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有些人终于登上历史大舞台】
“输了啊!”
长长的叹息,仿佛打断脊梁的老狗在呻吟,夜色沉沉,一群人躲在黑暗之中。
四周漆黑一片,但是其实不能称之为夜色,因为此时乃是黎明之前,只不过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那一段时间。
这是皇宫城墙的一角,雄伟的建筑仿佛巨兽,不远处的皇宫大门,有灯笼高高悬挂,那里灯火通明,不似这里漆黑一片。
但是不知为何,世家一群官员不愿去皇宫门口。
他们全都躲在漆黑的角落,面色阴沉的等候着宫门开启。
以前,他们绝不是如此。
比如就在昨日之前,世家官员上朝之时昂首挺胸,喜欢矗立在宫门之前等候,到处都是他们悠然闲谈的声音。
然而仅仅一日一夜过去,仿佛天和地全都变了样子。
“输了啊……”
墙根深处,再次响起叹息。
竟是王硅盘膝而坐,面色沉沉带着暮气。
似乎在一夜之间,他老了几十岁。
……
咚咚咚!
皇宫里传来催晨鼓。
这是惯例的鼓声,告诉整个长安城一日之晨即将到来,鼓声九响之后,皇宫的正门就会打开。
那时候,是百官进入的时刻。
王硅忽然缓缓起身,然而身子一阵趔趄,他努力扶着宫墙站稳,脸上渐渐现出决断之色。
“诸位,世家倒不了。”
身为当世门阀的首领,他必须要给所有的世家官员打气,否则再这么暮气沉沉下去,世家真有可能成为被打断脊梁的老狗。
他缓缓扫视在场之人,发现许多面孔已经不见,而少了的那些人,昨日已经战死城中,那全是世家的精英啊,全是能征善战的猛将。
王硅努力抑制住心底的悲痛,咬紧牙关让自己脸色看起来平和。
但他目光忍不住又扫视一遍,心底不断闪过一个一个名字。
翊卫率骠骑大将军,冯立,战死街头。
太子卫率大将军,谢叔方,血染白虎门。
长安左卫率大将军,韦廷,身中一百多箭,临死之时犹然不倒,怒目圆睁发出最后一声咆哮。
他死的时候已经战至无兵无卒,然而仍旧持枪而立的坚守着明德门。
还有大将丁节,身体被乱刀砍成一堆肉,他斩杀了天策府的数员猛将,头颅被挂在了所守之门用来震慑……
……
一个一个名字,一场一场事迹,王硅努力保持平静,眼中渐渐现出果决。
“诸位,世家倒不了。”
他再次出声,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定,大声道:“昨日一战,我们输了,但是输的只是军力,并没有输掉其它。世家能够传承千载,底蕴并不是靠着武力,我们掌握着天下九成的读书人,我们掌控着古往今来的书籍。若是世家倒了,整个中原就会出现学识上的断层,所以,我们倒不了。”
他目光扫视众人,语气渐渐变得铿锵,又道:“天下一罐蜜,世家酿八成,曾经河北的那个顾天涯抨击我们吸民血髓,但是他也不得不亲口承认整个中原的财富是我们创造,世家,经营着无数产业,世家,养活了无数的百姓。而这些,是一个民族的根本!我们的骨头确实软,我们的心中确实没有国,但是,顾天涯曾说我们确实是中原的脊梁……”
这时忽听一人叹息,正是崔公仰天而叹,语带自嘲的道:“顾天涯说我们是中原的脊梁,但他并没有说我们是民族的脊梁。”
说着看向众人,苦笑又道:“这两种脊梁不一样,所谓的中原脊梁只是因为我们攥着大笔财富。能够经营产业,养活一些百姓……所以,他说的‘脊梁’之词并不是赞誉我们。”
“但这已经足够了。”
王硅大声而辩,道:“连顾天涯都说,我们手中的巨大财富乃是整个中原的脊梁。这是各家各族的祖祖辈辈几百年上千年积攒,不是靠着一场刀兵就能被人夺去的。就算我们拱手让人来夺,别人不经过三五十年的时间也夺不干净。况且,吾等会心甘情愿让人夺吗?顾天涯的‘脊梁之词’虽然不是赞誉,但是他却说出了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那就是,中原离不开世家!”
这一次的打气,借助了顾天涯的名头。
由于昨日顾天涯的强硬表现,直接在天策府的大军包围之中强行带走太子府‘遗孤’,所以名声在一夜之间大震,隐约已有扶摇冲天的架势。
连顾天涯都说他们是中原的脊梁,显然他们真的是中原不可或缺的脊梁。
在场的时间官员渐渐重拾坚定,内心里的彷徨和惊恐慢慢消散而去。
王硅不愧是一代门阀之主,用顾天涯的名头让世家之人重拾了信心。
他突然看向皇宫大门,沉声道:“朝堂上,我们仍旧是最大的声音,地方上,我们有着九成之多的官员。昨日一战我们输了,但也只是输了。又能如何?谁能把我们怎样?”
