显出一种说不出的温润味儿。
见到安歌,便笑了笑,“安姑娘,请。”
安歌坐了下来,笑道:“况先生果然高人,想必早就猜到今日我会来访。”
况离倒诚实,笑道:“那倒不是。”
说到这里,却道:“安姑娘喝了不少酒,正好这茶能解酒,你喝点茶吧。”
安歌嗯了声,果然端起茶不客气地喝了起来,实际上在宫里,大部分酒都被她泼到了袖里的帕子上,但是也着实被灌了好几杯,虽然没醉,胃里却翻滚的不大舒服,片刻后,一杯热茶下肚,额上出了层细汗,果然没那么难受了。
况离笑道:“今日宫宴上,一切顺利吧?”
安歌点点头,“还好。”
说到这里,她也不想再拐弯末角,道:“况先生,其实是有些事,我想向你打听一下。”
“说吧。但凡我能回答的,不会刻意隐瞒。”
“关于皇上曾经的敬和皇妃,说起来她是人的师妹,不知道你对她了解吗?”
况离大概没想到安歌会问起沈婥,况离微怔了下,还是道:“了解些。”
“那当时她在宫内生病大劫,你有替她卜算出来吗?”
况离沉默着,好半晌都没说话,安歌的心也在一点点地下沉,看来况离是知道的,当初的沈婥面临生死大劫,然而他却什么都没有做,眼睁睁地看着她横死于深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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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关于八字的事情似乎把很多亲搞糊涂了哈哈,看懂的亲举个手先n__ny
我再次简短总结下这件事吧,首先皇后姬烨妤让安歌看的那个八字,她其实并不知道这个八字与沈婥的八字是一样,因为大家都知道沈婥是什么时候死的,但她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出生(八字的基础部分),却鲜少有人知道,而且因为她所从事的行业的规忌等,使她定不会轻易泄露自己的八字的。再加上因为尸体被盗,没有立碑立传,所以她的生辰(即八字)更成为秘密。
至于姬烨妤如何得到这样一个八字还说是自己失散的妹妹的,这事后面会解释。当然亲们也可以提前设想一下,或许是巧合?还是有内在的联系?我个人觉得肯定是有内有的联系哈哈(剧透了)(┬_┬)
为何姬烨妤妹妹的八字与沈婥一样?这其实牵扯到沈婥的身世,这个暂不能透露,亲们继续往下看就会知道了。
(>﹏<)不知道解释清了没?其实后面的内容里就这件事还会详述,实在要是不明白,请亲们坚持一下再往后看一下就明白了。谢谢亲们的支持,非常感谢大家的鼓励和鼓舞。
142.纠缠
终于,况离说话了,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你卜算到,一个很亲近的人生命受到威胁,你会不会相救。”
况离皱皱眉头,语气略微重了些,“你是在说我,薄情寡义。”
安歌长叹了口气,“其实你们之间发生何事,我并了解,我只是在想,她有你这么一个厉害的师兄,居然还是年级轻轻便死于非命,想来天命果然难以违逆,心头有些惆怅罢了。”说完,她将写好的八字放在桌子上,推到况离的面前。
“你看看这个八字,认得吗?崾”
这个八字的内容是:“癸亥乙卯乙巳玍申”
况离只看了一眼,便道:“这是我师妹沈婥的八字,你想干什么?躏”
“我想让你替她好好的推演一下这个八字,看能不能知道她是因何而死?”
“无聊。”况离道:“我不会做这种事的,人死运灭,已经没有什么好卜的了。”
“你从前,从来都没有为她卜过吗?”安歌不由好奇。
况离忽然想起来,在山上的时候,有一次沈婥拿了自己的八字来给他,让他替她卜一卜她的前程。
然而任凭她怎样纠缠,况离还是不愿。
但是等到沈婥离开后,他却还是偷偷地替她卜了一次。
也只是那一次而已,再后来,便没有再卜过了……
这时,他将那八字濅到茶水中,“安姑娘,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我不会陪着你一起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我师妹既然已经仙逝,就该让她安息,无论她今生如何死去,都与从前的她再没有半点关系。你也不要再操心这件事了。”
安歌忽然用诡异的语气问,“若她,还活着呢?”
况离的手微微一抖,抬眸难以置信地道:“不可能!”接着却又道:“你已经为她推演过八字?”
安歌忽然也明白了什么,向况离道:“想必况先生必然也推演过,但是这个结果吗……这样吧,况先生,我们可就此八字再推演一次,你我在两个不同的房间各自推演,看最终的结果,若是我们所推演的结果一样,那么就是这个八字有问题,若是我们所推演的结果不一样,那么便是我们其中一人,已经不再具备当风水师的资格。”
况离沉默了片刻,终是道:“好。”
他往香炉里插了一柱香,“以这柱香为时限。”
说完,他把安歌带到了书房之内,二人各占一里一外两室,开始推演八字流年。
其实于安歌来说,这是她今日第三次为自己卜算了,若是按照师训,此次过后,她将不再具备一个风水师该具备的本领。但是,若不能得到正确的答案,她同样不可能再继续卜算及堪舆,闭了闭眼睛,她唇角紧崩,终于开始算下第一笔。
八字以十二天干地支为主,按照流年推演,得出其人生平,若是高人,甚至可以推演出她何时病,何时死,何时谈婚论嫁,何时有灾难,何时有财运,又何时有儿有女,又何时死于何地,死时是否孤寂等等……
安歌一手掐算时间,一边拿笔推算地点,这次比在皇宫姬烨妤的寝宫里时更加聚精会神,待一切推演完毕出来时,况离也已经推演完毕,安歌将手中的推演录向况离递去,“我们可以看彼此的。”
况离居然同意,二人交换推演笔录。
迅速地看了几眼后,皆抬眸震惊而茫然地看着彼此。
先说安歌的笔录,很明确地记录着推演过程和结果,与在皇后寝宫里推演的过程及结果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况离的笔录,却非并如此。
况离的笔录上释意如下:“此八字属一女子,其人家贫寒,后由高人深山寄养,成才,为国出力,卒于二十岁春,将名留青史。”
很简单,却完全符合沈婥的生平。
安歌只觉得自己的脚发软,今日,她已是第三次为自己卜算,她破了戒,已经不可以再从事风水师这个行业。而且她还卜算错了,次次都错,这个教训已经开始应验,问题果然是出在她自己的身上吗?
安歌将手中的推演录三下两下撕碎,不甘地看了眼况离,什么都没说,愤愤地跑了出去。
而况离直到这时,才无力地坐了下来。
其实安歌对于这个八字的推演结果,与他之前在山上偷偷给沈婥推演的八字结果是一模一样的,当初他也以为是自己卜算错了,或者犯了什么忌才至出现如此大的失误,因此而有很长一段日子加倍地努力工作学习,即使如此,他却再没有卜过这个八字,因为后来悟到,不是自己卜错了,而是这个八字有问题。
但是今日,当安歌提出二人共同推演这个八字的时候,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让安歌退出风水界的办法,那就是让安歌也以为是自己推演错了,按照师训,一旦推演结果出现重大失误,轻则几年之内无法再从事风水卜算行业,需要勤加修练,重则一生都无法从事此
行业,而成为一个寻常的江湖术士。
而他,只需要让安歌对自己的推演结果产生怀疑,以为是错误的,那么她就会因为行规等各种禁忌的原因,而否定自己,从而有可能退出风水界。
目前看来,这个办法效果似乎不错。
只是,这个八字,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再说安歌,失魂落魄地往静园走,在快到回到静园的时候,姬欢忽然从小巷里窜了出来,“七妹,好巧!”
安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看出他是专门在这儿等她的,当下也懒得理会他,继续往前走着。
姬欢道:“七妹,你真的把金书铁券送给别人了吗?”
安歌还是不说话,继续往前走着。
姬欢道:“你把它送给谁了?”
“七妹,你知道吗?这金书铁券是很重要的东西,你真的不能随便把它送给别人!这可是要做姬家家传之宝的呀!”
“七妹你说话呀,你到底把它藏在哪儿了?”
“你不会这么无情吧?你真的把它送给别人了?七妹你太不懂事儿了,你知道吗?这东西在关键时刻可是会救命的,你居然真的送给别人?”
安歌只是木然地往前走着,姬欢所说的她没有听进去一句。最后还是姬欢猛地扯住了她,“七妹,你到底听见我说话没有?走,跟我回尚书府,让爹跟你说这件事,你说吧,金书铁券是多么大的事情,这可是关系一个家族的兴衰,你怎么能随意处置呢?真是太不懂事了!”
安歌心烦意乱,此时被姬欢扯住,秀眉紧紧地拧在一起,心头的怒火和着一股莫名的冤屈,她蓦然盯住了姬欢,眸子里的光芒迸发寒发,让姬欢不由地愣了一下。
“家族的兴衰?姬欢,你身为姬家的长子,家族的兴衰不是应该由你负担起来吗?至于我,我即不姓姬,我娘亲也并不曾进入姬家族谱,甚至她的丧事也没有在姬府完成,我是姬家人吗?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姬家人?那金书铁券纵然有多么重要,那也是皇上赐与我安歌的,与你们姬家有何关系!”安歌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狠狠地甩开姬欢。
“离我远一点!我不想见到你!”
安歌大踏步地往前走去,再走几步就要到静园附近了,皇后娘娘所派的那些侍卫应该还在,到时候就可以让他们把姬欢赶走。
没想到姬欢忽然下了狠手,狠狠地扯了她一把,并快速走上前拦住她,脸上全然的不耐烦和狠毒,“我让你跟我回尚书府,你没听见吗?”
“姬欢,你想强行掳走我?你有没有掂量清自己的份量?我安歌虽然只是一介孤女,却并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来欺负的!”
姬欢哧地一笑,“不就是得到了皇后娘娘的关照吗?再怎么说,都是一群女流之辈罢了,懂得些什么?而且我这个哥哥,只是把你带回尚书府见爹,再正当不过了,怎么能说是掳走?再说,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有爹扛着,你以为爹在安阳这么多年,居然斗不过你一个刚来安阳没几天的小丫头片子?”
安歌见状,知道自己今日是没法好好回静园了,当下道:“你不必来硬的,只不过是去见你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尚书爹到底多大的本事,要如何对待于我!”
安歌来到了尚书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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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提出三个交换条件
事实上,安歌已经数次经过这里,苏府与尚书府紧邻,两处院落皆修得大气,一看就是官邸。
想到小安歌当初想见自己的亲父一面,尚且要受那样多的委屈却还是见不到,最后竟然被姬宝禄打到死于非命。可是在小安歌的心里,这样当着大官的爹爹,也是她心里的骄傲吧?可惜的是,直到她死,也没有见到爹爹的模样,她甚至不知道她的爹爹长什么样子。
安歌微微地叹了声,随着姬欢进入了府内,里头的布置当然都是官家标配,甚至要更豪华,安歌也懒得细看了崾。
只听得姬欢喊了声,“你们这些奴才们还不赶紧出来,七小姐来了!赶紧给我好好招呼着!”
随着他的呼喝,马上涌出了十几个丫头小厮,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安歌,关于安歌的事情却都听说过,这主要是姬静姝的功劳,她每次回到这里,都会把安歌曾经在安平郡如果贫困,她娘亲是多么的不要脸要做外室及安歌后来靠着坑蒙拐骗赚钱的事儿都已经宣传的差不多了。
当然在所有的这些事中,姬五小姐自己,始终是个白莲花一般人物,数次说,“若不是我帮她,她早已经饿死了,或者被大夫人打死。她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我这个五姐呢?可是她似乎还不大认我这个五姐,大概是因为我知道她太多的往事,她见到我就要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这些闲话儿,安歌虽然没有亲耳听到,但是从丫头小厮们的表现也能看出一二。
端上来一盘普通的云片糕,那丫头也会说:“七小姐向来在安平郡那么偏远的地方,想必一定没有吃过这种糕点,快尝尝吧。”
小厮送了一碗茶上来,亦说:“这可是上好的大红袍,在安平郡那种地方,肯定是没有的吧?躏”
……茶啦,糕点啦,安歌一点没动。
只向姬欢道:“不是说让我见见你爹吗?现在我来了,你爹却在哪里?”
