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零售的门道
隔日,韩春雷跑了一趟常盛那里,让他帮忙给木恩老爹拍一封电报。
电报内容就是,近期送一批普洱过来,暂定500个茶饼、两百斤散茶。
木恩老爹长期住在山里。他们村寨别说通电话了,上次常盛过去连电都没通呢。
所以最快最便捷的联系方式,只有给他们村寨附近的邮局拍电报了。
常盛虽然搞不懂韩春雷怎么突然又想卖普洱茶了,但不管怎样,对木恩老爹他们村寨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随即,他给木恩老爹第一时间拍了电报。
约莫过了半个月后。
赶在了元旦前,木恩老爹带着村寨里的几个山民,把茶叶送到。
这批普洱,韩春雷让罗大鸿他们试过,和上次那饼普洱的品质不相上下。
韩春雷又多留木恩老爹盘桓了两日,向他了解了一下村寨里的产能。
一经了解,他们村两百年以上的古茶树约莫有个二三十棵;一百年左右树龄的古茶树,应该差不多是八十棵左右。剩下茶树的树龄,几乎都在五六十年间。
不过他们那里的土壤和气候得天独厚,所以即便是五六十年树龄的茶树,产下来的茶叶品质也与一两百年树龄的老树不相上下。
他们村主要是前些年的库存和积压实在太多了,普洱熟茶又是越放越有味儿,所以让常盛误以为他们的年产量很大。
其实,如果忽略这么多年的库存和积压之外,他们每年的新茶产量的数字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韩春雷算过,每年的产量刨去和良西村继续合作生产柑普茶的原料配额之外,自己咬咬牙,胆子再大一些,应该能全部吃下来。
随后,他跟木恩老爹暂时先签订了一个两年的独家供货协议。
两年之后,看春雷茶业对普洱茶的整体销售能力,再决定是否续签。
木恩老爹当然是千谢万谢,这下,他们村寨的茶叶,有救了!
他真的可以带着山民们,靠山吃山,靠老祖宗留下来的这片肥沃土地,让所有人吃上饱饭了。
送走了木恩老爹之后的几天,韩春雷又和罗大鸿、黄爱武他们讨论后续普洱茶上市的相关营销策略以及定价。
这几天,整个春雷茶业,干劲十足,激情澎湃。
……
时间的指针滴答滴答在走。
时代的巨轮缓缓前行着。。
韩春雷走到墙边,撕掉了日历簿上的最后一张日历。
将新买的日历簿挂上墙。
时间,终于进入了1982年。
元旦。
但春雷茶业今天不放假。
今天,他们正式进入普洱茶市场,并开始售卖小罐古树普洱茶,古树茶饼。
小罐普洱茶茶的套路,就是韩春雷参照的后世小罐茶。
古树茶饼,一个375克,等同七两半,定价八块两毛五。
小罐普洱茶,一罐200克,等同二两,定价二块零二毛。
换算成每斤普洱的售价,差不多是十一块钱一斤。
这个价格,已经是中高端普洱茶叶的价格了。
事实上,木恩老爹他们的茶叶质量,当得起中高端普洱的水准,所以韩春雷才制定出了小罐茶策略。
定完售价之后,这一次在销售策略上,韩春雷竟然反其道而行之:春雷茶业的普洱,无论是古树茶饼还是小罐茶,都不走批发,走零售。
毕竟年产量摆在那里,价格摆在那里,批发的话,利润点会降低不说,也对不起自己的这番包装。
所以定下的调子就是,只走零售,不批发。
茶楼茶馆这个庞大的客户群体,当然要进入,但是茶楼只能通过抽佣的方式代为零售,茶楼想要从他们这里低价批发采购?没戏。
还是那句话,不能把逼格做低了。
彭金湖曾问韩春雷,如果茶楼就想在他们的茶单里加上咱们家的普洱,供客人点单呢?
答案是:当然可以!
他们可以采取零售购买的方式,将他们的小罐茶和茶饼引入茶楼中,前提是他们不计较成本高。
黄爱武问过韩春雷,不搞批发只零售,陈永攀那些本土普洱茶商们会不会以为,咱们怕了他们?
韩春雷呵呵一笑:“不管批发还是零售,只要我们公司进入深圳的普洱茶领域,那就已经等同与他们开战了。至于为什么定下不批发只零售的调子,无非就是想以最快的速度,抢占他们这些老普洱茶商们看不到的市场空白罢了!”
在营销策略这方面,罗大鸿明显也比两个年轻人更懂得韩春雷的战略。
他及时补了一句:“老板的另外一个意图,也是想第一时间打响我们普洱茶的招牌,告诉市场,我们的普洱就是有格调,我们的普洱就是比他们这些批发的家伙们要高档!”
就这样。
春雷茶业的小罐茶和古树茶饼,在元旦之日,悄悄进入了普洱的零售市场。
仿佛润物细
无声一般地,一点点蚕食着中高端普洱茶的零售市场。
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天,照旧是收铺前的例行盘账。
这是他们的普洱上市以来,定下来的规矩。
下班前,大家都会把自己今日零售的数字报上来,然后统计今日普洱的营业额。
绿茶的销售不计入内。
寄放在茶楼代售的,要一周统计一次,也不计算在内。
高小英念着今天零售账单上的数字,罗大鸿拨弄着老算盘,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碰撞声,在店内不断回想着。
直到高小英念完最后一个数字,罗大鸿的算盘声戛然而止。
“结果出来了!”
罗大鸿看着算盘,报道:“今天店里小罐普洱和茶饼的零售收入,一共是337块。”
“好家伙,今天创新高了啊!”姚娜第一个反应过来,美目闪烁。
“我的天,如果把几十家茶楼帮忙代售的数字也计算在内,哈哈哈,我们发财了。”彭金湖兴奋喊道。
由不得他不兴奋啊,因为韩春雷规定,不仅零售有提成,就连茶楼代售,他们也有提成,只要是他们自己谈下来的茶楼,只要代售一份,茶楼有抽佣,他们自己也有一份提成。
“老板发财。今天必须请客!”黄爱武笑开了花,因为今天的普洱零售业绩里,就属他的最强。
“请请请!”
韩春雷爽快地答应道:“今天销售额能创新高,大家都是有功之臣,就连我们小英,今天也卖出了一个茶饼,两罐普洱,小丫头终于出师了!所以今天这顿客,我这个老板必须请!”
“谢谢老板,我也没想到我自己这么厉害。”高小英开心地笑了起来,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
韩春雷看向罗大鸿,说道:“罗叔,你本地通,吃饭的地方,你来张罗,其他人收拾一下店里,我们准备下班。”
罗大鸿不假思索:“既然老板要请客,那就去老字号‘点都德’吧。”
“我看行!”
韩春雷本想照顾红姐生意的,但店里几次聚餐都在她那里,估计大家也吃腻了,索性今天换一家吧。
点都德,这是一家发祥于广州的老字号,有五十来年的年头了。
韩春雷记得,四十年后,这家老字号还在,分号遍布全国。
“点都德,走起!”
韩春雷大手一挥,带着他的销售铁军出了门。
第182章 会场风波起
春雷茶业悄无声息地杀入了普洱的零售市场。
过了一个多月后,普洱茶商圈子里才突然回过味儿来。
消息一出,仿佛一块石头砸入芦苇荡中,惊起了一大片的水鸟和野鸭。
……
此时,深圳茶业协会。
最近,人为的原因导致了市场上普洱的价格,开始走低了。
因为这个事,会场中已经吵翻了天。
被众人集火的对象,正是主持会议的副会长陈永攀。
陈永攀耳边充斥着嗡嗡争执声,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血压正蹭蹭往上飙。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
这个月以来,他的乐坝茶叶的营业额创了新低,已经不足去年同期的五成。最关键的是,他的出货量,却比去年同期足足多了一倍。
这种情况,从韩春雷的柑普茶上市开始,至今已经持续了将近四个月了。
如果再刨掉人工、店租、运输等杂七杂八的成本费用,他这四个月不仅白干,而且还出现了亏损,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他的现金流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充盈了。
可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结果还是没搞死姓韩的杭州佬。而且还明目张胆地把手伸进了普洱市场!
普洱市场,是陈永攀仅存的最后一块阵地了。
陈永攀坚决不允许韩春雷把手伸过来!
可偏偏,茶业协会这些人,一个个的还窝里斗,关键时候不把枪口对外,对向韩春雷。
反而开始数落他一开始的“对韩政策”,数落他这几个月为了对付韩春雷,擅自将供给茶楼的普洱,一斤降价两蚊钱。
陈永攀觉得自己真是真心喂了狗!
这就是一群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冚家铲!
“叼你老母啊!”
怒不可遏之下,陈永攀拍案而起,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们这些扑街,说够了没啊?我乐坝茶业有的是钞票,我愿意降价就降价,同你哋有咩关系啊!”
一番咆哮之下,会场上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但是不过几秒钟。
茶业协会的会员们纷纷反对了起来:
“陈永攀,扑你阿母啊,叫你一声副会长,你真以为自己是大佬了?”
“呵呵,知道你们陈
家底子厚。但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提出来,普洱茶商共进退,谁也不许私自降价乱了行市?
“没错,你家钞票多得发霉,你就是把你们的普洱白送掉,也是你们的事。但是你身为同行业魁首,却为一己私仇,干着砸同行饭碗的事,你不羞耻?”
“现在我们那些茶楼、酒家的老客户,都要求我们让利!我们小家小业,怎么让?明明普洱可以卖得很好价,你非要搞成这样,陈永攀,你是深圳茶业同行的罪人!”
“单单这个事情,你就不配做我们茶业协会的副会长!”
“同意,若是不给个说法,从今往后,这茶业协会你自己玩吧!”
“对,不给个说法啊,我也退出,你陈永攀自己一个人玩!”
“算我一个!”
……
反对之声越来强烈,都快赶上批斗大会了。
陈永攀眉头紧皱,怒火中烧,但心也凉得透透。
这帮冚家铲,有事求自己的时候,各种卑微,各种好听话。
现在稍微有一点困难,就叫苦叫屈,甚至还拉帮结派孤立自己,要让自己下台。
呵呵,真是一群白眼狼啊!
他默不作声,没有说话回应。
但他眼角的余光却瞥向了在边上,一直装着鹌鹑的沈融,还有一言不发的张列明。
这两个可是自己的铁杆盟友,这个时候他们应该站出来,掺和一下,或者转移话题,平息一下众怒啊!
沈融的目光正好对上陈永攀。
他瞬间好似触电,身体微微抖了抖。
犹豫片刻后,他终究还是硬着头皮站了起来,高高举了举双手,示意在场的同行安静:“各位同仁,稍安勿躁,听我说两句。”
他这一打岔,会场上嘈杂的反对声,渐渐变得稀稀拉拉起来。
沈融继续道:“诸位,我们今天应该搞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敌人是‘春雷茶业’,而不是陈副会长。如果不是韩春雷这个杭州佬做坏市场,搞什么柑普茶,陈副会长怎会舍本伤人啊?他完全是出于公心,为我们全行业驱除外敌啊。你们看看,韩春雷那是省油的灯吗?他吃完绿茶市场,又来搞普洱市场了!绿茶市场被他吃得有多死,我想鑫明茶业的张老板,最有发言权了。他深受其害啊!张老板,我说的对不对?”
妈的!
张列明心里
恨不得把沈融这个小人给撕得稀碎。
这混蛋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把自己推到人前,的确是解了陈永攀的围困。
但是自己压根儿就不想给陈永攀这个假仁假义的家伙解围啊!
他巴不得陈永攀出洋相,成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感受着众人瞩目的眼光,他就算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得站了起来,淡淡说道:“沈老板说的对。我们鑫明茶业的确在韩春雷手上吃了一点小亏。”
说完,张列明一屁股坐了下来。
沈融面色一怔,这就讲完了?
陈永攀也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夫,按理说一提韩春雷,他不该咬牙切齿,大骂三天三夜不解恨的吗?
怎么就说了句不疼不痒的话,就没…没了?
“呵呵呵,对对对。”
沈融干笑了两声,“所以,这真怪不得陈副会长之前降价,他完全是出于一片公心呀。”
但是能坐在今天这个会场来开会的,不是茶商就是负责人,谁也不是傻子?
张列明避重就轻的一句话,并不能为陈永攀解围。
沈融的尬聊,也不能为陈永攀自圆其说。
“出个屁的公心,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
顿时,唾沫星子又在整个会场中飞扬而起。
沈融循着声音最大一处望去,发现喊话的人叫魏大军,他记得这个魏大军是卖古树普洱的。
他灵机一动,煽风点火道:“魏老板,我记得你家卖的也是古树普洱吧?我听说姓韩的,卖得就是古树普洱,他这手一伸进来,恐怕损失最大的还是你们家吧?”
“你少糊弄老子,你个没屁|眼的阴阳人!”
魏大军嗤笑一声,道:“又想撩拨俺当出头鸟是吧?俺的货是卖给茶楼了,姓韩的那些小罐茶和古树茶饼,都是零售的,跟俺搞批发的不冲突!”
魏大军话糙理不糙,显然没有上了沈融的当。
“少什么脏水都往韩春雷身上泼!据我所知,他的普洱价格,远远高于我们的批发价,我倒没有觉得,他在普洱市场搅屎。”有个茶商开口道。
“呵呵,我看你沈老板才是这根搅屎棍吧?”
“对,有你毛事?滚一边去!”
“哪儿都有你,陈永攀真成你爹了!你干脆改姓陈吧。”
第183章 排他的请求
沈融没有想到,说着说着,先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他面色尴尬地回头看了一眼陈永攀。
陈永攀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妈的,狗日的陈永攀!
