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争执和落定
11月的杭州,偶有薄霜。
韩春雷披星戴月,头顶霜雪的回到了柴家坞,拍响了老支书韩占奎家院的大门。
当韩占奎披着老棉袄打开院门时,大吃了一惊,赶紧把韩春雷迎进了屋里。
屋里火盆还没灭,他让老伴儿又加了点火炭进去,不一会儿屋里就暖融融。
韩春雷一边烤着火盆,一边把自己对春雷茶业的决定,说给了老支书听。
韩占奎听完后,惊得连手中的烟袋锅都掉了:“春雷,你这是在逗你叔我呢吧?”
韩春雷弯腰替韩占奎捡起了烟袋锅,拍了拍灰土,递了过去:“叔,我是认真的!”
韩占奎轻轻划亮一根火柴,点起烟锅子后猛抽一口,悠悠吐出一口烟圈,认真地问道:“春雷娃啊,你们家这么大的买卖,你真舍得说给大队就给大队了?”
“嗯!”
韩春雷重重地点了下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改制后的春雷茶业,厂长必须是我姐!”
韩占奎又猛抽两口烟袋,说道:“这春雷茶厂本来就是你们家的,这个厂长是你姐来当,还是你妈来干,村里谁还能有个球的意见!但这么大产业,说送给村里就给村里,你这是为啥呀?”
韩春雷:“叔,我这也是迫不得已,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让咱柴家坞的乡亲得了实惠!深圳那边……”
当即,韩春雷把深圳那边发生的事情,娓娓向韩占奎道了出来。
韩占奎听罢,重重地把烟锅往地叩了几下,忿忿道:“这就是些吃人饭不拉屎的狗玩意,真他妈一群坏种!”
他听完后,立马就明白了韩春雷的担忧了。
真要是被那群狗玩意举报成功,韩春雷这几年的努力就付诸东流,春雷茶业也鸡飞蛋打,甚至连春雷一家人都要跟着吃挂落。
一旦被扣上资本主义复辟,剥削阶级死灰复燃的帽子,韩占奎他清楚里面的利害了。
难怪春雷要把春雷茶业拱手送给村里,彻彻底底变成柴家坞的集体企业。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虽然对村里来说,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但韩占奎也有自己的担心:“这事,你娘能同意不?”
上回,韩春雷要分三成利润给大队,就这个事,毛玉珍都“问候”了他先人足足三天。
如今韩春雷要把整个春雷茶业都送给大队,韩占奎觉得,毛玉珍这老娘们估计能跟自己玩命。
要是韩春雷搞不定他老娘,这春雷茶业说啥村里都不能接。
不然,他韩占奎老命难保。
韩春雷当然知道韩占奎在顾虑什么,笑了笑,道:“叔,我妈那头,交给我。”
“行。只要你娘能同意这事,村里当然愿意捡这个便宜,你这可是拿真金白银实惠咱柴家坞的老少爷们,哪个不感激你?至于春桃当厂长这事,那更是没啥说的。”韩占奎说道。
聊完这事后,韩春雷也没在韩占奎家多做停留,起身告辞,直接返家。
……
韩春雷突然从数千里之外的深圳,半夜杀回柴家坞,也把毛玉珍和韩春桃她们吓一跳。
不过夜已深,韩春雷也是一路风尘,又乏又累,所以毛玉珍和韩春桃纵有满肚子的疑问,也只能先按下去,让韩春雷先回屋睡觉。
第二天,等韩春雷时,韩春风已经去上学了。
毛玉珍给他下了碗面条,还给卧了俩鸡蛋。
等他吃完面,韩春桃也抱着小铃铛出来。
韩春雷抱过外甥女,逗弄了一下,才交给了韩春桃。
毛玉珍收拾完碗筷后,才问道:“春雷,你这突然大半夜从深圳赶回来,是有啥事?”
韩春雷一听,暗暗一笑。
能从昨晚忍到现在才发问,足见老妈最近的性子有所改变了。
随即,他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包括昨天夜里先一步去了支书韩占奎的谈话内容,都一五一十跟老妈和姐姐说了一遍。
毛玉珍和韩春桃越往下听,脸色越是难看。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春雷茶业在深圳,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这完全超出了毛玉珍和韩春桃娘俩的心里预期。
等韩春雷讲完,韩春桃皱眉道:“这些人咋就那么见不得别人好?还搞举报信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非要搞死咱们家的生意才肯罢休吗?还讲不讲道理了?”
韩春雷轻轻一笑,安慰道:“商场如战场,哪里是道理的地方?好了,先不说这些不疼不痒的话了,当务之急就是要把咱家的春雷茶业改制,彻底变成柴家坞的集体企业!不然一旦被作实举报成功,封厂罚款都是轻的,就怕追责到个人头上,我也要进去吃两年牢饭。”
啪!
毛玉珍拍案而起,面罩寒霜:“照你这意思,要想躲过这场灾,就要把咱家的春雷茶业送人,便宜柴家坞这些人,便宜韩占奎那条老狗呗?”
她的反应,完全在韩春雷的意料之内。
他摇摇头,劝说道:“妈,我们现在是在自救!谈不上便宜谁。要是占奎叔拒绝了我的提议,村里不愿意接手春雷茶业,那我九成九要身陷囹圄,吃国家饭了!”
“他不愿意接手?他要是能舍得,他就不是韩占奎了!”
毛玉珍呵呵冷笑一声:“咱家春雷茶业,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他指不定昨晚一宿激动地睡不着觉!”
“妈,我不是安排了我姐出任春雷茶业的厂长了吗?”
韩春雷说道:“虽然春雷茶业变成了柴家坞的社队企业,但是管理权不是还在我姐手里吗?”
韩春桃在一旁担忧道:“大弟,这个厂长,姐怕是不行!”
“姐,不行你也得行!”
韩春雷语重心长道:“现阶段我是风口浪尖的人物,无法出任这个厂长。而且我也不想把自己困在柴家坞,我还想做点其他的。所以这个位置,咱们家,目前也只有你才能上。你总不能让春风屁大点孩子上吧?”
韩春桃还是担心:“姐是怕自己一个女人服不了众,而且都嫁出柴家坞了,万一村里的
……”
“这个你把心放在肚子里。”
韩春雷说道:“有我在幕后给你出谋划策,有咱们驻深圳的销售团队掌握市场和渠道,关键还有占奎叔在后面给你助阵立威,这厂长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干!”
毛玉珍冷哼一声,不屑道:“韩占奎能甘心让你姐一个女人家家的,一直当这个厂长?”
韩春雷道:“妈,他要想春雷茶业挣钱,到年底村里人人能分到钱,他就必须甘心。不然,春雷茶业交给村里,最后也只是个破空壳子而已。占奎叔他是能控制我姐夫他们车头大队的货源呢?还是能掌握我们在深圳的销售团队?所以,这个春雷茶业虽然变成了柴家坞的社队企业,但至少三五年内,还必须是我们韩家人说了算!”
毛玉珍默默地想了一下,点了点道:“倒是这个理儿。”
韩春雷又道:“再说了,占奎叔没你想的私心那么重,他是真的想柴家坞好,想柴家坞的村民们日子过上好日子,这点毋庸置疑!”
毛玉珍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韩春雷看毛玉珍的态度有了大转变,趁热打铁道:“再说了,只要我姐在厂长这个位置上坐着,也许有一天,春雷茶业还是能回到我们家手上。”
“你别尽说好听的话哄老娘!都成公家的厂子了,还能变回自己家来?”毛玉珍啐了一口唾沫道。
“呃……妈,如今处在大变革的时代,事事都在瞬息万变,也许真有那么一天呢?”
有些话韩春雷不能直言相告,这些社队企业、街道企业、村办企业,还有校办企业,到了90年代后,会经历一场轰轰烈烈的改制。而后,这些企业会逐渐出售和拍卖产权。
到那个时候,只要他们老韩家有这个实力,他们就有机会再把春雷茶业买回来。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向韩占奎提出唯一要求,让韩春桃做这个厂长的原因。
“妈,为今之计,是不能让大弟出事。比起大弟的安危,一个春雷茶厂算甚?”
韩春桃说罢,做出了她自己的决定:“大弟,这个厂长,姐干了!”
“太好了,姐!姐夫那边要不要我去解释一下?”韩春雷问道。
“不用了,别看姐啥事都顺着你姐夫,但只要我做出的决定,你姐夫从来不说半个不字,绝对是百分百支持的!”
韩春桃这番话说得霸气侧漏,莫说韩春雷了,就连一向看不起她柔柔弱弱的毛玉珍,都有些侧目惊呆。
韩春雷冲她竖了竖大拇指,“姐,驯夫有术,女中豪杰!”
“妈,你呢?还有问题吗?”韩春雷看着毛玉珍问道。
“你姐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老娘总不能要厂子不要儿子吧?就当咱家这金窝窝便宜韩占奎这群老狗日的了!”
毛玉珍尽管有些不甘心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不过答应万,她又突然补了一句:“不过,为了咱家的利益,我也要提个条件,你必须和韩占奎谈好。”
韩春雷一愣,随后问道:“什么条件?”
第197章 以退终为进
“既然你姐要进去当厂长,那今后这厂里总要有几个自己人帮衬吧?”
毛玉珍说道,“所以,为了咱们家的利益,你得把你两个舅舅家的表哥表姐,都统统安排进春雷茶厂上班!”
韩春雷一共有三个表姐,一个表哥。
表哥毛世贵现如今就在春雷茶业里,为人忠厚实诚,在厂里干得挺不错。
至于三位表姐,韩春雷并不太熟悉,可能姐姐韩春桃会知道的多一点。
韩春雷看了眼姐姐。
韩春桃低声问道:“妈,她们几个不都有工作了吗?
“她们干得那叫啥工作?起早贪黑不说,挣得还少,能有春雷茶厂好吗?你们两个舅舅和舅妈,跟我提过好几次了,之前怕春雷为难,我也就一直没开口。现在既然整个茶厂都要便宜村里了,凭啥不给自己家里人安排?这事你必须安排了,安排了,我就啥话也不说了。”毛玉珍态度坚决,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毛玉珍舍不得春雷茶厂,所以想多放点自己家里人进去,在韩春雷看来,这无可厚非。
他倒是没有那么抵触,一个企业里,亲戚多了之后,在有些问题和困难上,大家可以拧成一股绳。毕竟茶厂一旦变成社队企业后,韩春桃初当如此大厂的厂长,底下的确需要有自己人支持。
但问题是,在将来,也许这些人也会成为韩春桃在茶厂管理上的绊脚石。
这个亲戚不能动,那个关系户不能退,这个表姐不能骂,那个表姐夫不能罚。
他问韩春桃道:“姐,这以后你就是茶厂的厂长了,这事你咋看?”
韩春桃琢磨了一下,点头道:“行,都给她们安排进来。作为自家亲戚,我当然会对她们格外照拂。但是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一旦她们在大问题大原则上出了错,我绝对不会留人。妈,你不许到时候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毛玉珍急道:“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你妈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是!”韩春雷脱口而出。
毛玉珍一怒:“你再说一次?”
韩春桃赶紧打岔:“妈,这么说,你答应了?”
毛玉珍:“答应了!”
韩春桃:“成,春雷你也做个见证,表姐她们进厂后,咱妈横竖都能掺和厂里的事。”
“没问题。”
韩春雷点点头,暗暗对韩春桃竖了个大拇指,姐姐真是越来越飒了,这哪里还是几年前那个受气包大姐啊?
……
当天中午,韩春雷去找了韩占奎,说明了他们一家的态度。
当即,韩占奎就把村里的几个干部,统统叫到了村部,跟韩春雷一起开了个会。
此消息一出,全村震惊!
春雷茶厂一年能挣多少钞票,那全村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这么一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突然变成村里人人有份的社队企业,那哪里是天上掉馅饼啊?简直就是天上撒金豆子啊。
这不仅是柴家坞的好事,也是柴家坞老少爷们的大喜事啊。
一时间,韩春雷一家在柴家坞都赶上万家生佛了。
就连一向凶名在外的毛玉珍,在村里人眼中,都成了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她一出门必有村民
热情打招呼,一去晒谷场晒太阳,必有人给她腾地儿让座。
接下来两天,韩占奎带着韩春雷去了长河公社和县里办理相关的手续,韩占奎毕竟是长河公社的老党员老支书,这办起事来熟人也多,速度自然就快。
两天的时间,春雷茶厂就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社队企业。
第三天,韩占奎为表隆重,又领着全村的党员和干部,召集了全村的村民,在晒谷场开了一个大会。
在大会上,韩占奎宣布,除了长河公社第一工程队之外,柴家坞又多了一个社队企业:柴家坞茶厂。
为表彰韩春雷对村里的无私和奉献,茶厂继续沿用旧名:柴家坞春雷茶厂。
同时,他宣布由韩春桃出任茶厂的厂长。
对于这个任命,全场从上到下,鼓掌通过。
多新鲜呐,连茶厂都是人韩家拱手相送给村里,韩家的女儿出任茶厂不是很正常吗?
大会结束之后,韩春桃就正式挂帅,出任了柴家坞春雷茶厂的厂长。
自此,韩春雷心头一直悬着的那块石头,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他还留在柴家坞。
因为茶厂如今变成了社队企业,有些事情就需要他花时间来替韩春桃和柴家坞村委去捋顺。
比如既然变成了社队企业,每年厂里截留多少,上交村委又是多少,村委每年又拿出多少来分红给村民?
还有,厂长的薪资定多少,中层管理的待遇如何制定,如今村民们享有了村里的分红权之后,待遇又该几何?
当然,作为茶厂目前最重要的驻外机构——以黄爱武为首的驻深圳办事处团队,是否继续沿用当初他制定的那套薪资标准?
这都需要他事无巨细。
约莫在村里呆了有一个礼拜的时间,突然,一个电话打到了柴家坞村部,是找韩春雷的。
韩占奎在村部广播室里用大广播通知了韩春雷。
韩春雷还以为是深圳那边出了什么事,黄爱武打电话来找自己。
不过等他进村部接起电话,对方自报家门后,才知道自己想劈叉了。
“春雷同志啊,我是革委会的老付啊。你还记不记得我呀?”电话那头的声音浑厚而有力。
“付主任,我当然记得。您上次和王主任一起来过我们村。”韩春雷笑道。
“年轻人的记性就是好。今天我是有事来找你呀。”
付年生说着,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略低了起来:“你是不是在深圳得罪了什么人?”
“深圳……得罪人?”
韩春雷一听,大致猜到,八成陈永攀他们那封举报信,已经寄到了。
随即,他淡定回道,“主任,得罪人谈不上,不过我在深圳卖我们老家的绿茶,和同行发生竞争,这肯定是难免的。”
“那就是了。有个深圳茶业协会,你知道吗?他们写了一份举报信,寄到市公安局,举报你挂着集体企业的名头,在外搞资本主义剥削那套,还举报你投机倒把。我有个老同事在市局上班,他一看举报信中的柴家坞,正好在我们县。所以就把这封举报转到了这里。”付年生语气不是很好。
“深圳茶业协会?我知道他们。之前因为我们杭州龙井茶在深圳大受欢迎,他们曾多次发动同行抵制过,过程虽
然险象环生,但好在我们遇水架桥,最后都站稳了脚跟,没有给我们浙商丢人!”韩春雷说道。
“干得好!面对这种地方排外主义,就要勇敢面对,不能向他们低头妥协!”