“什么你爹你爹的?那是咱爹!等会当着爹的面可不能这样说,爹的那个暴脾气……”
“如果他不在的话,我走了。”
安歌作势起身要走,便听得一人道:“丫头,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急些什么呢?难道我这个当爹的,就这么不受你待见?”
随着说话声,姬成背着一只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美貌的中年女子及一个大约十六岁左右的女孩子,这女孩一双剪影般的眸子很是灵动,修长的脖颈和纤细的身材,活脱脱一个大美女。
安歌这段儿也长高了些,但到底瘦弱,看起来依旧像个小丫头片子,而这女孩,却已经如同刚刚成熟的蜜桃,已然相当的漂亮诱人。
那中年女子眼角已然有了皱纹,然而穿着华贵,一双眼睛依旧充满风情,此时笑着道:“这便是安歌吧?没想到长得这样好。”
安歌反正也不识得她是谁,当下只礼貌道:“谢谢夸奖。”安歌接着说:“不过,你是谁?我并不认得你。”
姬成皱了皱眉头,“这是你大娘。”
安歌略微意外,又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道:“七小姐,这位是大夫人姬辛氏,这位是四小姐如雪。”
安歌对于姬家的人其实并不太熟悉,但就算是真正的安歌还活着,恐怕也不是很清楚姬府的状况,毕竟她也甚少有机会进入那里。如今看来,这姬家的大儿子和四小姐应该是从小就住在安阳城的,没有回过安平郡。而五小姐姬静姝和七小姐安歌及其小儿子姬宝禄,则从小是生活在安平郡。
倒是有些奇怪,不知道那老二、老三和老六,是男是女,又居在哪里?当然这些也不过是使安歌感到些许的疑惑,她对姬府的人并不那么感兴趣,此时,她倒不由地哧笑出声。
“第一次得知,姬府居然有两位大夫人。”
她的语气极其嘲讽轻蔑,让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
姬成冷冷地哼了声,非常不满。
姬欢连忙打圆场,“呃,认识了就好,你既然回来了,以后就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慢慢的都会了解的。”说到这里又向姬成道:“爹,这几日你不是一直想见七妹有重要的事情问她吗?现在我已经把她带回来了,爹有要事和七妹商量,我们就不打扰了,娘亲,四妹,我们先出去吧。”
大夫人辛氏与四小姐如雪刚要起身走,便听得安歌淡漠地道:“我知道姬尚书想问什么,无非就是金书铁券之事。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想必整个安阳城早都风传开了,不知道的人很少。既然如此,大家不如把话说开了好,也没有回避的必要。”
她的态度,再次刺痛了姬成,他这个父亲的尊严受到了挑战,而且她居然将他称为姬尚书!真是岂有此礼!
他蓦然拍案而起,“你这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你娘真是没有将你调教好!”
姬欢忙道:“爹,正事要紧。七妹一直在安平郡长大,父亲大人您疏于照顾,现在她这样的心情我们也应该理解一下。”
姬欢的话提醒了姬成,他略微冷静了些,问道:“好,大家都不必回避,我只问你一句,那金书铁券你什么时候交出来?”
安歌呵呵冷笑,“我为何要把它交出来?又交给谁?”
“放肆!这金书铁券虽然是皇上赏给你的,但是赏给你便也等于赏给了姬家,既然是姬家的东西当然要上交家主,难道要由你一直霸占着吗?”
“姬尚书所言才是笑话,做为堂堂一介尚书,为了金书铁券居然说出此等令人不耻之语,也实在太让人失望。”心中暗忖,若是真正的安歌还活着,见到这样的父亲,不知情绪该是如何的复杂。
见姬成又要被气得拍桌子,安歌继续道:“无论金书铁券是不是还在我的手中,我都有权力自由处理它。如果姬尚书实在想要这金书铁券,须得答应我三件事,若是这三件事成了,我倒可以考虑将金书铁券交给你,听好,我说的是有可能哦,并不是一定会给的,所以这三件事要不要办,全看姬尚书你个人的想法,若最后有什么损失,与安歌无关。”
姬成终于忍耐不住了,气得快要吐血的样子,“你居然跟你老子谈条件!真是大胆!来人呀,上家法!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凭什么上家法?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安歌眼见着小厮已经迅速地取了一个马鞭过来,她怒目质问姬成。
“就凭我是你爹!你是我女儿!你小时候我没有管教你,现在我再来管教也不迟!”
“你,你敢!若你如此做,这辈子都休想再得到金书铁券!”
看到安歌一幅绝决的模样,姬欢连忙冲上来抱住了姬成拿着鞭子的手,“父亲大人息怒!且听儿子一言。您可不能动手打七妹呀,不如先听听七妹的三个条件到底是什么,若是我们能做到的话,岂不是皆大欢喜?最重要的还是金书铁券的归属啊,切莫要闹崩了。”
听到金书铁券四字,姬成僵了僵,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向安歌道:“丫头,你且说来听听,你的条件都是些什么?”
其实安歌已经不想再跟他们废话了,但是确实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他们做,因此硬生生将心中的怒火压下去,这才冷冷地道:“第一,将我娘亲迎入姬府墓园迁入主位,丧事大办整个姬家披麻戴孝,并将我娘亲入家谱,既然可以同时有两个大夫人,那么再多一个也无防,她必须是以您的平妻身份记入家谱!”
姬成尚没有说话,辛氏已经忙道:“这有何难?老爷,此事妾身是同意的。”
姬成眼光柔和了些,道:“委屈你了。”
辛氏安慰地向姬成点点头,“我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安歌看在眼里,真是恨在心头,真正委屈的人已经含恨九泉!
她冷冷地提出下个要求,“第二,查出毒害宝禄的真正凶手,此案在安平郡虽然暂时了结,但是没有真正的完结。须得交出真正的凶手并且让凶手得到严厉惩罚,姬尚书不得坦护,并由官方公布其罪名,得万人唾骂,此事方可了结。”
姬成眉头紧拧,“这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又何必紧揪住不放呢?况且现在又没有人因为此事而受到伤害……”
“姬尚书,您此言差矣,安歌所遭受的名誉上的损失及那几日的牢狱之灾,或许还可说算是过去了,但是宝禄如今却躺在那里半死不活,他也是您的亲儿子呀,您就不想为您的亲儿子找个公道出来吗?”
144.泼她一脸茶
姬成还想要说什么,辛氏已道:“此事老爷的确是应该答应了,事情出在安平郡,想来那宓氏脱不了干系,此事只消得老爷叫人前往安平郡调查,应该不难出来真相。”
其实辛氏想的是,这次有宓氏好受的了!她那点小心思甚至都没有隐瞒,安歌哧笑她的同时,也不赞同她的说法,接着道:“若是只派人过去,恐怕这真相要永远的埋没了,此事非得姬尚书亲自去过问,才有可能把真相找出来。崾”
这就是要姬成回安平郡的意思,姬成冷冷地道:“罢了,正好今年过年后有公务要去安平郡一趟,我会调查此事的。”
安歌缓缓地说出自己的第三个条件,“姬尚书办好了前面两件事,就可辞官携一家老小归故里,从此以后不得踏入安阳城半步。”
这句话说出来,众人都愣住了。
辛氏第一个反应过来,脸上再也看不到半丝笑容,她端了杯茶走到安歌的面前,一杯茶水泼在安歌的脸上,“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怎能如此得寸进尺?你爹当上这个尚书,乃是姬家几辈子积来的福气,是姬家的荣光,你这小小的外室之女,有何资格说出让他辞官的话?”
安歌抹了把脸上的茶水,“是,我是外室之女,的确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既然大家都这样认为,还把我叫到这里来做什么呢?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这三件事你们不能答应,我自是离开好了,至于金书铁券,我不想给你们,你们即使把我杀了,也是得不到。”
“你,你——”辛氏气得发抖,一张原本还半存风韵的脸都扭屈变形了,几步走到姬成的面前,“你瞧她说的什么话?你怎么会有这么不懂事的女儿,简直丢尽了姬家的脸!”
刚才还很激动的姬成,却是好半晌都没有说话,这时道:“好,这三件事我可以答应,你现在可以把金书铁券交给为父了吧?”
“现在,还得再加一个条件!躏”
“安歌,你不要得寸进尺!”
安歌冷笑,“刚才这辛氏泼我一脸茶,我也将这杯茶泼回去,否则一切免谈!”
“老爷,她,她——”辛氏气得几乎要跳起脚来,“她太不尊重人了!”
安歌冷笑一声,就打算离开。
却听得姬成道:“好!这件事我也答应了!”
辛氏见状,跺跺脚,忽然端起一杯茶,狠狠地自己泼在自己的脸上,异常狼狈地道:“我自己泼了,倒也不必劳烦你这个祖宗!”
安歌这才顿住脚步,欣赏够了辛氏的狼狈,这才道:“若前头三件事办好,姬尚书再来向安歌要金书铁券吧,届时安歌说不定会奉上。”
原本以为姬成会继续发怒,没想到他只是忽然站了起来,“你即能与为父如此谈条件,可见你我之间的确没有父女之情。即是如此,这便算是一个交易吧,你立刻离开吧,等这三件事后,请你把金书铁券即时奉上,否则为父饶不了你。”
安歌一笑,“安歌告退!”
安歌前脚一出门,辛氏就问道:“老爷,你怎地就答应那丫头了?您怎么可以离开安阳城不做官?要是这样的话,妾身宁愿你继续做官,那金书铁券也没什么重要的。”
姬成道:“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这官是想辞就能辞的吗?届时只需得一张假的辞官表递到她的手中,自然什么事都解决了。”
辛氏觉得这事不靠谱,“能行吗?”
姬欢却道:“当然能行,娘您忘了,如今姬刚叔叔就是史部尚书,得一张辞官表还不是很容易的事?介时只需得姬刚叔叔的史部大印在其上,就不信那丫头不相信,等把金书铁券拿到手,将那辞官表一毁,便没事了,姬刚步步绝不会将此辞官表上逞皇上的,这事就等于没发生一样。”
辛氏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一下子放心不少。倒是姬如雪道:“如此便是欺骗于七妹,父亲大人堂堂尚书,断不会做这样的事。”
没想到姬成道:“做这样的事怎么了?你敢小看你老爹?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这些不肖子孙!”
姬如雪闻言,连忙住了嘴。
……
安歌终于回到了静园。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她并不太喜欢静园,因为她觉得受之有愧,因为是“敌人”赠送的,但直到现在,她忽然觉得静园就如同自己的避难园,回来了,便安全了。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望着桌上的六个铜钱和破龟壳发呆。
难道真的,已经失去这方面的能力了?她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礼的事情,难道是因为借尸还魂的原因,所以就……
她想来想去想不通,整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她早早地在桌子上摆上小八卦,将罗盘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六个铜钱分别压在不信的方向上,然后开始利用罗盘猜方位。首先进入房间的是送膳的两个小丫头,早膳都是用木盖盖着,防止凉了。
她们刚要拿出来,安歌已道:“慢着!经过本人的卜算,今日早
膳定是有平时难得的桂花和玫瑰花制成的糕点。还有一道黄鱼汤,剩余的应该是两个水晶包子,一个枣糕和两道清口小菜,其中一道小菜里应该放了磨菇!”
说完后,她示意两个丫头可以把饭菜拿出来了,一样一样的端出来,果然与她所报的相同,她不由展颜一笑,看来自己的能力还是存在的呀!
却听得其中一个小丫头道:“主子,这几道是前儿您叮嘱过的,早膳必要吃这几道。”
“是吗?我忘了。”安歌不由泄气,嘴上说忘了,脑海里却隐约记起的确有这么一件事,结果她刚刚被肯定下来的能力,又再次受到了自己的质疑。
但她不气馁,对着两个小丫头掐掐算算,忽然指着其中一个丫头道:“啊!你今日红鸾星旺到极处,喜事呀喜事!”
就见这个丫头眼圈微红,另外一个丫头却道:“主子,小梅今日何止是红鸾星动,今日其实就是她大喜的日子呀,她要出嫁了,出嫁从夫,今日是她服侍您的最后一日呢,这件事您前几天不是就知道了吗?”