沈融暗骂一声,果断闭嘴。
坐下来之后,学着张列明开始装死!
在场的会员们,又把目光集向了茶业协会的会长段盛昌:
“段会长,你是我们协会的会长,德高望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永攀乱搞啊!”
“是啊,段会长,我们这些做生意的都吃不饭了,还搞个屁的协会啊?索性关起门来,让他陈永攀自己一个人玩吧!”
“係啊!要係这样,我哋仲参加这个协会做咩嘢!不如退会算了!”
“对!退会!我也要退会!”
茶业协会的会场里,群情激愤,对陈永攀讨伐汹汹。
……
……
这段时间,韩春雷也是忙得飞起。三天后,他去广源茶楼吃早茶的时候,才从李家俊口中说起了这事。
李家俊虽然不是茶业协会的人,但开茶楼的,对这种行业消息最是灵通。
他绘声绘色地跟韩春雷八卦着当天会场上发生的一幕,
“这么说,他们这个茶业协会要解散了?”
韩春雷今天选了个茶楼靠窗的位置,四下无人,最适合听八卦。
李家俊轻摇了下头,说道:“解不解散,就不知道了。但你觉得这么一闹,跟名存实亡有什么区别呢?我听说,那天老段会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现场嗝屁了。还有那个副会长陈永攀,直接拍桌走人。反正那天现场是相当之尴尬!”
韩春雷笑了笑。
当初陈永攀那么干,就是破坏行市,坑得岂止是他韩春雷啊,还伤害了其他同行的利益,引起公愤是早晚的事。
“估计姓陈的会收敛一阵子了。”李家俊说道,“春雷,你接下来也可以松口气了”
韩春雷说道:“他收敛不收敛,我都不关心,因为我从来就没把他当回事。在将来,市场竞争只会比现在更加激烈,各种打压各种杯葛,层出不穷。陈永攀这种行径,不过是小儿科了。”
李家俊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将来会竞争得更加激烈?”
“呃……”韩春雷愣了一下,又习惯说秃噜嘴了,随即打马虎眼道:“猜的呀。我问你,你们开茶楼的,今年比起去年来,生意是不是竞争更加激烈了?”
“是啊,今年我们周边又新开了两家茶楼,分流了一部分茶客。”李家俊点点头,承认道。
韩春雷摊摊手:“那不
就结了?我卖茶叶,你开茶楼,不都一个道理吗?”
“哈哈,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兄弟,要不说你做生意看得准,想得透呢?啥事到你嘴里,都能分析出一番道理来。”李家俊说着,提起茶壶给韩春雷添了杯茶。
韩春雷笑了笑,好家伙,终于圆过去了!
李家俊也给自己添了杯茶,然后说道:“春雷啊,讲完八卦,哥哥跟你谈件正事呗?”
“哦?”韩春雷一怔,随后说道:“什么事,你说。”
李家俊:“讲真,你们家的小罐茶和古树茶饼,在我们这代售,卖得还算不错。”
韩春雷笑道:“那还得谢谢你们的伙计帮忙推销啊。”
李家俊摆摆手:“谈不上谢,我们有抽佣的。佣金也会分一部分给伙计做提成,所以他们推销起来也干劲十足。但是呢,这么好的茶叶,我们只做代售,未免太可惜了。”
话里有话。
韩春雷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李家俊继续讲下去。
李家俊继续说道:“我也知道你们的古树普洱,只做零售,不做批发。但是你这个零售的价格,对茶楼来说,几乎没了利润。所以我想跟你商量商量,能不能分出一部分古树普洱来,让我们茶楼做点高端堂饮呢?”
言下之意,他想从春雷茶业批量采购古树普洱,又要低于零售价。
古树普洱最近在零售市场上,的确是剑走偏锋,以品质取胜,在客户群体中口碑颇佳。
李家俊的茶楼就有代售,所以很清楚这款古树普洱一旦进入茶楼做堂饮,势必会给茶楼引流回一拨老客户。
韩春雷想了一下,既然李家俊都把这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也不好驳回这个请求。
零售之余,做一点批发供给高端茶楼做堂饮,也不掉价。
不过木恩老爹那边也要嘱咐一声了,让他们下一次多送点茶叶过来。
随即应道:“行,照着零售价, 我给你八折批发价,没问题吧?”
“啥也不说了,感激不尽!”李家俊端起茶杯,就要跟韩春雷碰一下。
“哥哥厚着脸皮,再提个请求。”李家俊说道。
韩春雷嗯了一声,“咱们这交情,不扯这些虚头巴脑的。你先说,我看看能不能办到。”
李家俊说道:“兄弟,你家的古树普洱给我广源茶楼做了堂饮之后,就不要再给旁边几家茶楼做堂饮了,成不?”
这是想从供货渠道上排他啊?
韩春雷想想,也正常。
李家俊拿高品质古树普洱来做堂饮,就是想独树一帜,从其他茶楼里引流老客。
他担心附近几家茶楼看到自己做了古树普洱堂饮,也纷纷跟韩春
雷批发采购,那他就没有了竞争优势。
这些茶楼,不止是他跟韩春雷有交情。
这个排他请求,还提得挺有见地的。
韩春雷认真想了一下,随后说道:“既然古树普洱进了你家茶楼做堂饮,就等于开了先例,今后其他茶楼肯定要进去做。这样,我答应你,但凡在你周边两条街道内的茶楼茶馆,春雷茶业的古树普洱不会进入做堂饮。两条街道以外,就算别人做了,对你的生意也毫无影响!”
“啥也不说了,兄弟!”
李家俊满满的感动,又给韩春雷添了茶,拍胸脯保证道:“从今往后,但凡是你们春雷茶业的员工及员工家属、亲人。只要进来我们广源茶楼饮茶,无论是茶水还是茶食,全场一律打八折!”
靠!
真特么聪明。
韩春雷暗暗笑了笑,这虽然还了自己一个人情,但也无形中给他们家茶楼增加了客量。
有八折这个优惠力度,还怕春雷茶叶的员工和员工家属们,聚餐和家庭会餐的时,不选择他们广源茶楼吗?
友谊是友谊,但生意也还是生意。
韩春雷和李家俊相视一笑。
杯碰杯,饮茶。
……
第二天上班,韩春雷就宣布了古树普洱进入高端茶楼做堂饮的决定。
他还让高小英找来地图,跟销售铁军们在地图上分出若干个做堂饮的区域。
因为他相信过些日子,只要他们家的古树普洱出现在广源茶楼的堂饮里,很多茶楼都会主动上门,要求采购批发古树普洱做堂饮。
不要低估了茶楼老板们的嗅觉。
这天,韩春雷在内间忙着盘账,就听到高小英叫他,说是有人找。
韩春雷以为是哪家茶楼的老板上门来谈采购批发做堂饮的事。
出来后,看到一个穿着绿色军便装的年轻人站在柜台前。
这人高高壮壮的,看着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韩老板,你好。俺叫魏大军,在上次茶业协会的大会上,咱们见过一次。”高高壮壮的年轻人自我介绍道。
“魏大军?哦,对!我们上次见过。”
韩春雷想起来了,对方并不是茶楼老板,也是个卖茶叶的茶商,上次这家伙还怼过自己呢。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个山东汉子,卖得也是古树普洱。
韩春雷看他这客客气气的样子,好像不是来找事的。
“小英,烧水,沏茶。”
韩春雷吩咐了一声,对魏大军做了个请的手势:“魏老板,进门就是客,先请坐!”
第184章 一场大便宜
店内,茶台边。
高小英烧好水,沏了一壶普洱,然后就乖巧地走开,忙活去了。
上班第一天,她老豆就教过她,老板和客户谈生意,小丫头不要在旁听,这是规矩。
魏大军低头一看茶杯中的茶汤,晶莹剔透似琥珀,没有半点杂质。
他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暗赞一声,好茶!
他问道:“韩老板,这就是你们春雷茶业的古树普洱吧?”
韩春雷点点头:“是的。”
“的确比我们家的古树普洱要强,虽然大家都是古树普洱,但土壤不同、光照不同、雨水不同,品质上肯定也是大不同。你们家的古树普洱,绝对是上等货。”魏大军不吝溢美之词的夸奖着。
“魏老板这次过来,该不会是跟我探讨你我两家古树普洱不同的品质吧?”韩春雷意味深长地笑着问道。
魏大军嘿嘿干笑两声:“那倒不是。”
韩春雷伸出手来,请道:“魏老板,不如我们开门见山?”
“好嘞。”
魏大军又捧起杯子喝了口茶,随后说道:“韩老板,俺想把手上的货,统统全部转给你。”
“唔?”
这下轮到韩春雷吃惊了:“这是为什么?”
魏大军正了正身子,问道:“前些天,茶业协会发生的事,韩老板听说了吧?”
韩春雷没有否认:“略有耳闻。”
“那俺也不饶弯子了。前几个月,陈永攀这王八蛋做坏了行市,最近深圳的普洱茶同行里,只怕也就韩老板家的普洱没有受到影响。”
魏大军苦笑一下,黝黑的脸庞上多了一丝无奈:“哎,真是来一趟深圳,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等把库存的普洱茶出手,俺就回老家过年。过完年,俺也不打算再出来了,就在家安心伺候茶树。”
魏大军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心灰意冷。
韩春雷听罢,低下头喝茶,没有答复魏大军。
魏大军见状,又道,“韩老板,俺库存的那些普洱,质量你绝对可以放心,都是俺们村自产的。俺也不跟你往高了喊价,你只要比供销社给的批发价高点,就统统都卖你。”
韩春雷一听这价,倒是低得很,只要茶叶没问题,一转手都有得赚。
他这个便宜送给自己送得有点狠啊。
魏大军又解释道:“韩老板别多心,俺虽然生意做得不好,但账还是能算明白的。今后
,俺们村的古树普洱,也想请韩老板帮着卖卖。俺们村的古树普洱,比起你们家的虽然略有不足,但也一百来年树龄,货真价实的古树。”
韩春雷这下明白了,原来卖这么大的便宜,是想今后春雷茶业从他们村采购普洱。
这倒是说得过去。
不过韩春雷还是有些费解:“魏老板,你为什么不找陈永攀转手?说实话,他的产业大,客户人脉也广。你和他认识的时间总比认识我长吧?按理说你应该找他才是。你这么大的便宜送给他,我想陈永攀应该还是乐意接受的。”
“韩老板,你说的没错,这么大一个便宜,陈永攀肯定愿意接受。”
魏大军情绪突然有些激动起来:“但是俺也比你了解陈永攀这王八蛋,他把大便宜吃进嘴里后,却不一定能兑现帮俺村卖普洱茶的承诺。而且这个人太阴了,听说他连自己妹夫也坑,之前是因为俺要在深圳卖普洱茶,所以不敢得罪他这个地头蛇。但是这人,我信不过他!”
这点他倒是把陈永攀看得很准。
也不憨嘛!
韩春雷略略思索了一下,然后道:“魏老板,你我今天也算交了一把心。这样吧,如果你的茶叶质量的确不错,我愿意接手。至于今后帮你们村卖普洱,从你们村采购普洱这个事,我们到时候先签个意向合同。只要你们村能保证茶叶质量,我每年会从你们村采购一定量的古树普洱。虽然你们的古树普洱不如我们现有的品质,但放在中低端市场中,总有它们的市场位置!不过事先说明,前期的采购量肯定不会太大。”
“这样啊……”
魏大军犹豫了下,好像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案了,随即答应了下来:“行,就这么定了!韩老板,合作愉快呀!”
说罢,他高兴地站了起来,和韩春雷握起了手。
……
第二天,韩春雷就带着罗大鸿、黄爱武他们去了魏大军的仓库。
同时,他还专门请了在广源茶楼认识的供销社退休的茶叶老专家钱伯,让他陪着一起掌掌眼,验验货。
到了魏大军的仓库后,罗大鸿他们和钱伯都分别验过货,确认魏大军昨天在店里说的话不假。他们家的古树普洱,质量、成色都还不错。
当然,这还没让韩春雷打消疑虑。
韩春雷又暗中差了黄爱武,明里暗里多渠道的去跟魏大军的几个老客户打听了一番,用类似摸排和竞调的方法,去证实了魏大军他们家之前卖得茶叶,质量一直都很稳定,虽然无法和木恩老爹那里的古树普洱相提并论,但在中低端市场中,
绝对属于质量上乘。
如此这般之后,韩春雷才作价三千三百元人民币,将魏大军仓库中库存的所有普洱茶,统统一口吃了下来。
按照现有市场价格,这批普洱茶韩春雷只要一倒手批发出去,卖个四千块钞票,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关键是还多了魏大军他们村的一个采购渠道。
这样,面向高端市场和中低端市场的古树普洱采购渠道,他都具备了。
而魏大军交割完货收完钞票,跟韩春雷签了一份意向合同,最后又吃了一顿饭后,便一身轻松地回老家过年去了。
深圳的普洱商圈里突然少了个魏大军,倒没有惊起什么风浪来。
毕竟做生意干买卖,随时随地都有人进入,有人退出。
……
时间飞逝,离春节也越来越近了。
今年,韩春雷就不打算回柴家坞过年了。
这事他提前就跟毛玉珍打过电话,为此还被老妈唠叨数落了几次。
可在春节将近的日子里,罗大鸿竟然主动向韩春雷提出了辞职。
韩春雷有些意外。
罗大鸿辞职的理由是,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准备年后自己做点小买卖,不想再折腾了。
这辞职理由真不咋地,既然都不想再折腾了,不是更应该安安稳稳找个地方上班,怎么还自己又折腾起买卖来了呢?