付年生在电话那头突然中气十足的表扬了一句,又道,“举报信我也看过了,我个人认为,举报信里那个关于租赁办公室,转租赚取高价,进行投机倒把的事,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毕竟那个租赁地在深圳。但是,他举报信里提到,你是个体户,却雇佣着几十人,对外还谎称春雷茶厂是村集体企业,这个事情有点棘手啊!尤其咱们这边不比深圳,你这种情况一旦查实,是要被当做典型来抓的。”
付年生的话里,透着惋惜。
“主任,春雷茶厂的确是我们柴家坞的社队企业!”韩春雷道,“深圳的春雷茶业,只是我们茶厂派驻深圳的驻外机构。”
付年生一愣:“春雷茶厂是社队企业?我记得你之前是挂靠的啊?”
“是的。当初的确是挂靠。要是没有我们村里的支持,也许我现在还是个打单帮的,所以春雷茶厂能发展至今,绝对离不开柴家坞男女老少的支持。所以在深思熟虑过后,我们家决定把春雷茶厂和柴家坞更紧密的结合,通过改制归村里所有,如今春雷茶厂已是彻头彻尾的社队企业了!”韩春雷笑着说道。
付年生问道:“真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一个多星期前,从公社到县里,我们都办完相关的手续了。今后,没有什么韩春雷的春雷茶厂,只有柴家坞的春雷茶厂,柴家坞全体村民的春雷茶厂!”
砰!
一声捶桌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紧接着,付年生抑制不住兴奋地喊道:“很好,很好啊,致富不忘家乡人,春雷,你这个年轻人,真是好样的!”
韩春雷笑道:“主任您过誉了,喝水不忘挖井人,这历来都是咱们中国人的优良传统。”
“不错,这话说得,有农村致富带头人的觉悟!”
……
县革委会,副主任办公室。
付年生一手拿着电话通放在耳边,一手翻了翻桌子上的行程表,说道:“那就先这样,过几天,我去柴家坞看望你。”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接着,他又拿起电话,拨通了市公安局老同事的电话,讲明了这封举报信的问题。
最后,他对着电话那头,语气不善地说道:“老萧,十年浩劫都结束了,现在还有搞这种无中生有陷害人的行径,简直无耻!明明是生意竞争,却能演变成攀附诬陷,如果我们一个不小心,抓错人封错厂,那最终冤枉的不仅仅是一个乡村致富带头人,而是在破坏改革开放。我觉得啊,老伙计,你们市局有必要联系一下深圳市公安局,反映一下这个情况,是不是要整治一下这些人,刹一刹这歪风邪气,替改革开放前沿阵地肃清一下营商环境了。”
听完老同事在电话里的答复后,他又笑着邀约,哪天找时间聚一聚。
挂完电话后,他第一时间出办公室。
他进了县革委会主任王主任的办公室。
……
……
几日后,县革委会的车队再一次出现在了柴家坞的村道上。
这一次,黑色小汽车的后面,还跟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
第198章 再见故人来
春雷茶厂的厂房,是柴家坞村的大队粮仓改建的,设在村北头。
当韩春雷接到通知,飞奔赶到春雷茶厂时,五十来个平方的车间里,已经乌泱泱地站满了人。
新任厂长韩春桃被团团围在中间,正向众人介绍着春雷茶厂的车间情况。
韩春雷进来时,正巧看到人群中,一个戴着眼镜,拿着笔记本的年轻人向她提问:“韩厂长,我想请问一下,你们为什么要把折盒、分装、整装,这几个环节,逐一分开来操作呢?这样的目的是什么?能否给我们介绍一下呀?”
“当然可以!大家看到,我们的茶厂职工在装配过程中,每个人只需专门负责其中一个环节,这个叫做流水线作业法。这套流水线作业法是我弟弟,也是春雷茶厂的创始人韩春雷首倡的。我们通过流水线作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职工在装配过程中的工作效率,也大大降低了他们在装配过程中的致错率……”
韩春桃语速轻缓,口齿伶俐,边上参观车间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听后不迭点头,纷纷不吝言辞地称赞起这流水线作业法的高明之处。
韩春雷见状,忍不住汗颜,拿来主义怎么就变成了首倡了呢?
要溯源的话,人家老外亨利福特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提出流水线装配工艺了。
这时,又有参观团的人向韩春桃提问:“韩厂长,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要分装两种不同产地的龙井茶呢?我们杭州的西湖龙井,不是更出名吗?”
“这主要是跟广东人喝茶的习惯有关。得益于我们驻外办事处的同事们,在深圳市场中不断实践和调研,得出了很多宝贵的经验和结论……”
韩春桃应答得体,引得参观团们交口称赞。
从今天的参观大家可以看出,柴家坞春雷茶厂从货源、装配到运输、销售都已经很成熟了,走出了一条属于他们柴家坞自己的一体化模式。
有这么一个社队企业在村里运转着,柴家坞村民们未来的生活,肯定是有保障的。
对于柴家坞,他们是发自内心的艳羡。
韩春桃继续带着参观团的人,穿梭在在车间流水线上的各个操作台上。
……
韩春雷走近人群,很快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县革委会的副主任——付年生。
而此时,付年生也发现了韩春雷进来,他冲韩春雷招了招手,然后走了过去,伸出手来,笑道:“哈哈哈,正主终于出现了!”
韩春雷赶紧握手,朗声道:“欢迎付主任来我们柴家坞。”
“春雷同志,我这次专程过来,除了探望你之外,还带了我们县其他公社的同志,来你们柴家坞学习宝贵经验。”
付年生握完手后,抬手指了指身边一同随行的参观团,道,“今天大家参观了你们的茶厂,都很是大开眼界啊。干净明亮的厂房,科学的流水线作业,还有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茶厂职工,都让人叹为观止。一个社队茶厂,不仅解决了部分村民们吃饭穿衣的问题,未来还将要带动着全村一起致富。哈哈哈,你们柴家坞,给长河公社,不,给我们全县都开了一个改革开放的好头啊!”
韩春雷被付年生奶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赶紧指了指人群外的韩占奎,介绍道:“付主任,春雷茶厂能发展至今,离不开我们老支书的领导和支持。”
韩占奎唰的一下,老脸通红。
付年生笑意盈盈地走过去,与他握手道:“是的,柴家坞前有长河公社第一工程队,后有春雷茶厂,韩支书你功不可没。”
“哪有啥功不功的,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们村的人都能吃饱饭,穿暖衣,是我一个村支书,老党员该干的事啊。”
韩占奎说话之时身子微颤,明显内心充满了激动。
这番话一落地,付年生也禁不住动容起来,:“老支书,你说的太好了,让村民吃饱饭穿暖衣,就是我们一个**员应该干的事!”
在付年生的右手边,站着的是长河公社的革委会主任徐秉德。
他与韩占奎认识时间不短了。
他深有感触地说道:“占奎支书在我们长河公社下面的几十个大队支书里,的确是干得最好的一个,柴家坞这两年的变化,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了。”
付年生闻言,点头道:“这种老党员,老支书,你们公社领导应该多支持,多鼓励,为其他大队支书树立典范才是。我看你们公社今年评选优秀党员的话,可以多多考虑一下占奎支书这种扎根乡村的党员干部嘛。”
韩占奎一愣,瞪大了眼珠子。
而徐秉德听罢,笑着点头道:“主任这个提议好。”
看这意思,韩占奎今年当选公社的优秀党员,绝对是没跑了。
韩占奎也是聪明伶俐的老头鬼。
哪里会听不透这层意思?
顿时,激动难耐了。
要知道他党龄几十年,还干了这么多年的村支书,却一直从未获得过优秀党员的荣誉称好。
这对于基层的党员而言,这是来自组织的肯定,简直是至高荣誉啊。
没想到啊,这次居然得县革委会的领导亲自提名。
韩占奎此刻,内心澎湃,一时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只能不停地说着感谢领导,感谢组织的肯定。
还是韩春雷机灵,赶紧附和道:“我们老支书能获此殊荣,既是领导对我们柴家坞模式的肯定,也是我们柴家坞的光荣。”
“柴家坞模式?这个叫法好!”
付年生由衷赞许道:“不管是之前的第一工程队,还是县长的春雷茶厂,都是出自你们柴家坞。嗯,柴家坞模式,改革开放下社队企业的探索新模式,很好啊。”
众人也是不迭称好。
柴家坞模式五个字从付年生的口中一出来,韩占奎算是高光加身,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要来的光荣。
而作为长河公社的一把手,徐秉德也是大为长脸,同时他也暗暗提醒自己,今后,一定要对柴家坞这个村子给予高度关注和支持。
这时,付年生突然说道:“徐主任,你跟占奎支书带大家继续参观。”
说着,他指了指韩春桃,笑道:“韩厂长,你一定要多多向我们其他公社大队的同志们分享宝贵经验,可不能藏私哟!”
韩春桃甜甜一笑,道:“领导请放心!”
韩春桃见姐姐这模样,由衷暗赞一声,应对得体,从容不迫,越来越像个英姿飒爽的女厂长了!
徐秉德和其他人当然听出来了,付主任是有话单独要跟韩春雷谈啊。
这小伙子,在县领导这儿的待遇,简直是没谁了。
旋即,韩春桃领着徐秉德和参观团的同志们,去了下一个装配环节操作台。
付年生看着韩春雷,道:“春雷,我们外面谈!”
“好的。领导,这边请!”
韩春雷引领着付年生出了车间,走到外面的走廊上。
他知道,付年生八成是要跟他说一说,县革委会对举报信的后续处理结果了。
果然,就听付年生说道:“据县里调查,你们春雷茶厂成为社队企业在前,而举报信在后。所以举报信这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恶意陷害。”
韩春雷致谢道:“感谢领导为我们做主!”
“我和王主任的态度是一致的,春雷茶业是我们县社队企业的典型,是农村致富的榜样,我们地方有责任保护起来!所以今后,你们就放心大胆地去干。只要你们不犯原则上的问题,县里就是你们坚强的后盾!我们也希望通过你们春雷茶厂的成功经验,在你们长河公社,在我们全萧山县,涌现出更多的春雷茶厂!”
付年生这番话,算是一锤定音了。
陈永攀他们写举报信之事,基本可以不用再去理会了。
而春雷茶厂呢?
只要柴家坞集体企业的属性不变,那么往后几年,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干,大踏步地往前走。
韩春雷正欲说话时,从车间门口走出一个参观团的人,他朝付年生和韩春雷的方向挥了下手:“付主任!”
韩春雷看对方四十来岁的模样,梳着中分头,带着宽边眼睛,看着像个大学老师。
不是说这次参观团的人都是其他公社大队的人吗?
咦,韩春雷突然觉得,这人看着有一点点眼熟,在哪里见过?
但记忆里,好像没这个人啊。
“老钱,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付年生等对方到了跟前之后,对韩春雷介绍道,“春雷,这是杭州来的钱教授!”
教授……
果然是个大学老师。
但是大学老师怎么混进公社大队里的人来柴家坞参观茶厂。
付年生说道:“春雷,钱教授是我朋友。这次也是我顺道带他过来参观的。”
韩春雷颔首,笑着伸出手来:“欢迎你来我们村,钱教授!”
“春雷同志,你好。”钱教授伸手与一握,突然莫名笑道:“其实,我们曾经见过一次面的。”
难怪看着有点眼熟。
但讲真,韩春雷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一位大学教授了。
“我叫钱德均,在杭师院政治与社会系任教。几年前在杭州,我们同乘一辆公交车。当时在车上,春雷同志对于改革开放的一些观点和设想,我觉得非常新颖和……前卫!哈哈,不对,应该说是很有前瞻性。只可惜啊,当时你在庆春路就下了车,我们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继续做深入的交流了!”
说罢,钱德均扶了扶眼镜,语气中满是惋惜之情。
钱德均,杭师院教授?
公交车?庆春路?
韩春雷好像有点印象了……
第199章 教授的邀请
记起来了!
韩春雷记起眼前这个人是谁了。
几年前,他和张喜禄曾挑着竹筐进杭州城。
坐公交时,他对张喜禄勾勒着若干年后,未来中国之盛世景象。
当时,这位钱教授就坐在自己的后排。
后来,钱教授还跟自己探讨过改革开放会不会改了中国颜色,全盘西化的问题。
不过还没聊几句,公交就到站了。
他和张喜禄只得挑着竹筐下车,后来与钱教授也再无联络。
没想到啊,过了三四年,居然在自己老家与他再次相遇。
当即,韩春雷热情地伸出手,说道:“钱教授,没想到在这儿能和您重遇,我记得当时你问我,改革开放会不会学西方国家那一套,最终全盘西化,将我们红色中国,改革成充西方资本主义国家。”
“对对对!我确实是这么问的。”
钱德均不迭点头,然后道:“当时你是持否定态度的!”
韩春雷:“是的!时至今日,我还是持否定态度。既然钱教授关心时事,那应该知道上上个月,小平同志在**十二大开幕词上,提到要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坚持改革开放,是我们国家发展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必由之路。”
韩春雷重生回来这几年,已经养成了听广播的习惯。在这个没有互联网,甚至传统媒体都欠发达的时代,广播、报纸绝对是他快速获取信息的重要媒介。
“不错!小平同志的这段讲话,我也注意到了。”
像钱德均这种专家教授,当然也关注这种重大新闻和讲话。
他满是感慨地说道:“这几年来,南部地区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显著提高,也证明了我们国家走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是对的,是完全行得通的。三年前,小荷才露尖尖角,你便能断明这天下时势。春雷同志,你眼光独到,让人佩服!”
韩春雷被钱德均这位专家学者奶得,浑身有些不自在。
他轻轻一笑,道:“钱教授,你这评价实在太高了,我们做生意的人,在政治时事上的嗅觉,总比普通老百姓要强些的!在我们中国,商人只有和国家战略保持同步,和国家政治保持同步,才能真正做大做强!”
啪啪啪!
话音落地,付年生和钱德均都情不自禁鼓起掌来。
付年生赞道:“和
国家战略保持同步,和国家政治保持同步!讲的实在太好了。”
钱德均更是对此表示膜拜:“春雷啊,请允许我托大,叫你一声春雷,我现在相信,你年纪轻轻能取得如此成功,绝非偶然和一时运气了!”
韩春雷汗啊,这话不是他讲的啊,他只是名人名言的搬运工而已啊!
“付主任,我觉得春雷这水平,去我们学院给学生们讲课,都绰绰有余了!”钱德均对付年生说道、
“我觉得这是一个好的提议。”
付年生笑道:“春雷不光有理论水平,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在改革开放前沿阵地呆了几年,有丰富的实践经验,你看春雷茶业,获得如此成功,说明他已经将理论和实践完全相结合了。你们学院要是真能请他给学生们讲讲课,我告诉你,绝对比请十个理论专家在上面照本宣科读文件要强!”
“是啊,是啊。”钱德均连连点头。
“啥?去大学里讲课?”
韩春雷顿时懵圈了,连连摆手,婉拒道:“这可不行,我就一个高小毕业的人,怎么还能给大学生讲课呢?”