“啊,呃,是,是呀……”安歌拍拍自己的脑袋,不明白自己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饭也不吃了,直接去屉子里找了件比较好的钗饰递给那丫头,“今日即是你大喜的日子,便不要在我这里辛苦了,赶紧去吧,莫要让喜娘等急了。”
说着叫管家进来,给那丫头结算工钱,叮嘱其多给二十两,做为给这丫头的陪嫁。
之后,安歌深深地叹了口气,将罗盘铜钱什么的都收了起来。
正在这时,听得一声笑声传来,“歌儿,倒是出了什么事,我在门外都听到你的长叹。”
随着说话声,进来一个英俊的“男子”,却是常常女扮男装的皇后娘娘。
安歌连忙请安。
姬烨妤让她起来,道:“今日却是借了你的光,才能够出来。这东西是皇上赏赐给你的,本是要叫宫人送来,我得知后便央求亲自送,没想到他竟同意了,我也乐得出宫一游。”
姬烨妤说着,把圣旨和一个金漆盒子一起交给安歌,把宣旨这一项也免去了。
安歌接过盒子打开,只见里头果然放着一只千年龟壳,正是当初做为沈婥时几乎没有离过身的物件儿。再见它,已然隔世,安歌心头情绪复杂,又想到自己可能已经失去了做为风水师的资格,当下更觉得心口痛的仿佛被谁狠狠敲打着。
姬烨妤道:“原来是这个,没想到皇上还留着……不过,把它送给你很合适,应该是如此。”
“皇后娘娘知道它的来历?”安歌试探着问。
“本宫自是知道的,它本来是敬和皇妃沈婥手中的物件儿,敬和皇妃乃是一代佐君奇女子,提起她邾国之人谁人不知呢?而安歌你现在所拥有的这些能力,亦是沈婥当年所拥有的,若不是她病亡,恐怕安歌你也没有进入破解永寿宫鬼影之事的机会。”
安歌点点头道:“想来敬和皇妃这样的出色,定是被皇上怀念着的,这东西我却不敢收了,应该还给皇上。”
却见姬烨妤极轻蔑哧笑了声,“安歌,你还是太年青,不太了解男人。”
她说到这里,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安歌又道:“能得到当年敬和皇妃所用物件,当真是荣幸。不知敬和皇妃的的墓在哪里,改天想要拜祭一下。”
“她没有墓,连灵位都没有。”
“为什么?没有墓就罢了,有些事我也是听说过的,但为何连个灵位都没有呢?”
姬烨妤却不回答了,笑笑地道:“歌儿,你今天的问题真多。”
安歌神色不自然地道:“因为得到了它,是以对敬和皇妃关注了些,不知皇后娘娘可知敬和皇妃的生辰死祭?我想私下里为她立个祠,她是我们风水界的骄傲,在我的心里,她理该得到尊重。”
姬烨妤微怔了下,道:“这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虽知她的死祭,却并不知她的生辰,这事还得问皇上。”
“不不不,既然皇后娘娘不知道,便也不必去问皇上了,免得平白惹出什么事来。”安歌赶紧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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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陈留王遗事
果然,姬烨妤并不知自己给安歌的八字其实与敬和皇妃的八字是相同的,确定了这件事,安歌的心头刹那间又升腾起许多新的疑问。又想,或许皇后娘娘的妹妹真就是与曾经的沈婥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呢?毕竟,有相同八字的人虽然少见,但也还是存在的崾。
但是一个人降生,除了先天的八字外,还有先天的根基,先天根基指的是父母所持业力及能力,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家族的兴衰运势,这些东西都能够影响其人的后天运势,所以即使八字一样,由于先天根基不同,一生命运的过程便不尽相同,但是最终还是会九九归一,就算不是同样的心情和境遇走完一生,但有可能是同样的结果。
因此亦有两个生活在完全不同环境和不同地方的人,最后发现他们的经历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有可能同时丧夫,丧子,丧妻,亦有可能在同一天成亲,或者是发生别的重大变故,甚至会在同年同月同日死去,正是因为他们拥有相同的八字,当然亦有那心性特别坚定,不甘屈服于命运而能够自行或者在外力的帮助下逆天改命之人,将会脱离原本属于自己的生命轨迹。
可是,安歌自问自己并不属于这类人,而且就算她真的脱离原本的生命轨迹,亲历的生命轨迹亦与现在所持八字推演出来的过程及结果偏差太大。
一时想不通,当下便不再纠结此事,更担忧的依旧是有关自己是否还可以做风水师的问题。
姬烨妤却是极善于察言观色的,已经看出安歌愁眉不展,另有心事。
这次没有等到她开口,安歌已经问道:“皇后娘娘,你即让我寻找您失散的妹妹,可以说说当年的事情吗?你们因何而失散?”
姬烨妤犹豫了一下,终于道:“这件事原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在皇上登基之时,虽然还未给陈留王翻案,但是已经默认陈留王之事可能有所冤屈,因此众人都不再忌讳有关陈留王之事。而本宫,其实并不是姬家的女儿,而是陈留王遗孤。”
姬烨妤所说的这段遗事,安歌亦是有所了解的,她忽然想起她被杀的那个雨夜,曹煜所说的一句话,他说:“我从开始即知你终究会是我的敌人,我怎会爱上你?姬烨妤是陈留王遗孤,陈留王于我有恩,烨妤有这样显赫的身世,兼又漂亮,温柔,哪是你这样的山间野女可比的,我自是会封她为后。”
似乎姬烨妤能够当上皇后,正是因为陈留王对曹煜有恩,因此才会封陈留王遗孤姬烨妤为后。
而关于陈留王当年叛国之举据说是这样的,陈留王尉迟风因一已之私,将邾国机密出卖于戎卢,导致邾国与戎卢一战,邾国损兵折将达到十三万人次。大战之后,陈留王的反判之举暴露,因此被满门抄斩躏。
安歌所知的只有这么多……
只听得姬烨妤又道:“你一定很好奇,陈留王一门不是因为叛国罪,尉迟一族上下三百余口悉数被斩,怎么又会有一遗孤出来?其实事情又简单,是有人在那种关键的时刻,救了我。”
“我是陈留王唯一的女儿——尉迟靖,后被姬家收养后,才改名姬烨妤。”
“当时陈留王妃让陈留王身边最得力的护卫上官轩护送我出逃,与护卫上官轩一起出逃的还有其夫人及其……女上官夜……”说到这里,姬烨妤忽然抚额,再抬眸时,便见她面色略微苍白,似乎那段回忆于她来说是非常痛苦的。
安歌见状,忙道:“皇后娘娘,若是感到不舒服,可以下次再说。”
“不,还是让本宫,一次说完吧……”
姬烨妤喝了口茶,平息了下翻滚的思绪,又道:“其实当年本宫与……与上官轩之女的感情已经很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但是当时的情况真的很严重,后有朝廷的追兵,前有曾经陈留王生前得罪的那些小人拦截,就凭上官叔叔一个人,能带我们出来实在已经是艰难。
后来,上官叔叔终于双拳难敌四手,受了重伤。后来,更是,更是……上官叔叔战到最后一刻,流尽了身上的鲜血,才让我们有了再次逃命的机会,上官夫人于是带着我们两个小女孩继续逃命,最后,为了给我换取生机,上官夫人在半路的时候,将,将她们其中一个,交给了那些人,因为都是女孩子,又差不多大,最后终于……蒙混过关,保住了我……”
大概是因为牺牲了对方,才保住了自己,姬烨妤满目愧疚和痛苦之色,又喃喃道:“如果事情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允许为了自己活命而牺牲他人的事情发生!”
姬烨妤说到这里,却马上又道:“不过她一定没死,这些年来,本宫都有梦到她,她一定还活着!”
安歌点点头,暗忖,这上官夫妇二人真是很伟大,在那样的时候,拼了命的保护旧主遗孤,舍弃了自己的性命和亲生女儿……
若当初那尉迟靖真的被其母交给了“那些人”,生还的可能性应该很低微,甚至是没有。
可惜如今,自己的卜算出了大问题,不能寻找出事情真实的答案。
想到这里,一脸懊恼
。
“歌儿,若不是我,上官叔叔的女儿上官夜就不会下落不明,她应该还好好的生活在自己的娘亲身边,所以歌儿,你一定要帮我找出她来。”
安歌有点心虚地点点头,“我自是会尽力而为的,只是,只是,我怕是……”
姬烨妤笑道:“我相信你!”
见安歌依旧愁眉不展的模样,道:“好,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而人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找到的,这一点本宫看得很透。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把心情放轻松一点呢?而且本宫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不会就一直这样对着本宫吧?我们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吧。”
“什么事,才是有意思的事呢?”安歌有些茫然。
“这样吧,你再为本宫展示一下你的能力吧!”
安歌心头微微一沉,如今她可能卜什么都不准了。
姬烨妤又道:“你便帮本宫卜一卜,本宫这段时间有几次的出宫机会?”
安歌想了想,忽道:“皇后娘娘乃是贵人,安歌怎可随意拿皇后娘娘来试练?这样吧,不如我们去街头为那些百姓卜算,顺便还能赚点儿小钱。就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否能放下架子,愿意和安歌去街头玩上一玩呢?”
“歌儿你真聪明,这事太有趣了,本宫没有不愿意的理由!走,我们立刻出发!”
二人说走就走,立刻往街头而去。
一个时辰后,熙熙攘攘的安阳城街头,多了一个卜算命运及堪舆风水的摊子,摊子前坐着的竟是个瘦肖的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不但让人无法产生信任,甚至还感到有些滑稽。
皇后姬烨妤毕竟还是害怕被官员或者百姓认出来,有失国体,因此在安歌身后的酒馆二楼要了阳台上的位置,居高临下地观察着。
人们来来往往,却并没有人在此摊前停留。
安歌一直在喊:“算命喽,算不准不要钱。”
“寻阴宅,看阳宅,风水好命才能好唉,大家都来看唉……”
她喊得嗓子都有点干了,还是没有人愿意在她的摊子前停一停脚步。
就在两人稍微有点泄气的时候,忽然有一绽元宝扔在摊子上,“算不准不要钱是吧?我来就试试,大家都来看呀,且看看这个女子有什么本事,敢在这里摆摊儿!”
安歌抬眸一看,就见面前站着的正是何佟之,此时她满目的挑衅,嘲讽地道:“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结果就是伦落到替人算命赚钱的地步啊?也好,这绽银子就给你了,你且来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才会死啊?”
她能问出这种问题,已然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因为若是真的算出她何时死,她定会说你这死算命的,没事咒人死!
若说算不出她何时死,便是自砸招牌,那么这摊子也就摆不下去了,安歌所面临的也将会是除了这些百姓之外,宫内所有人的质疑。
想到这里,安歌决定还是把这一切,交给上天决定。
她拿出纸签和笔墨,递给何佟之,“还请姑娘写下自己的庚帖。”
何佟之倒是爽快,大笔一挥,写好了交给安歌,安歌看了一眼,便在心里细细地推演起来,然而过了好一会儿,见她依旧在推演,没有说任何的话。
146.冲突
何佟之的唇角浮起笑容来,“我说安姑娘,我现在真是怀疑,你是如何到皇宫里骗吃骗喝的?根本连江湖术士所拥有的本领都没有呢!”
见安歌不说话,何佟之又道:“就算是江湖术士,这时候也会凭着巧嘴儿说几句呢,你这算什么?打算什么都不说就蒙混过关吗?来来来,你且说几句漂亮话儿,哄得本小姐高兴了,那绽银子便也算你的如何?”说着她捂着嘴巴,极尽污辱地笑了起来。
旁边跟着看热闹的也笑起来。就在这时候,安歌却蓦然睁开眼睛,在纸上写下一个时间,放在何佟之的面前。
乙末年,十一月初九,申时崾。
何佟之看着这个时间,疑惑道:“这是什么?”
安歌冷冷地说:“你不是让我算你何时死吗?这便是你的死亡时间。”
何佟之的脸色剧变,“你的意思是,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会死?!”