确实没人能把世家怎样。
至少这时节还没人能怎样。
如果大唐想要继续存在,离不开无数世家官员的治理地方,如果大唐不想一蹶不振,那就不能把所有的世家全都杀光。
虽然世家在昨日一战之中失去了兵。
但是世家真正屹立不倒的原因并不是兵。
而是庞大无匹的学识传承,是天下九成以上读书人的底蕴,这些底蕴传承千载,已经形成了庞大的体系,即便任凭别人来夺,三五十年也不会被人夺去。
……
咚咚咚!
远处忽然响起马蹄声。
除了马蹄之声,还有车轮压过地面的响动,但见夜色沉沉之间,另一股势力缓缓登场。
那是天策府的文臣武将,他们也来参加今日的早朝了。
在场的世家官员遥遥看着那边,人人脸上的神情都变得难看,脸色还只是难看而已,眼中的仇恨已经浓重到化解不开。
“诸位,莫要把仇恨放在脸上……”
王硅突然出声,带着深深暗示,道:“虽然彼此血海深仇,但是表面上咱们要笑,不但不仇恨,反而要上前恭喜。恭喜他们这些人,从此成为了新贵。”
有个世家官员实在忍耐不住,陡然咬牙切齿的道:“在昨日之前,他们还只是一群宵小,然而现在却耀武扬威,不经朝堂点选竟然前来上朝。小人一朝得志,跋扈入木三分。杀我族中多少男儿,此仇不共戴天岂能笑脸相迎,我的仇恨,就要刻在脸上……”
王硅冷冷看他一眼,厉喝斥责道:“若你一直抱有这个想法,老夫会把你从朝堂上赶出去。”
那人倒也是个有骨气的,闻言冷笑反击道:“你王公身为太原王氏的族长,自身未必能保证还待在朝堂。”
这话极为攻心,按说王硅应该暴怒,哪知王硅轻叹一声,点点头道:“不错,老夫确实自身不保。”
他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但是,老夫仍旧要呵斥你。你必须灭掉心中的想法,脸上绝不能时时刻刻带着恨意。”
那人遥遥看着不断接近的天策府众人,眼中的杀意几乎浓重化解不开,再次咬牙切齿的道:“我偏要把恨意让他们看的一清二楚。”
这次王硅终于大怒,恨铁不成钢的道:“那就别怪老夫心狠,动用力量先把你驱离朝堂。”
哪知也就在这时,忽听崔公缓缓一叹,道:“留着他在朝堂,也许会更好一些。”
王硅微微一怔。
却见崔公同样遥看着不断接近的天策府之人,语带肃穆的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此事我们明白,对方那些人也明白。方才王硅贤弟说要对他们笑,这很对,但是咱们不能所有人都对他们笑,得有一部分人保持恨意,时时刻刻让对方看到……”
说着看向王硅,意味深长又道:“做人不可八面玲珑,否则很容易丧失心志,做人应该六面玲珑,另外两面则是带刺,这样才能进退自如,并且保住自己的心志不失。”
这番话实乃富有哲理之言。
做人不能八面玲珑,必须要两面带着刺,如果一直八面玲珑,渐渐就会失去与人相争的底气。
王硅脱口而出道:“但是这样会让对方心怀警惕,暗中下手对付保持恨意的人。”
说着看向刚才那位世家官员,语带温和的道:“老夫其实并不怪你,老夫呵斥你是怕你这样下去会出事。”
那人沉默不言。
崔公仍旧看着不断接近的天策府车马,悠悠又道:“咱们有一部分人保持恨意,对方若想出手咱们就保这些人,此乃世家擅长的争斗之道,恰可以保住世家的意志不失,王硅贤弟,你认为老夫的想法如何?”
王硅持续良久,终于郑重点头道:“崔公目光深远,老夫自愧不如。”
崔公悠然而笑,无论脸上还是眼中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昨日世家一战之输死了那么多人,但却无法让他心中产生一丁点的波澜。
他只是遥遥看着天策府的车马接近,忽然笑呵呵的道:“时辰差不多了,大家一起上朝去吧。”
这是玄武门事变之后的第一场早朝。
早朝之上必然会发生一些事。
有些人终于要登上历史的大舞台了。
……
……第1更到
第166章 【胜利之后,就是瓜分果实】
大利之争,自古皆有,天策府之人渴盼了这么久,终于迎来了瓜分胜利果实的时刻。
有些决策和变故,很可能会影响今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比如,天策府这些人要开始掌权了。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徐世蹟,李靖,程咬金,秦琼……
一个个名字,虽然早已响彻天下,然而以前只是天策府中人,今后则是举足轻重的朝堂大佬。
玄武门事变之后的第一场早朝,又该是怎样的一个风起云涌?