这个时代的大学生们可金贵了,他们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让韩春雷仗着重生的某些先知先觉,装装逼还行,真正跑到高校里给大学生们传道受业解惑,他担心自己会翻车!
“怎么不行?我看就很行嘛!”
付年生不以为然道:“老钱,什么叫不拘一格降人才,这就叫不拘一格降人才。”
“没错,老付,你这提议提得好,我这趟算是没白来。”
钱德均说罢,对韩春雷认真说道,“春雷,现在的学生们都没去过深圳特区,更没亲身感受过改革开放洪流下的百废待兴,他们只会纸上谈兵。我们的学生需要你,需要你去讲一讲你在深圳特区的切身体会,讲一讲特区人民翻天覆地的生活变化。我今天回去就给院领导打报告,春雷,请不要推辞!”
韩春雷:“……”
付年生也劝说道:“春雷,做学问,带学生,老钱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教授。他如此盛情邀请,你就不要推辞了。”
钱德均把话说到这个卑微的份上了,而且付年生这位县里领导也都发话了,韩春雷觉得自己要再推辞,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随即,韩春雷点了点头,接受了钱德均的邀请。
钱德均开心至极,抄走了柴家坞村部的电话号码,
表示向上面院领导打完报告,就第一时间联系韩春雷。
最后在韩占奎等一众村干部的邀请下,付年生在徐秉德的陪同下,还去了柴家坞的村部转了转。
付年生还让同行的秘书去拿来相机,在柴家坞村部,跟韩占奎等一众村干部合影留了念。
吃过午饭后,付年生和参观团一行人才趁兴离去。
……
回到学校支行,钱德均第一时间就向院领导打了报告。
两天后,在杭州师范学院的会议室里。
院里主管领导召集了政治与社会系的教授们齐聚一堂。
召集众人来讨论的议题:是否邀请韩春雷莅临杭师院讲座。
现场讨论的很激烈。
“我不同意!让一个高小毕业的人,给我们杭师院的大学生们讲课!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这要传出去,兄弟院校都要笑我们杭师院没人了!”
“不错!我同意陆国文教授的观点。”
“我也和陆教授是一样的态度。我们是高等院校,怎么能开这个先河?要是下次哪里有个养猪能人,是不是也要请来系里给学生们讲课?”
“哈哈哈……”
……
很明显,系里绝大多数教授,都坚决反对邀请。
此次会议的召集人,是系主任毛永健。
看着会议室里的教授们这么激烈讨论,他始终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手中翻阅着钱德均教授交上来的关于春雷茶厂的参观报告、以及萧山县革委会的推荐表,还有韩春雷年纪轻轻却如此丰富的履历。
钱德均就坐在他的下手,他没想到本以为很顺利的事情,竟然会遭到系里教授们的反对。
他只能寄希望于系主任毛永健了。
只要毛主任点了头,应允同意了此事,他相信其他教授们纵然心里反对,也不会驳了毛主任的意思。
这时,负责记录会议纪要的办公室主任杨培林站了起来,对毛永健说道:“主任,各位教授都发表了各自的意见,不知道您的意见是?”
“哦哦。”
毛永健微微颔首,摘下眼镜,将面前的这些资质材料轻轻推到一边,然后端起右手边的白瓷杯,缓缓喝了一口茶后,环视一圈,淡淡一笑道:“看来,反对的同志居大多数啊。”
第200章 改成交流会
“钱教授。”
毛永健将目光落在了钱德均身上,说道:“既然报告是你打的,不如由你来说说,为什么要坚持邀请韩春雷到我们学院给学生们讲课?”
“好的主任。”
钱德均扶了下眼镜,站了起来,说道:“**说过,真理只有一个,而究竟谁发现了真理,不依靠主观的夸张,而依靠客观的实践。只有千百万人民的革命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尺度。”
刚才一直坚持反对的陆国文教授莞尔一笑:“拿**他老人家的话开场,钱教授还是很讲政治的。”
瞬时,会议室发出一片轻笑声。
毛永健对众人摆了摆手,然后示意钱德均继续说。
钱德均接着往下讲道:“诸位,韩春雷的确学历不高,但我们邀请他来学院,并不是让他来给学生上课,传授文化知识的,我们只是想让他给学生们,分享他在深圳特区的所见所闻,以及改革开放浪潮下,他在深圳特区获取成功的宝贵经验。大家都知道,改革开放已经是‘当代中国社会发展’研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但是对于这方面内容,在座的各位,包括我自己,都还停留在理论的阶段。而韩春雷却已经通过实践获取了成功。如果能邀请到他来我们学院,那在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这一步,我们是不是就走在了其他院校之前了?”
这话一出,系主任毛永健明显面色郑重了起来。
不过陆国文教授还是摇头反对道:“钱教授,我不是故意跟你唱反调,我还是觉得他学历太低了,不太适合来我们学院讲课。”
“陆教授,这是一个多难得的机会啊,只是一个讲座而已,又不是请他来我们学院评教授职称!”钱德均说道。
陆国文:“就算是讲座,我们学校对讲座人选的学历,和教育背景也是有要求的。是吧,杨主任?”
说着,他问向了办公室主任杨培林。
“呃,这个的确是。”
杨培林略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他坐在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日常的主要工作就是替系主任毛永健,协调着系里方方面面的工作,包括系里这些教授们各种各样的小矛盾和小冲突。
但是这些教授们都各有各的脾气,
他谁也不想得罪。
但陆国文教授说的讲座人选也有学历和教育背景的要求,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是实情。
钱德均见状,有些急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和请韩春雷进校讲座分享的机会难能可贵相比,我反倒觉得,这学历问题,是可以变通一下的。”
陆国文还是坚持道:“老钱,规定就规定,规定怎么能说废就废,说改就改?开了这个口子,先后还怎么按规定办事?”
陆国文的这番话,顿时引得现场多数教授们的附和,纷纷称是。
钱德均还想再争辩几句,不过这时,系主任毛永健终于发话了:“我来说两句吧。”
顿时,会议室内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把目光落在了系主任身上。
毛永健拿杯子喝了口茶,随后说道:“陆教授刚才说,规定要是能随意更改,那以后大家还怎么按规定办事?”
这话一出,陆国文微微一笑,颔首表示回应,而钱德均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
接着,毛永健又道:“但是,钱教授有句话也说到了我心坎儿上,韩春雷是南下深圳,在改革开放浪潮下获得成功的人,能先一步请他进来给学生们分享特区的所见所闻和宝贵经验,那我们学校在改革开放理论和实践相结合这方面,亦然走在了其他学校的前面。这的确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所以……”
他环顾了众人一眼,随后道:“我提议,可不可以把讲座,改成小型的交流会?既然是交流会不是讲座,那学历和教育背景这方面就没有硬性要求了吧?到时候,系里选部分学生代表参加交流会,我们的老师若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参加嘛。”
这话说罢,钱德均面色骤然转黯为晴,第一时间反应道:“还是主任高明啊,直接把讲座改成了交流会,厉害!”
办公室主任杨培林被钱德均抢了先机,随后及时举手同意道:“交流会这个提法,绝对合适!”
毛永健看向陆国文和刚才反对的那几位教授,问道:“你们觉得呢?”
其他几人纷纷摇头表示没意见。
陆国文犹豫了下,最后说道:“既然主任说改成交流会,那韩春雷什么学历就不
重要了。”
言下之意,他也只能同意了。
毛永健点点头,对系办公室主任杨培林说道:“培林,那交流会的场地和时间,以及参会的学生代表人选,就由你来负责了。”
杨培林嗯了一声,“放心吧,主任。”
“行,那今天的召集会就到此结束,散会吧。”
毛永健说完,对钱德均又道:“老钱,你留一下。”
随即,除了钱德均外,其他教授们纷纷站起,出了会议室。
众人一走,毛永健站起转身,拎来热水瓶给钱德均的杯子里续了点开水,然后说道:“老钱,韩春雷的资料呢,我也差不多看完了。你再跟我说说,你个人对他的看法吧。我对这个年轻人也很好奇,十**岁就敢只身南下,短短几年间,就在深圳特区闯出一片天来,关键这人只是高小学历,竟然没读过什么书……”
“呵呵,主任,那就得从四年前,我坐的那趟公交说起了……”
……
……
几天后,韩春雷进城,顺利抵达杭州师范学院。
这次交流会的会场,杨培林布置在了杭师院的小礼堂里。
这会儿,交流会还没开始。
韩春雷站在小礼堂的讲台上,想着再过一会儿,就要面对着这个时代的天子骄子们,与他们对话和交流,未免有点小紧张。
不知道一会儿参加交流会的学生们里,有没有未来的杰克马。
他记得,阿里杰克马的母校,就是杭州师范学院。
他在杭师院就读的时间,好像就是这两年。
如果今天能看到青春版的杰克马,韩春雷一定跟他说:
“我从来没碰过钱,我对钱没有兴趣!”
“一个月挣一二十个亿很难受的!”
……
不过韩春雷不知道的是,今年是杰克马高考二度失利,再次没有考上心仪的学校。
他要再复读一年,到明年,也就是1984年,才能考进杭州师范学院英语系。
第201章 天子骄子们
“春雷,在想什么呢?”钱德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韩春雷回过神来,转身笑道:“没想到什么,只是站在这礼堂讲台上,有些心生感慨罢了。”
“那的确可以感慨感慨,”钱德均打趣道,“我们杭师院建校以来,你可是第一个以高小学历来给我们学生讲座的人!”
“是啊,那也是我的荣幸。”
韩春雷想起了来杭师院之前,占奎叔和老妈听闻自己要进大学给一群天子骄子们讲课后,简直激动的无与伦比。
占奎叔满嘴都是光荣两个字儿,说这不仅是韩春雷的光荣,也是全柴家坞的光荣。
老妈更甚!
直接在自家院里摆了一桌祭告先人,又是放鞭炮又是黄纸的。她说,这种光宗耀祖的事,必须要让韩家的先人们晓得才行。
在村民眼中,韩春雷被邀请进大学做交流,绝对比赚上个万元户还要轰动!
这时,已经开始有学生代表陆陆续续进入了礼堂会场。
钱德均见状,说道:“春雷,一会儿交流会就要开始了,你先准备准备,我去礼堂门口迎一下我们系主任。”
系主任也要来听吗?
韩春雷忍不住一惊,他原以为这场交流会,钱德均只是组织了些大学生而已,没想到还惊动了他们系的主任。
那这交流会的规格略高啊。
……
杭师院的小礼堂,只有两百个坐席。
负责会场安排的办公室主任杨培林,本以为报名来交流会的学生应该会不多。没想到几天宣传下来,报名参加的学生远远不止两百人。
除了政治和社会系的学生外,还有其他系的学生来旁听。
显然,学生们也对韩春雷这个与他们岁数相仿,却已经只身闯荡深圳特区获得成功的年轻人,大感兴趣。
很快,礼堂内两百个座位就坐满了学生,没有抢到座位的学生,只能在后头站着了。
系主任毛永健和几名教授跟着钱德均,最后才进入了会场。
毛永健他们坐到了第一排,钱德均把韩春雷从台上叫下来,替他向毛永健做了一番介绍。
杨培林担任今天这场交流会的主持人,他殷勤地问毛永健道:“主任,您要不要先上去跟学生们讲两句?”
毛永健摆摆手,笑呵呵地指了指韩春雷,道:“小韩才是今天这场交流会的主角,我上去讲啥子话?直接开始吧。”
“好嘞。”
杨培林上台后,向学生们隆重介绍了今天上台分享的嘉宾韩春雷,并宣布交流分享会正式开始。
其实之前学校的各个宣传窗口都有韩春雷的照片和资料介绍,但当他走上台时,礼堂内的学生们还是发出了阵阵的议论之声。
“哇,果然好年轻啊!”
“听说他在深圳特区挣了好几个万元户!”
“是啊,据说他还带着全村人一起致富。”
“这没错,我有个亲戚就是长河公社的,听我亲戚说,现在长河公社最富的村子,就是韩春雷他们的柴家坞村。”
“我之前听陆教授私下说,这个韩春雷才高小文化。”
“对呢,前几天系里开会,几个教授还因为学历的问题,反对他进校交流分享呢。”
“那后面怎么又同意邀请他进校了呢?”
“没看见咱们系主任都来参加了?明摆着领导支持呗!”
“对,
毛主任来参加交流会,显然是表示支持和站台啊!”
“其实,我挺想听他说说,他这么年轻咋挣那么多钞票的。”
“我…我也想知道。”
“我更想知道他在深圳特区,都经历了什么。”
“我之前听广场上偷摸卖蛤蟆镜的人说,特区那边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汽车满街跑。还有街上的姑娘们都穿着花花绿绿的裙子,特别好看,特别洋气。”
……
“诸位同学,安静了!接下来,正式由韩春雷同志向大家分享他的致富之路,还有他在改革开放桥头堡—深圳特区的所见和所闻。大家鼓掌!”
杨培林宣布完之后,会场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韩春雷冲台下微微鞠躬表示感谢,再次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后,便开始了他的分享。
他先从几年前,自己带着弟弟韩春雷炒糖豆,挑担子,收废品,开始说起。
等他讲完自己通过炒糖豆换废品,赚来第一桶金后,台下学生们的兴趣也被调动了起来。
这时,第三排一个穿着牛仔服的大学生高高举起手来,喊道:“韩同志,你这个糖豆换废品,应该是学的我们义乌人的鸡毛换糖吧?”
“这位同学来自义乌啊?你说的不错,我炒糖豆换废品的思路,就是从你们义乌商人的鸡毛换糖变通过来的。”韩春雷不置可否地承认道。
“看来韩同志是一个善于学习的人啊,那我考考你,我们义乌的货郎们用糖把老百姓手里的鸡毛换回去之后,拿来做什么用呢?”牛仔服学生问道。
韩春雷闻言,莞尔一笑道:“这个你还真考不住我,既然我都能从鸡毛换糖学到挣钱的本事,我能不知道换回鸡毛干嘛使吗?”
说罢,韩春雷停顿了一下,端起讲台上的茶杯,轻抿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娓娓说道:“义乌的货郎们通常会把换回来的鸡毛分成两种。颜色漂亮的鸡毛,他们可以卖给一些厂子,制成鸡毛制品,如市面上比较常见的鸡毛掸子。鸡毛成色差一点的,他们会绞碎,然后再加工做成肥料。因为义乌的土地历来贫瘠,所以义乌的农村有鸡毛肥田的习惯。
而这些鸡毛换糖的货郎们,挣的就是这个中间的利润差。我的炒糖豆换废品,也是这个道理,挑着糖豆担子到乡下,挨家挨户换各种废品。然后我再把这些废品卖掉,挣个中间利润差。通过这个方法,我首先解决了我们全家的温饱问题,并最终攒下我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话音落吧,台下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这一次的掌声,比杨培林让大家鼓掌的那次要响亮和持久。
……
台下第一排。
毛永健轻笑一声,对钱德均跟其他几个教授说道:“这个小韩,年纪轻轻,倒是能镇得住场子,口才不错,通过演讲现场调动学生们情绪的能力更是出色。”
钱德均附和道:“所以我才说他年纪虽轻,却能获得成功,绝非运气使然!”