安歌道:“没错,这便是我的推演结果。躏”
“你——你这个贱人,敢咒我!”何佟之一张漂亮的小脸儿都要气绿了,此时一挽袖子,居然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抓起来扔向安歌,“你这种人还摆什么算命摊儿?几句好话都懒得说,说这种晦气话,分明就是找死!”
安歌被泼了一身墨,她倒是不慌不忙地依旧坐在那里,冷静地道:“算命不留情,留情不算命。何小姐想听好话儿,便让身边的下人说与你听好了,想必她们在你的威风下,你想听什么好话儿她们就能说什么好话儿,你却何必大费周张来算命呢?”
“伶牙利齿的贱人!”何佟之越想越气,忽然道:“来人呀,把这贱人抓起来,就说她污辱命官,罪该万死!”
安歌不得不再提醒她一句,“你爹的确是官,但是何小姐不是,再说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哪里有污辱你半分?”
何佟之道:“我说你污辱了,你自是污辱了,污辱郡主也是大罪!”她似乎忽然想起来,自己不但是何小姐,还是小郡主,因此依旧示意身后的小厮拿人。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冷冷地声音道:“自辱者,人恒辱之。何小姐,凡事不要太过份了,这里可是安阳街头,容不得任何人放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说话这人的身上,只见他骑着高头大马,身穿一袭黑色锦袍,腰寄玉带,披着黑色貂裘,一圈裘毛将他的脸儿映衬的更加白晳冷俊,眸子却是淡淡地落在何佟之的身上,“小郡主若没事就走吧,还记得上次在樱花楚馆之事吗?太后可还没有完全的原谅你呢,若你再惹出祸来,小心小郡主这个头衔将不再属于你。”
何佟之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无法与眼前这个男子抗衡的,气得跺跺脚,一扭身带着自己的小厮和丫头们走掉了。
安歌站了起来,来到他的马旁,仰头道:“谢谢齐王再一次救了安歌。”
因为是仰望着他,又因为此时光线很强烈,她其实并不太能看清楚曹炟的面容了,不过那也没关系,现在这一刻能见到他真是太好了。她很想把自己这两日来的遭遇告诉他,他这么聪明,这么果决,一定能够想出办法来解决的吧?或者他干脆勒令她回山再修练几年也可。
可是她的心思,他又如何得知呢?是以他只是冷冷地道:“看起来,安姑娘最近是太清闲了,才会在街头做这种无聊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安歌的眼里忽然逼出了一层泪雾。
正当她想要低头掩饰的时候,忽见他拿出一张手帕递到她的眼前,见她愣愣的不接,他无奈地微叹一声,用手帕轻轻拭着她脸上某处,拭完后再看那手帕,上面已经黑黑的一团,想必是刚才何佟之往她身上扔笔墨,墨点溅到了她的脸上。
“安姑娘,不要自降身价做这种事,赶紧回去吧。”
说着他便打马上前,安歌不由往前追了两步,然而小嘴儿张了张,终是没有唤住他。
只见一人一马的身影越来越远,她又回到摊子前坐下。
仰首看向姬烨妤所坐的位置,见她正在向她招手,眼见摊子已经被毁了,再坐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她便垂头丧气地上了楼。
姬烨妤已经斟了杯酒,放在她的面前,“一定很冷吧,快喝一杯暖一暖。”
安歌端起酒喝了,道:“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歌儿,你喜欢齐王?”
安歌微怔了下,脸蓦然红了,讷讷半晌才说出一句整话,“也,也没有了,不过我觉得他很真实,因为他的存在,我觉得我才能更加确定有些事是真实的,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了……”
“歌儿,齐王,你是爱不起的。”姬烨妤的语气很凝重,看着安歌的眼睛说。
安歌愣了下,之后讪笑着说,“呵呵呵,我明白了,明白……而且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了,什么都没有,皇后娘娘您想多了……”
姬烨妤倒也不忍她这样的尴尬,大发慈悲地转移了话题,“你刚才给何小姐卜算的,我都看到了,你说她明日此时
会死?可是真的?”
安歌的一根手指在桌上打着圈,无精打彩地道:“她是小郡主,她爹是大官儿,她又是极得皇上喜欢的,想必她会活得比谁都好,又怎么会忽然死去呢?我想我真的已经是……”
她的话尚未说完,便听得姬烨妤道:“那位蔡良人,你应该还记得吧?在我的寿诞上,她曾大出风头。”
安歌嗯了声,“记得,她穿着那身衣裳……却不想若是皇上真的喜欢那敬和皇妃,敬和皇妃又岂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我总觉得这位蔡良人,必会弄巧成拙。”
“歌儿,你倒也看得明白。昨夜,众人都以为,这蔡良人必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可活生生的人进入了建章殿,今儿早上竟抬出了一具尸体。仵作验尸后,说是其身体有暗疾,夜里忽然发作,倒把皇上差点儿吓出病来,着以后后宫的妃子,凡是要伺候皇上的,都必须再行检查身体。”
安歌想到那天寿诞之上,那蔡良人一目春情,甩着袖子跳那八卦阵舞的情景,明明就是朝气蓬勃,却哪里有半分暗疾的模样?
姬烨妤的话却就此打住,“咱们这位皇帝,性子可非同一般人,没有人能摸得透他的心思。如今后宫众女都想着,能贴上他自是会比别人过得好一些,从此荣华富贵不在话下,不曾想到,却可能如蔡良人一样,最终落得个莫名死去的下场。只是这样一来,宫里众女倒能安稳一阵子,不敢再兴风作浪,我这个当皇后的,也能清静些。”
安歌不敢再细问,当下道:“皇后娘娘睿智。”
“歌儿,知道本宫为何只有在你的面前,才会毫不忌讳地说出任何话吗?”
安歌摇摇头,“不知。安歌只是备感荣幸。”
“因为本宫从你的眼里,没有看到野心,只看到了恐惧、紧慎,你虽然年龄小,但可能是因为你是风水师,已经洞悉了某些天机,因此比别人更能感觉到这深宫之内,除了繁华之外,还有惊梦,有多少富贵,就有多少血腥,本宫知道你是最知进退,亦能够管住自己嘴巴和心的人。”
安歌连忙跪了下去,“能得皇后娘娘述说心事,乃是安歌的荣幸,在这里的一言一字,自不会由安歌嘴巴里传出去!”
姬烨妤连忙将她扶起来,“歌儿,本宫自是信你,才会说这样的话,你怎地又要跪下去,以后不许这样了。”
之后,二人点了些茶点吃了,又聊了些关于卜算风水方面的事情,比如安歌说起有关这间店的风水,“这间店原本是在这段路的中段儿,路头儿上是一接待小衙门,路尾上却是一杀猪肉摊儿,两处皆是杀气重之处,倒也因此,使得这条街道如同拥有青龙白虎两护法,一般的邪气儿难侵。
而这间店子却又正居财位之上,可谓财源滚滚来,店主自拥有这家店起,就会翻身做财主,从此之后吃穿不愁。可惜的却是,并不懂风水之故,却偏又找人办了风水之事,店里几处都装有大铜镜,铜镜在室内风水中属阴,性凉,因此易犯小人,官司等事,所以这家店子常常有人打架闹事。
而且也因为这几面铜镜,店主年过四十,纳妻妾近十人,如今尚无一子半女。”
姬烨妤听完后,马上叫了伙计过来,过问有关店家是否有子女之事,伙计一脸诡秘,嘘了声道:“此事乃是掌柜的痛事,且莫要被他听到议论,否则要发脾气的,管您是谁,只怕要立刻赶出店子去,只因掌柜的如今,尚无一无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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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杀人凶手
姬烨妤听得眼睛微眯起来,笑道:“歌儿你说的果然对,只是,要如何才能化解呢?我们要告诉掌柜的,他之所以没孩子的原因吗?”
“掌柜的若是找到我这里,说明我与他有些机缘,我自是不能坐视不理,他尚未找到我这里,只能代表他命中如此,或许也有别的大师可解此局,那又是别人的浮屠而非我的,是以我虽知道原因,却不能不顾天命随意去告诉对方。”
想来,这便是真正的风水师与江湖术士的区别吧?姬烨妤笑道:“歌儿,本宫真是服了你了,现在反而开始担心那位何小姐,莫不是她真的要出事?崾”
“应该不会。”安歌道:“皇后娘娘,她应该不会有事,我其实有可能已经不具备……”
“原来,你真的不过是赌气咒她,这样一来,本宫倒是不担心了,歌儿,你也不必担心,若她找你的麻烦,本宫断不会不管。刚才只是因为齐王先来一步,本宫不能抢了齐王的风头去。”
“安歌明白皇后娘娘的好意。”
安歌最终也没有机会,向姬烨妤说明,自己其实可能已经失去了风水卜算能力,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姬烨妤要回宫,将安歌送到静园门口,二人即在门口道别,姬烨妤又道:“可惜本宫不能常常出宫,歌儿你也不能随意进宫,否则的话我们倒可以常常整日相谈。”
安歌应喝了声,倒也没想到,后来二人倒是有机会每日里促膝长谈了,却又无话可谈。
回到静园,安歌的心情很是低落躏。
因为快要过年了,园里的丫头小厮开始准备过年的一应用品,安歌看着他们忙禄却是置身事外,只愿意躲在房间里研究自己新得到的千年龟壳。她记得那个雨夜,她拼命的想要逃出那个房间,她不想看到曹煜那令她恐惧,又那么绝情的脸,可是她没有逃掉。
她知道这龟壳上曾染了她的血……
如今看来,龟壳上的血迹已经被擦试干净,只是边缘隐隐有一抹红色,却已经浸润到龟壳之内,这必是沈婥的血吧?
安歌自言自语地道:“小龟,好久不见。”
是的,她原本是将她的这只龟壳,称为小龟的。
翌日,静园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安歌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对于她的傻笑,曹炟微蹙眉头,觉得这位安姑娘最近越来越傻了,不似以前见面的时候,她似乎总像乍着毛的猫。
安歌让人给他上了茶,他端起茶杯来,轻轻吹着浮在上面的茶叶,道:“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那位何佟之姑娘,昨晚没有回到家里。”
安歌微怔了下,“没回就没回吧,像她这样的大小姐,或许贪玩住在哪间酒楼里了。”
“据我的人奏报,她是被人掳走了。”
“什么?”
“你昨日不是卜出来,她今日申时会挂掉吗?”
“我,我只是信口胡说的,我——”
她的话尚没有说完,就见曹炟刚刚要喝茶的动作停止,眸子里隐隐出现怒意,蓦然将茶狠狠地蹲在桌上,茶水溅了些出来在桌上,安歌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齐,齐王殿下……”
“你难道忘记了吗?你是风水师,你承认自己是信口胡说,难道是承认了自己是江湖术士吗?可知你这样信口胡言,说不定已经惹祸上身,若是……”
曹炟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怒视安歌一眼便站了起来,打算走人的样子。
安歌苦笑一下,替他说出来,“若是沈婥,必不会如此信口雌黄对不对?”
曹炟终于被她彻底的惹怒了,冷冷地瞥她一眼,漠然地道:“安姑娘,看来本王向来将你高看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安歌木然地坐了会儿,觉得这几天真的太倒霉了。
有心再为自己卜一卦,又觉得卜出来也不会正确,一时间只是爬在桌上,好一会儿提不起劲来。
就在这时,小厮收到一封短签。
安歌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两个时辰后,在城内老槐巷东头见。”落款是夏炚。
自从安歌从燕苍山回来,就没有见过夏炚。
她本以为夏炚可能已经回了安平郡,倒没想到他还滞留在安阳城。
看字迹,亦的确是夏炚的字迹,安歌起身换好衣裳,就出门了。
老槐巷离安歌所居之处是很远的,她本来可以休息一下再出门,可是在静园内发呆、沮丧不是她的性格,她干脆在街市上溜达溜达,一路走走停停,看看路边小摊儿上的各色商品,看看路人行人的各色面容,所谓三步不离本行,她虽然怀疑自己已经不能当风水师,却依旧对观人面、看风水很感兴趣。
一路走来,倒被她发现安阳城内好几个风水大好的地方,怪不得此处被选为邾城国都,有这样的风水,必然是聚集皇气之处。
这样溜达了两个时辰左右,
准时到达了老槐巷。
在进入巷子的时候,她忽然心生警觉,总觉得哪里不对。
拿出龟壳摇吉凶,一卦下去,显示“大凶”,再默默掐算,发觉此巷往东方向乃是凶门,这个方向却正是安歌要去的方向。
她一时颇为踌躇,脑海里却忽然响起师父杨筠松曾经说过的话,“一个风水师,要完全的对自己信任,对自己的术力及卜算信任,才能被天地信任,所有的结果才能应天地而生,否则的话,将会出现偏差,这亦是,一旦风水师出现重大失误后,须得回山修练几年,甚至是从此以后无法从事此行业的原因之一。”
安歌心中暗忖,自己现在还有资格去“信任”自己吗?