不过韩春雷记得黄爱武跟他提过两次,说罗叔最近往外跑得有些勤快,几乎每天都不着店,按理说他的业务量不值得他在外跑那么久。
兴许这就是他辞职的真正原因吧?
韩春雷试图挽留过几次,不过罗大鸿的态度很坚决。
见状,韩春雷也就不强留了,回头找时间跟雄哥也说一声,毕竟他老爸不在他这里干了,总要跟他有个交代。
同时,他也交代了下高小英,年后提醒他多招几个,多了一条采购渠道,市场要拓宽,销售也要加大。如今最能打的罗叔要离职了,如果再不多招几个销售员,怕是真要累死黄爱武、彭金湖和姚娜他们三个了。
接下来几天,吃尾牙,发年终奖。
春雷茶业,正式开始放假。
转眼,就到了年三十。
他一个人在深圳过年,今晚的年夜饭和接下来正月几天的饭,自然还得在雄哥家搭个伙。毕竟在正月初六之前,外头馆子饭点都不营业。
第185章 异乡为异客
依着湖贝村当地风俗,家中男丁要在年三十这天打扫祖祠,祭拜祖先。
所以,阿雄和他老豆在祠堂那边忙了一个下午。
这边吃年夜饭,一般都是下午五六点钟开吃。不像他老家的年夜饭,下午随便凑合两口饺子,到了晚上**点才正式开吃,一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一直吃到12点新年的钟声响起。
今年的罗家,因为有了韩春雷的搭伙,年夜饭也要比往年丰盛。
盆菜是必须要有的,寓意来年赚得盆满钵满。
脆皮乳猪也必须要有的,寓意家里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发菜猪手也是少不了的,寓意来年人人发财就手。
老广讲,“煎堆碌碌,金银满屋,油角弯弯,家财百万”,所以阿雄老妈做得煎堆、油角,当然也必吃的。
这顿年夜饭一直吃到晚上八点多。
罗大鸿被两个年轻人灌多了,回屋躺着去了。
阿雄老妈要收拾饭桌。
阿雄拉着韩春雷到阿强家去看春晚了。
阿强干舞厅赚了些钱,过年前就托人买了台电视机。
虽然不是湖贝村第一个拥有电视机的人家,但也把这家伙牛掰坏了。
从79年的除夕开始,中央台就有春晚了,不过这会儿的春晚叫新春文艺晚会,节目都是提前录播好的,并不是以直播的形式面向全国观众。而且节目内容和种类,也没之后的春晚那么精彩。
要到了明年的83年春晚,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央视第一届春节晚会。
韩春雷以前在网上看过关于春晚历史的纪录片,貌似到了明年的第一届春晚,马季、姜昆就上来了,刘|晓庆、李谷一也上来了,被打了靡靡之音标签n年的歌曲《乡恋》也解禁登台了。
至于今年82年的春晚嘛,韩春雷并没有感觉太大意思,聊胜于无吧。
几个年轻人,在阿强家边看电视又边趁兴喝了点酒。
看完电视从阿强家出来,韩春雷和阿雄也没啥睡意,就沏了壶茶坐到院子聊天守岁。
“雄哥,前些天看你早出晚归的,你现在的士跑哪一片啊?”韩春雷半靠在竹椅上问道。
阿雄笑了笑:“我现在主要跑沙头角中英街那一片,那边人多好拉生意,而且客人还挺大方不还价。比在东门墟挣得多。尤其是年底那几天,跑中英街的外乡人特别多。”
“沙头角的中英街?这么多人去买东西吗?”韩春雷好奇问道。
阿雄点点头:“对呀,我年二十九那天,还拉了个大活儿,一个外乡老板从中英街买了两箱子的尼龙丝袜,然后让我送他到了火车站。这一趟抵得上我在东门墟跑一下午。”
韩春雷一怔:“买了两箱子的尼龙丝袜?”
阿雄乐道:“是,那个外乡老板说,也不知道带什么深圳特产回老家过年,索性就带点尼龙丝袜回去,到时候给村里的父老乡亲们一人一双发下
去,也好让村里人知道他在深圳是挣了钞票的。”
“哈哈哈,有趣。”韩春雷笑着道。
韩春雷知道沙头角的中英街,那里是特区中的特区,里面巡逻的都是香港警察。这会儿的内地同胞还不能随意地去香港,所以对大部分人来说,去过中英街就等同到过香港了。
不过,在中英街购物是有限制的,不许购买电器、手表、大型玩具、贵重物品等,但是可以买一些小商品,比如香港的丝袜、太阳眼镜、连衣裙等等。
所以阿雄口中那个外地老板买两箱子的尼龙丝袜回来家,也就很好理解了。
韩春雷又问道:“你那个售货员女朋友呢?今晚年三十,不该领家里来一起吃年夜饭吗?”
阿雄:“吹了。”
韩春雷讶异:“怎么又吹了?之前不是谈得挺好的吗?”
阿雄耸耸肩:“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不合适,谈不来,就吹了呗。”
韩春雷笑道:“肯定是你的问题,我看人姑娘对你挺热情体贴的。”
“唔,她是挺好,但是春雷,我每次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我这心里装得还是阿红。后来我认真寻思,这不爱就是不爱,我不能骗人家姑娘,所以,所以就分了。分的时候还挨了一大耳光。”阿雄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脸的脸颊。
“该!”
韩春雷鄙视了他一句,然后提醒道:“雄哥,以前苏大河生死不明,所以你跟红姐还有戏。现在苏大河都给红姐来信了,红姐也知道苏大河人就在香港,我看你俩是真的没戏。”
“我知道没戏啊!”
阿雄坦然地笑了笑,“苏大河要回来找她,那是苏大河的事。未来,阿红要跟苏大河离开,那也是阿红的选择。但不影响我喜欢她啊。”
韩春雷:“……”
真是轴得厉害!
他有些恼,雄哥的脑筋平时不是转得挺明白的吗?怎么到了红姐这个事上,就跟个二傻子似的。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接他这个话了。
两人就这样对坐着,气氛变得有些安静。
韩春雷索性转移了话题,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你老豆在春节前给我辞职了,说要自己做点小买卖,这事你知道了吧?”
“嗯,他之前在家里说过这事了,我跟我老妈也劝过他,让他老老实实在你那里上班,他非不听。我老豆太能折腾,我和我老妈都拿她没办法。”阿雄也是一脸无奈地摇摇头。
“在不在我那里上班,倒是次要的。主要是他突然说要搞小买卖,我是担心他被人骗。你知道的,现如今来深圳做生意的人多了,但骗子老千也跟着多了。”罗大鸿毕竟是在韩春雷那里干了一年多了,又是阿雄的老豆,韩春雷认为该关心还是要关心一下的。
阿雄:“我老豆有个朋友,是盐田人。两年前,他那个朋友就在盐田本地开始搞小厂子了,专做香港那边的来料加工,我记得他好像是做丝花。听他跟我老
豆说,去年一年他就挣了好几万钞票。我老豆羡慕的不得了。最近,他又跟我老豆说,盐田那边的地方政府发了文件,鼓励大家都搞起来。他们盐田把祠堂、饭堂,还有旧的大会堂都改成了厂房。我老豆去看过,一个小厂里还真有不少人在干,眼红得不行。后来我老豆就听了他朋友的建议,过完年也准备自己干。”
韩春雷听罢,微微点头:“原来是这么个情况。”
阿雄苦笑一下:“自打我记事起,我老豆做买卖,是一个接着一个,但就没有一桩买卖是赚到大钱的。得亏我爷爷那会儿留下了点家业,不然早被他折腾散架了。我估计他这回又是白折腾,但愿不要亏太多。”
“我听你刚才说完情况,倒挺看好你老豆这趟生意的。”
韩春雷笑了笑,说道:“既然政府出了文件,说明政府是鼓励、提倡和支持大家做来料加工的。这样的生意多数不会有什么政策上的风险。关键是你老豆的那位朋友,长期有香港那边提供的来料加工订单,只要罗叔能从他手里接单,我觉得这就是一门能赚钱的生意。”
阿雄点了点头:“这个他们确实之前就商量好了,我老豆搞起厂子后也做丝花加工。”
“那就行!这回的生意,他老人家应该不会白折腾了。”韩春雷半玩笑地说道。
阿雄抚掌称好:“哈哈,那就借春雷你的吉言了!我也真希望他这次生意能折腾起来,那他就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来催我早点结婚了。”
“咚!”
“咚咚!”
这时,春节的倒计时钟声,骤然响起。
紧接着,噼里啪啦的守岁鞭炮声,在院子外头阵阵响起。
天空中,也飞起了一串串的礼花。
虽然这时代的礼花,还不像后世礼花那般千变万化又绚丽多彩,灿烂夺目。
但却响声轰隆,熠熠明亮,光照着整片天空。
“春节快乐,雄哥!”
“春节快乐,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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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在文中写到的阿雄老豆罗大鸿要做来料加工的小厂子,这是参照了当时深圳一段真实历史的。
当时这种来料加工、来样加工、来件装配和中小型补偿贸易,被统称为“三来一补”企业。按照在1979年4年初的统计,宝安县引进了27家“三来一补”企业,入账169万元工缴费。这之后,宝安县的各个公社都跃跃欲试。到了1979年8月,国务院下发文件,要求对来料加工、装配业务简化审批手续,明确创汇地方留成比例。闸门一开,宝安的四乡八镇都动了起来,许多社队甚至把旧祠堂、旧会堂、旧饭堂都利用了起来,办起了一家家来料加工的小工厂。其中沙头角、盐田、罗湖属于第一批行动起来的区域。到了1981年10月,宝安县恢复了县制,管辖特区之外的全部农村地区。县政府上任第一把火,就是在布吉、横岗、龙岗等地创办工业小区,各个社队纷纷平田地、盖厂房,招商引资,兴办“三来一补”企业。
第186章 偶遇当年友
春节之后,张喜禄带着媳妇儿阿兰回到了深圳。
两口子把儿子张爱宝留在了杭州,让二大妈继续照顾。
韩春雷听到这个消息后,忍不住打趣张爱宝小朋友,可能是改革开放后,第一代的留守儿童。
当然,啥留守儿童不儿童的,张喜禄听不懂。
回来后不久,他就跟阿兰搬离了阿雄家,重新租了房子。
新租的地方也在湖贝村,屋子更大了一些,是里外两间,还带一个外搭的小厨房。
看着倒是整整齐齐像过日子的样子。
因为阿兰烧得一手好菜,因此,韩春雷又多了一个蹭饭的地方。
……
1982年,是改革开放以来,深圳发展最为平静的一年。
对于春雷茶业来说,也是如此。
陈永攀终归是顶不住各方的压力,再加上自身现金流出现了困局,没有再不遗余力地继续阻挠着春雷茶业的发展了。
年前,韩春雷就开放了小罐茶和古树普洱批发进入茶楼,做高端堂饮的口子,而且还划分出各个区域出来。所以年后,好多茶楼都纷纷跑来洽谈批发事宜,普洱业务又上了一个台阶。
罗大鸿的离职,给春雷茶业的业务暂时带来了一定的不便。
韩春雷又陆续招了六名业务员,除了基础培训之外,他还采用用老带新的模式,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最终六个人里,他淘汰了两人,留下了四名业务员。
销售团队,再次得到扩充。
罗大鸿离职事件,让他想起后世的一段话:一家好的公司,绝对不会因为一个销售冠军的离开,而面临存亡的。相反, 一家好的公司,除了既要留得住销售冠军的底气,还要有培养出销售冠军的能力。
所以,招募新人,储备人才,势在必行。
接下来的几个月,韩春雷的心思除了放在采购和销售两项业务上之外,就剩下招新人,抓新人,练新人。
……
这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六月天。
韩春雷正指挥着新来的几个销售新人,更换着店门口的宣传海报。
“韩春雷?”一个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韩春雷闻言转身,看到一个穿着麻袋片西装、大裤管包臀喇叭裤,戴着大金手表、蛤蟆镜的家伙!
这身打扮,从头到脚透着骚包,仿佛无时不刻不告诉旁人,我真特么有钱啊!
“你是……”
韩春雷仔细看了眼对方,有些眼熟,不过带着蛤蟆镜,又一时半会叫不出名字来。
“不认识了?”对方一摘蛤蟆镜。
韩春雷脱口而出:“蔡井泉!”
赤磡村的蔡井泉。
算算日子,韩春雷才发觉,自己两年多没见过蔡井泉了。
时间过得真够快的。
蔡井泉打量着店铺的门头:“春雷茶业……春雷,这么说这家店是你开的咯?”
“是啊,我开的。”
韩春雷说着,伸出手来,“泉哥,真是好久不见了。”
“确实很久没见了。”
蔡井泉干笑了一下,拿着蛤蟆镜的手晃了晃,并没有给韩春雷握手,而是啧啧称道,“哎呀,两年不见,韩老板的生意,真是越做越大了。这个店面的位置是东门墟的旺铺啊,一年得不少租金吧?咦?这个位置……我记得当初我们搞摸奖的地方,好像离这里不远呀。”
他故意不跟韩春雷握手,还一脸夸张的表情,和咄咄逼人的语气。
韩春雷都看在眼里,来者不善啊。
他笑了笑:“泉哥记性不错,确实离这里不远。”
“两年不见,你真是混得风生水起啊!呵呵,我就没法跟你比了。当初你那个街头摸奖,害得我厂长没当成不说,还被村里宗亲们赶出了村。跑出去的这两年,我真是吃够了苦头啊。
”蔡井泉说着,又把他的蛤蟆镜重新戴了起来。
听他这话,韩春雷顿觉好笑,当初自己就警告过他,适可而止,该收手时要收手,莫要被贪心遮住了眼。
谁知他不听劝,被人揭露了摸奖的把戏,吃了大亏。
这事他现在反倒怨起自己来了?