几位教授此时也对韩春雷大为改观,的确,就这临场能力,怕是学习成绩纵使出色的大学生,也不一定能做到吧。
……
这时,台上的韩春雷已经开始讲起自己在深圳特区的往事了。
对于深圳特区的人和事,学生们明显表现得更加兴趣。
中途举手向他提问的学生,比比皆是。
他一边讲深圳特区,一边和学生们互动,有问必答,礼堂内现场气氛甚是活跃,这种互动环节足足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接着,韩春雷又讲到自己遭遇本地
势力深圳茶业协会狙击和封杀时,不少学生都忍不住同仇敌忾起来。
韩春雷看了下时间,离和杨培林定的结束时间只有十几分钟了。他打算用最后一个互动问答,来结束这次交流。
于是,他对台下抛出了问题:“各位同学,如果你们是我,遭遇到本地这种陈旧落后势力的封杀、狙击,你们会怎么做?”
霎时,台下的学生们纷纷举手回答。
韩春雷挑选三四个同学作答。
有同学回答,和气生财,既然是本地势力抱团,那就去融入他们。
也有同学回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如拉一拨打一拨,总不会有商人跟钞票过不去。
对于这些回答,韩春雷既没说赞成,更没说反对。
因为他觉得这些方法都行得通。
但行得通,不代表就是正确的,甚至不代表就要这么干。
所以。他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我认为,面对这种扑面而来的陈旧落后势力,一开始就不应该退让。我们国家实行改革开放,开放的是什么?是市场,是思维,是格局!而这种本地人抱团欺生、联手抵制的所谓竞争规则,是陈旧落后的低劣规则,是改革开放下的糟粕,我们应该去摒弃它,而不是去附和它。最终,我们还是应该让市场来说话!”
“韩老师,你这不就搞成了资本主义那一套吗?”有学生情不自禁地喊起了老师,向他发问道。
“不,这不是资本主义!这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要开放,并不代表我们要无节制的开放市场,最终我们国家还是会在宏观上对市场进行调控。”
韩春雷正色道,“另外,我个人认为,我们年轻人看问题,不能总是动不动就姓资,还是姓社,用旧眼光和旧思维提前给事物打上标签。我们县有一位领导说过一句话,我特别赞同。姓资还是姓社,我们不能看表面,要看实质,要看最终的结果。本地人抱团,制定违反市场需求的所谓行业规则,吃亏的是消费者。消费者是谁?是人民群众。你说人民群众拿着真金白银,却买不到好的产品,好的服务。你说这是姓资,还是姓社?”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整个会场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第一排率先传来“啪啪啪”的鼓掌声。
紧接着,全场再次爆发掌声。
更有学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一边鼓掌, 一边叫好!
此情此景,让现场来旁听的教授和老师们心生感慨。为人师者,站在讲台上,传道受业解惑,不就渴望着这一幕吗?
没想到一个高小学历的年轻人,却做到了!
杨培林坐在钱德均的旁边,笑意盈盈说道:“钱教授,看来这次交流会是办对了啊!”
钱德均面色红润地连连称是。
此时,毛永健看向韩春雷的目光中,透着意味深长。
面对着台下如潮水般的掌声,韩春雷在台上,再次向台下的老师和学生们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最后,杨培林上台宣布此次交流会正式结束。
等韩春雷下来讲台,走到毛永健和钱德均等人跟前,笑道:“这次交流分享的效果,看来不错,我算是不辱使命了吧?”
“当然,当然!”钱德均笑道。
毛永健突然问道:“小韩,有没有想法来我们杭师院担任客座讲师啊?”
此话一出,一众教授们纷纷愕然。
韩春雷也是大为错愕!
第202章 意外的邀请
就在这时,后面有不少热情高涨的学生意犹未尽,不约而同地向韩春雷这里围拢过来,纷纷向他提问道:
“韩老师,能不能再讲一讲你在深圳春雷茶业,为员工们制定的那个多劳多得奖励制度?”
“韩老师,现在的国营企业铁饭碗单位,都还是用大锅饭那套制度,难道国家就养他们一辈子吗?”
“深圳河真的可以游到香港吗?”
“韩老师……”
……
“好了,各位同学,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杨培林走出来,劝阻着一众学生:“韩老师一会儿还要出城,赶回长河公社去,下次,大家下次再带着问题向韩老师请教。”
其他几位教授也纷纷劝退着学生们先行散场。
等着学生们纷纷退去后,系主任毛永健才笑着说道,“小韩,你看我们学生的求知欲多么强烈啊。你向他们打开了一扇通往深圳特区,通往改革开放的窗户。明天,我就向院领导申请,针对学生们的这些问题,在我们政治与社会系开一门选修课。我现在正式向你发出邀请,邀请你来我们系担任这门选修课的客座讲师,聘期一年!如何?”
钱德均当即附和道:“我看行,咱们系要是有这么一门选修课,还是由小韩来担任客座讲师,那咱们系在改革开放理论与实践这方面,绝对是走在我省其他高校的前列了。”
毛永健轻轻一笑,道:“钱教授,光你说行不算数,还得人小韩自己说了算。”
“对对对,还得春雷你自己拿主意。”钱德均一拍额头。
面对着毛永健的邀请,韩春雷的内心也做了一番思量。
自从春雷茶厂变更成社队企业之后,他也渐渐从茶厂这件事上淡了出来。
交接的各种琐碎的事情处理完之后,讲真,这些天他也是闲得有些发慌。
他盘过自己手里目前的存款,差不多有七万块的人民币。
这七万块的存款都是他个人的,和春雷茶厂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在1982年,个人存款达到七万块是个什么概念?
他记得老妈前几天去长河公社割了几斤猪肉,一斤条肉才要9毛钱。
莫说在长河公社,就算是在整个萧山县,七万块钱的个人存款,那也绝对是先富起来的那批人了。
最关键的是,韩春雷满打满算,今年才二十一岁啊!
要是说出去,简直是骇人听闻。
韩春雷心里很清楚,拥有这七万块钱做起点,接下来自己的生意,又岂止是一个春雷茶业可以相比的?
但是……
明年就是1983年,一个特殊的年份。
这个特殊的年份,又让他暂时停止了重启商业帝国的构想。
他暗忖,聘期一年……
倒是不算长,明年正好可以在杭师院猫个冬。
而且,在这个人才辈出的年代里,进入大学当客座讲师,又是另一种人生体验,多么难能可贵的机会啊?
至于重启商业帝国,等安心过完明年再说吧。
“感谢毛主任,钱教授,还有各位老师
的信任。”
韩春雷说着,郑重地伸出了右手,对毛永健说道:“我很荣幸可以暂时成为杭州师范学院的一份子!”
“欢迎你,小韩!”
“主任,现在应该叫韩老师了!”杨培林轻笑着提醒道。
“对,欢迎韩老师的加入。”
“关键是韩老师现在可是我们杭师院。最年轻的客座讲师了!”
“哈哈哈……”
……
……
一个礼拜后。
钱德均、杨培林带着杭师院的聘书,从城里来到柴家坞。
聘期一年,从明年的3月开始,到1984年的3月为止。
小小的柴家坞里,走出一个高小学历的年轻人,却被大学聘为客座讲师。
实在是太传奇了!
在柴家坞,这事可是一桩亘古未有的大喜事。
当钱德均和杨培林捧着鲜红的聘书进村时,韩占奎带着村里青壮们又是放鞭炮,又是敲锣打鼓的。
这事还传遍了长河公社,最后惊动了县里,匆促派了县教育局的局长亲自来柴家坞,以示重视。
为此,毛玉珍还自掏腰包,在村里祠堂摆了三天的席。
村里有不少人家,暗暗对毛玉珍家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又是当厂长的女儿,又是当大学讲师的儿子,咋啥好运气都让这毛玉珍这娘们占了呢?
不过有三天的席吃,村里人自然也是欢天喜地的。
吃,就吃她毛玉珍家的!
不吃白不吃,往死里吃,往狠了吃,谁让她家最有钱!
……
三天的席吃完,韩春雷一看这挂历,离春节也就个把月了。
他决定在春节前,再回一趟深圳。
因为接下来的一年,基本都会留在杭州,所以有些人和事,他都要回去善后一番。
几天后,韩春雷再次踏上了开往深圳的列车。
到阿雄家时,已是下午。
这个时间,阿雄并不在家,只有阿雄老妈在家。
他把屋子里的东西逐一先收拾了起来,等他把衣服都打包完时,阿雄也收工回家了。
“春雷,你回来了?”
阿雄冲冲跑上楼,看到房间里这一顿收拾,诧异问道:“你打包行李做咩啊?”
“雄哥收工啦,”韩春雷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我这次回来是退租的。”
“退租?你要搬出去?”阿雄急了。
“不是,我接下来的一年,都会呆在杭州,暂时不回深圳了。所以这趟回来跟大家打个招呼,顺便把你家房子也给退掉。”韩春雷说道。
阿雄面色一垮,问道:“是不是蔡井泉他们搞的鬼?我前几天去你店里,就听黄爱武讲蔡井泉他们在背后搞你,果然是真的!”
显然,阿雄也收到了一些风声。
“雄哥,蔡井泉他们搞不了我!”
韩春雷给阿雄拉了个凳子,让他坐下,然后笑道:“春雷茶业交给村里,也是我自己的
想法。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春雷茶业也是该怎么卖茶叶就怎么茶叶,蔡井泉、陈永攀他们这次又扑了个空!”
阿雄坐下后,郁闷地叹气道:“可你不也要离开深圳了吗?如果他们不搞你,你会舍得离开吗?”
“离开大家,我肯定是舍不得。”
韩春雷递给阿雄一颗烟,然后自己也点起一颗烟,猛抽一口,说道:“也怪我当初做事太冒进,被他们抓住了小辫子。但我离开,也不全是因为他们在背后搞我。说实话,这几年在深圳也没怎么好好休息,正好我们杭州有所大学聘我当客座讲师,聘期只有一年,平时课程也很宽松,所以我打算进大学先呆个一年半载,之后再做其他决定!”
“去大学当老师???”
阿雄呆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天呐,别人在你这个年纪都是考大学,你却进去当老师!春雷,你真是可以啊!”
韩春雷:“你以为我是被蔡井泉他们搞得狼狈离开吗?雄哥,你小看我了哈!”
“没没没,我从都没小看你,我一直都认为你是干大事的人,所以你进大学当老师,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我是替你开心!”
阿雄的脸上也有了笑容,他环顾了下这收拾完的空屋子,提议道:“不过你也不用搬走啊,房间你就留着,我不收你房租就是。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住了,就回来住。”
“这可不行,雄哥。现在罗湖的外来人口越来越多了,到处都是租房的人,房间这么空着太浪费了。”韩春雷摆手道。
“呃……春雷,我是寻思,你的东西和行李还在吧,总觉得你会回来的。你要是一下子搬走了……”
阿雄说着,脸色暗淡了下来,“你说咱们当初那么热闹的一个院子,后来阿红搬走了,阿灿搬走了,喜禄搬走了,如今连你也要搬走了,哎……”
阿雄的话,也一瞬间触动了韩春雷。
他看着地上的这些行李包裹,想想刚来深圳的时候,他就背了一个包,就这么住了几年,竟然也攒下这么多东西。现在一下子要搬走,好像自己与深圳的联系就这样断了一样,他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雄哥,之前我姐住过的那个铁皮屋不是还在吗?我索性租那一间吧,东西我就放在那间铁皮屋,到时候随时都能回来住。”韩春雷说道。
“好好好,铁皮屋也不用你租,那里夏天热得要死,本来就没什么租客愿意租。我不收你房钱,给你留着住。”阿雄这回又笑逐颜开了。
“走走走,我帮你把这些行李搬到铁皮屋去!”
说着,阿雄赶紧提起韩春雷打包好的行李,就往楼下去,生怕韩春雷反悔了似的。
……
……
当天的晚饭,韩春雷和阿雄去了张喜禄家吃饭。
知道韩春雷要离开深圳一年,张喜禄也是挺沮丧的,当初两个人一起来的,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深圳了。
虽然如今在深圳,他也有不少朋友,但跟韩春雷的这份情,是任何朋友都无法替代的。
不过听说韩春雷在杭州有更好的去处,他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这顿晚饭,阿兰做了不少菜,他们三个大老爷们,一边喝酒,一边吹水,一直聊到了下半夜……
第203章 报应终有时
第二天,韩春雷去了一趟春雷茶业。
上午的东门墟,墟市繁忙、客流熙攘。
韩春雷在春雷茶业的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先后看到有七八个客人进了店门。
不过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斜对面,民缝街上的鑫明茶业,玻璃门里拉着帘子,大门上还挂着一把锁。
韩春雷虽然觉得奇怪,不过也没多想,转头就进了春雷茶业。
“老板,你终于回来了?”高小英看到韩春雷突然出现,高兴之情无语言表。
“是啊,回来看看你们。”
韩春雷摸了摸高小英的脑袋,问道:“爱武在店里吗?”
“在呢!”
高小英帮韩春雷打起内间的门帘,喊道:“爱武哥,老板回来了。”
“老板回来了?”
黄爱武激动地猛地站起身来,甚至带倒了桌上的茶杯。
“这么激动干嘛?”
韩春雷笑着上前,扶起了桌上的茶杯,“我回来办点事。顺道过来看看你们。怎么样,如今当了这么多人的老大,干得还顺手吗?”
“嗯……还行吧。以前老板你在的时候,不觉得你有多忙。如今你不在了,事情都落到了我头上,才知道方方面面都要打点到。”黄爱武说道。
“老板,爱武哥已经连续加了一个月班了。每天晚上都是最晚走的。”
高小英端着两杯茶水进来,放在了桌上。
“哦,是吗?”
韩春雷看了眼黄爱武,笑道:“这就对了!说明我没有选错人!”
“我老豆说了,我要对得起你的栽培!”黄爱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韩春雷嗯了一声,等高小英走后,韩春雷又问起深圳茶业协会的近况,有没有再来捣乱。
黄爱武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说来也奇怪,老板你回杭州之后,他们那边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就连斜对面那个鑫明茶业,我听小英说,最近一个礼拜,他们家大门也是常常锁着。不知道在搞什么。”
“我刚才在店门口也注意到了,还正奇怪呢,怎么大白天的关着门不做生意。”
韩春雷喝了一口茶道,“不过也不用分心去多想。你们只要把好产品质量关,做好售后服务。就不怕他们在背后使坏耍手段!”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关照了金湖、姚娜他们,严于律己,更要严格管理手下的销售队伍。只要自己人不出岔子,别人就奈何不了我们。”黄爱武认真道。
黄爱武的踏实,是最让韩春雷放心的。
在韩春雷看来,这
小子也许不是一个很好的创业人才,但绝对是一个可以稳扎稳打,守住生意稳定经营下去的人选。
所以这也是他一直花心思花精力培养黄爱武的原因。
现在看起来,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跟黄爱武又交代嘱托了几句之后,韩春雷才起身准备离开。
黄爱武和高小英他们依依送别,透着不舍。
到门口时,黄爱武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道:“老板,广源茶楼的李经理前几天还问起你。说要是看到你回来了,就让你去一趟他那里。”
“行,也顺道,我过去一趟便是。”
韩春雷猜李家俊找自己,应该不是什么急事。
要是急事的话,他会往柴家坞的村部打电话的。
不过好久没见了,正好去他那里喝个早茶。
……
他到广源茶楼时,正是早茶的高峰时间段。
李家俊在柜台里正忙着给客户结账。
“嚯,客似云来,生意不错啊!”韩春雷半靠在柜台上,打趣道。
李家俊抬起头来:“春雷?你回来了?”