犹豫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她在巷口徘徊不前。
之后,她做了个决定,她决定还是信任自己。
看到有个女乞丐无精打采地靠墙坐在那里很久了,她灵机一动,向女乞丐走去……
须臾,一个纤细女子鬼鬼祟祟往巷东而去,而她的身上分明穿着安歌的衣裳。这女子到了巷东老槐树下,东看看,西望望,刚才那个与她换衣裳的女子,分明说只要到了这里,就能看到一个男子,那么她便可以向那个男子讨要一绽银子,可是这里并没有男子。
女子正疑惑不解之时,忽然哗地涌出一队身穿差服的人,将女子团团围到中间。
女子吓了一跳,乍然怎地又出现这么多男子?
她嘻嘻笑着伸出手去,“各位大哥,给,给绽银子……”
众差人向旁边一个方向道:“姬小姐,已经抓到凶手了!”
从另外一个巷口,缓缓走近一个略显清冷的少女,却是姬五小姐姬静姝,她的唇角此时浸着一抹极残忍的笑意,向众人道:“既然抓到凶手,还不赶紧送到衙门去!如此穷凶急恶之徒,定要判她斩头之刑方可!”
女子听闻,当下吼叫道:“我没有杀人啊!”
姬静姝听到这声音,不由怔了下,差人却已经把一具尸体从树后面拖了出来,扔在女子的面前,“你若不是凶手,在这里鬼鬼崇崇地做什么?”
姬静姝几步走过去,将女子的身子扯的歪过来,与她面对面,待看清女子的面容,她漂亮的脸忽然扭屈了,一股心火由内腑升腾而起,她紧紧地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全身发抖,真是恨不得立刻将某人撕成碎片。
这女子却正是之前在巷口闲坐的女乞丐,而安歌,此时正打扮成乞丐的模样,躲在不远处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不知道姬静姝如何说服这些差人,使他们相信来到老槐树下的人,就是凶手。
她只能庆幸自己留了个心眼儿,否则掉入她的陷井,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姬静姝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灼灼,忽然往四周看去,安歌身子往后一缩,知道此处不宜久留,转身就走。
然而姬静姝已经发现到什么,向差人们说:“凶手在那里,追!”
差人们都按照姬静姝所指的方向去追人,女乞丐并不傻,趁着这机会迅速地溜掉了。
而安歌刚跑了几步,就被一个凭空而下的人影拦住,那人同时揽住了她的腰,再腾空而起。
尚未看清他的样子,却闻到他身上一股清香的药香,顿时觉得心安得很,她厚颜无耻地紧紧攀住他的脖子。等到二人站到了一片平直的屋顶之处,她还像个大粘糕似的粘在他的身上。
148.危机
“你已经安全了。”声音冷冷的不带丝毫感情。
安歌只好松了手,抬头讪讪地向他笑了笑,“感谢齐王殿下再次的救命之恩!”
曹炟也不理会她,只向巷中看着,只见众差人追不到人,又返回到槐树下,姬静姝还站在原地,见他们过来,气急败坏地道:“没追着她吗?”
众差人摇摇头,“她跑的太快了,我们……”
“一群废物!”姬静姝如此骂着,脸色冷的如冰一样躏。
一差人道:“姬姑娘,刚才不是有个女子过来了吗?”
“她根本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狡猾得很,居然来了这一招,抓住这女子也没用,定是一问三不知的。”姬静姝说到这里,神情却又缓和了些,拿出一只荷包将里头的银子分发给这些差人,“不管怎么说,你们今日仍是辛苦了,虽然让凶手跑了,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一位小郡主就这么被咒死了,一定也会引起轩然大波。崾”
“那是,凶手绝对跑不了的。”
直到这时,安歌才能够居高临下去树下那具尸体,虽然因为距离的问题看不清楚尸体的脸,但是从衣饰等判断,可确定这具尸体就是昨日来她摊前算命的何佟之,她此时腹部一大片血污,一把匕首还插在伤口处。
姬静姝道:“快点将尸体抬回何府,把你们所知的通通都告诉何府之人。”
差人们道:“是。”
他们迅速地找来担架,又往何佟之的身上盖了块席子,就往巷外抬去。姬静姝目送他们出了巷子,这才默默地转身,向另外一条小巷行去。
她耦荷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曹炟才道:“她是你的亲姐姐,却不知你如何得罪得她这样深,看样子你们姐妹二人中,定要有一个死了,争斗才能平息。”
他扭头问安歌,“要不要本王帮你解决这次的问题?”
其实就二人刚才所见,已经明白是姬静姝为了对付安歌而设了这个局,只是不知道,何佟之是否姬静姝所杀?不过,就算不是她所杀,想必她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此时安歌只觉得脊背有些发冷,这姬静姝居然恨她到这样的地步了!
然而对于曹炟的询问,她却并没有感到多么的高兴,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这次有什么地方用得着安歌,请齐王先说出你的条件吧,我得好好的斟酌一下。”
曹炟哧地冷笑了下,“你要知道,这诺大的安阳城,只有我能帮你,再没有任何其他人帮得了你。你现在不是应该赶紧表态,只有本王能救得了你的性命,你便是为本王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吗?”
安歌也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或许别人会这样做,但是我不会。我知道齐王殿下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就算是此时救了我,必也需要我付出说不定比活着还要更艰难的代价。我此时虽然没有中了姬静姝的圈套,好好的站在这里和齐王殿下说话,却也不知是福是祸呢!”
或许真的被安歌说中了什么,曹炟有点儿笑不出来了,二人便这样站在屋顶,彼此对恃着好半晌的沉默。
风渐渐地大了起来,天空乌云沉重,似乎又要下雪了。
曹炟终于道:“没错,我有事求你。”
安歌灿然一笑,“请说!看在齐王殿下救了我的份上,就算是为难之事,我也会好好考虑之下再给答复。”
“恐怕这次,你必须得答应。”
他语气凝重冰冷,安歌有点笑不出来了。
甚至开始慢慢地后退,警觉的模样让曹炟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曾经沈婥的模样。
他伸臂一把扯住了她,“再往后,你便要掉下去了。”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安歌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屋顶上,这下便是逃也没地儿逃。当下强笑着问道:“你不会真的是想要我的命吧?齐王殿下,我这条命来得不易,求您行行好,放过我吧,我此生定不会做威胁到齐王之事,就当是我上辈子欠你的,这生在弥补。但是请齐王,一定也不要伤害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收了戏谑之色,安歌的语气里甚至带出了些许乞求,内心只是在不断地企求上天,不要,不要——
这辈子,她可以与任何人为敌,但求不要再与这个曾经深深爱过沈婥的男子为敌!
“安姑娘,对不起,这次,只有你能帮得了本王。”
安歌的声音微颤起来,“帮忙,可以,我甚至可以尽全力,想办法和你一起做事,但是请你,一定不要伤害我,曹炟,请你不要伤害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曹炟微怔了下,忽然涩然笑道:“此生最后悔,莫过于放开了她!这世间,再没有什么事,能比得上这件事让本王后悔。安姑娘,请你跟本王走吧!”
说着,他又来抓她。
安歌蓦然低头,从他的大袖下跑过,“让我帮忙也可以,总得告诉我,是如何帮法?”
“只不过,是需要你的一点血和灵力而已
。”
“什,什么?你想要,杀了我?”安歌只觉得心,啪地跌在地上,生疼。
“你不会死的。”
曹炟说到这里,再不给安歌问问题的机会,忽然欺到她的面前,手指在她后颈上轻轻一拂,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已然软倒在曹炟的怀里。
曹炟抱着她跳下了屋顶,到了小巷尽头,那儿早等着一辆马车。
他抱着安歌上了马车。
……
安歌是在一个阔大但是光线极度昏暗怪异的房子里醒来的,房屋里的温度极低,而她的四肢都被缚在冰凉的窄床上,整个人动弹不得。
她努力地扭头往旁边看,只见她的旁边,还有一张窄床。
窄床上分明躺着沈婥,那具早已经冰凉多时尸体,此刻在这样的光线中,早已经不再美丽,而是散发着说不出的诡异气息。她本以为那次寻墓造穴之后,自己将再也不会见到自己的尸体,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又再见到了。
内心的恐惧无以言表,她亦算是二世重生之人,能够让她害怕的事情实在不多了,但这一刻,她几乎被吓得,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
“曹炟,你不要这样对我,救我啊!救我啊!”此时,除了求这个把自己抓到这里来的人,她想不到别的。
这时,一个黑影缓缓地走近,却是况离的师父淳于光。
安歌忽然有些绝望了,因为她在这时,乍然明白,她被带到这里的原因。
她怎么能忘了?曹炟当初去燕苍山,乃是带了西蛮族据说能够起死回生的宝贝,找她的师父杨筠松的。当时她就想到,他之所以带着那宝贝找杨筠松,定是为了想办法使沈婥复活。
如今杨筠松已死,他可不就得找上淳于光吗?
因为惧怕,安歌连强做镇定都做不到了,身体在这巨大的恐惧之下瑟瑟发抖,一双漂亮的眼眸此时也微微地睁大……
“淳于光,你,你想干什么?”她觉得嗓子发紧,说话结结巴巴。
淳于光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忽然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安姑娘,你别紧张,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是要借你一点血和灵力而已。唯有如此,沈婥才能复活呀。”
“淳于光,你乱说什么?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起死回生之术!你莫要再欺骗齐王殿下!做这伤天害礼之事!你若害了我性命,于你一点好处也无!”
“哈哈哈哈哈……”
她的责备,只换来他一阵大笑。
“安姑娘,你说的没错,这世上,除了我淳于光,的确再无人能做到此事。说实话,齐王殿下何等人,当初我自荐上门,齐王殿下尚且不屑一顾,如今他来求我,我怎能拒绝,能为他办事,我当真是非常,非常的荣幸呢!我一定要办成这件在别人看来,怎么着都办不成的事情。”
“你疯了!你可知,你这是逆天而行!”
“行了,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你以为你能阻止我们吗?若不能使沈婥复活,我才真的是大难临头,你死了,便当是为我的徒儿清除对手,于我们任何人都没有一点损失。”
他抬手扯了扯头顶的一根线,一阵铃声碎响,曹炟和况离走了进来,安歌如同见到救星,刚想要说话,就觉得淳于光忽然将什么粉沫在她的脸上洒了些,刹那间,便觉得喉咙发紧,筋骨发软,除了眼珠能动,全身尽没了半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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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淳于光先向况离道:“徒儿,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况离恭敬答道:“都准备好了。”
淳于光看向曹炟,他此时正站在沈婥的尸体面前,轻轻地握住了沈婥冰凉的手,“沈婥,你要加油,一定要活过来!”
安歌见此情景,眼角流下泪来。
傻瓜!傻瓜!疯子!全部都是疯子!她在心里大声地喊着。
“曹炟,救我!救我啊!躏”
或许是听到安歌心里的呐喊,曹炟终于将目光落在安歌的脸上,对上她饱含泪水的眸子,他微微地怔了下。那眸子里的企求他能够看懂,那眸子里的悲伤他也能感受到,她似乎正在向他说,“不要伤害我,救我,救我!”