好笑啊!
想着当初自己的第一桶金,的确是从他手上赚来的,韩春雷还念着这份香火情,于是耐着性子客气道:“泉哥,既然遇见了,过门也是客,不如进我店里坐坐,喝杯茶?”
“这么着急请我进去喝茶啊?怎么?怕我在店门口,一不小心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啊?不过,我就喜欢站在门口说话!”蔡井泉龇牙笑着说道。
这一龇牙,登时露出了一颗锃亮锃亮的大金牙来。
韩春雷一见,暗忖,这牙不会被人打断的吧?还这么骚包镶颗大金牙,也不怕被人见财起意,拔了抢了。
听他这话里有话,韩春雷知道,蔡井泉两年未见,今天突然出现,明显就是来找事的。
他失去了耐心,摆了摆手,说道:“既然蔡老板喜欢站门口讲话,那你就站着讲吧,我店里还有生意,就不奉陪了。”
既然给脸不要脸,韩春雷连一声泉哥都懒得叫了。
这种人,越是待他宽厚,他越晒脸。
转身,就要往店里走。
“韩老板不要急嘛!”
蔡井泉突然一个健步上前,一把拉住了韩春雷的胳膊,高声说道:“店里的生意,交给小弟干就行了啊。咱么老朋友见面,不该叙叙旧吗?当初咱俩可是一起在东门墟摆过摊的。怎么?你韩大老板难道是怕别人知道,你以前也干过出老千的生意?”
蔡井泉的嗓门格外大,在提到“出老千”三个字的时候,还额外加重了声音,引得旁边路人纷纷驻足。
此时莫说韩春雷了,就连他店里的新人伙计们都听得出来,眼前这家伙,分明就是来砸场子,找麻烦的!
第187章 消失的两年
“蔡井泉,你这话什么意思?”韩春雷面色一沉。
“韩大老板,咱们也不要云山雾绕地说废话了。”
蔡井泉嘿嘿一笑,阴恻恻道,“当初我吃了那么大的苦头,你如今是不是该赔我些钞票,好弥补我当年的损失?。”
“蔡老板,我当初提醒过你,适可而止,该收手时就收手,你却当成耳旁风,能怪谁?”韩春雷说道。
蔡井泉左右摆了下脑袋,“呵呵,谁知道当年是不是你设计好的圈套,就等着让我装呢?”
韩春雷忍不住讥笑:“两年没见,你怎么变得那么不要脸了呢?”
蔡井泉一听,顿时恼怒:“你讲咩?信不信我把你当年街头摸奖耍老千的事曝光?”
“蔡井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还真威胁不了我。你要爆就赶紧爆,少在这儿影响我做生意!”韩春雷一摆手,就要回店。
“好,我今天就把你当年在东门墟耍老千的事,跟街坊们好好讲一讲!”
蔡井泉对着围观街坊,高声喊道:“各位街坊,你们听好了……”
“阿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熟悉的身影拨开人群,挤了进来。
是阿雄!
阿雄上来一把就勾住了蔡井泉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说话。
蔡井泉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阿雄,你搞咩啊?”
“嘢啊,老同学两年不见,我太激动了!”阿雄说着就要把蔡井泉往人群外拽去。
韩春雷见状,知道是雄哥刚好路过,想帮自己解围,“雄哥……”
“春雷,我跟阿泉两年没见了,先把他让给我,我们老同学今天必须喝两杯。”阿雄冲韩春雷笑了笑。
蔡井泉这会儿哪里还看不出罗雄的用意啊,急嚷嚷道:“阿雄,你放开我,我几天刚回深圳。我在韩春雷这里讲完话,就要回赤磡村。”
“喝完酒,我送你回村子。”
阿雄指了指人群外的出租车,骄傲道:“看见没,这的士,我的!”
不由分说,他强拽着蔡井泉上了车:“我知附近有家新开的酒楼
,腊味一绝,走吧,老同学……”
的士一发动,扬长而去。
围观的人群见热闹没得看了,便也纷纷各自散了。
韩春雷一脸凝重地回了店内,他心里很清楚,蔡井泉这次突然出现,就是故意来自己麻烦的。
……
到了晚上七点左右,阿雄甩着车钥匙,悠哉悠哉回来家。
他抬头看韩春雷的房间,灯亮着,门开着,便径直上楼。
韩春雷给阿雄泡了茶,说道:“雄哥,今天你多谢你帮忙解围了。”
阿雄:“哈哈,唔该晒!我也是刚巧路过。”
“那我就不跟雄哥客套了。”韩春雷点了点。
“我也奇怪这家伙两年不见,怎么突然就出现了。所以我就拉着他去喝了顿酒。”
阿雄问韩春雷:“你知道蔡井泉这两年怎么发的财吗?”
韩春雷摇了摇头。
“走私!”
阿雄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这小子出老千被人抓了现形后,不仅把村里的几台缝纫机、电视机给赔了进去,还被蔡福金那老家伙撤掉了在村里的所有职务,一下子蔡井泉这家伙就成了赤磡村的过街老鼠。这一天天的,村民隔三差五在他们家门口指桑骂槐,所以在村里,他是待不下去了。于是他趁夜离村,北上去投靠了一个朋友。他那个朋友就是你们浙江——浙江哪里来着?”
阿雄想了一下,猛一拍大腿,说道:“哦对,他那个朋友是浙江温州人。挺他说,那里这两年走私特别凶。从台湾发个船到温州瓯江口。啧啧啧,运什么的都有,什么蛤蟆镜啊、手表啊、录音机啊,尼龙布,还有黄金、银元什么都有。这小子干了短短两年,就发了大财。”
阿雄的这些话,瞬间让韩春雷一些尘封的记忆,再脑海中渐渐浮现了起来。
他记得九十年代末,厦门发生了令人震惊的某华走私案,这在他那个时代绝对是妇孺皆知的通天大案。
所以后来参加工作了,闲暇之余在微博上,他看了不少国内走私的科普贴、八卦帖,所以对改革开放初期,东南沿海一带走私猖獗的现象,韩春雷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
只是他没想到,蔡井泉竟然会去跑干走私。
这也就难怪了,这两年他突然像消失了一眼,没见过他。
“春雷,我今天跟蔡井泉喝酒时,也警告他了,让他不要找你的麻烦。”
阿雄说道:“这小子也答应我了,说给我个面子。但是你自己还是要提防着点他,我看他对你的怨气挺大。”
“雄哥,多谢你替我铲事。不过当初那件事,我问心无愧,不怕他蔡井泉!”韩春雷也不是当初来深圳的毛头小子了,对于蔡井泉的突然登门滋事,他虽然很意外,但真心不怵他。
他要登门讲道理,那就跟他讲讲理。
他要登门来耍浑,那就跟他盘盘道。
阿雄嗯了一声,还是认真提醒道:“你在明处,他在暗处,尤其是他干了两年走私活,心也脏了,手也黑了。你多加小心总没错的。”
韩春雷:“好的,雄哥,我一定对他多长个心眼。”
阿雄闲坐了一会儿,喝完茶,才下来回屋。
……
不过自从被阿雄警告完之后,蔡井泉好像真的给了面子,一次也没有再出现过。
这家伙好像又消失了。
整整一个多月,韩春雷都没见过他。
渐渐地,他一直提防的心,放了下来。
他猜测,蔡井泉八成是回老家待一阵子,又去温州那边重操旧业了。
一天下午,他从仓库回来店里。
高小英突然告诉他,她吃中饭的时候,看到了上次在店门口闹事的家伙。
听高小英的描述,又是喇叭裤又是蛤蟆镜,还夹着个包,就是蔡井泉。
韩春雷问她,蔡井泉有没有进来店里道路捣乱?
高小英摇摇头,说她看到那家伙直接进了斜对面那家茶叶店。
斜对面的茶叶店,不就是张列明的鑫明茶业吗?
他俩怎么搅合到一起了?
“蔡井泉跑到张列明这里买茶叶?不会那么巧吧!”
韩春雷看向鑫明茶业,心中略有所动。
第188章 遇水就架桥
快下班的时候,韩春雷发现蔡井泉果然从鑫明茶业里走了出来。
张列明送他出店,临走前还相互握手,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随后蔡井泉路边拦了辆的士,扬长离去。
不过从始至终,蔡井泉都没往春雷茶业这边看一眼。
难道是我想多了?
韩春雷皱了皱眉,不再费神去想。
在往后的几个星期,蔡井泉都没怎么出现在鑫明茶业门口,更没来过春雷茶业滋事。
不过韩春雷也没什么心思再去关注他,因为这段日子以来,随着公司业务蒸蒸日上,春雷茶业渐上轨道,他也是忙得飞起。
如今的春雷茶业,在深圳的员工人数已达二十多人。
这些员工分门别类,各司其职,有跑业务搞售后的,有专司送货物流的。
因此,韩春雷也开始着手完善深圳公司的内部组织架构。
他把黄爱武、姚娜、彭金湖这三名资历最深的老员工都往上提了一档。
姚娜负责管理业务部门,彭金湖负责仓储送货。
至于黄爱武,他一直都当做春雷茶业驻深圳公司的总负责人来培养,所以现在公司日常运营的琐碎事,他都统统交给了黄爱武负责。
升了职,各人的薪资当然也少不了往上提一档。
话说回来,春雷茶业的工作岗位,如今在东门墟是炙手可热,很抢手的。
他们公司的普通业务员,只要成功完成实习期,每个月都能轻轻松松挣个一百来块钞票。有个半年时间摸熟业务后,一个月两三百的工资收入,在春雷茶业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最让外人称道和艳羡的,就属春雷茶业的员工福利,但凡节假日必有利是红包,此外,清明发青团、端午发粽子、中秋发月饼,节节不断,利市常有。
这种员工福利,就算深圳本土最大最好的国营厂,也不一
定能够企及。
如果这个时代有员工幸福指数的问卷调查,那春雷茶业的满意度绝对是整个东门墟的no·1。
不过作为一家创业公司,随着人员的增加,规模的扩大,公司在经营和管理上的问题,也逐渐暴露了出来。
其中暴露出来最大的问题就是,福利待遇上去了,幸福指数也有了,但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却与之不相匹配。
员工的积极性关系着公司生产力,这是韩春雷当前急需解决的大问题。
虽然是重生者,有着超越当下四十年的眼光,但毕竟上一世不过是办公室小白,人生经历摆在那里,遇到棘手的问题,都不是他一蹴而就便可以解决的。
他需要缓冲的时间,也需要思量的时间。
有一次去鼎盛干燥剂厂办事的时候,林保国跟他讲了个故事,让他的头绪很快捋顺。
林保国说,他有个亲戚在交通部四航局上班,就係嗰个在蛇口造码头的四航局。
他们四航局一开始时,每天工作八个小时,一天一台车差不多运二三十车的泥沙。每个月会按7块、6块、5块三档发奖金。
可是发奖金的时候从没人叫好,而且车子每天的运沙量,始终就是提不上去。
后来部里空降了一位年轻的领导,经过他深入调研发现,究其根本原因,还是这么多年下来,人民公社大锅饭的惯性思维在作怪。干好干坏无所谓,干多干少没差距,反正福利摆在那里,多少都要分我一份。
而且人越多,这种情况越是普遍。
后来这位年轻的领导就就取消了固定奖金的模式,接着他把每天运沙量提到了五十五车,每拉一车奖励2分钱,要是超过五十五车,每车奖励4分钱。
五十五车,每车奖励2分,就是1块1。
要是一天拉一百三十车,后面的七十五车,奖励4分钱,就是3块钱。一天光奖金就有4块多,一个月就是120块了!
这个时代,4块钱的购买力很惊人了,可以在市场上买到将近3斤的猪肉。
这个新政策一经颁布,瞬间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和用户,不到半个月,所有运沙车的产量大幅度提升。
现在,他们一台车每天可以运**十车的泥沙。其中最厉害的劳动标兵,一天能运一百三十车的泥沙,是四航机每月奖金拿得最多的一人。
由此可见,不是人不行,而是制度不善。
从鼎盛厂回来后的第二天,韩春雷召集了黄爱武、姚娜、彭金湖,开了一个管理层会议。他着手修改了春雷茶业的奖励体系,削弱了原有的大锅饭福利,同时通过业绩衡量为标准,加大了销售部门现金奖励的投入。
每个月,每个业务员的基础销售额是2000元,若达标,则可按照10%提成。
超过2000元的部分,按照15%提出。
但如果没有完成2000元的基础额,则要倒扣钱,连续三个月销售额排在末尾的业务员,春雷茶业将对其劝退。
为此,韩春雷还出了一个口号:“奖金上不封顶,下不保底,末位淘汰。”
这般调整之下,春雷茶业存在的这个大问题,得到了显著的改善。
销售铁军们,嗷嗷地像刚出笼的小老虎,斗志旺盛。
直接导致在九月份,春雷茶业又迎了一波销售**。
……
到了十月间,金桂飘香。
杭州那边传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韩春桃生了!