“对啊,回来一趟办点事,听爱武说你找我,这不第一时间来向你报道了嘛!”韩春雷笑道。
“哈哈,我又不给你发工资,向我报什么道?不过我现在超级忙,你先坐会儿啊,回头跟你说个事。”
李家俊说着,抬了抬手,喊道:“小何,给韩老板上一壶漳平水仙,萝卜糕、虾饺、烧麦,牛肉|肠粉各一份,入我数。”
韩春雷跟李家俊不见外,直接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子,自顾享受起好久没食的早茶。
等他吃完,李家俊也忙得差不多了。
他走了过来,抓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坐下对韩春雷问道:“这漳平水仙,是我跟一个福建人订的新货,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不错啊。汤色金黄清澈,花香明显。”韩春雷点评道。
“嗯,我也觉得不错。现在深圳,各个地方来的茶商多了,茶楼的选择也多了,关键是价格还比以前低了不少,是係赞啊。”李家俊笑眯眯地说道。
韩春雷:“老兄,你叫我过来,不会就是跟我说这漳平水仙吧?不是说要跟我说个事吗?”
“哦哦哦,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李家俊放下茶杯,说起正事道:“前阵子我听说,陈永攀他们那个茶业协会解散了。”
“哦?”
韩春雷先是微微一惊,不过很快释然,道:“有些突然,但也都是意料中之事,国家在
搞改革开放,开放市场,他们却偏偏反其道而行,搞地方保护主义,搞欺行霸市搞打压异己。所以覆灭解散也是早晚的事情。”
李家俊继续道,“茶业协会解散之后,他们那个段会长,听说办了内退。陈永攀的乐坝茶业,也被工商所出了警告信,罚了钱。说是有人举报他,恶意竞价,破坏市场秩序。还有他妹夫张列明的鑫明茶业,也被一起警告了。”
“还有这事?那真是大快人心!”韩春雷笑着举起茶杯,要跟李家俊以茶代酒,干杯庆祝。
“陈永攀这回,的确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家俊摇了摇头,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心里都能明白,陈永攀走到这一步,想要再回到以前的风光,那是不太可能了。
“人有的时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难怪爱武跟说,我们对面那家鑫明茶业关门了好几天。但是按理说这个动静应该不小啊,怎么爱武他们好像不知道似的?”韩春雷问。
“陈永攀毕竟是我们宝安的大茶商,虽然载了这么大跟头,但要想捂住这事不发酵,还是勉强能办到的。黄爱武还年轻,没进圈子里,收不到风也正常。”李家俊略有得意。
他这话里,显然没把黄爱武当成韩春雷一个级别,不然也不会这事不跟黄爱武说,非等韩春雷回来了才跟他说。
不过他说的是实情,韩春雷必须承认,黄爱武还年轻,无论是资历还是人脉,都需要历练。不然,深圳有些茶叶圈子,他还是进不去的。
随即他点头道:“爱武还差些火候,需要时间锤炼,家俊,明年我要在杭州常呆,深圳这边就交给爱武打理了,你回头帮我多帮衬着点。以后广源茶楼在春雷茶业的进货价,我会关照爱武的!”
“放心吧,咱俩这钢铁一样的革命友谊,必须照办!”
李家俊听韩春雷这番交托,顿时心中有数,说道:“回头,我就叫他来我茶楼多饮几次茶,到时候给他介绍些朋友。”
“好,多谢!”
“都说了咱们是革命友谊,再说了,你不是要给我茶楼的采购价再算便宜点吗?”
“呸,还革命友谊呢,你个无利不起早的奸商。”
韩春雷鄙视了一眼,冲服务员喊道:“小何,再来一屉虾饺,入你们经理的账。”
李家俊撇撇嘴:“呸,你不奸?”
……
韩春雷告别李家俊,广源茶楼出来,已经是中午时分。
冬日斜斜的阳光照到唐楼顶上“春雷茶业”的牌匾上,折射出一道五彩的光。
韩春雷站在唐楼下,遥遥望去,绚丽多姿。
暂别了,深圳!
第204章 校园新生活
接下来,韩春雷在深圳待了差不多有一个礼拜的时间。
期间见了一些老朋友,跟大家叙旧暂别后,才踏上了回杭的列车。
张喜禄准备了一袋东西,托韩春雷捎回去给他儿子,第一代留守儿童张爱宝小朋友。
他特意买了一张月台票,帮韩春雷把行李提到了火车上。
“春雷, 我儿子的东西,你帮我交给二大妈,至于钞票,你替我交给我二大爷!”张喜禄拍了拍行李箱说道。
“放心。我记得。”
韩春雷把背包和行李都放好后,一看时间,火车还有一会儿才能开。
于是问张喜禄道:“前几天你说阿豪的朋友想参股你们舞厅的生意?”
“是啊。那家伙简直痴线!”
张喜禄不以为然地道,“舞厅的生意明摆着在挣钱,我们凭啥要让他参股,这不等于白送钞票给他花吗?”
“其实我觉得吧,舞厅生意总归不是一个长久买卖。如果对方给的价格合适,不如卖掉算了。”韩春雷提议道。
张喜禄有些不解:“现在卖给他,有些亏啊!”
韩春雷提醒道:“喜禄,这次在杭州我听说,有家舞厅被群众举报了。举报他们男男女女搂在一起,有伤风化,公安局直接上门拿人,舞厅直接关门歇业。据说那家舞厅的老板被判流氓罪,估计要在里面呆好些年!”
“真的假的?”张喜禄一脸惊悚。
这个事当然是韩春雷杜撰的。
但他说的这个开舞厅涉及流氓罪,却是真的。
眼看着时间就要进入1983年了,明年这个特殊的年份,全国就要开始史无前例的严打了。
到时候,别说是开舞厅供男男女女在舞池里搂搂抱抱了,就是在家里开个派对,被人举报,那都不得了。
因为明年开始提高量刑幅度的六种犯罪里,流氓罪位列首位。
但韩春雷总不能跟他说,明年要开始严打了,开舞厅的有很大程度上会被判流氓罪吧?
说了,张喜禄能信吗?
只能旁敲侧击提醒一下他了。
能不能听进去,真要靠他自己的造化了。
俗话说佛渡有缘人,不渡作死的鬼。
果然,张喜禄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不能吧?那是内地,深圳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
这时,火车开始广播,提醒送站的旅客即将发车:“旅客同志们大家好。本次列车将在5分钟后发车,有上错车的旅客和拿站台票的同志请下车,列车启动后,请不要和站台上的亲友握手,以免发生危险……”
“车快开了,我也没法跟你细说,反正你听我的肯定没错,豪哥那个朋友如果价格合适,你就赶紧出手卖掉。”
韩春雷匆匆讲完,又补了一句,“还有阿强,你也提醒他一声,能卖就卖掉吧,舞厅这生意,不牢靠!”
“ 行了行了,晓得了,我先下车了!”张喜禄匆匆忙忙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广播又播了一遍通知,张喜禄赶紧下了火车。
……
……
韩春雷今年在柴家坞过年。
相比去年独在异乡为异客,他今年的春节显然要热闹和欢乐些,年味也足一些。
什么是年味?
大过年的,你能跟亲人一起
吃饭,跟朋友一起喝酒,能走几步就听见乡音,这就叫年味。
等过了正月十五,韩春雷便拿着聘书正式走马上任,担任了杭师院的客座讲师。
既然是客座讲师,与正式的老师还是有区别的。
系里给他安排的课程并不多,每周两节的选修课。课程的名称也很宽泛,叫作:“改革与发展”。
按照钱教授的意思,原本系里只给他安排了一节选修课的,只是报名的学生太多,最后总务处不得不额外增加了一节课,以满足学生选修的需求。至于课程的内容、考核的方式,韩春雷可以围绕主题自行安排。
上课第一天,韩春雷就发现,交流会那天举手发言提问比较活跃的几个学生,都报了他的选修课。
其中有一个叫顾卫东的学生,他印象很深刻。
他记得当他在谈到深圳发展问题上时,这个叫顾卫东的学生提得问题都很尖锐。
几节选修课上下来,韩春雷对这些学生,多多少少都有些认识和了解了。
这一天,韩春雷比平时来教室来得早了一些。
在教学楼的楼梯口,他正好遇见顾卫东和另外一个男生在争执。这个男生,他也认识,和顾卫东一样选了他的选修课,叫邱保泉,也是提问发言比较活跃的一个同学。
他俩争执间,韩春雷已经走了上去。
顾卫东一手正拿着一副蛤蟆镜,一手逮着邱保泉的胳膊:“我说你这个蛤蟆镜质量也太差了。我才买了两个礼拜,眼镜腿就坏了。不行,你得退钱给我!”
“你别胡说八道,我卖给其他人的蛤蟆镜都是好好的,怎么到你这儿就是坏的?很明显,我的蛤蟆镜质量肯定没问题,只是你自己弄坏了而已。”邱保泉辩解着挣开了顾卫东的束缚。
“你这是想耍赖是吧?”
顾卫东急了,“信不信我去学校公告栏里贴大字报说你卖假货!”
“你少吓唬我。现在早就不流行贴大字报那一套了。”
邱保全不以为然,不过他发现韩春雷不止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边,见机说道,“小韩老师,你来给我评评理,你看他这眼镜腿,明显就是人为损坏的。”
顾卫东也喊道:“韩春雷,你来给评评理,哪有他这么做生意的?”
韩春雷走上前去,接过了顾卫东手里的蛤蟆镜,仔细看了看,眼镜腿和镜框的连接处断裂了:“看着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压坏了。”
邱保泉听罢,顿时喜道:“听见没,我说得没说错吧?”
“不过……”韩春雷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排除蛤蟆镜本身质量问题。”
这回轮到顾卫东乐了:“听见了吗?邱保泉。”
邱保泉急道:“小韩老师,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典型的和稀泥啊!”
韩春雷也不恼,问道:“邱保泉同学,你这蛤蟆镜多少人民币一副?”
邱保泉:“二十五块。”
“二十五?”韩春雷一听这个价格,先是一怔,不过想到这里既不是深圳,更不是浙南沿海,这里是杭州。
随即释然道:“这个价倒不贵,不过如果换了我是你,我既不会退钱给顾卫东,也不会跟他争执是谁的责任,而是给他换一副新的蛤蟆镜!”
“凭什么啊?凭什么就断定是我的蛤蟆镜质量有问题啊,你刚才也说了,这断裂面多是人为压坏的。”邱保泉表示不理解。
“就凭他是你的客户!”
韩春雷道,“邱保泉同学,一副蛤蟆镜才多少钱的成本,你心里没数吗?用最低的成本,换一个人口皆碑的商誉不好吗?只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从你这里买的东西,都是有质量保证的,质量不好你包换。你还愁没人找你买东西?”
“韩老师,照你这么说,今后只要有人买我的蛤蟆镜,戴上三五个月坏了,我也包换吗?”邱保泉问道。
“哈皮!你可以设定一个时间期限啊。比如,七天无理由退换,一个月质保。”
韩春雷说罢,径直朝着教室走去。
“日哦,韩老师这个办法好!”
邱保泉拍了拍脑门,“就依小韩老师的意见,顾卫东,一会儿下课了,你到我宿舍去换新眼镜!”
顾卫东哦了一声,傻站在原地。
而邱保泉却赶紧跟上了韩春雷的步子,追在他屁股后面央求道:“韩老师,你还有什么做生意的法子,再教我几招呗!”
“你这个家伙,是来读大学的,还是来做生意的?”韩春雷忍俊不禁。
“闲着也是闲着嘛!我们温州人天生会爱做生意。”邱保泉道,“我爸妈也不反对我搞这个。”
“你是温州人?”
韩春雷停下来脚步,“也是,你把蛤蟆镜定价在二十五块钱一副,八成拿的是私货吧?”
“日哦,韩老师连私货都知道?简直见多识广!我们全家都是搞这个的!”邱保泉略有些得意地说道。
韩春雷:“你是温州哪里人啊?”
“乐清啊,乐清三山乡。”
“乐清三山乡?这么巧?”
韩春雷想到了吴老师,随即问道,“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吴青禾的人?也是你们那里人,年纪就比你大个两三岁的样子。”
“吴青禾?认识啊!我们一个中学的,他比我高两届。”
邱保泉一听,兜兜转转,韩老师居然还认识自己初中的学长,忍不住雀跃道,“他是夹尾垟的,我是邱家桥的,我们不在一个大队。原来韩老师跟他认识啊?”
“认识。他之前在我老家柴家坞的教过书,我弟弟是他的学生,不过他现在不做老师了,回你们老家跑私货生意了。”韩春雷说罢,继续抬步往教室走去。
邱保泉:“对,他那时候读的是中专,毕业后就去当了老师,在我们中学也是个有点名气的人。后来我也听说他不做老师了,实在有些可惜……”
韩春雷和邱保泉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一直聊到上课铃响。
这之后,韩春雷的选修课,邱保泉必上。而且下课之后,总是黏着韩春雷,美其名曰向优秀的韩老师讨教学习。
这小子也挺会来事,每次倒腾到什么新鲜玩意儿,都会给韩春雷捎上一份。
而韩春雷也不拒绝,不过不会白收他的东西,每次都会带他去外面搓一顿好的。
这一来一去,长此以往下来,两人愈发熟络了起来。
……
时间如白马过隙,韩春雷到杭师院担任客座讲师,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在杭师院的日子,也从一开始的去习惯,到慢慢的喜欢上了。
有选修课的日子,他会一早就到学校。
课间空闲的时间,他会和学生们聊聊天,别看他们是老师学生的关系,但彼此年龄相差无几,学生们也喜欢这个与他们有着许多共同话题的小韩老师。
第205章 费用我来付
这一天,韩春雷上完课从教室出来,刚巧在门口遇到了钱德均。
韩春雷问道:“钱教授,下一节课,你的?”
“不不不,”钱德均摆摆手,笑道:“我是专程来等你下课的,找你说点事,我们边走边说吧。”
“好。”韩春雷点可点头,与钱德均并肩走着。
“是这样的,前几天,我收到了中山大学的一封邀请函,是我的一位同门师兄寄来的。他想邀请我们团队,月底一起去中山大学参加交流会。”
钱德均道,“系里同意我们赴中山大学参加这次交流会。我想邀请你跟我们一起去,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啊?”