他本来就苍白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却是硬生生地将目光转到别处,不再看安歌。
那一刻,安歌心里头的绝望,甚至比被曹煜杀死的那个雨夜更甚。
……
一会儿功夫,香案已经摆起来。
一场大功法就要开始。
况离忽然道:“师父,有件事徒儿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
“有什么事直说吧,你我师徒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
“前几天,安姑娘因为卜算错了敬和皇妃的八字流年,是以破了功,似乎这几日都没有办法恢复过来,以徒儿看,她的灵力似乎已失。”
“是吗?你说的可是真的?”
“徒儿不敢欺瞒师父。”
淳于光的眸底闪过一抹寒光,却依旧呵呵地笑着,“况离,你大概没有听说今天才发生的一件事吧。她昨日在街头,推演今日那位小郡主何佟之会死,结果今日何佟之真个就死了,这可不像是破功之相啊,相反,功力日盛,否则怎会一语中的?要知道咱们这一行,不轻言生死二相呀!”
况离听闻,默默地退倒一边,淡声道:“是。”
淳于光又道:“我知道,同为风水师,你对安姑娘或许有相惜之意,可是怎么办呢?想要沈姑娘活过来,必须找一个与她业力差不多的女子,这安阳城内除了安姑娘再无别的女风水师,便是整个邾国只怕也是独一份呀,况离,你要明白为师的为难之处。”
况离又应了声是,便再也不说话了。
这一切,安歌都听在耳里,看在眼里,一时间轰然醒悟,是啊,自己既然算准了何佟之的死,又怎会破功?
想来那日与况离共同推演沈婥八字,乃是况离耍了心眼骗了她。
不过此刻,她居然觉得况离骗她,是为了她好呢!
她的目光又堪堪向齐王曹炟看去……
然而他却用自己的背对着她……
或许他不敢面对她的眼睛。
安歌心头悲哀,很想哭,扯了扯唇角,却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安歌此时只有听天由命。
干脆不再理会他们,也不再哭。
她不想在伤害自己的人面前流泪。
她平静地看着淳于光做法,淳于光的法术看起来非常诡异,整个人的动作拙朴而充满着神秘的气息,再加上房内光线的问题,让安歌几疑自己是在鬼域。
而况离和曹炟则做为护法,站在旁边护卫。
做法完毕之后,淳于光拿出一只画满各种奇怪纹路的钵,来到了安歌的面前,拿出一本锋利的小刀,割向安歌的手腕。寒刀入肉的锋利的痛,让安歌忍不住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睛时,便看到自己的血正迅速地流入那个钵中,她猜想,这个钵就是西蛮人在寻找的那个能够起死回生的钵了。
她本来向小宝承诺,要把这钵还给他,没想到她不但做不到这件事,而且要命丧这只钵。
忽然又想,若是那日,被西蛮人杀死在燕苍山该多好?
要是不要下山,在燕苍山冻饿而死,固然可悲可怜,却不似现在这样痛心……
她就这么木然地看着自己的血,注了半钵。
她的意识渐渐地越来越缓慢,眼前也开始发黑……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喝道:“把钵还给我们!”
声音有点熟,但她却已经无力想起来,是谁的声音……
……
安歌以为自己会死,血流尽了,人自然会死。
但她却又活了过来。
有时候她想,难道自己是猫,有九命?
到底有没有九命,她可不敢试,只记得活过来的那一刻,她没有欣喜,只有沉重还莫名的悲伤、仇恨。
难解的怨愤,使她的目光乍然变得很冷。
所以小宝发现她醒来的喜悦,被震愕所代替,“你,你干么这样看着我?”
小宝说着,竟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想要躲开她的视线。
这时候,方娜过来了,马上
从腰间拔出自己的弯刀,逼在安歌的颈上,“你真是不识好歹,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现在已经死了!
安歌当然记得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眼睛眨了眨,向方娜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大概为了表示自己的无害,安歌甚至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方娜收了弯刀,却道:“你不要再笑了,你的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你这样虚伪的人,我不喜欢。反正你此刻也没有力气对我们做什么,我们救你是因为小宝一定要救你,否则就凭你在燕苍山所做的事,我们就可以立刻杀了你。”
安歌坐了起来,虽然身体沉重,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手腕上的伤口也已经被包扎好了。
一眼看到小宝手里的那只钵,她又笑道:“东西找回来了就好。”
方娜嗯了声,“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不能在安阳城久留,否则那位齐王和淳于光定会找来。我们的人都已经提前走了,若不是小宝一定要留下来等你醒来,我们也走了。现在你既然醒了,就自己照顾自己吧。”
说着她牵住了小宝的手,“小宝,我们走。”
小宝对于安歌倒是有些依依不舍,满眸子里都是担忧,“安歌,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们还会有机会见面的,那天在燕苍山的事,我不怪你,反而很佩服你,安歌,你真的要照顾好自己啊!”
若是以前,安歌定要被这个少年感动的热泪盈眶,现在她却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方娜把一块头巾缠在小宝的头上,算是粗略的掩去了大部分的面容,接着门关闭了,传出二人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安歌靠在榻上,冰冷淡然地看向窗外。
天气,阴沉。
……
后来,安歌大概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事。
其实西蛮人方济兄妹早已经寻到了安阳城,但是介于曹炟是王爷的身份,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直到后来曹炟抓了安歌,他们悄悄地跟在后面,随着曹炟到了淳于光处。
方济兄妹对于作战相当精通,当日为了冲进秘室,把个淳于府闹得鸡飞狗跳,一片狼籍,不管怎么样,他们最后成功了。他们夺回了自己的钵,是小宝看到奄奄一息的安歌躺在窄床上,非要救她,否则就不走,方济兄妹没办法,顺便救了安歌出来。
获救后的安歌,渐渐地意识到,她是不能承接有关沈婥的一切的,比如沈婥的恨,沈婥的爱。她既然已经变成了安歌,就是一个重新的自己,在所有人的眼中,她不过是一个来自于安平郡的外室之女,没有人会因为她拥有沈婥的灵魂,而对于有丝毫的尊敬怜悯之心。
安歌没有立刻离开客栈,而是在客栈养了四五天,才走出来。
这时候才发现,这家客栈竟是曾经住的龙凤客栈。
想了想,与这龙凤客栈倒也颇为有缘。
她去衣裳店里买了新衣裳,又去玉镯店里买了一只漂亮的碧玉镯子戴在手腕之上,刚好掩去淳于光为了取血而割出来的伤口。又买了胭脂水粉,为自己的脸上擦了些胭脂,显得没有那么苍白,甚至还略微地描了下眉毛,才发现自己化妆的手艺还不错,这样一来气色好多了,镜中的自己居然颇为好看。
之后,她也不租轿子,就那么悠哉游哉地回到静园。
远远地就看到了曹炟,他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等了很久。看到安歌不但回来,而且面带微笑,气色也好到不行,人也精神的好像刚刚睡了个饱觉出来,他倒一时愣住了。
他这几日,想了很多,想到西蛮人会不会杀了安歌?或者是就算不杀,安歌必也非常恨他,他回来的定会非常狼狈。
没想到她现在的样子,倒像是刚出门溜了一会儿弯,就又回来了。
“齐王殿下,好巧,在这里遇到你。”安歌笑着打招呼。
“安姑娘,你——回来了。”曹炟的声音喑哑。
安歌点点头,“嗯,回来了。”
她向台阶上走去,“齐王殿下要进来坐坐吗?我可藏了些好茶,原也是想着等你来了同你一起品茶的,现下正好你来了,倒也是机会难得。”
曹炟犹豫了下,默默地跟着她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丫头小厮经过安歌的调教,现在也懂事得紧,上了茶后就退下了,安歌自行用小暖炉烹着茶,淡淡的茶香渐渐地四溢,氤氲的雾气中,安歌的脸似乎变得有些模糊。
须臾,安歌将一杯茶递给曹炟。
曹炟接了过来,道:“那天,谢谢你。”
安歌原本给自己倒茶,这时手微微地顿了下,“你说谢谢我?想必,淳于光竟是成功唤醒了沈姑娘?”
曹炟微微地点了点头。
安歌哧地笑出声来,她不知道淳于光在玩什么把戏,可是安歌知道,沈婥只有一个,沈婥就藏在安歌的身体里,她不可能分裂出另外一个她,也不可能再去藏在别人的身体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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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没用的,只道:“怪不得你那么轻易地放过了方济兄妹,原来是因为那日的大功法虽然遭到破坏,却依旧成功了。那钵果然神奇。”
曹炟似乎看出她的讥诮,道:“我知道这次是对不住你,我……”
“齐王殿下,没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我这几天能够好好的养伤,没有被谁打扰,想来是因为我没有成为杀人犯。
想必,是您在这期间替我解决掉了姬五小姐与何佟之给我造成的麻烦。唉,何小姐才是死得真冤呢,至于我和你之间,原本就是交易,当时我没有同意这笔交易,现在虽然已经是事后,但我还是想告诉齐王殿下,现在我是同意的。所以我们的交易成功了,我们各自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曹炟实在没有想到,安歌居然如此豁达,好半晌才道:“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
“我说了,不必客气。不过交易既然结束,我以后也不想与齐王殿下再有别的什么交易了,从此以后还请王爷走王爷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之间以前的恩怨也算是一笔勾销了,喝完这杯茶,王爷您就走吧,以后没事别来静园了,毕竟我是被休之妇,是非多啊!”
曹炟果然喝尽了这杯中茶,之后,却又道:“她既然醒了,之前所交待的那件事,可以停止了。”
“停止不停止是我自个的事,我现在对真龙天子之事很有兴趣。”
“你是在玩火。”
“怎么,只许你的沈婥玩火,却不许我玩?那我们可以比比看,看谁会玩得更好。”
“你——”
曹炟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深深地看了眼安歌,又道:“既然你这么有玩兴,我就不阻止你了。但若你遇到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看在你救了沈婥的份上,只要是力所能及,我一定会帮。”
安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有齐王殿下这句话可真是太好了,安歌可是牢牢记在心里了。”
曹炟这才转身离开。
安歌看着他的背影远处,脸上的笑容早已经淡去,眸底都是深不见底的孤寂,如同一片苍冰的雪原,只有冰冷寂寥的风。
第五卷《返魂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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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佟之之死,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事儿,据说丧礼很简单,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实在不宜大操大办。
安歌也并不刻意去询问有关她的事,但是几天的功夫倒也听了好几个版本,有说何佟之在街头逗留的时候被强盗抢进小巷,进行了污辱,最后被残忍的杀害;有说何佟之是因为被风水师安歌诅咒,因此才会在那日莫名死去;也有人说,何佟之之死,乃是因为上次花魁大赛,得罪了罗芊芊,因此才……
而官方给出的答案则是,何佟之在行到老槐巷的时候,遭歹人抢劫,其身边的丫头小厮因为胆小怕死,而将何佟之扔在小巷中,最终导致身边钱财被洗劫一空,并被歹人刺伤身亡。
因为她的死必须有人负责,最后找到了那几个洗劫她的歹人,连同曾经跟在她身边的丫头小厮,一起斩了。
此事就这样完结了,而百姓的讨论,终于也只是一阵风,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
安歌并不是见惯生死,无动于衷之人,但是何佟之之死,的确也没有翻起她心中的任何涟漪,至于真相到底怎么样,她也并不关心。
休养了数天,手腕上的伤口虽然还是没有痊愈,却也不那么痛了,只是留了一道抹不去的疤痕。
这一日,却已经到了过年前两天,皇上和皇后决定提前举行家宴,因为年后将有数个将军将带领着军队携助大月氏攻打东且弥国,对方的将领乌戈山极其狡猾,性格残忍,皇帝曹煜对于此仗非常在意,自他登基以来,这是第一次出动军队,去攻打一个本来对已国没有什么威胁的国家。
若是曹项在世,就算皇子恪遵照从前的约定被送回到邾国,恐怕他也不会轻易替大月氏出兵,曹项是个极其不好斗的人。
150.水性杨花的女子
而邾国的百姓,也早就过惯了安逸的生活。
这次的大战百姓当然是不同意的,如果战败,恐怕更引得百姓怨声载道,所以曹煜给各位将军下的命令是,“一定要战胜!否则提头回来见!”