她和魏建设生了一个女儿。
韩春雷从此升级当了舅舅。
都说娘亲舅大,外甥女是舅舅的小棉袄。
这对韩春雷来说,当然是一等一的大事。
随即,他把店里的事安排了一番之后,赶在外甥女满月前,踏上了返杭的绿皮火车。
第189章 百事很可乐
韩春雷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回杭州了。
杭州街头的变化很明显,马路上到处都是“大辫子”电车和自行车的身影。
街道两旁,依稀可见沿街摆摊的各式小贩。
甚至在沿街的楼宇里,竟然也有了挂着牌子的歌舞厅。
街头上的人们,再也不像以前那么色调单一,一眼望去除了军绿,就是白灰黑了。
穿梭在路上的人们,变得五颜六色,充满着勃勃的生命力。
不少年轻人学着电影里的时髦,戴蛤蟆镜,穿喇叭裤、蝙蝠衫。
这些早前在深圳流行起来的时代元素,显然正逐步往北流行着。
改革春风,吹满大地。
这才是时代的呼声啊。
韩春雷忍不住暗生感慨。
……
下午。
韩春雷背着沉甸甸的背包,回到了柴家坞。
他一进院子,就听韩春风嗷嗷喊了一嗓子:“妈,我哥回来了!”
喊完,上前一把接过韩春雷的背包。
“哇,好沉!”
韩春风一接过韩春雷的背包,直接蹲了下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韩春雷哈哈一笑,乐道:“这是哥从深圳带回来的可乐!”
说着,他蹲到了地上,用手拉开背包的拉链,只见背包里躺着十几个塑料瓶装的百事可乐。
这满满一背包,每瓶都是1.25l容量的百事可乐,是他从深圳特意人肉背回来的。
去年,美国的百事可乐公司和深圳罐头厂合作,合资在深圳开了一家饮乐汽水厂,专门生产百事可乐。
自此,作为可口可乐一生的对手,百事可乐正式进入了中国。
韩春雷这次从深圳回来前,特意去捎了点回来,打算让家里人尝尝鲜。
这玩意,如今在江浙地区,绝对是稀罕物。
“哥,啥是可乐啊?这玩意看着像酱油!”韩春风好奇地看着背包里一瓶瓶黑乎乎的东西。
“可乐就是外国人喝得饮料。”韩春雷解释道。
“饮料又是啥啊?”韩春风又问。
“呃……”
韩春雷拿起一瓶百事可乐,用力拧开了盖子,递给他:“你喝一个就知道了。”
韩春风捧起百事可乐,凑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哇,怪甜的……”
他又接着喝了几口,低估道:“又有点苦,像喝中药水!”
“哈哈哈,好喝不?”韩春雷笑着问道。
“好喝的很,哥,我爱喝这个饮料。”
说着,又仰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显然,韩春风喜欢上了这个又甜又略带点苦,点像中药的洋汽水。
三下五除二,不带喘气的,他已经干完了整整一瓶百事可乐。
这可不是一罐可乐,而是足足1.25l的大瓶可乐。
等毛玉珍出来时,韩春风已经被百事可乐撑得只打嗝儿,根本就没胃口吃晚饭了。
惹得毛玉珍揪着他耳朵又是训了好一会儿。
毛玉珍勒令韩春雷,不许再把这个黑咕隆咚的洋药水给弟弟喝!
不过到了晚上睡觉时,韩春风又偷偷溜进了韩春雷的房间,跟他讨要百事可乐喝。
于是,兄弟俩偷偷一人开了一瓶,就着花生米,悄悄又喝上了。
“哥,我告诉你一件事。”
韩春风美滋滋地打了个嗝儿,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们学校的吴老师,下半个学期一直没来给我们上课。校长说他不干了。”
“不干了?啥意思?吴老师不是公办老师吗?铁饭碗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韩春雷有些惊讶。
韩春风口中的这个吴老师,叫吴青禾,他有些印象。
温州乐清人,高高瘦瘦的,还带着一副眼镜。师范毕业后就被分配到了柴家坞小学当老师。
公办老师,铁饭碗,有文化,有地位,有饭票,在柴家坞绝对是份人人羡慕的好工作。
刚来的时候,吴老师只会讲普通话,而村里的孩子只会讲萧山土话。
师生之间,有好长一段时间沟通起来,就是牛头不对马嘴,还惹过不少笑话。
韩春风在班里聪明,受韩春雷的影响,普通话也不错,所以跟这位吴青禾老师的关系很不错。
“他回老家去了,不做老师了。”韩春风眉宇间透着失望。
韩春雷:“回温州了?”
“嗯。校长说,吴老师回老家去卖蛤蟆镜了!他们温州那边,好多人都在卖蛤蟆镜,听说老挣钱了!”
韩春风小孩心性,失望来得快也去得快,此刻又跃跃欲试地问道,“哥,你下次回来,能不能也给我带一副蛤蟆镜?这样我到学校可以跟同学们威风一下!”
“臭小子,是跟女同学显摆吧?小小年纪,鸡儿都没长大就想着谈恋爱处对象,小心咱妈揍死你!”韩春雷弹了韩春风一个脑崩儿。
“才没有!”
韩春风挣了挣脖子,不过脸却已经通红一片了。
为了掩饰慌张,他赶紧捧起可乐,咕咚咕咚一阵狂饮。
而韩春雷听着吴老师的事,不禁又想起了蔡井泉。
之前阿雄说,蔡井泉在温州跟人搞走私,就是卖蛤蟆镜、录音机什么的。难道这个吴老师回去也是干这个吧?
不过也不奇怪,这年头,沿海一带的老百姓搞走私,简直猖獗。
……
第二天一早,他们一家便出门去喝满月酒了。
在去绍兴的绿皮火车上,韩春雷问起了老吴叔的近况。
毛玉珍一听他问
起,顿时来了兴致,跟他说起了老吴家的八卦事。
原来老吴叔跟他儿子后来分家了。
分家的原因,无非就是他儿媳妇在春雷茶业挣得多了,觉得公爹在家啥也不干,又碍眼又碍事,虽然不好明说,但是各种指桑骂槐的挤兑话肯定没少说。
老吴在家里当惯了一家之主,哪里受得了这个气?
二话不说带着老伴搬了出来。
跟儿子儿媳彻底分了家。
“那现在老吴叔和老吴婶他们老俩口都做什么营生?光是种地,这个日子怕是不好过吧?”韩春雷问道。
“我想想……”毛玉珍思索了一下,说道:“哦哦,听说是承包了一大块地,自己独个儿干。说是搞啥啥承包责任制,我也不懂。”
韩春雷脱口而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吗?”
毛玉珍点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名。说是政府现在出了文件,允许我们老百姓自己承包土地,种自己的庄稼了,再也不用上交集体了。只要交足国家的,剩下全都是自己的。”
该来的,终究都沿着原有的时代轨迹来了。
毛玉珍这番话,说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如今已然走出小岗村,开始在全国各地推广实施了。
韩春雷:“交足国家的,剩下全都是自己的。这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啊!”
“可不呗!”
毛玉珍这会儿已经翘起二郎腿,磕上了瓜子:“咱小老百姓真是抄上了好时代,好年景。换以前,这事谁敢想?”
韩春雷轻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火车窗外,辽阔坦荡的田野平川、挺立茂盛的大树小草,还有远方若隐若现的绵延群山,心神一番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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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文中既然提到了百事可乐,那就简单说两句。
这会儿国内的百事可乐刚刚兴起,既不是现在我们在市面上看到的听装罐装可乐,也不是小玻璃瓶装的百事可乐,而是1.25l大塑料瓶包装。
不过可口可乐比百事可乐更早进入中国。1978年中美建交后,可口可乐就与中粮签订合作协议,前者负责运输,后者负责销售。不过从香港运输可乐的成本太高,所以可口可乐想在上海建厂,不过后来没有和上海达成合作。最终,可口可乐把厂子建在北京。
此时的可口可乐,大多数只有来华工作、旅游的外国人才能买到,销售地点也仅限友谊商店、涉外宾馆。不过,后来有媒体认为引进可口可乐浪费国家大量外汇资源,并写成文章作为内参提交至高层领导。高层领导随后做出批示:只准卖给外国人,一瓶也不准卖给中国人。外经贸部只好通知可口可乐停止内销。一直到1982年初,经外经贸部同意,中粮公司才将供应宾馆之后的剩余可乐,交由北京糖业烟酒公司进行内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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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百事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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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魏家小铃铛
韩春雷他们到车头大队魏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这是韩春雷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小外甥女。
魏建设和韩春桃给闺女取了个名字:魏雪琴。
小名:小铃铛
此时,香香软软的小铃铛,正躺在竹编的摇篮里酣睡。睡着睡着,偶尔小眉头微微一皱,但又很快舒展开来。
“姐,小铃铛长得像你!”
韩春雷歪着头,看着小囡囡,横看竖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呵呵,就你说像我,别人都说像建设。”刚出月子的韩春桃,面色红润,整个人也有些丰满,显然在婆家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我也觉得像姐夫!”韩春风呆呆补了一句,害得韩春雷白了他一眼。
“都像,都像,我们家囡囡像谁,外婆都稀罕。”毛玉珍呵呵一笑,接上话茬,一脸慈爱地盯着摇篮里的小铃铛。
这一刻,这位柴家坞曾经最彪悍的女人,化身成了慈祥老外婆,从头到脚透着满满的温柔和舔犊之情。
不过她话音才落,摇篮里的小铃铛他突然醒了,登时咿呀呀哭了起来。
“铃铛不哭妈妈抱!”韩春桃赶紧俯下身,把女儿抱起来,不过怎么哄都哄不好。
毛玉珍经验丰富,先是摸了摸外孙女的尿布,发现没有湿,于是便说道:“应该是饿了。桃儿,你喂她喝口奶。”
韩春雷见状,很识趣地带了韩春风一起出了屋子。
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从茶厂匆匆赶回来的魏建设。
“春雷,对不住啊,厂子里有点事。没顾上去接你们。”魏建设一见面就解释道。
韩春雷摆摆手:“不用接,一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姐夫。”
车头大队自从开了茶厂之后,产量比以前增加了不少,质量也趋于稳定。除了一级、二级茶叶专供春雷茶业之外,剩下的其他等级茶叶,也都开始逐渐开拓出了销路。
所以魏建设现在很忙,韩春雷完全可以理解。
他让韩春风在院里玩,自己跟魏建设进堂屋找位置坐了下来。
进堂屋后,魏建设给韩春雷沏了杯茶。
韩春雷问道:“最近茶厂发展的不错吧?听我姐说,现在你们其他品级的茶叶销路也打开了。”
魏建设笑道:“发展得不错。我们绍兴啊,黄酒厂多,绿茶厂少,所以生意还是蛮好做的。不过啊,这销路好了也愁人。”
韩春雷一听,奇怪了:“你这话说得新鲜了,怎么销路好了
还愁人呢?”
“嗨,厂厂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趁着离开晚饭还早,魏建设索性把茶厂目前的情况,一股脑都告诉了韩春雷。
原来,茶厂刚开业那会儿,的确发展的很顺利,村民们也很有积极性。随着茶厂的良好运转,村民们的收入也是日渐丰益,车头大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是时间一长之后,一个很大的问题,也在茶厂中凸显出来。
那就是茶厂的产量,似乎一直没有上升,当初开场只有十个人,是这些稳定产量。后来魏建设招募人手到了十七八个人,出来的产量也还是这么些。
产量虽然没降,但也绝对没涨、
尤其今年八月,魏建设带着他们茶厂的桂花龙井,去上海参加了一个农副产品展销会。
这款茶业,一出场大受欢迎。一个上海大客户当场就定了200斤。
这可给魏建设高兴坏了,要知道在这之前,除了小舅子韩春雷外,他们接触的都是零零散散的小客户。
突然来个外省大客户下单,实在是意外惊喜。
但这个桂花龙井,不比普通龙井,制作工序比较繁复。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大订单,茶厂里的村民不仅没有感到高兴,反而说起了各种闲话。
有村民说,现在大家干得好好的,不愁吃不愁喝的,为什么突然找个外省的大客户啊?
也有村民说,突然搞这么多桂花龙井,万一对方反悔不要了,风险太大了。
更有村民说,他们很满足现在这种轻轻松松的工作状态,每月分到的钞票够用,而且又稳定,魏建设跑上海去给茶厂发展新客户,简直就是没事找事!
这些消极和怠慢的言论,让激情澎湃的魏建设顿时心里哇凉哇凉的!
他虽然才小学毕业,但却是个有头脑、有想法的人。他觉得这种情绪在茶厂中继续滋生蔓延的话,茶厂早晚要嗝屁!
所以一直被这个事困惑着。
韩春雷听完后,道:“你这个情况啊,跟我前些日子遇到过的情况有些相像。”
“你们公司也遇到了?”魏建设有些惊讶,急问道,“那你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韩春雷笑问:“你怎么知道我解决了?”
魏建设道:“你要是没解决掉这个问题,你能安心回老家?”
“姐夫,懂我!”
韩春雷冲魏建设竖了个拇指,说道:“其实啊,究其原因,还是这几十年来根深蒂固的大锅饭思想在作祟……”
接着,他把自己深圳公
司的新政策“奖金上不封顶,下不保底,末位淘汰”,细细跟魏建设介绍了起来。
不过等韩春雷讲完,魏建设也沉默了。
脸色十分难看。
韩春雷问道:“姐夫,你这是……”
“诶,你这政策绝对是好政策,但是……”魏建设喟然一叹:“我们茶厂和你的春雷茶业不一样。我们的茶厂属于车头大队的集体资产,茶厂这些人既是员工又是村民。我若在茶厂里推行你这个新政策,其中的阻力之大,可想而知啊!”
也是!
既然是集体资产,那村民既是茶厂的员工,也是茶厂的主人。
如果这些吃惯了大锅饭的主人翁们不同意,谈何容易?
韩春雷点点头:“我能理解你的难处,姐夫。”
这时,魏建设的爸妈已经在隔壁张罗好了饭菜,叫他们可以过去吃晚饭了。
乡下,晚饭吃得都比较早,五点出头就能吃晚饭了。
这顿晚饭,魏建设的几个表兄弟也过来了,在饭桌上大家竞相敬韩春雷酒。
好几壶黄酒下去,韩春雷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等他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
洗漱完到了院子,魏建设正在院子里逗孩子。
看韩春雷起来,他把孩子交给了韩春桃,然后把韩春雷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春雷,过几天,我就把春桃和小铃铛先送回娘家住上一阵子,你看行不?”