“中山大学?”韩春雷愣住了。
中山大学对于韩春雷来说,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林曼丽,就在这所大学里就读,算算时间,她今年也该毕业了。
但是,说来好笑,几年间,他与她屡屡失之交臂,完美错过。
再次听到中山大学四个字,他的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了当日那个身姿曼妙的女孩儿来。
他问道:“我跟着一起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啊,而且你在广东待了几年,广东话应该没问题吧?。我听说那边有些老教授,只会广东话跟英语。到时候也许还能帮我们做点沟通协调的工作呢。”钱德均说道。
“呃,广东话,日常交流,我应该没问题的。”韩春雷笑道。
“那就行了!这么说,你同意跟我们一起组团赴中山大学交流了?”钱德均正式发出邀请。
“没问题!”韩春雷答应了下来。
……
五月的一个清晨,杭师院交流团整装出发。
这一次杭师院赴中山大学交流的教授和讲师,一共有八人,除了钱德均外,还有之前一直坚持反对邀请韩春雷加入杭师院的陆国文教授。
大家吭哧吭哧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终于抵达广州。
这年头的火车,远远没有后世的高铁那么准时,在路上临时停靠、晚点都是很正常的操作。
所以韩春雷他们这趟列车,足足晚点了两个小时才进站。
好在中山大学派来负责接站的工作人员,一直在等着他们。
工作人员姓刘,是一个本地小伙子。
接站其他学校交流团的工作人员都早早撤了,他是最后一个留守的。
没办反,谁让他分到了杭师院交流团呢?
所以对于杭师院交流团足足晚了两个小时才到,小刘心里还是有点不爽的。
不过没办法,谁让他抽签抽到了杭师院这组呢。
在他的安排下,钱德均一众人又一路风尘仆仆,赶往此次会务组安排的翠江旅馆。
到了翠江旅馆时,天都已经黑透了。
众人一进旅馆的大厅,顿时傻眼了,因为旅馆大厅里乌泱泱地,坐满了人。
小刘让各位老师先原地稍做休息,他挤到前台去为大家办手续。
但是大家左等又等,等了快半个小时,小刘还没回来。
陆国文教授忍不住皱起眉头,有些不悦道:“办个入住手续要这
么久吗?坐了这么久的火车,我真得有点累了!”
其他老师也是纷纷称是,坐了这么久的硬座,谁都很疲乏,而且这次来的老师里,除了韩春雷外,都是年纪偏大的。大家现在都恨不得办完入住,回房间洗个澡,好好睡上一决。
此次杭师院的交流团由钱德均带队。
他作为交流团的团长,只能安抚道:“老陆,再忍忍,应该快了。谁让咱们的火车晚点了两个多小时呢。”
这时,韩春雷走到前台那边,想看看小刘办入住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刚靠近,正好听到边上几个服务员在讲本地话。
“单间早就了。嗰哋仲要安排一人一间,可能啦。”
“点解会噉?”
“嗰哋迟咗。都唔知点办,咁多人等住。”
服务员的对话,让韩春雷微微心生不妙。
……
约莫又等了有十五六分钟,小刘终于回来了。
他满脸歉意地对钱德均道:“钱教授,不好意思。前期跟旅馆这边的沟通有一些误会。今天你们的火车又晚点了两个多小时,酒店以为你们不来了,所以就把房间放了出去。之前预定好的四间标间,现在就剩下一间了,只够两位老师入住。其他老师,我们只能安排大通铺了。大通铺是十个人一间房,你们剩下六位老师,估计还得跟别的学校拼一下大通铺。”
“这……”
钱德均面色骤变,正要张嘴,陆国文率先听不下去了,气恼道:“让我们住大通铺?还要跟别人拼房?你们开什么玩笑!有你们这么安排外地嘉宾的吗?”
“抱歉抱歉!”
小刘连连致歉:“实在对不起,各位老师,我也不知道旅店这边会突然把房间放出去。”
“小刘啊,这样安排我们的住宿,肯定是不行的。就一间标房,我们八个人,哪两个人去住都不合适。”
钱德均摇头道,“至于剩下六位老师去住大通铺,那更是不合适了!而且还要跟陌生人拼房间,先不说能不能睡得安稳,这安全都是个大问题啊!”
就在这个时候,边上原本坐在大堂里的一群人,开始到前台办理手续了。
小刘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钱德均:“钱教授,你看,这大堂里坐着的,都是其他大学来的交流团,他们来得早的,都两人一间分到房了。来得晚的,也有个别老师被安排到了大通铺。我看各位老师坐了这么久的火车,肯定是腰酸体乏的,明天早上一早又是开幕式,不如今晚就先早点休息?”
小刘表达得很婉转,但是态度也很明确,言下之意就是谁让你们火车晚点了?来晚了受点委屈怎么了?
不过纵是说得再委婉,听在让钱德均等诸位老师耳中,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钱德均耐着性子商量道:“小刘同志,你看你们这边能不能再协调协调?或者边上,还有没有其他旅馆帮我们另外安排一下?”
“边上的旅馆?”
小刘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道:“有是有,但是旅馆的档次比较高,所以住宿费比较贵,我们这次活动只安排住在翠江旅馆。”
“你说的比较贵,是有多贵?”韩春雷突然出声问道。
小刘回道:“附近的华新宾馆,是这一带最
好的旅馆了,不过只有双人间和单人间。双人间是二十五元一个晚上。”
“那单人间呢?”韩春雷又问。
小刘愣了:“单人间就更贵了呀,要三十五元一晚上呢!”
众教授们一听,都暗暗抽了口凉气。
三十五元一晚的单间,岂止是比较贵啊,是相当之贵啊!他们大部分人不算奖金的话,一个月工资也才七八十块,这三十五元一宿,岂不是一晚上就睡掉了半个月的工资。
小刘这话一出,钱德均和同行的教授们都不好说什么了,因为这个住宿生,确实是太贵了。
谁知韩春雷说道:“那就麻烦小刘同志,安排我们去华新宾馆吧。我们八个人,你安排8间单人房,至于住宿的费用,由我来支付。”
韩春雷这话一说,莫说小刘了,就连杭师院交流团的教授们都侧目惊诧。
尤其是陆国文教授,虽然他没有再反对韩春雷加入杭师院,但对于韩春雷跟他们一起参加南下交流团,心里还是有些微词的。
毕竟韩春雷的学历摆在那里,简直拉低了他们整个交流团的平均学历。
而现在,这个他一直鄙视的年轻人,居然自掏腰包,要为交流团的各位老师们安排一间最贵的单人间,就想让大家能好好休息一晚。
一间三十五元人民币,八间一个晚上就要两百八十元人民币……
他竟然半点不心疼。
突然,陆教授有点汗颜起来。
活了大半辈子了,做人的格局,竟然还不如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这时,钱德均连连摆手道:“春雷,这可使不得。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怎么能让你花这个钱?”
小刘也低声提醒韩春雷道:“这位老师,你们接下来的交流活动长达一周的时间,你如果不要我们安排的住宿,要自己另行安排的话,那接下来一周都要你们自己自行解决住宿问题了。一周七天八间单人房,这…你确定吗?”
“这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韩春雷笑道:“八间房一晚两百八,一周不就一千九百六元人民币吗?多大点事儿,你只管带路就行,钱,我会付的!”
这两千块人民币,都快抵上一个钱德均、陆国文这种级别的正教授一年的工资加奖金了。
陆国文走到钱德均身边,说道:“老钱,咱们可不能让韩春……韩老师花这个钱,咱们上山下乡那会儿, 又不是没住过大通铺?他们怎么安排,我们怎么住就行了!”
钱德均嗯了一声,道:“春雷,我知道你做几年生意攒了不少钞票,但再有钞票也禁不住你这么花,我们听校方安排就是了!”
韩春雷拍了拍小刘的肩膀,说道:“听我的,就去你说的华新宾馆,就要八个单间,今晚必须让我们的老师都睡好了。”
小刘再次问道:“你确定?”
韩春雷笑着拍了拍斜挎在身上的包包:“放心,有钱,不差钱!”
小刘眼睛还是尖的,看出韩春雷这斜挎包是最新款式的,而且是皮革制包,不是那种满大街卖的人造革包。
嗯,看着的确不差钱!
内陆地区的大学老师现在都这么富有了吗?
不是说我们广东才是先富起来的地区吗?
第206章 丽影再相见
最后,在韩春雷坚持下,杭师院交流团还是入住了隔壁的华新宾馆。
三十五元一间的单人房,韩春雷连开八间,简直有钱任性!
这波操作看得小刘目瞪口呆,暗暗心惊,这内地来的老师,也太壕了吧?
杭师院的老师们一向节俭惯了,何曾看过如此花钱不眨眼的场面?
钱德均连说回杭州之后,一定向学校申请报销,不能让韩春雷出这个钞票。
不过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摇头笑了笑,三十五元一间的高档房,就是学校领导出差都没这个待遇报销,何况他们这些老师?
而且,这高档房一开就是八间,而且要连住七天……
申请报销?怎么可能!
好在韩春雷根本就不在意这个。
杭师院交流团里,除了韩春雷外,还有一位老师的年纪较轻,比韩春雷大了五六岁而已,叫徐展飞。
徐老师比起钱德均、陆国文这些老教授,在路上跟韩春雷的共同话题会更多些。
他是第一个接过房间钥匙牌的,然后笑道:“哈哈,知道春雷你比万元户还万元户,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火车,人都快散架了,我先上楼休息了。”
韩春雷对钱德均他们说道:“各位教授,我们也上去吧,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一觉,明天才能精神饱满的去参加他们的交流活动。”
钱德均点点头,对其他人笑道:“各位,既然韩老师都已经把房间开好了,我们也就不矫情了,来,一人一把钥匙一间房,咱们今晚也奢侈一把。看看躺在抵咱们半个月工资的大床上,是怎么一种体验?机会难得啊!”
有了他这位交流团的团长发话,大家也就不再客气,纷纷跟韩春雷道谢,在前台领了钥匙。
讲真,让他们自己花三十五块钱,开上一间房睡觉,那是绝对舍不得的。
陆国文教授领到钥匙,路过韩春雷身边时,轻声低语说了一句:“小韩……韩老师,破费了啊。”
韩春雷闻言,嘴角噙笑:“别客气,陆教授!”
钱德均见交流团里如今一团和气,也是颇为高兴。
一行人在服务员的引领下,上了电梯。
高档宾馆贵有贵的理由,比如这宾馆电梯,华新宾馆有,而翠江旅馆就只能走楼梯。
……
……
第二天上午,还是小刘负责来华新宾馆接他们,前往中山大学。
到了中山大学,才知道校方把欢迎会跟开幕式放一起安排在一起办了。
当然,并不是单独对杭师院交流团的欢迎会,而是对此次参加活动所有学校交流团的欢迎会。
欢迎会安排在中山大学的教工食堂。
整个食堂被布置成了一个小型宴会厅的模样。
韩春雷他们在小刘的引领下,坐到了主办方提前分好院校桌签的座位上。
桌签上写着:杭师院交流团。
他们一行八个人,刚好够一桌。
韩春雷他们刚坐下,就有人过来找钱德均寒暄了。
这人跟钱德均岁数相仿,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
钱德均跟对方寒暄了十来分之后,才跟同伴们介绍了对方的身份:“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师兄,中山大学经济管理系的郭书强,郭教授。”
“老郭,这是陆国文教授。”
“这是高鹏教授。”
“这是徐慧玲教授。”
“这是徐展飞老师。”
“这是……”
“这是韩春雷老师,我们杭师院最年轻的客座讲师。”
“郭教授您好。”
众人在钱德均的介绍下,纷纷跟这位东道主握手认识。
当郭教授走到韩春雷跟前握手认识时,忍不住大量一番,称赞道:“小韩老师这年纪,莫说是你们杭师院了,便是在全国各个高校里,也找不出这么年轻的客座讲师来啊。”
韩春雷笑了笑,郭教授这话,他也不知怎么接了。因为如果从年纪上来讲,自己这个客座讲师,的确是年轻的不像话了。毕竟资历最浅的大学客座讲师,最低也得是二十四五,二十六七岁了。
但自己这个客座讲师,连大学都没读过,能不年轻吗?
还是钱德均把话接了过去,笑道:“师兄,你可别看春雷年轻,但他的经历可一点都不年轻。他是改革开放第一批南下的实践者,他见证了深圳特区的成立,他带领他们柴家坞大队的社员们,走出温饱共同致富,将他们的社队企业牢牢扎根在了深圳特区。他在我们那边,名气可是大的很哟,学生们都爱听他讲课,他的选修课,绝对是场场爆满。”
“哦?”郭书强听完钱德均的介绍,忍不住对韩春雷高看了一眼,毕竟在他这种级别的大学教授眼中,而且还是中山大学这种高等大学,就算是再人才了得,他也司空见惯了。
什么智力超群的学霸,什么英语法语日语德语兼修的语言天才,什么诗歌散文兼得的文学天才……
他都习以为常了。
但是像钱德均说的这种情况,他还是生平仅见啊。
关键是眼前这年轻人,胜在年轻啊,是真的年轻,看样子,也才刚刚二十出头的样子吧?
随即,他再次跟韩春雷握手道:“江浙之地,历来人杰地灵,是出人才的地方!
小韩老师这次来参加我们交流会,那算是来对地方了。回头我们也多多亲近,多多交流。”
说完,郭书强特意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塞到韩春雷的手中。
郭书强跟众人聊完之后,又奔赴下一桌交流团了。
因为这次中山大学的交流活动,他出面邀请的高校交流团,不单只有一个杭师院交流团,还有其他高校交流团,作为东道主,他都得照顾好。
等他一走,钱德均笑着对众人说道:“刚才,我跟郭教授反应了我们昨晚住宿的问题了,他跟我道了歉,说是他们这次安排不周到。小韩啊,从今天晚上开始,到活动结束,华新宾馆的房间费用,会由校方来结算的,你就不要再破费了。”
韩春雷一怔。
徐展飞问道:“啥意思?”
钱德均道:“就是郭教授听完我的反应之后,觉得过意不去,他一会儿就跟校方沟通好,接下来几天都把我们安排住在华新宾馆,一切费用则由校方来承担。”
徐展飞乐道:“那我们岂不是因祸得福,不用去翠江旅馆跟他们挤了?”
钱德均点点头:“是的。”
陆国文有些怀疑道:“老钱,中山大学的教授,能拿这么大的主意?”
钱德均略有几分骄傲地说道:“这是师兄可不是普通教授,这次各地高校赴中山大学交流,是他提请发起的。据他刚才跟我说,这次活动结束后,他就要升任中山大学经管系的系主任一职了。”
“原来如此。”陆国文微微颔首。
钱德均拍了拍韩春雷的肩膀,说道:“小韩,还是要谢谢你的慷慨啊,不然我们昨晚就尴尬了!”
“对对对,还是要感谢韩老师的。”众教授们纷纷道谢。
“各位老师昨天已经谢过了,咱们都是自己人,不这么外道了。”韩春雷笑着摆了摆手。
说完,他下意识地转了下头,看到郭书强教授招待寒暄的那一桌交流团的旁边,站着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年轻靓丽的女生。
她穿着白衬衫,棕色毛线马甲,下面高腰牛仔裤,还扎着一头高马尾。
女孩儿早早就发现了韩春雷。
当她看到韩春雷看向自己时,俏皮地冲他眨了两下眼睛。
一瞬间,韩春雷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火星撞地球搬交碰在一起。
林曼丽!
终于见到你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1979年,你家的片川儿面馆。
那本《代数1》你还留着吗?
我在扉页上给你写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吗?
第207章 扉页这句话
不过没等他站起来走过去跟林曼丽打招呼,台上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欢迎会正式宣布开始。
中山大学的几位领导上台致完辞之后,接着是此次参加活动的交流团代表上台致辞。
这位代表并非别人,正是韩春雷他们杭师院交流团的钱德均教授。
显然,钱德均能代表十几个高校交流团上台致辞,肯定是郭书强教授的安排。
这种露脸的机会,郭书强不便宜自己师弟,便宜谁?