不过有了这样的死命令,临走之前,当然就要有一定的安抚。
而且对于各位拼在战前一线的将军们的家人,也都会做更多的安排和打算,所以这次的宫宴,将会有各位将军的儿子、女儿参与,其目的不言而喻,虽然说众人心底里并没有将东且弥这么一个小国放在心里,可战场之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现趁这个机会名正言顺由皇帝搓合,办几桩儿女姻缘下去热闹热闹,也是好事。
所以这次的宫宴,其实也非常重要。
安歌受皇后邀请而来,说是要请他看几个庚贴,安歌欣然应邀躏。
淳于光这次没有出现,出现的是况离,他的手中也已经聚积了些合庚贴,此时身边已经围了些少女,都要请她看看自己的庚贴,看看今日能否得遇良人。
安歌到来的时候,正好姬小蝶也刚到,在那里自言自语地道:“简直不成体统,诺大的皇宫内,居然变成了街头闹市,算命算到这里来,也真是够了。”
说完却发现安歌正在她的旁边看着她,她没有感到一丝的不好意思,继续向安歌道:“对,说的就是你和况离之流,皇宫因为你们这些劳什子风水师、算命师,搞得乌烟障气!”
安歌只见过一次姬小蝶眯眯笑的模样,就是那时候她打算替皇后把静园卖出去,接见那些买家的时候,她的笑容真是甜到迷死人。再以后见面,仿佛她每次都在生气,好似身边的一切都让她很看不顺眼。
这时安歌笑笑,并不与她理论些什么,看到姬小蝶找了个位置坐下去,她便也去坐在姬小蝶的身边。
姬小蝶瞥了她一眼,道:“你现在是皇后身边的大红人,连她的宅子也都占去,又是能够咒死人的风水师,说实话你这么大的本事,我觉得被你粘上我有压力。”
安歌道:“小蝶姑娘,等会你便知,我坐在你身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姬小蝶也只是叨叨,并不真的惧安歌所谓的“诅咒”的能力,是以只是极轻蔑地将目光转到别处去,看园中来来往往的其他人。
只见一会功夫,又进来了许多人。
比较显眼的是一位看起来人高马大,穿着凯甲的红脸大汉,大约三十几岁的模样,这种年龄应该是在战场上经验最丰富而且最力强的年龄,别看这大汉身高体壮,一幅粗鲁汉子的模样,他的身后跟着的女孩,倒是个极纤细的清新女子,淡淡的眉毛,小巧的唇,再加上可能很少到这样的场合,她的一只小手甚至还堪堪牵着这粗鲁汉子的袖子一角。
惹得姬小蝶哼哼两声笑,“这便是传闻中很漂亮的那位刘小怜吗?”
她身边的丫头道:“即是跟在刘将军的身后,那么必然就是刘小怜了。”
姬小蝶道:“这低眉顺眼的模样,瞧不出哪里漂亮了。”
安歌笑着接道:“这女子乍然看去低眉顺眼,小巧纤细,该是很害羞胆小的女子,事实上她口薄多舌,眉眼含情,必是个水性扬花,红颜祸水型的女子,若是一般的男儿落在她的手中,便只有被她耍的份儿,若是一般的女子遇上她,也千万要小心,她随时都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构陷的意义。”
姬小蝶道:“信口胡说,刘将军此人面容粗陋,但是心思细腻,是少有的文武全才的将军,他教出来的女儿,断不会如你所说的这样。”
安歌也不反驳,她之所以敢说出来,是因为她已经暗暗地陷算出,今日必要在这女子身上发生些什么,一定会证实她的说法。
这刘将军自被宫人带到他应该去的位置,刘小怜被冷落在那里,恰在局促不安时,一年轻男子已是到了他的面前,“小怜姑娘,你也来了。”
刘小怜向那男子看了眼,一双如水的眸子里泛起一阵涟漪,“原来是顾公子。”
被称为顾公子的男子相貌敦厚,浓眉大眼,看起来便是个正经而又老实的人,被刘小怜这么一看,顾公子的脸刷地红了,然而却是殷勤地将刘小怜引到一处靠着暖炉较尽的地方坐下,“这儿暖和,不会被冻着,小怜姑娘,上次见你,还是一年多前,你比一年多前又漂亮了不少呢。”
刘小怜含羞笑道:“谢谢顾公子夸奖。”
姬小蝶觉得这刘小怜与这顾公子还蛮相配的,当下笑笑道:“说不定她已经遇到了自己的真心人,会与之白头偕老一辈子,才不会是水性杨花之人。”
这时,齐王曹炟来了。
他的目光轻轻一扫,就看到了安歌。
安歌自然也已经看到了他,二人目光相对,安歌很礼貌地向他微微点头笑了下,便算是打过招呼了,曹炟也略略地点了下头。
曹炟的到来,让许多官家贵女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今日他也是众女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虽然之前她拒绝了罗芊芊,可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就是不喜欢罗芊芊那种类型的,而自己却正好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呢?
对于众女的期待和星星眼,曹炟恍若不觉。
一会儿,曹煣也来了,不知他动的什么心思,居然坐到了安歌的身边。
安歌觉得他面色不善,不知道自己最近无意间又得罪谁了,当下只是尴尬地向曹煣笑了笑,曹煣却丢给她一个大白眼。
安歌再次深深地感觉到,活着不易,维护尊严更不易。
她拿了一只梨,掩饰自己的尴尬,脸上依旧挂着笑。
……不远处的曹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心莫明狠狠地痛了下,笑,已经是她唯一的武器了吧。
她用她的笑,使她显得不惧一切,不至狼狈。
然而下一刻,安歌已经恢复了自信和倔强,向曹煣道:“八王爷有事吗?这边儿可是贵女的位置。”
曹煣哧地一笑,“本王就是要把你这个伪贵女抓出去,你不过是安平郡来的一个小小术士,却在这里装什么大人物?走,跟本王走,本王有话要问你!”
姬小蝶扭过头,唇角浸笑看着这场好戏。
为了避免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安歌只好站了起来,道:“八王爷请。”
二人穿过来往人群,到了外头一个安静之所,才停了下来。
“我问你,朗月现在在哪里?”曹煣语气很凶地问。
“朗月?”安歌真是没想到,曹煣居然认识温朗月,而且还用这么亲密的语气称呼她。
“王爷何必明知故问呢?若不是王爷已经得知她的遭遇,又怎会跑来质问我?”
“你这个人,太没有良心!当初你病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是朗月贴身伺候你,听她讲,在老虎寨的时候,若不是她去救你,你已经死在老虎寨了,但是你现在怎么对她的?你居然把她赶出去!这么冷的天气,若不是我在街头捡到了她,她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安歌淡淡地哦了声,却没有再说多余的话,按照温朗月的性子,怎么会冻死街头?而且当时她给她的银两,足够她衣食住行无忧,潇洒过一两年才对……
“八王爷如此气急败坏,莫不是看上朗月了?”
“我看不看得上她是我的事儿,反而是你,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么无情无义!”
安歌点点头,“是,我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其实这样不是很好吗?只有我无情无义将她赶出去,八王爷才能英雄救美呀!既然八王爷已经收留了朗月,想必之后也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我和她反正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八王爷想纳她也好,娶她也好,都不必再知会于我。”
安歌说完,就转身准备回屋子里去。
却被曹煣蓦然扭住了手腕,“我要替朗月教训一下你这个女子!”
安歌的手腕本来就是受过伤的,被曹煣这么大力一扭,她痛得整个小脸刹那间血色褪尽,五观都纠结在一处了。
“住手!”
“住手!”
两声断喝同时想起,倒把曹煣吓了一跳。
抬眸看时,才发现曹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此时就站在不远处,而另一边儿却是皇帝曹煜和皇后娘娘,二人正相携过来。
曹煣只得放开了安歌的手腕。
几人向曹煜和皇后施礼,“参见皇上,皇后。”
曹煜道:“都平身吧。”
走过来看了眼安歌,她却已经面色平静,眸子低垂,并不看向他。曹煜微蹙了眉头,转身向曹煣道:“堂堂的八王爷,什么时候学会欺负女子了!你真是让朕失望,今日的宫宴你不必参加了,回去面壁思过去吧!”
事实上,曹煣贵为一字并肩王,曹煜一直以来都给足他七分颜面,像今日这样发怒,还是第一次。
曹煣竟有些被震慑住了,狠狠地盯了安歌一眼,道了声,“臣弟领罚!”
施了一礼就离开了。
曹煜将目光转到曹炟的身上,“五弟,最近朕数次邀你进宫都被你拒绝,你真是好不给朕这个皇帝的面子啊!倒没想到今日你能来,朕不是说了吗?今日你可以不用来,毕竟今日宫宴是什么性质,五弟想必也清楚,既然五弟已经得太后指婚芊芊郡主,那也得等芊芊郡主进了门,才能再纳新人啊。”
曹炟道:“皇上说笑了,芊芊郡主乃是金枝玉叶,太后的心头宝,微臣怎么敢亵渎?今日微臣来此,是想借机向大家说明一件事而已。”
“哦,是吗?倒是越发勾起朕的好奇心了。”
这二人在那里打机锋,皇后娘娘姬烨妤的目光却落在安歌的腕上,“原来歌儿喜欢这种饰物,以前打扮的太朴素,本宫倒一直误会歌儿定不喜欢寻常饰物。”
安歌笑笑,“亦是最近才忽然有了兴趣,反正戴着也挺好玩的。”
姬烨妤又道:“这些日子本宫忙着筹办这次的宫宴,
没有出宫去探你,你过得可好?”
“托皇后娘娘宏福,安歌一切尚好。”
“上次小郡主之事,真是将本宫吓了一跳,好在齐王出面,很快将真相查明,否则本宫真怕你要淌不出这趟浑水。”
“已然在浑水里了,淌得出淌不出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要劳皇后娘娘如此挂心,安歌还是很不安。”
“你我姐妹便不要说这样的客气话了,进去吧。”
……
再次进来,才发现一堆人围在中间在看什么,甚至都没有发现到皇帝和皇后的到来。
况离正独自坐在一边看庚贴,也只有他发现了皇帝和皇后的到来,刚要起身施礼,曹煜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好好看庚贴。
而他则带着皇后,也往人圈里看去。
只见人圈里正在两个年轻男子在“角力”,就是类似于摔跤的一种活动,二人皆已经满头大汗,额上青筋暴露,显然都是动真格的了。角力的两个男子,一个是之前与刘小怜打招呼的青年顾公子,此时他的长袍袍角塞在腰里,倒的确是个很孔武有力的青年。
另一个青年看面容很陌生,青定也是某位将军或者是副将的公子了反正,此人脸型尖削,然而眸光阴鸷,看着就不像好人,他也应该是练过武的,虽然身材方面略有劣势,却马步很稳,没有丝毫后退之意。
旁边的人都在乱喊加油,兴奋不已。
而在二人的旁边,则独独立着那位叫刘小怜的姑娘,此时她满面担心,楚楚可怜,声音如同小猫般地道:“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这娇柔的声音落在二位青年的耳里,血液却好似更加沸腾了般,反而愈发地加大力气。
……再过得须臾,终于还是有人发现了皇帝的到来,不知道谁喊了声,“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公子闻言,力量一松,打算给皇帝请安。
然而与他角力的瘦削公子却称此机会,双手蓦然用力,只听得顾公子啊地一声惨叫,抱着一条胳膊红着眼睛看着那瘦削公子,众人将这一切看得清楚,这顾公子的一条胳膊怕是已经断了。
瘦削公子却不管那么多,转身向皇帝拜下去,“王郎参见皇上万岁!”
众人也都如梦如醒地拜下去,“参见皇上,皇后!”