“这有什么不行的?”
韩春雷说道:“柴家坞那边也是你俩的家啊,想回去住,就随时回去住,咱们不这么外道,姐夫。”
“那就好!”
魏建设微握了握拳,说道:“接下来,他们怎么反对我,怎么说我闲话,我都无所谓!但是,我不能因为改革厂里,连累到春桃和小铃铛!”
韩春雷一听他这话,俨然知道,魏建设已经做好了决定!
****************
作者的话:文中提到农产品展销会,我索性补充一段80年代展销会的历史。
展销会算是改革开放初期给市场开放的一个口子。起初,展销会只是许多单位处理积压物资的一种方式,它打破了原来的“凭票供应制”,通过邀请的方式,开放客户参观选购,从而调剂余缺。
到了1979年9月,在北京农展馆召开了首届全国轻工业品展销会,参展单位有来自上海的手表厂,来自天津的鞋厂,来自湖南的瓷器厂……这之后,各式各样的展销会入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中国大地上。
第191章 家家在搞钱
第二天,韩春桃带着小铃铛,就跟着娘家人一起动身离开了车头村。
这一幕,正巧被车头大队的村民们看见了。
这浩浩荡荡的阵势,村民们不知所以然。
哪有刚出月子就带娃回娘家的?
莫不是昨晚,魏家跟韩家闹别扭了?
有好闲话的村民,跑到魏家去打听,不过魏运锁和老伴儿并没有多做解释。
魏建设虽然舍不得媳妇和闺女回娘家,但只有她们娘俩离开,他才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改革茶厂。
短暂的分别,只为下次更好的相聚。
这话是小舅子韩春雷昨晚跟他说的。
讲得真好。
他很纳闷,都是小学文化,为啥差距总这么大呢?
……
韩春雷在家待了三天,跟老支书韩占奎、还有上塘竹制厂的李和平,都分别聚了一下之后,才启程回了深圳。
因为是临时买的火车票,没买到座票,所以韩春雷只能在餐车上要了一份餐,蹭个位置坐,不然一路站到深圳,得二十几个小时呢。
他在餐车上没坐多久,就看到对面位置有个人冲自己招了招手。
这人长得有些清瘦,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韩春雷瞅着有点眼熟,但脑子一宕机,忽然记不起对方名字。
那人看出了韩春雷的尴尬,赶紧自我介绍道:“韩春风的哥哥韩春雷吧?我是柴家坞小学的吴青禾啊!”
“吴青禾老师?”
韩春雷终于记起起对方的名字了。
前几天不是还听春风说,他们吴老师不教课了,回老家卖蛤蟆镜去了吗?
他赶紧站了起来,走过去跟吴青禾握了手:“哈哈,没想到这么巧,居然在火车上遇到你啊,吴老师。”
“是啊,这也太有缘分了,春雷,坐!”
吴青禾笑容和熙,请韩春雷坐了下来,说道:“我刚刚还担心自己认错人了呢。你这趟是从杭州回深圳?”
韩春雷颔首:“是啊。”
吴青禾:“我之前听你弟春风讲过,说你现在在深圳都当大老板了,真是年轻有为,又可畏啊!春雷。”
韩春雷一头黑线,春风这小子估计没少拿自己在学校里吹牛。
他不迭扶额摇头,道:“我哪是什么大老板啊?混口饭吃而已,别听我弟吹牛。吴老师,你这是去哪里啊?”
“我回温州呀!前两天送了点货来杭州,这不,送完就回去了。”吴青禾扶了扶眼镜,似乎对自己辞职人民教师,去送货干买卖这件事,有些汗颜。
这倒也正常。
这年头干倒爷虽然挣钱,但绝对没有人民教师来的光荣啊。
在老派人眼中,吴青禾这是自甘堕落。
不过韩春雷倒是不以为意,说道:“我这次回家听春风讲过吴老师的事了,没想到吴老师也乘着改革开放的大潮下海了。”
“下海……这词儿倒是应景啊。”
吴青禾轻笑了一下,叹道:“说来惭愧啊,读了这么多年书,最后还是……说实话,我还是喜欢当老师,教书育人,每天跟孩子们一起,很开心,也充实。”
吴青禾的这番话,有些出乎韩春雷的意料之外。
听他这意思,下海倒腾蛤蟆镜,好像不是他本人的意愿?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生意上,所以话讲到这里,韩春雷也就点到为止,不打算再往下问了。
问多了,反而有点让人不舒服。
他客套地回应了一句:“吴老师,下海做买卖,也挺好的。”
谁知他不打算往下问,吴青禾却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道:“春雷,你知道吗?我有个同学,之前回苍南当了老师,现在他们学校都关门了!”
韩春雷好奇问道:“怎么学校都能关门啊?”
吴青禾嗤笑一声,说道:“因为我老家那边,大家都在搞私货生意,每天都有十几艘渔船从台湾那边过来。学生们都被家里人叫去卖蛤蟆镜、卖收音机了。没有了学生,学校当然要关门。”
韩春雷知道,他口中的“私货生意”,就是走私。八十年代的浙南沿海走私猖獗,这段历史他清楚。
吴青禾继续道:“我那位同学,老师当不成了,一家老小又要养活,于是被帮那些船老大拉去做账。每次分点私货,他转手一卖,一次就能几十上百的进账,抵得上我们当老师大半年的工资了。这不,我家里人才催我回去,说我教一辈子书,都没有卖涤纶布的文盲挣钱。”
吴青禾的语气中透着落寞和失意。
韩春雷没有想到,吴青禾他们那边会到了学校都关门,全民皆走私的地步。
“吴老师你现在也是在卖私货?”韩春雷问。
“是啊。卖涤纶布。生意还不错,一天能卖掉两三百米的布。”
吴青禾指了指杭州的方向:“这次,有个杭州的朋友想要点这个货,所以我就给送来了。”
韩春雷若有所思:“这涤纶布得多少钱一米啊?”
“我们卖的话,就三块一米。不过没他们转手挣得多。”吴青禾直接道。
韩春雷点了点头,这一点吴青禾说得大实话。
这涤纶布,还有一个人们耳熟能详的名字,叫“的确良”。
在这个物资缺乏的时代,人们穿衣主要以棉布为主。但是棉布的颜色比较单一,而且不耐穿。的确良这种料子光滑、耐用,还可以印染出鲜亮的色彩和图案。这个时候,要是能有一件的确良的衣服,那绝对是一个追赶潮流的时髦人。
去年韩春桃结婚,毛玉珍买过几块的确良的布,大概是要10块钱一米,价格很是不菲。
吴青禾说,他一天就能卖出去两三百米涤纶米。就算他一天平均能卖两百米的涤纶布,按照他三块钱一米的价格,一天就能营收六百,一个月将近两万的营业额。
就算他50%的利润,这一个月净利润都能上万啊!
靠,一个月,一个人,挣出一个万元户???
两个月的净利润,就顶上了他春雷茶业去年一年的利润?
走私,真踏马是暴利啊!
韩春雷这么默默一算,心里有些酸了。
难怪蔡井泉又是大金链子、又是大金牙的,在东门墟招摇过市,看来这家伙是真挣了不老少。
吴青禾看着韩春雷一脸震惊的样子,并不奇怪。
因为他当初也这么被震撼过!
他压低着声音,说道:“我们这个涤纶布,挣得并不算多。他们卖手表的,有人一天能卖出2000只,那个真叫日进斗金啊!”
“一天卖两千只手表???”
韩春雷闻言,不禁咋舌:“你们这货怎么卖?是在船上,还是?”
“有专门的市场。光我们公社就有七八个这种市场,有能耐的就在市场里占个位置。没能耐的就背着东西满街跑呗。”吴青禾道,“我哥干这个买卖干得早,所以我们家在市场里占了两个位置。”
韩春雷点了点头,这事绝非他一个人能行的,肯定是整个家族在走私。
就在这时,餐车乘务员送来了铝制饭盒装的餐食。
吴青禾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说道:“春雷,你要是想买什么香港货、台湾货,你就跟我说,保证比你从深圳买的要便宜。”
“好啊!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去你说的市场看看,我很想见识一下。”韩春雷饶有兴趣。
“欢迎啊,你也不用什么有没有机会,你要是这趟不赶时间回深圳,就跟我一起下车呗。再过两站就到我们温州站了,方便的很。”吴青禾一边吃饭,一边发出了邀请,“我还能带你去我们拿货的码头看看,每天那些渔船进港时,真是千帆入港,船桅林立,蔚为壮观啊!”
“还可以去码头参观吗?”韩春雷颇为意外。
“当然可以啦,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跟我下车!”吴青禾说着,猛挖了两口饭。
吴青禾对柴家坞的人很有感情,对韩春雷自然也是格外热情,加上韩春雷对他说的这些,也真的非常感兴趣。
于是乎,韩春雷临时改道,跟着吴青禾在温州站下了车。
之后跟着他转了小巴,辗转一路,到了吴青禾的家乡——温州乐清三山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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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文中提到的关于当时浙南沿海全民走私,就连学校都关门停课的这段历史,是真实的。这段故事,我取材于《乡村教师的最后一课》,这是我翻查资料的时候,意外查到的当年媒体的一篇报道。
这篇文章讲述的是乡村教师吴定法的故事。当时随着走私的风刮到村里,村民们的思想都跟着变了,村上流行起了一句顺口溜:“一次走私走成功,可抵种田300工”。
“那些连字都不认识的人都发了大财,凭什么?”这个念头烧灼着吴定法心神难安。
直到有一天,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5个学生,吴定法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最后一课。
这节课后不久,学校全面停课。
文中提到,当时那个氛围,家家在搞钱,全民皆走私,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不用百度《乡村教师的最后一课》和吴法定,百度上你们查不到的。)
第192章 十里私货场
吴青禾的家在乐清市三山乡新城公社夹尾垟大队。
夹尾垟村跟柴家坞差不多大,不过要比韩春雷他们村要要热闹。
韩春雷跟着吴青禾进村后,发现他们村里的很多房子上,都挂着饭摊、旅馆的招牌。
走了一路,韩春雷暗暗数了一路,粗粗算下来,村里的饭摊和旅馆加起来不下十家。
“吴老师,你们村很厉害啊,居然有这么多的饭摊和旅馆。”韩春雷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现在搞私货生意的人多,那些外地来我们这进货的,都要要吃饭、过夜。所以村里的饭摊和旅馆就多了起来,这私货生意越好,饭摊旅馆也就越开越多了。”
吴青禾解释完之后,又一脸嫌恶的说道,“虽然村里比以前热闹了,但也不太平了许多。三天两头,就有人赌钱打架,住着也挺糟心的。”
韩春雷讶异道:“还有人赌钱吗?”
“当然有了。”吴青禾点点头,道:“很多旅馆里,晚上都有开赌局的。那么多外地来的买卖人到我们这,白天去看货扫货,一到晚上没啥玩的,就只能赌钱找乐子了。”
韩春雷点点头。
吴青禾说得倒是实情。
无论什么时候,这南来北往的生意人聚在一起,到了晚上,要么是喝酒耍钱,要么是玩女人。
他说道:“吴老师,既然村里有旅馆,那我直接找家旅馆住就好了,就不去你家添麻烦了。明早你出门的时候,顺道过来叫我一声就行。”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来我们村,还能让你去住旅馆?必须去我家住!再说了,那些旅馆的卫生条件也不行!”
吴青禾很热情,说什么也不肯让韩春雷住旅馆,最后直接拉着他就往自己家走。
吴青禾家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坐北朝南有几间矮房,外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看着有些破败,但是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很干净很整洁。屋里电视机、收音机、自行车、缝纫机,应有尽头,啥都不缺。
总之,这个年代最时髦的玩意儿,吴青禾家都配齐了。
“春雷,我妈去我哥家帮忙带孩子了,现在这老房子就我一个人住,你可别嫌这里破旧。”吴青禾一边招呼韩春雷坐下,一边动手生火烧水。
“不会,不会。吴老师你家里各种家电齐备,很现代化啊。”韩春雷轻轻用手摸了摸电视机。
“哈哈,在我们村,家里有这些家伙什,没啥稀奇的。”
吴青禾从灶台里探出头来,笑着说道,“我家这台电视机还是黑白的,村里好几户人家都换成彩色电视机了,那才叫现代化家庭呢。”
韩春雷轻嗯一声,吴青禾的这话,他信。
因为走私,浙南沿海地区很多胆子大的人家,都率先富了起来。
……
第二天,一早。
韩春雷跟着吴青禾出门了。
“我们这里最近的就两个市场。一个东市场、一个西市场。”
吴青禾用板车推着布匹,往夹尾垟西市场走去,“我哥在东市场有个摊位,就把西市场的这个旧摊位让给我了。”
韩春雷在后面他推着车,问道:“你在火车上不是说,你们公社有七八个私货市场吗?”