作为同一个交流团的韩春雷、徐展飞他们,自然也是与有荣焉。
等钱德均代表同行们发完言之后,才是上午活动的重头戏——圆桌论坛。
一共有五名外地高校的教授,加两名中山大学的本土教授,一起上台讨论。
郭书强教授客串这个圆桌论坛的主持人。
韩春雷对这个交流活动其实兴趣不大,听台上这些教授们唇枪舌战,他更觉得索然无味。
他抬眼去寻找林曼丽的身影。
不一会儿,他就发现可林曼丽正拎着暖壶,穿梭在会场之中,挨桌挨桌地给嘉宾们续着热水。
看来这次中山大学的交流会动,她报了志愿者参加会务组。
韩春雷的异样,很快就被同桌的徐展飞老师发现了。
“春雷,你老盯着那个女生看,怎么?喜欢上人家了啊?”徐老师悄咪咪地问道。
“瞎说什么呀?”
韩春雷冲徐展飞翻了个白眼,解释道,“我们认识,她们家也是杭州的。”
徐展飞哦了一声,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么说青梅竹马喽?”
其他几名教授纷纷点头,一副了解的神色。
韩春雷哭笑不得:“你这哪儿跟哪儿啊?”
钱德均问道:“这姑娘大几了?”
“应该大四了吧?”
韩春雷记得79年那会儿,第一次遇到林曼丽时,她正是高三,准备高考。第二年,考上了中山大学。算算时间,今年应该是大四了。
“那马上就要毕业了。”
钱德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小韩你可要抓点紧了。”
韩春雷:“……”
……
……
上午活动结束,校方安排了午饭。
下午的活动,主要是参观中山大学的校区和校史。
中山大学,韩春雷也不是第一次来。所以,他中午就没跟大部队走,自己一个人在中山大学的校园里转悠。
操场上、篮球场上,处处都是青春活跃的身影。
正走着——
“喂!”
有人从身后,轻轻拍了一下韩春雷的肩膀。
“啊?”他一扭头,居然是林曼丽。
“没想到啊,几年没见,你居然混成了杭师院的老师!”
林曼丽双手放在背后握着,一笑起来,眼睛就如弯弯的月牙儿一般。
真好看。
韩春雷暗赞一声。
不过他听她这
话,不对味儿啊,问道:“什么叫混成杭师院的老师啊?”
林曼丽说道:“我记得你在深圳做生意的呀,春雷茶业……对不对?我上次还给你店里打过电话呢。怎么一转眼,又变成师院老师了。”
“呃,这个事说来就话长了……”
韩春雷把自己回杭州后,接受杭师院的邀请担任客座讲师之事,逐一跟她讲了起来。
林曼丽听得连连惊叹,这也太传奇了吧?一个连大学都没读过的人,竟然被大学邀请担任客座讲师。
“好了,讲完了我的,该轮到你了。”
韩春雷笑道:“你今年要毕业了吧?”
“对呀,6月份就毕业了。”
林曼丽与韩春雷肩并着肩,在校区的林荫小道里往前走着。
韩春雷又问:“毕业后准备回咱们杭州吗?”
林曼丽摇摇头:“我打算留校。”
“留校?”韩春雷颇有些意外。
他以为林曼丽大学毕业后就算不回杭州,也会去香港找她姑姑。
他记得当初她特别向往香港,向往那边的生活和时尚。
没想到她竟然打算留校。
林曼丽说道:“我的导师郭书强教授。正在筹建一个港澳研究所,他希望我可以留下来任助教。”
韩春雷知道她口中的郭书强教授,正是钱德均教授的师兄,中山大学经管系下一任系主任。
韩春雷笑了笑:“港澳研究所?郭教授很厉害啊,当然,你也很厉害,我还以为你大学毕业了,会去香港投奔你姑姑呢。”
“以前的确超级想去,后来选择中山大学,也是因为这边离我姑近,不过这几年书念下来后,突然对那边就不怎么向往了。”
林曼丽说罢,微微一耸肩,“再说了,我妈不喜欢我姑,要是我敢去香港投奔我姑,她能跟我断绝母女关系。为了我们家的和谐稳定,我也不能去那边找我姑啊。”
“哈哈。”
韩春雷也被林曼丽俏皮可爱的一脸无奈给逗乐了。
林曼丽妈妈不喜欢小姑子这事,他当日在片儿川面馆就领教了。
“我们经管系一共就两个名额,郭教授说,留下来任助教,以后报考本系的研究生,也会相对容易些。”林曼丽继续道。
“看来郭教授很看好你呀”
韩春雷点了点头,道:“不过我觉得你的这个选择,挺有意义的。”
一时间两人没有再聊,肩并肩地同行在绿荫路上。
路上,林曼丽贪玩地踢着一块小石子,有时候踢到韩春雷的脚下,韩春雷就顺脚帮她再踢回去。
两人就这么无聊地相互踢着一颗小石子,踢了一路,踢到了林曼丽的宿舍下。
“啊?居然变成让你送我回宿舍了。”林曼丽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韩春雷摊摊手:“挺好的,算是帮我达成一个成就。”
林曼丽好奇问道:“什么成就?”
韩春雷道:“在大学里,送女生回宿舍的成就啊。这不是大学恋爱的标配吗?”
唰的一下。
林曼丽的脸颊飞起一抹红霞,嘟囔一声:“真不害臊!
我回宿舍了。”
随即转身,落荒逃进了女生宿舍的铁门。
韩春雷见状,忍不住哈哈一笑,也有她慌兮兮的时候。
他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林曼丽又从里面跑了出来。
她问道:“还记得你在我《代数1》的扉页上写的那句话吗?”
韩春雷嗯了一声,道:“当然记得呀!我当时写了,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是的!”
林曼丽微微一笑道:“你知道吗?当初就是你这句话,更加坚定了我考进大学,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决心!”
韩春雷:“事实证明,你也做到了!你看你现在,享受了四年多姿多彩的大学时光,接下来还要留校任助教,继续攻读读研究生,还有你说的港澳研究所……你正一步步追求着你自己向往的诗和远方的田野,不是吗?”
“对的,这几年,我真的过得特别充实和有意义,也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林曼丽突然动容地说道:“韩春雷,谢谢你!”
“谢啥……”
韩春雷被她突然这么一煽情,反倒有些吱吱呜呜起来:“助人为快乐之本嘛!”
“不过你写得那几个字,是真的好丑!害我认了半天才认出来。”
说完,林曼丽潇洒转身,消失在了女生宿舍的门口。
韩春雷:“……”
……
……
他们交流团的晚饭,还是在学校的教职工食堂吃的。
吃完晚饭,在回华新宾馆的路上,韩春雷趁机跟钱德均提起了港澳研究所的事。
钱德均一怔,随后恍然笑道:“春雷,你这消息很灵通啊,你说的这个港澳研究所,的确是我师兄郭教授发起筹建的。”
一旁的徐展飞听罢,也饶有兴趣地凑了过来,问道:“港澳研究所,一听这名字,莫不是专门研究香港和澳门问题的机构?”
陆国文和其他教授闻言,也纷纷把目光落在了钱德均身上,显然都想听他科普一番。
钱德均见状,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众所周知啊,深圳、珠海毗邻港澳地区,要研究经济特区的发展,就离不开研究港澳地区的情况。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据说是为了将来港澳地区的回归,提前做准备。你们看报纸听广播,总该知道从去年9月开始,中央就跟英国在谈香港回归的问题了。但是呢,我们内地这边关于港澳的资料,实在是太匮乏了。同样,港澳那边对我们的了解,也是知之甚少。所以,中山大学就想筹建这个一个机构,从推动内地和港澳的学术交流开始……”
“原来如此。”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研究所里面,还蕴藏着如此深远的意义啊。”
“这个港澳研究所的思路,值得我们学习啊!”
众教授们纷纷感慨万千。
作者的话:
文中提到的中山大学港澳研究所,成立于1983年,是全国第一个高校港澳研究机构,1991年,在港澳研究所基础上建立中山大学港澳研究中心,被国家教委确认为港澳问题研究布点机构;现在已经发展成为教育部文科重点研究基地——中山大学港澳珠江三角洲研究中心。
第208章 深圳特区行
中山大学为期七天的交流活动,圆满拉下帷幕。
林曼丽跟韩春雷要了他在杭师院的通信地址,说以后要给韩春雷经常写信。
同时,她也要求韩春雷收到信后,必须要给她回信。不然的话,她挥了挥小拳头,回杭州跟他算账。
韩春雷一听,通信……老土不老土啊?打电话多方便,写个锤子的信。
好在他还没到钢铁直男那地步,打电话毕竟成本高,而且这年头流行笔友,就跟几十年后的网友似的。
随即答应了她,保证每信必回。
随着交流会的结束,各地高校的交流团都收获满满地踏上了返程。
不过杭师院交流团并没有立刻订票回程。
经过钱德均和陆国文等教授的商议,他们决定下一站前往深圳,在深圳特区考察学习两天,再从深圳坐火车回杭州。
毕竟来广东交流学习,不去一趟深圳特区,那也太可惜了。
再者,有韩春雷这个深圳半个东道主同行,就更应该去一趟了。
当天中午,他们就集体订票坐火车去了深圳。
出发之前,韩春雷又分别给黄爱武和张喜禄打了通电话,做了些安排。
到了傍晚,他们一行人抵达深圳。
黄爱武早早就带着高小英和姚娜来接站。
为了交流团这两天在深圳的出行方便,他还找雄哥帮忙介绍,在湖贝村租了辆小巴。
当钱德均他们出来火车站,看到接站的这阵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韩春雷说道:“春雷,咱们就是过来转转,又不是领导出巡,你这又是车又是人的,排场搞得有点大啊?”
韩春雷哈哈一笑,道:“钱教授,这算什么排场?接个站而已,爱武、娜娜和小英是我们春雷茶业驻深办事处的同事,至于这小巴,也花不了几个钱,而且有辆小巴在,这两天大家去哪里参观都方便。”
徐展飞在旁笑道:“钱教授,咱们既然来深圳了,那就都听春雷的吧。”
“对,客随主便,我好歹是半个东道主不是?”
韩春雷冲黄爱武他们招了招手,领着钱德均一行人走了过去:“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是黄爱我,我们春雷茶业驻深办事处的主任,她是高小英,我们驻深办事处的文职人员,她是姚娜,她就厉害了,我们销售铁军的主管,号称千杯不醉……”
韩春雷一番介绍过后,众人纷纷上了小巴。
在小巴上,性格热情人长得又靓的姚娜,客串了一把导游,为大家介绍着这一路上深圳特区翻天覆地的样貌和特色。
如今的深圳,早已是旧貌变新颜,宽阔的马路,林立的高楼,新建的大厦,沿街各式各样的商业氛围,看得一行人教授们纷纷称赞。
“没想到啊,短短几年间,南部地区竟能生生造出这么大的一座城市来啊。”陆国文教授感慨万千道。
“对啊,以前在报纸上看过深圳,就是个渔村啊,如今着变化,真是大到不敢相信啊。我看再过二十年,这里肯定又会变成跟上海一样的大都会。”徐慧玲教授说得。
“你们瞧瞧马路上跑着的小汽车,一部接一部的,我看不都公家的小汽车吧?”徐展飞指了指车窗外。
钱德均点头道:“几年前,我就听春雷讲过,不远的将来,中国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拥有着自己的小汽车。我看这话已经在深圳特区实现了啊!”
小巴士在宽阔的马路上奔驰着,姚娜继续为大家介绍着沿路的城市风景。
韩春雷坐在小巴第一排,他对副驾驶位的黄爱武问道:“今天的晚饭和住宿是怎么安排的?”
黄爱武转头回道:“我在竹园宾馆订了房间,在宾馆二楼中餐厅,也订了包间。喜禄哥这会儿,应该已经到竹园宾馆的包间了。”
韩春雷点点头:“竹园宾馆是个不错的选择。”
黄爱武笑道:“春雷茶业跟竹园宾馆一直有合作,所以在他们那边住宿和用餐,都会给我们协议价。”
“行啊,越来越老练了。”韩春雷赞道。
……
到了竹园宾馆,姚娜和高小英领着交流团的老师们去前台登记办入住。
办完入住之后,韩春雷让大家先回房间放行李,简单洗把脸精神精神,半小时后大家在二楼中餐厅的六号包间一起用餐。
随即,他领着黄爱武、姚娜他们三人去了二楼中餐厅的包间。
果然,张喜禄已经早早到了,在包间里抽着烟,喝着茶。
又是三个多月没见了,韩春雷发现这家伙最近发福了,胖了不少。
“欢迎再回深圳啊,我的兄弟!”
张喜禄上前狠狠抱了一下韩春雷。
韩春雷发现,张喜禄这穿衣品味大涨,难道是搞服装生意的缘故。
他特意看了他衣服裤子的牌子,啧……外国货,皮尔卡丹啊。
韩春雷在中英街听人科普过,这牌子是第一个进驻到中国的奢侈品牌。当然,在几十年后,这个曾经中国知名度最高的奢侈品牌,早就被lv、爱马仕、gucci这些奢侈品牌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但是在如今这当下,皮尔
卡丹,那绝对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
好家伙,从头到脚都是皮尔卡丹,这是鸟枪换大炮啊。
张喜禄见韩春雷认出了自己衣服的牌子,拍了拍logo,得意道:“怎么样?你就说潮不潮吧?”
韩春雷:“潮的很!”
张喜禄:“回头走的时候,哥们帮你搞两身带回去穿。”
韩春雷摇摇头,婉拒道:“皮尔卡丹不便宜,我在老家就算穿上了,别人也认不出来,别破费了。”
张喜禄道:“那有啥破费的?这种衣服裤子,哥们有的是路子!”
“回头再说。”
韩春雷看了下说时间,教授们下来还有二十来分钟,便让黄爱武带着姚娜他们出去点菜,先把菜点了让后厨开始备菜吧。毕竟这坐了一下午的火车,大家都饥肠辘辘了。
黄爱武他们出了包间,韩春雷才问张喜禄道:“上次让你把歌舞厅股份卖掉,这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你不提这个还好,你一提起来我就肉疼啊。”
张喜禄给韩春雷倒了杯茶,然后一脸懊悔地说道:“我就不该听你的,把这股份卖掉,你知道这两个月,天乐歌舞厅生意有多少吗?我听阿强说,场场爆满,每天的流水都是以前的两倍。”
韩春雷一听他把歌舞厅的股份卖了,心里就暗暗松了口气。
顿时心情也愉悦了不少,开玩笑道:“你看,股份在你手里的时候,歌舞厅的生意一般般,但股份一转手,生意就火得一塌糊涂。这说明啥?说明你命中注定发不了歌舞厅的财!”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受了些。”
张喜禄顿了顿,笑眯眯道:“虽然发不了天乐歌舞厅的财,不过我跟豪哥搞得这服装生意,却是好得不行。”
“这不就很好吗?服装生意才是正财嘛,歌舞厅那是偏门财,不捞也罢!”韩春雷说道。
“春雷,我跟你说,豪哥是真牛,他搞了一条来货的路子……”
正当张喜禄滔滔不绝时,突然,有服务员领着钱德均推门而入。
韩春雷抬抬手,示意张喜禄先不说了,然后站起来,对钱德均问道:“钱教授怎么不在房间休息会儿?”