曹煜自携皇后向主位而去,坐好了,才向众人道:“平身。”
安歌这时候也回到自个先前的位置,刚刚坐下就听得姬小蝶道:“那刘小怜就是个小婊~子,我亲眼看到她挑拨二人角斗,这位顾公子当真是倒霉!不过这样看来,你所说的果然不错,今日之事,我有点服你了。”
“姬小姐过奖,安歌不敢。”
姬小蝶又多嘴了句,“最讨厌你这种表面看起来恭恭敬敬,实际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你若是想当我的朋友,就收起你那一套。”
安歌闻言微怔,却是欲言又止。
姬小蝶白了她一眼,忽然向皇帝道:“皇上,这王朗在皇宫内苑将顾明浩打伤,实在是欺君之罪。”
王朗之父乃是这次出征队伍的主要参将,这时候站起来道:“皇上,犬子此次与顾明浩比试角力,乃是在大家的见证下,公平、公正的比试,当时可是说好的,谁胜了,谁就娶得刘将军的千金小怜为妻,如今顾明浩输了,此事也有个结果了。”
又道:“况且这样的比试,有损伤都是在所难免,造成这样的结果,怪只怪犬子武力稍强,实在对不住顾副将之子,这样吧,我愿意陪偿顾家一定数量的银两,以让他们好好给顾公子治伤。”
王朗之父的话,不但是把责任推脱干净,甚至还顺便抬高自己的儿子,踩顾明浩受伤乃是因为他自己太不济。
可怜顾公子之父也是一脸憨厚之相,竟然不反驳王朗之父的话。
再看顾明浩,虽然受了伤,却强忍疼痛,目光依旧频频落在刘小怜的身上,而始作甬者刘小怜则低垂着头,这时没有人能看清她的神情。
曹煜见状,道:“王卿说的也算有理,可是你家少爷伤人也是事实,这样吧,你也不必陪偿顾家银子,顾家也不会再找你麻烦,但是小怜姑娘便要嫁给顾明浩,这样才算是公平。”
曹煜如此处理,自是看着顾明浩受伤之后,依旧对刘小怜心向往之的样子所感动,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没想到曹煜话音刚落,反而是刘小怜第一个发声反对,“皇上,小怜虽然是一介女流,但也敬佩那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二人比武固然是源起于小怜,但是小怜也的确是想看看二人之中,哪个才有资格做小怜的夫,如今看来,王郎武功强而又有绝断,令人心向往之,小怜愿嫁给王公子。”
刘将军此时也道:“对,我的女儿不能嫁给一个残废!”
顾明浩见状,一时间脸色灰败,只觉得这生所受耻辱,莫过于这一刻。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刘小怜,发现她已然向王郎投去情意绵绵的目光,
顾明浩一颗心顿时鲜血淋淋,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向皇帝嗑了一个头,道:“谢皇上好意,只是顾明浩无福消受,顾明浩先行告退!”
曹煜点点头,“顾明浩,你先退下去治伤吧。”
顾明浩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殿外冲去。
曹煜道:“既然王郎与刘小怜情投意和,两家大人也都同意,那么你们两家可在出征前就这门儿女亲事办了。”
刘小怜和王郎及双方之父,都跪下去谢恩,此事便算了了。
姬小蝶忽然问安歌,“你说这刘小怜嫁给王郎,会幸福吗?”
安歌却是高深莫测地笑笑,“天机不可泄露。”
姬小蝶再次丢给她一个大白眼,半晌,却觉得安歌的小手扯了扯她的袖子,道:“能得小蝶为友,实在是一生幸事……”她先回应了姬小蝶在之前所说的“朋友”一事,这才接着道:“这刘小怜,我观她面相好半晌,总算是有点结果了。”
姬小蝶回头,终于给了安歌一个笑容,只低声询问,“她会怎么样?”
“从她的面相看,此女一生桃花不断,然却是极薄命之女子,一生之中,只得一次露水姻缘……”
“怎么会,有皇命在,她敢不成亲?她和王郎就要成亲了呀!”
“你又说要当我的朋友,可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安歌佯怒。
姬小蝶在她的手上拍了下,“你这狂奴,刚给你三分颜色,你就上头!不过罢了,这次就信你一次,但若是那刘小怜成亲了,我就要好好的惩罚你,到时候你可得接招,别给躲起来。”
安歌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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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触怒皇威
这时,丝竹乐起,宫宴正式开始。
又陆续来了几位大人,却是姬刚、姬成这种尚书级的官员,再高阶的官员今日都没有来,因为此时姻缘,讲究门当户对,又是同阶官员文比武略高半阶,这几位将军平日里也上朝,但都是站在最后面,甚少发表意见,自然是难入丞相国师这类人的眼了。
就算是姬刚、姬成来了,却只有姬成携着其女姬如雪,姬刚却是只身前来,显然他没打算让自己的儿女在此次宫宴中结亲,当然姬小蝶除外,这女娃儿一般男子谁敢娶呢?而且皇后娘娘早有言在先,小蝶的婚事由她做主。
姬如雪一来,便惊艳四座,然而她给皇帝、皇后请完安后,径直便到了曹炟的面前,一双美眸流光,显然是冲着曹炟来的。
姬小蝶见状,撇撇嘴道:“你这位姐姐目标倒是明确,不过齐王何等人?只怕依旧不能入了他的法眼。崾”
安歌一笑,“让小蝶见笑了。”
姬小蝶道:“我笑亦是笑她姬如雪,而不会笑你。躏”
说到这里,她又道:“我以后不会再强行卖静园了,你安心住着吧。我只怕卖了静园你无处可去,要被人接到你爹爹那里与你那四姐在一起,跟着她学坏也就罢了,若是与她不合,莫不要被她给整死了。”
“为何如此说?好像她会杀了我一般。”
“你是不知道你这位四姐的阴险。”
“难道小蝶你吃过她的亏?”
“倒是没有,不过前几天,见到你那位五姐跪下向她嗑头求饶,那场面,啧啧……”
众人都已经知道,姬静姝便不是省油的灯了,能让姬静姝如此,可见这姬如雪的手段也非同一般了。
姬小蝶说到这里,又道:“虽然我们都姓姬,可是我们早已经出了五福,不是一家人了。”她忙着撇清关系。
安歌点点头,却是颇为赞同,“的确也不算是一家人了,小蝶你也与她们大为不同。”
这话让姬小蝶很满意。
安歌却是注意到,姬烨妤对自己的父亲姬刚冷漠得很,自姬刚进来,二人连目光都没有对上过。
姬刚虽然身为皇后娘娘的爹爹,然而如今的地位却是不高不低,不尴不尬的,他原本是当过当朝宰相之人,没想到新皇上位,皇帝娶了他的女儿姬烨妤,却将他降成了一个普通的尚书。
不过身为皇后的爹爹,他身后的力量依然不容小觑,有传说只要宰相傅林一去,姬刚将会重回宰相之位。
而近八十岁的傅林前几日还传出病重的消息。
可以预见,姬刚重回宰相之位,指日可待。
这时候,姬如雪已经向曹炟端起酒杯,笑语嫣嫣地道:“如雪敬齐王殿下一杯,之前常听说齐王殿下如何英武,远远的看见亦觉得闻名不如见面,今日得此机会,若能与齐王殿下共饮一杯酒,如雪将铭记一生。”
曹炟酒杯略举,姬如雪连忙伸杯去与他碰酒,他却已经将酒举至唇边喝了下去,姬如雪碰了个空,微微一怔,却马上也举杯将酒喝近,刚要说点什么,便见曹炟站了起来,道:“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曹煜缓声道:“齐王,今日可是为各位将军饯行的大日子,不管你有何事,往后拖上几日吧。”
“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件事,微臣希望几位大将军也都得知,能与微臣一起分享这喜悦之情。”
这时姬刚忙道:“皇上,既然是喜事,今日便正好得个双喜临门,一定要让齐王殿下说出来才好啊!”
“对对对,我们都想知道齐王殿下会公布何喜事呢?”
曹煜见状,微笑着道:“既然众位爱卿都不介意,朕如果阻止反而不美,齐王,朕也想知道,你有何喜讯要公布啊?”
曹炟道:“皇上,近日,微臣得遇一生知已,只可惜她出生低薇,来自于民间小地方,觉得配不上微臣。因此微臣想让皇上替我二人做主赐婚,她得如此荣光,自不会再觉得自己地位低下了。”
曹煜噢了声,万万没有想到曹炟要宣布的喜事居然是这件事,更没有想到,曹炟看上的,居然是个民间女子。
要知道皇族的亲姻,多数是利益联姻,邾国建国多年来,尚未听说哪个王爷会娶民间女子为正妻,当然那种出外野合的露水姻缘是不算在内的。
其他众人也都议论纷纷,特别是姬如雪,当下便怔住了。
之后,她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略微失神。
曹煜缓声道:“朕一直以为,齐王这辈子都不会娶妻了……”他的语气里略有讥诮之意,指的当然是之前齐王为了沈婥冒天下大不讳盗出其尸体另行安葬之事。
“也罢,这的确是件喜事,只是朕对未来的弟妹却是好奇得紧,即是要朕赐婚,该当让她先行见见众人才好。”
曹炟道:“她自然是来了。”
说着便向身后跟着的侍卫说了几句什么,侍卫走了出去,
不消片刻就又回来了,却带着个全身白裳的女子,头部也被白色的轻纱护起来,众人只见这女子身形纤细,走过时一阵淡淡香气弥漫,却无一丝声息,比较显眼的是手中拿着一串类似于佛珠却又并不是佛珠的珠串,每串珠子上似乎都刻着繁复的花纹。
她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皇帝的面前,跪了下去,“民女潘玉儿,参见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声音清越好听,曹煜却听出几分熟悉。
眸光愈深,向她道:“潘玉儿,抬起头来。”
潘玉儿抬起了头,可也仅仅露出眼睛而已,这双眼睛……
曹煜的手不自禁地握成拳,脸上没了笑容,又道:“揭掉你的面纱,让朕看看你的真面目。”
潘玉儿向曹炟看了眼,见他向她点头。
于是她缓缓地揭开面纱,当曹煜看清这女子的面容时,手中的杯子终于发生嚓嚓的响声,居然被他握碎了,血滴滴落下。旁边的奴才吓坏了,连忙跪下去请罪,见曹煜仿若未觉般,目光依旧盯在那女子的脸上,却是半句话都不说。
奴才又赶紧起来,大喊,“太医,叫太医!”
这声音惊动了曹煜,他的目光依旧盯在潘玉儿的脸上,语气却是和缓的紧,向惊慌的奴才道:“你却慌什么,朕没事。”说着自己拿出条帕子,三下两下将伤手裹好。
要知道,这位年青的皇帝,自年龄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登上大位之后,更没有人能够猜透他的心思,今日的失态,实在令人感到诧异。
因为位置的原因,在场众人看到潘玉儿面容的并不多。
看到皇后姬烨妤看到这女子面容也是愣到此刻,安歌已然猜到了什么,她的手亦是紧紧地握了起来,却是藏在袖子里,没教任何人得知她此刻的失态。
潘玉儿却像是要给众人解惑般,忽然转过身来,向众人道:“玉儿见过诸位。”
只见这女子一头乌长头发,眉若远山,眸若清泉,再加上一身白裳,一串怪异的珠串,使她整个人添了仙气,少了俗气,虽然不至美到惨绝人寰,却也是少见的美女了,就算花魁罗芊芊来到她的面前,定也要被她比下去。
而皇后姬烨妤则只能胜在端庄大方的气质上。
这面容,安歌太熟悉,曾经的自己,在镜子里无数次的看见过这面容,她早就知道自己很美,又美,又有能力,是以她虽然出身山野,却从未自卑过,亦从未想过自己会没有得到曹煜的心。
没错,这张脸,是曾经沈婥的脸!
终于有人结结巴巴地喊了出来,“这,这,敬和皇妃!”
喊出这句话的人,乃是一位参将之女,相貌普通,之前一直未能引人注目,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住了她,只因她竟然一语道破众人心头所想的。
她老爹想捂住她的嘴,可惜说出的话如同泼出的水,不可能收得回来,她老爹忽然将这女子一脚踢到地上,父女二人一齐跪在地上嗑头求饶。
“皇上饶命,小女不懂事……”
饶是如此,已然晚了。
只听得曹煜冷冷地道:“敬和皇妃已逝,这世间哪还有第二个敬和皇妃!你们尽敢在此妖言惑众,来人呀,将这父女二人拉下去斩了!”
父女二人身子一软,皆软倒在地。
有人进来将二人拖出……
没有人敢在这时候给他们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