“对啊。那几个离得其实也不远,不过都没有西市场大。整个西市场差不多有五公里长,都是卖私货的。”吴青禾介绍道。
很快,他们就到了夹尾垟西市场。
这时,西市场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大家搬搬抬抬的,不甚平整的泥地上,到处堆满了货物。
这个市场,和韩春雷想象得不太一样,与其说是集市,不如是一条长街,长街的一面是鳞次栉比的铺子,一面是围墙。
围墙这一面的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地摊。两条长凳往地上一摆,上面架个米筛、门板,就是个地摊。那些货物就放在米筛或是门板上。
当然,也有人图方便省事儿,干脆直接在地上铺了个凉席,这样算是一个摊位。
像吴青禾是这种带着拖车来的,直接在推车下面架个板凳,放平了,也是一个摊位。
铺子这一溜,卖得东西比较齐全和丰富,一家铺子里,基本上啥东西都能买得到。
反倒是地摊位上,多数都是一个地摊只卖一种货。
就像吴青禾的地摊,只卖涤纶布。
有的地摊,只卖手表,各式各样的手表和电子表。
也有地摊专卖录音机、磁带、还有专卖尼龙伞的……
太阳渐渐升起,来市场里卖货淘货的人,越来越多了。
本地的,外地的……哪儿的人都有。
吆喝声,询价声,砍价声,当然还有各种骂骂咧咧的本地方言。
各个摊位间,也多了不少身上背着货,拦路兜售的本地人。
不知什么时候,卖录音机和磁带的摊位上,响起邓丽君《何日君再来》的歌声,轻柔绵软的曲调,飘荡在南腔北调的讨价还价声中,将这西市场映衬得倒有几分欣欣向荣的繁盛景象。
韩春雷突然有点恍惚,仿佛回到了四十年后的大型批发市场里。
“老板,这个大金表很有派头的。收你50块钞票,真的一点都不贵。”
一个清脆的声音穿入韩春雷的耳中。
他循声一看,离吴青禾摊位不到五米的地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胸前挂着七八块手表,正满头大汗地跟个外地货郎在讨价还价。
“30怎么样?30可以的话,我就带两块走。”外地货郎说道。
小姑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摇头道:“30肯定不行,我拿都拿不到这个价钱。一人让一步,40吧,老板!这个手表,放在大商场里卖,少200块钞票绝对不干。你要不信的话,你往前走五十米,有个卖手表的摊位,他如果不跟你要60一块,我身上挂着的这些手表,统统都送你。”
“呃……行吧,40就40,给我来2只。”外地货郎伸手从公文包里数出了几张大团结。
小姑娘麻利地摘下胸前挂着的手表,仔细地用袖口擦了擦表面,然后将两块手表递了过去。
一整套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很是流畅,把韩春雷看呆了!
“她刚刚说的那个往前走五十米的卖手表摊位,是她爸妈开的。”吴青禾见韩春雷这幅模样,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韩春雷恍然大悟:“原来是套路啊!这姑娘可真会做生意。”
吴青禾说道:“她叫吴丽萍,也是我们村的。本来今年读五年级了,现在学校不开学,她就跟着家里人一
道来西市场卖私货了。”
韩春雷忍不住赞许道:“这姑娘的脑袋瓜子灵光得很,刚才我都差点忍不住跟她买块手表了。”
吴青禾笑道:“这孩子读书那会儿就聪明,学习一直都在年段前几。你知道不?我刚从柴家坞小学辞职,回来家卖货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张嘴,还是这小姑娘教了我几下子。这不,我也出师了,敢逢人吆喝了,知道怎么讨价还价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丽萍她们这个年纪,该回到学校,该回到课堂上,而不该在这里。”
“是啊。”韩春雷扫了一眼西市的市场,随处可见学生在卖货,不少摊位都是半大孩子跟着父母在吆喝。
转眼,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这会儿,客流量也渐渐少了些。
吴青禾趁机盘了盘手里的货,一个上午,足足卖了一百米的涤纶布。
“今天还不错,下午三点我就能收摊。到时候我带你去码头,天擦黑之前渔船就会回港。我们都是在那个时候进货的。”
吴青禾一边整理着摊位上被客人翻乱了的涤纶布,一边跟韩春雷说着下午的安排。
第193章 江边上货忙
下午五点左右,夕阳西斜,余晖洒落天边。
韩春雷跟着吴青禾到了一条大江的岸边。
江风很大,但并不影响站在岸边翘首以盼的人们。
“吴老师,我们是要在这里等货吗?这里看着也不像是卸货的码头啊。”韩春雷捋了捋被风吹乱了的头发,不解地问道。
“正经码头有缉私队守着,不太安全。反正瓯江通海,渔船直接开到这里,我们提货还更方便呢。”吴青禾解释道。
韩春雷点了点头,又问道:“难道在这边卸货就没人管?我看这地方,也不像个隐秘的地方,公安也会来抓人的吧?”
吴青禾抿嘴微微一笑。
随后看了眼四周,压低着声音附在韩春雷的耳边,悄声说道:“在码头卸货,缉私队就算不想管也得管。但是换到这里卸货,呵呵,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去做这个恶人。毕竟不是只有我们老百姓才做私货生意。再说了,那些社队干部,就算他们自己家里没人做私货,也有亲戚朋友在做。所以啊,在这里进港卸货,安全得很。”
韩春雷听后,心情突然略有些沉重起来。
这个时代的法制,无法跟四十年后相媲美,总有个慢慢健全的过程。就像吴青禾说得这些隐秘,他也只在影视剧的桥段里看过,从未切身体验过。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努力拢了拢衣服,不让江风倒灌进来,然后和岸边所有人一样,等待着,等待着渔船进来。
当最后一抹夕阳彻底没入天际时,灰暗的江面上,有一个黑点突然进入了众人的视线,接着又有一个黑点,一个接着一个……
韩春雷在心里默数着,走私的渔船竟然有十三条之多。
很快,走私渔船陆续在江边靠岸。
几块木板在船和泥岸之间架起了一座座小桥。
一箱箱的私货,被渔民们抬上了岸,驻岸等货的人群分成几堆,纷纷开始抢货。
说是“抢”,有些不准确,其实无论是等货的人,还是出货的渔民,他们都墨守成规,有条不紊地进行交易,有专门点数的,有专门记账的,还有专门维持现场秩序的。
很快,在天黑之前,十三艘渔船所携的私货,统统被瓜分一空。
韩春雷在吴青禾的帮助下,也以极低的价格,入手了七八块手表,还有几把自动伞,他准备带回去送人。
……
当天夜里,满载而归的两人,在夹尾垟大队找了个稍微好点的饭摊,点了一桌子的小海鲜。
是的,小海鲜,而不是大海鲜。
“以前我们这里,就算是远海的大海鲜,都能吃到。不过现在吃不到了,因为渔
船都用来跑私货了,谁还跑远海去打鱼啊?”
吴青禾夹起一条小梅鱼,一边吃,一边说道,“我们这流行一句话,叫‘一次走私成功,能抵种田300工’。呵呵,你今天也看到了,这里的钞票就跟白捡的似的。我哥前些天还说,他准备在西市场再弄个摊位,明年,孩子也不用我妈带了,让我妈带着孩子去摆摊。一个摊位,一年能挣好多钱啊!”
小海鲜很新鲜,韩春雷很喜欢吃,他一边筷子不停,一边默默地听着。
突然,他徐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吴老师,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吴青禾愣了愣,看到韩春雷一脸严肃的表情,稍稍抹了一下嘴巴,也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春雷,你讲嘛!”
韩春雷嗯了一声,说道:“搞私货生意呢,的确可以挣到不少钱,就像你说的,运气好点,一个礼拜兴许都能挣上一年的工钱。但是,这终究不是正道。政府能继续这么放任不管?最后肯定还是要打击的。兴许为了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会从严从重处理,加大惩治力度也说不定。所以,吴老师,我要给你浇盆冷水,尽早收手,尽早给自己留条退路。”
韩春雷是知道接下来,政府会严厉打击走私活动,而且力度之大,决心之强,都出乎当时走私老百姓们的意料。
很多走私大鳄都栽在了后来的打击走私行动中。
但韩春雷又不能说的太直白,说的太直白了,吴青禾反倒觉得他信口开河。
所以,他只能点到即止。
至于能不能听进去,那就在吴青禾自己了。
吴青禾果然没当一回事,笑了笑,说道:“春雷,说实话,我刚从柴家坞回老家的时候,我也跟我哥,还有我爸妈说过你这样的话。但是后来,我发现周围搞私货的人越来越多了,挣得钞票也越来越多了,所以我觉得……”
“吴老师,搞私货是一个什么性质的行为,我想不用我多说。我们的国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我们的政府,是一个什么样的政府,我想也不用我多说。平时看报纸,听广播,看电视,肯定没坏处。我建议你适可而止,该收手时要收手吧。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毕竟我也是瞎猜瞎琢磨的,哈哈哈。”韩春雷道。
吴青禾听罢,沉默了片刻,后道:“嗯,春雷,你说的意思,我明白,都明白。”
韩春雷言尽于此,至于吴青禾听不听得懂,听不听得进去,那就看他自己了。
……
第二天,吴青禾再三挽留,韩春雷还是踏上了返程。
此次的温州之行,与他而言,是一道小小的插曲。在这一场历史浪潮中,他希望自己可以尽可能多的去看,去感受,而他眼下的生活轨迹,总归还是要回到深圳。
那里才是他
奋斗事业,创造美好生活的起点。
回到深圳后,他又投入了忙忙碌碌的工作和生活之中。
时间过得飞快。
一晃,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一天,春雷茶业的店里。
韩春雷听到店的后面有人在拍门。
他让高小英去看一下。
不一会儿,高小英就从后面领进来一个人。
居然是白马茶业的沈融。
这铺子就是韩春雷从沈融手中转过来的,沈融一进店里,忍不住感慨道:“原来的装饰一点都没动过,韩老板还真是个精打细算的人。”
韩春雷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沈融这种鬼祟的人,不说他以前那些勾当,就说正常人,谁会放着敞开的大门不走,偷偷摸摸从后门进啊?
尤其是听他刚才这话,就更不爱听了。
随即冷笑一声:“我这不是精打细算,叫废物利用。”
沈融面色一瘪:“……”
韩春雷一语双关:“沈老板,是不是走后门走习惯了?到哪里都喜欢走后门啊。”
“嘿嘿,韩老板说笑了,我就当您是在夸我吧。”
沈融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没皮没脸,浑然不惧冷嘲热讽。
“沈老板今天过来,不会是单单故地重游吧?说吧,什么事?”韩春雷不太想应酬他,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既然韩春雷这么说,沈融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我今天来,是想跟韩老板再做笔生意。”
“做生意?”
韩春雷眉头微蹙,“沈老板找我做的生意,肯定不会是什么正经生意吧?”
韩春雷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转让铺子这事外,他跟沈融还能有什么生意上的交集。
“呃……韩老板明见,我这次过来,是想卖个消息给韩老板。”沈融说道。
“卖我个消息?”
韩春雷微微一怔,道:“沈老板真是什么都能卖啊!”
“这可是一个关系到你们春雷茶业生死存亡的消息!”
沈融眯着眼睛嘿嘿一笑,“如此贵重的消息,我能不第一时间赶过来找您吗?韩老板!”
韩春雷:“关系到我们春雷茶业生死存亡?唔……那是挺贵重的,说吧,你打算讹我多少钱?”
沈融:“这哪是讹啊?等价交换啊,韩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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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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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的确值这价
“别绕弯子了,你想卖多少钱?”韩春雷问道。
沈融慢悠悠地竖起了一根手指:“一……万块!”
“我靠……”
韩春雷好险没有被嘴里的茶水给呛着。
一万块!
这家伙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当一万元的钞票是厕所里的草纸吗?
一个消息就想挣个万元户,韩春雷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自己听错了!
他摇了摇头,做了请的手势:“这消息,你爱卖谁就卖谁?走好您嘞!”
沈融呆住了,直接就给拒绝了?
这姓韩的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一开始就打好的满肚子草稿,顿时一个字儿也讲不出来了。
他再次强调道:“韩老板,我这消息关系到你们春雷茶业生死存亡!”
韩春雷笑了笑:“我要是拿一万块钱出来跟你买个消息,呵呵,那才叫生死存亡!”
“原来是嫌价高啊?”
沈融嘴角一歪,龇牙笑道:“那就降个五百块,只要九千五百块,怎么样?”
韩春雷还是请道:“沈老板,我还有生意要做,请自便!”
沈融:“九千?”
韩春雷没有再理他,低头盘起了账簿。
沈融:“八千?”
……
沈融:“六千?”
……
沈融:“五千!!!”
韩春雷抬起头,看着他,幽幽问道:“沈老板,你知道伍仟人民币,可以买到多少猪肉吗?你是真不把钞票当钞票啊?还是你平时就喜欢漫天要价,钞票太好挣了?”
沈融:“……”
他沉默片刻。
随后皱眉一咬牙:“两千,不能再低了!韩老板。”
“两千?”
韩春雷微微一笑:“那也要看你这个消息值不值这个价。”
沈融瓮声道:“值不值这个价,韩老板听完便知晓了。”
韩春雷问道:“就不怕我听完了,不给你钞票吗?”
沈融:“以韩老板的人品,我也不怕你不给钱!”
韩春雷耸耸肩:“这一点,你倒是看得很准。你且说来听听。”
“好。”
沈融说道:“前些日子,张列明认识了一个人。据说这人跟韩老板认识,你们曾经一起摆过地摊。”
“蔡井泉?”韩春雷脱口而出。
“叫啥名我不清楚,不过确实姓蔡。因为我听张列明向陈永攀提起他时,张口闭口都是蔡老板。”沈融说道。
韩春雷奇道:“怎么还跟陈永攀扯上关系了。”
沈融笑道:“岂止是扯上关系,他们关系大了。姓蔡的向张列明提过你当初来深圳,就靠耍老千起的家,而且他还提醒张列明,去查一查你在工商所而放弃从这个人这里知道了的登记。后来张列明把这些情况都告诉了他大舅子陈永攀。”
说到这儿,沈融咽了口吐沫,跟高小英讨了碗茶喝。
喝完继续说道:“陈永攀关系硬啊,他托了工商的人去查这事,果然,他们查到韩老板你之前登记的,只是个体工商户,根本不是什么龙井茶办事处。按照国家规定,个体户雇佣人数不能超过七个人。韩老板,你现在春雷茶业现在好像都快二十个人了吧?”