钱德均笑着摇头道:“我也不累,就索性先下来了,这位是……”
说着,他看向穿着一身时尚衣裤的张喜禄。
韩春雷说道:“哦哦,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好朋友,叫张喜禄。也是咱们杭州老乡,我俩都是一个公社的,当年就是喜禄陪着我一起南下深圳的……”
第209章 皮尔卡丹事
第二天上午,韩春雷让黄爱武去办了几张中英街的通行证。
吃过午饭后,他让姚娜再客串一把导游,带着钱德均和陆国文他们去逛逛中英街,感受一下不同的历史景观和文化风情。
难得来一趟深圳特区,大家都惦记着到中英街采购点好东西带回去,教授们也不例外。
安排完交流团的教授们之后,韩春雷叫上一辆计程车,直接回了湖贝村。
他一推开雄哥家的院门,发现猪肉灿也在。
韩春雷乐道:“你小子怎么在这儿?”
“靠!”
猪肉灿被突然冒出来的韩春雷吓了一跳:“这话该我问你吧?你不是在杭州吗?”
“咦?春雷。”
这时,雄哥拿着一串钥匙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脸诧异地看向韩春雷,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昨天傍晚回的,从广州过来。”
韩春雷把这次到中山大学参加交流会的事情简单讲了讲,然后笑着说道:“这不马不停蹄就赶过来跟你报道了吗?”
“算你醒目。”雄哥哈哈一笑,道,“要是让我知道你回深圳不跟我说,多年朋友就白处了。”
“雄哥,钥匙。”猪肉灿指了指阿雄手里的那串钥匙。
阿雄哦了一声,把钥匙递给了他:“从今天开始,我的计程车就正式交给你了啊,阿灿,你可要好好开,稳着点开。”
“放心啦,我一定像待我老婆丹萍一样对待它,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猪肉灿把钥匙往裤子兜里一揣,跟韩春雷挥挥手,道:“春雷,我先出工了,等我晚上收工,到我姐那里喝酒。”
很快,猪肉灿在外面启动了车子,还滴滴……摁了两声喇叭。
韩春雷看得有些糊涂,问道:“雄哥,这什么情况?”
阿雄说道:“今后,我那辆计程车就租给他开了。”
韩春雷问道:“他不杀猪了?”
阿雄摇摇头:“呵呵,这有一顿没一顿的,再杀下去,我估计丹萍都要跑了。”
随即,雄哥讲起了这里头的事。原来去年开始,阿灿杀猪匠的活儿就不太好干了,今天有一
单,明天没一单的,好在他老婆丹萍去红姐的快餐店里干活,家里能有份稳定的工资收入。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丹萍总拿这事吵架。
后来还是红姐主意大,咬咬牙替他出了学车的钞票。她打算让阿灿考个驾照,以后跟着阿雄开出租车。
这开出租赚不赚钱,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阿灿也算脑子灵光,半年就把驾照拿出来了。
不过这年头开出租,要么是自己买的车,要么是跟汽车公司租。
阿灿这种经济条件,买车是不现实的,只能是租车。但汽车公司看他才新拿的驾照,而且还是外地人,所以不肯把车租给他,就算有本地人做担保都不行。
现在特区的计程车行业是车少,司机多,所以汽车公司都优先照顾本地司机,外地司机只能排着队都在等。
因此,阿灿考了驾照后又在家里闲了两个多月,急得他老婆丹萍隔三差五总吵架,红姐也跟着着急上火。
直到前几天,阿雄决定把自己的计程车租给阿灿开,才算让阿灿他们家归于安宁。
现在特区正在高速发展,交通出行是个大刚需,计程车的生意特别好,所以阿灿只要肯吃苦,勤出工,那他开出租绝对是挣钞票的。
用他老婆丹萍的话讲,阿灿安安心心开三年出租车,他们就可以回老家盖新房了。
……
听雄哥讲完,韩春雷点点头道:“你这算是帮了阿灿大忙了,不然天天吵下去,媳妇早晚要跑。不过你把车租给了他,你自己开什么?”
雄哥摇摇头:“我没打算继续开的士啊。”
韩春雷:“就指着阿灿那点车租过日子?”
“当然不是!”
雄哥说道:“我老豆的来料加工厂现在生意好到爆,上个月厂里又扩招了二十个工人,连我老妈都去厂里帮忙了。我这个当儿子的,总不能天天在家吃闲饭吧?”
原来如此。
韩春雷也没想到罗大鸿来料加工的规模,竟然扩展得如此迅速。
他笑道:“原来是要回家继承父业,当工厂小开啊,那我就放心了。”
“小开个鬼啊,我老豆那个人,事业心比年轻人还重。
雄哥一脸无奈地吐槽道:“要想让他把工厂交给我,呵呵,我估计再等个十年二十年吧。我过去工厂,也是免费帮他打工的。”
韩春雷哈哈一笑,道:“放心吧,老罗再怎么能干,以后都是你的!”
随后,他在阿雄家喝茶闲扯,足足呆了一下午。
看了看时间,快到晚饭点了。
今天的晚饭,姚娜会在中英街的餐馆安排钱德均和陆国文他们。
韩春雷见雄哥晚饭也没着落,索性约着他一起去了广源茶楼解决。
到了茶楼,李家俊见到韩春雷,免不了一番热情。
巧的是,张喜禄带着几个跟他进货拿服装的客户,也在李家俊这儿饮茶。
韩春雷没有过去打扰他,跟雄哥找了个安静的茶座,点了一壶普洱和几份小食。
茶座上。
阿雄看了眼正跟客户谈笑风生的张喜禄,说道:“最近听阿强说,喜禄跟阿豪的服装生意赚到爆!”
“有那么好赚吗?”
韩春雷提阿雄倒了杯普洱,说道:“虽说现在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对吃穿住行也有了更高的要求,但我听他说,他现在跟阿豪在做皮尔卡丹这种奢侈品,这可不是普通老百姓消费得起的。”
阿雄拿茶杯的手停了一下,不解地问道:“什么奢侈品?”
韩春雷说道:“他身上穿得皮尔卡丹啊。”
阿雄点点头:“是皮尔卡丹没错!”
韩春雷又道:“他现在跟阿豪,不是在做皮尔卡丹衣服裤子的供货商吗?”
阿雄皱了皱眉头:“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雄哥,你这话什么意思?”韩春雷一脸莫名其妙。
阿雄轻轻放下茶杯,低声说了句:“要是真的皮尔卡丹,你觉得就凭他跟阿豪,能搞到出厂的第一手货源?你也说了,这是奢侈品,不是普通的衣服裤子,哪有那么多老百姓穿得起啊?”
韩春雷心里咯噔一下。
高仿?
山寨?
听雄哥这意思,张喜禄这家伙,跟阿豪最近一直在倒腾假货?
第210章 这回我做主
张喜禄这个混蛋啊!
韩春雷真是抽他的心都有了。
之前让他把天乐歌舞厅的股份转让掉,就是担心他今年会赶上严打这一波。
韩春雷昨天还在庆幸他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夸他干了正行主业呢。
这下倒好,扔了烫手的山芋,却捡回来一个定时炸弹。
居然搞山寨弄假货,弄得还是国际大牌子。
毕竟皮尔卡丹是中国实行改革开放之后,第一个进入国内的奢侈品牌。真被查获,往大了讲,这涉及到国家改革开放的形象,这是给百废待兴的中国在抹黑!
一旦上升到这个层面,这量刑还能轻了?
作死的家伙,这比天乐歌舞厅这事后果还要严重。
兹事体大,韩春雷不得不引起重视。
等他抬头再去找张喜禄的身影时,他已经在前台结账,带着几个客户下楼去了。
……
到了晚上,韩春雷回了趟竹园宾馆,跟钱德均、陆国文他们确定了明天上午去火车站的时间之后,就直奔张喜禄家。
至于阿灿约的晚上聚一聚喝顿酒,只能放一放,推到下次了。
不过到了张喜禄家,他扑了个空,只有阿兰在家。
他一问阿兰,才知道天黑的时候,张喜禄就被豪哥叫走了。
他问喜禄去哪了,阿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不过她说,最近几个月以来,每隔个五六天的样子,张喜禄晚上就会跟豪哥出去一趟,直到第二天天亮了才回家。一回家倒头就睡。
韩春雷暗猜,估计跟假皮尔卡丹的货源有关。
照这意思,今晚他是蹲不到张喜禄了。
回到竹园宾馆,他心事重重。
想联系张喜禄,又联系不到,这时候有个手机多好啊,不对,应该叫大哥大。
再不济有个寻呼机也行啊。
说到寻呼机,他依稀记得在一篇《移动通信30周年回顾》的文章上看过,也就在这一两年,国内寻呼业就要开始了吧?腰垮bb机,小业务人的标配啊。不过汉显bb机,那就还要再等等喽。
想着想着,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心里记着事儿,天蒙蒙亮就醒了。
二话不说,穿上衣服就去张喜禄家的巷子口蹲点了。
蹲到了六点多,就看见张喜禄手里抓着个油饼,哈欠连天地往家走。
韩春雷大喊一声:“我草,你可算回来了。”
“我去,你大早上的,在我家巷子口干嘛呢?”张喜禄被惊得手里半块油饼都掉在了地上。
韩春雷:“蹲你啊。”
“蹲我干嘛?说的好像公安来抓小偷似的。”张喜禄一脸惋惜地踢了踢地上的油饼,不能吃了。
韩春雷气笑道:“抓小偷?真要公安来抓你,那事就大了!”
喜禄被韩春雷说得一脸莫名其妙:“啥意思?大清早神神叨叨的。”
韩春雷:“别在这掰扯了,找个能坐着说话的地方。”
“去我家吧,”张喜禄说完,又摇了摇头,“这会儿阿兰还在睡呢,去村口的茶寮吧,请你喝早茶。”
茶寮和茶楼都是吃早茶的地方。不过茶寮是村民在居民房外临时搭建起来的,比较简单。
到了茶寮,张喜禄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然后自己去沏了壶茶,拿了几笼点心。
茶寮和茶楼最大的区别就是,茶寮没有服务员,沏茶还是拿吃的,都要自己动手。
张喜禄给韩春雷倒了杯茶后,推了一碟萝卜糕到他跟前,说道:“来吧,边饮茶边讲事。”
韩春雷喝了口茶后,开门见山问道:“你最近卖假货?”
“嘘!”
张喜禄面色骤变,压低着声音急道:“我的哥,你小点声儿啊,这里人多嘴杂的。万一被人举报怎么办?”
茶寮里人声鼎沸的,其实倒不也用担心被别人听到。
韩春雷知道,张喜禄自己心虚而已。
他呵呵一笑:“你也知道怕了?”
“当然怕,谁不怕?就连豪哥也怕!”
张喜禄说道:“但是这玩意它来钱实在太快了,你知道不?我一个月挣得钞票,够我在舞厅分上一年的红,春雷你说,这种生意我能不干吗?”
韩春雷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事一旦被查获,够你跟阿豪进去喝一壶的了。”
张喜禄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就像豪哥说的,我俩这买卖就是刀口舔血,一头生一头死。为了保险起见,我俩连阿强都没带,因为他嘴巴不够严。”
“喜禄,见好就收,收手吧。”韩春雷提醒道。
张喜禄摇摇头:“我跟豪哥商量过了,这事再干半年,半年后,爱谁谁。”
韩春雷皱眉微怒:“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该为阿兰和你家张爱宝考虑考虑啊?”
“正因为她们娘俩,我才想好好博这一把!”
张喜禄说道:“再干半年,那我这趟深圳也算没白来了。完事之后,我就带上阿兰一起回长河公社,跟我家爱宝团聚,我们家也要盖个新房,也要请越剧班唱上几天大戏,我也要过一回万元户老爷的瘾!”
韩春雷:“我看你是昏了头的!”
张喜禄笑道:“春雷,以前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去年你让我把生意好好的歌舞厅股份转让了,我也二话没说就转让了,这次我不能听你的了。”
韩春雷气道:“我是为你好啊,喜禄!”
“我当然知道你对我好,不然当初你就不带我南下深圳了。”
张喜禄又拎起茶壶给韩春雷的空杯里续了茶,然后说道:“但你让我自己做回主,成不?”
韩春雷闻言,沉默。
张喜禄说道:“你放心吧,这个服装路子是豪哥找的,完全信得过,不然也不会干了
这么长时间啥事没有。而且我和豪哥只搞批发,不搞零售,我们有下线专门帮我们销货。真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跟豪哥也能撇得快。”
韩春雷知道他这回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回头了。
他沉默一会儿后,郑重地说道:“喜禄,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即收手。一定不要贪心,不要贪心,不要贪心,你现在跟阿兰也存了有个几千块了吧?有这些钞票,就算回到咱们老家公社,也是一等一的人家了!”
“好,我一定记住你的话!”
张喜禄说道:“几千块存款可不是我的目标,我说了,我也要回老家当一回万元户!”
喝了一会儿早茶,张喜禄又开始哈欠连连。
韩春雷知道,这家伙昨晚跟阿豪通宵搞货,一宿肯定没睡,困劲上来了。
他起身结了账,让他快些回家睡觉,自己也在村口拦了辆小巴,回竹园宾馆去去了。
约莫上午九点钟左右,交流团一行人收拾好行李,在宾馆大堂集合,准备出发前往火车站。
韩春雷和他们订了11:20分回杭州的火车。
韩春雷看着钱德均一行人,大包小包地拎着,显然昨天在中英街收获颇丰啊。
等退完房,黄爱武安排着小巴停在了宾馆门口。
众人上车之后,发现每个人的座椅上都有两三个礼盒装的伴手礼。
钱德均看向韩春雷,问道:“春雷,这是……”
韩春雷也不知道这个伴手礼的安排,看向黄爱武。
黄爱武笑道:“这些都是给各位老师带回去给家人的。”
钱德均等人纷纷婉拒道:“这怎么行?不合适的,不合适的。”
就连一向不客气的徐展飞,都摇头说道:“这次过来,你们又安排吃又安排住的,还带我们逛了中英街,可不能再拿你们的礼物了。”
黄爱武说道:“各位老师和我们老板都是一个学校的同事,那就是自己人,自己人就不外道。”
韩春雷笑道:“纠正一下,前老板。”
黄爱武嘿嘿一笑:“前老板那也是老板。”
说完,他对众人继续说道:“这就是一些土特产,不值几个钱,礼轻情意重。欢迎各位老师下次再来深圳特区玩。”
交流团的老师们被黄爱武这番热情搞得,真是有些不知所措。
韩春雷知道,黄爱武搞这一出,说到底,无非就是想在杭师院的教授和老师面前,给自己长长脸面!
从这次交流团的接待到送行,整个过程,黄爱武的表现,韩春雷都看在眼里。
他真的成长了很多,也更知道怎么去做事了。
随即,他点点头,对众人说道:“各位,爱武说的对,礼轻情意重,都送到车上来了,咱们不能驳回的,不然下次再来特区,人家可不欢迎咱们了。”
“哈哈哈……”
小巴内,笑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