韩春雷心里咯噔一下,面沉如水。
沈融继续说道:“还有,他们查到你在唐楼租的那间办公室,根本没
有退租,而是高价转租给了他人,从事服装生意。陈永攀说,就冲这个,到政府告你一个投机倒把,你绝对没得跑!”沈融道。
“唐楼的那间办公室,并不是转租,而是我免费借给朋友使用的。”
韩春雷解释了下,他没想到陈永攀把自己查得这么细。
“免费使用?韩老板,现在东门墟这里办公室租金都涨成什么样了?你说免费给人使用,说出去也没人信啊!”沈融虽然觉得韩春雷没有说谎,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年头还有这么仁义的朋友?
韩春雷闻言,顿觉有些头疼。
这陈永攀果然是打不死的小鬼,难缠得很。
投机倒把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个处置不当,自己真有可能被他们搞得关门歇业,运气不好还得蹲监狱。
就算唐楼转租这事自己说得清楚,那工商所那边登记个体户这事呢?
登记的是个体户,干得却是集体企业的事儿,现在自己深圳这边人数将近二十个人了,大大超出了个体户限定的雇佣人数。
这是眼睁睁的事实,怎么洗都洗不掉。
这简直就是一套组合拳啊。
没想到蔡井泉这么久没有动静,张列明和陈永攀他们这么长时间没有冒泡,原来是暗中憋着对付自己的大招。
好在自己当初让出三成利润,把春雷茶业挂靠在村里。
好在这里是深圳……
他淡淡一笑:“沈老板,在深圳,哪个做生意的没半点黑历史?”
沈融说道:“所以他们不在深圳搞你?他们准备去杭州举报你!”
这话一出,韩春雷的脸色凝重了。
他心里很清楚,深圳是改革开放的前沿真滴,许多新生事物可以在这边摸着石头过河,但不代表内地也可以,也接纳,也包容。
在深圳行,在老家杭州就不一定可以。
比如他雇人从茶村买茶,再运到深圳高价卖出,在深圳是很普遍的现象,但在杭州只要举报,就符合投机倒把罪的定义。
如果陈永攀他们拿着这些材料去杭州告,怕是真的要让他们得偿所愿了。
沈融见韩春雷默不作声,继续说道:“举报信,他们已经写好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次性把你搞倒,他们打算往杭州发两封信。一封是邮寄,另一封由我亲自送往杭州,直接把信投到杭州市公安局。邮寄的信,这几天内就会寄出。至于我,随时都可以带着举报信出发杭州。”
“居然还准备了两封举报信?”
韩春雷这下懂得沈融为什么敢把这个消息喊到一万钞票了。
这么说吧,把举报信从邮局寄出去,到杭州,以现在的邮递速度,最快也要一个礼拜。
但沈融人肉去杭州送信,不用两天,就能到杭州。
所以与其说沈融是在卖消息,不如说他卖的是时间,只要他手里的信送不到,那么韩春雷就最少有一周的时间来未雨绸缪这场突然起来的变局。
“韩老板,举报信就在我兜里。”
说着,沈融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推了过去:“信就在这里,韩老板只管看。只要今天韩老板把钞票给我付了,我就当着韩老板的面把信给烧了,咱们钱信两讫,清清爽爽。”
韩春雷接过信封抽出举报信,看了起来。
举报信是以深圳茶业协会的名义写的,他们检举韩春雷品行不端,街头耍老千,空手套白狼,严重影响了地方经济秩序。当然,举报信的重点是检举他的春雷茶业,刻意隐瞒经营性质,投机倒把,低价入货高价卖出,扰乱深圳茶叶市场……桩桩件件,写得清清楚楚,最后还盖了一个深圳茶叶协会的红章。
好个陈永攀,他倒是把这个破烂协会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一封盖着红戳的举报信,确实更具说服力。
韩春雷把信轻轻折好,笑道:“沈老板就不怕我看了这信,撕了不认账?”
沈融龇牙嘿嘿一笑:“你撕了我可以跟陈永攀他们再要啊,重点是信能不能送到杭州,对不,韩老板?”
韩春雷耸耸肩:“在这件事情上,你倒是一点都不糊涂。”
平心而论,沈融带来的这一串消息和这封举报信,的确值两千块,其实,一万块也值得给!
因为这一整套的组合拳下来,自己若是还一直被闷在鼓里的话,怕是真要被陈永攀蔡井泉这些人搞死搞残!
所以关系到春雷茶业的生死存亡,说的确实不为过!
随即,他把信收了起来,说道:“两千块,我可以付给你。但是这封举报信,不能烧,还得留在我这里。要不然,我怎么知道沈老板会不会再跑回去,找陈永攀补一封举报信送往杭州呢?”
“嘿嘿,韩老板,我既然跑来卖你这些消息和举报信,收了钱怎么还能干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呢?毕竟要是让陈永攀知道,我把消息和举报信都给了你,我在深圳也就再无立锥之地了。”沈融说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
韩春雷说着,返回柜台,从抽屉里取出来所有的现钱,这是今天的营业额,他点数了一下,递给了沈融:“这里只有一千二百三十五,剩下的一会儿我去银行取给你!我这店里没有那么多现金。你总信得过我吧?”
“信得过信得过,正常生意人谁会放那么多现金在店里啊?”
沈老板欣喜地接过现金,忙不迭地点数了起来,正好是一千二百三十五。
他暗暗羡慕,没想到韩春雷的茶叶店里,居然随随便便就搜罗出这么多的现金,可见一年得挣多少钞票啊?
沈融把这些钞票揣进兜里后,对韩春雷说道:“韩老板,我也别跟你去银行取钞票了,我还是明天过来店里拿吧。还是这个时间,我还是从后门进来。”
“呵呵,怕被张列明看到,是吧?”韩春雷一笑。
沈融点点头:“韩老板,这两千块钞票,我也是冒着风险挣得。而且拿了你这钱,我还得象征性地跑一趟杭州,做戏总要做全了吧?”
说着,他走向后门方向,打算开溜。
“沈老板!”
韩春雷突然喊住了沈融,说道:“我讲实话,你若今天这趟不来我这里,而是直接带着举报信去杭州,陈永攀他们这次的确有很大把握搞倒我。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干?”
沈融驻足,回身,说道:“帮陈永攀搞倒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他是能给我业务,还是能给我钞票?我给他当了这么久的狗腿子,损人害人的事没少干,人都说我是他的一条狗,但他给过我什么好处?”
说到这儿,沈融用力拍了拍兜里鼓鼓囊囊的一大把钞票,笑道:“您瞧,我出卖他一次,在你这儿就换来了两千块钞票,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去?韩老板,我就算是总当狗,也得给自己找点有肉的骨头啃吧?不然谁愿意一直当狗?”
韩春雷一怔,随即哈哈一笑:“沈老板,你是个真小人!我一直都不喜欢你,唯独这次,我有点喜欢你这人了。”
“韩老板,我知道你讨厌我,说实话,我自己也讨厌我自己,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韩春雷,动动脑子就能把钱挣到。”
沈融转身,挥了挥手:“走了!明天我过来取钱!”
韩春雷看着他从后门开溜,回过头对高小英交代道:“小英,一会儿跟我去趟银行取点钱,明天这个时间他过来了,你把钱交给他。”
“好的老板。”
第195章 逐步在解决
去银行取钱的路上,韩春雷也在脑子里复盘着整件事情。
当初把春雷茶业挂靠在村大队,的确就是防患于未然,防着有一天有人揪着个体户的问题来搞他。
因为在深圳,挂着集体企业的名头,在外面做生意的个体户,也不是他一个人这么干。
高速发展下的深圳,也默认和允许这些商人们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一句话,摸着石头过河的年代,只会抓大放小。
只是他没想到,陈永攀他们会跳过深圳,直接把举报信送到自己老家。
这一招是真够毒的。
一旦被陈永攀他们得逞的话,性质到底能严重到什么程度呢?
韩春雷只要看一看傻子瓜子的创始人年广九,就知道了。
年广九是安徽芜湖人,和浙江杭州一样,都是内陆地区。
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大地回春,年广九开始在家偷偷炒瓜子,然后沿街卖瓜子。三四年间,他的瓜子作坊直接扩充到一百来人。
后来,有人直接把他这个雇工人数问题向上面写信举报,说他资本主义复辟,是剥削劳动人民。
结果是年广九的瓜子作坊被封了,人也被带进去了,瓜子原料积压报废,亏得血本无归。
直到过了一年多,此事的社会舆论惊动了专案组到安徽芜湖来调查,并上报给中央,最后才惊动了总设计师。
韩春雷算了算,自己深圳这边的雇工人数,加上柴家坞那边的雇工人数,都快小四十号人。
在老家被举报的话,解释说挂靠村里这套说辞,肯定是行不通了。
这是个定时炸弹,必须要尽快解决。
离那封举报信邮寄到杭州,最快还有七天的时间。
今天花两千块钱买了消息和这封举报信,真正的价值就在于,他为自己争取到了至少七天的时间,来处理这颗炸弹。
一路上想着捋着,脑子里也渐渐有了头绪。
……
晚饭,是在张喜禄家吃的。
吃饭的时候,韩春雷把下午沈融过来的事,说了一遍。
张喜禄听完,顿时慌了:“春雷,我可没跟人说过,唐楼是你转租给我的啊!
韩春雷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会。”
“那会不会是豪哥说的呀?毕竟这服装生意是你跟他一起搞的。”张喜禄的媳妇儿阿兰推测道。
张喜禄连忙摆手,说道:“豪哥这个人呢,朋友多,交游广,但嘴风很紧,不会乱讲话。”
说完,张喜禄有些难为情地看着韩春雷。
毕竟这间办公室,是他出面找韩春雷借的,春雷讲义气,一毛钱没收,免费给自己用,结果却被人拿这个来说事。
诬陷他转租给自己,赚取高租金,还要告他投机倒把。
万一真因为自己出个好歹,真是……诶,张喜禄有点后悔了,后悔当时为啥就想沾点小便宜呢?
“喜禄,你别想那么多。如果单单只是唐楼办公室这个事情,他们搞不了我。他们只是想把举报材料写得厚一点而已,所以这不关你的事。”
韩春雷看出了张喜禄的愧疚,开口道:“陈永攀他们想搞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有心要害我,当然白的都能说成黑的。不过以防万一,办公室这个事,你明天跟我去一趟东门墟街道。我和街道谈,把你也变成承租人,到时候办公室你就可以继续放心大胆地用着。毕竟现在的东门墟,真是旺到一铺难求啊。”
“春雷——”
张喜禄有些动容地站了起来,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韩春雷还替自己考虑。他为之前自己那点小九九,臊得慌。
韩春雷示意他坐下:“咱俩的关系,这不算什么。”
“当家的,你能有春雷这样的好朋友,真是你的福气。”
阿兰忍不住轻轻拍了下张喜禄的胳膊,然后站起来身来,“你俩先喝着,我再去厨房炒两个肉菜。”
阿兰一走,张喜禄略微担忧地问道:“那他们邮寄到杭州的举报信,你准备怎么应付?照你刚才说的,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韩春雷的声音不大,“七八天的时间,足以让春雷茶业,真正成为一家集体企业。到时候,他们还能举报个子卯寅丑来?”
“什么,你疯了吗?”张喜禄惊叫出声。
……
翌日,上午。
韩春雷拿着租赁合同,叫上张喜禄一起去了街道办事
处。
在街道办,他把情况做了声明,并且更改了租赁内容,由租赁唐楼三楼的办公室,改为租赁唐楼楼顶的广告位,租期与租金不变。
至于唐楼三楼的使用权,则由街道与张喜禄他们的服装店再签订一份租赁合同。
租期还是十年。
租金呢,肯定也要给。但是不能按市场价给,而是在原有租金基础上,再加20%。
唐楼对他最大的意义也不过就是那个广告牌的位置。
而对街道办而言,租金才原来的一份变成了两份,其中一份还涨了20%,这样的买卖谁会不同意?
这样,转租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从街道办回来,韩春雷把春雷茶业管理层的员工召集起来,开了一次会,把情况跟大家做了个说明。
在场几人听后,摩拳擦掌,恨得牙痒痒。
尤其了彭金湖,差点一上头,就跑去对面鑫明茶业找张列明算账了。
韩春雷说道:“你们接下来的工作不变,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从今天开始,深圳春雷茶业这边一应事宜,由黄爱武负责。”
“老板,我……”
黄爱武愣了一下,虽然这大半年以来,店里的大事小事他都在负责,但韩春雷突然这么一宣布,他还是有些怕自己罩不住。
韩春雷走过去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接下来,你就是春雷茶业驻深圳办事处的处长,杭州那边,我这次回去会安排好的。”
“那老板你呢?”黄爱武一脸焦急。
韩春雷笑了笑道:“说实话,这几年天天跟茶叶打交道,我有些疲了。趁着这个机会,我正好换个战场。”
“什么叫换个战场啊?”彭金湖问道。
“老板你是想改行,做其他生意了吗?”姚娜一脸不舍。
“好了,说这些都为时尚早!。”
韩春雷摇摇头:“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回杭州,先一步把所有的隐患给拔掉,其他都再议。”
散会后,韩春雷又让高小英订了个吃饭的地方,他打算请春雷茶业的所有兄弟姐妹们,好好聚一餐。
他订了明天一早的火车票,动身回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