……
而在此时,关陇之北。
顾天涯长长伸了一个拦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露水。
他目光回望关中方向,突然悠悠吐出一道气息,语带深意的道:“早朝应该开始了吧,就不知道今天会是何等有趣的一个排座位争果子场景……”
不远处的临时宿营地,响起士卒们收拾行囊的声音,随即听到车轮碾地之声,他们这支队伍歇息一夜之后继续启程。
此时天色仍旧未亮,昏暗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叹息,语气隐约带着萧索的道:“昨日死了很多人。”
顾天涯点了点头,道:“是啊,死了很多人。”
暗中那人又叹息一声,苦涩的道:“这一战之惨,中原的实力拦腰折断。也不知,能不能挺住接来下的大危之局……”
顾天涯看向声音传来之处,良久之后才出声劝慰,道:“大哥,你已经死了,死人,不该再忧国忧民,你累了这么多年,安安心心的享受生活不好么?”
“是啊,我已经死了!”
暗中那人第三次叹息,随后则是一阵沉默,忽然脚步声慢慢远去,只听那人语带低沉的道:“我去看看三弟,希望他能挺过这一遭。”
顾天涯遥遥看着他的背影,终究不忍心看到他的消沉,忍不住道:“大哥放心就是,老三死不了的。咱们缺一员猛将,他哪能就这么死了。天下那么大,土地那多,他以前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得用一辈子的赎罪来偿还。就让他征战一生,替咱们汉家多打一些土地做惩罚……”
远处沉默无声,良久之后才有动静,只听那个温和仁厚的声音遥遥传来,语带欣慰的道:“经过昨日一战,老三是个好孩子。”
顾天涯点了点头,笑着赞扬道:“确实是个好孩子,而且有霸王之勇。”
“妹夫,你以后不要再殴打他了。”
“大哥说哪里话,我哪能打的过他……”
“我是说你不准再仗着你妹妹的武力殴打老三。”
“那他以后再犯错呢?”
“我来罚。”
“行!我听大哥的。”
顾天涯脆声答应下来,想了一想举步也朝那边走去。那个敦厚之人正是李建成,兄弟两个走到一辆马车旁边。
这架马车之上,齐王妃子杨氏掀开车帘,躬身下拜道:“大哥,姐夫。”
突然眼圈通红,垂泪哭泣道:“夫君他昨夜说了一夜胡话,一直大喊大叫着杀杀杀。”
顾天涯朝着车厢里看了一眼,问道:“还发烧吗?如果发烧的话有些不妙”
杨氏连忙摇头,满脸紧张的道:“不发烧,不发烧,就是一直说胡话,可惜总也醒不过来。姐夫,他没事吧?”
顾天涯呵呵而笑,道:“放心吧,没发烧就是挺过来了,剩下的就是慢慢修养,让他断掉的肋骨慢慢长回去。”
杨氏再次拜下,满脸感激的道:“姐夫真是神人。”
顾天涯连忙摆手,笑道:“这可不是我的本事,是我妹妹的手段。杨氏弟媳,你莫要动不动下跪,咱们家人之间,岂可如此拘谨。”
哪知杨氏仍旧拜在那里,俏脸肃重的道:“不管如何,我家夫君活于您手,昨天的时候,我看到他力战而竭,当他仰天而倒的那一刻,我以为整个天空都塌了。”
顾天涯叹了口气,道:“他曾是世家派系里面旗帜一般的人物,昨日一战所有的世家之兵全都盯着他,所以他必须战至最后一刻,才能拉着那些人去死……”
说到这里陡然说不下去,脸色愧疚的道:“我怎么突然变成这般心狠?”
杨氏怔了一怔,连忙道:“姐夫您宅心仁厚,乃是天下少有的好人。”
顾天涯苦笑摇头,冲她摆了摆手,语带萧索的道:“你不懂,你不懂……”
似乎情绪变得很差,转身离开了马车旁边。
李建成看了一眼杨氏,温声嘱咐道:“你好好照顾元吉,有变化随时喊人。”
杨氏连忙答应,恭敬给李建成行了一礼。
行礼之后面带迟疑,遥遥望着顾天涯离去的背影,小声提醒道:“大哥你看到没有,三姐夫的心情似乎突然变得很不好。”
李建成点了点头,道:“像他这种人,都会这样的。他不是突然变得心情不好,他昨天的时候心情就不好。死了那么多人,他能开心才是怪事。虽然死的世家兵卒居多,但是在他眼里都是一条条人命。”
杨氏小声又道:“三姐夫和您一样仁厚。”
李建成不置可否,只是道:“我去开解开解他。”
转身朝着顾天涯离开的方向追去。
……
片刻之后,兄弟二人各自骑着一匹马,身后是五百铁骑,护卫车队继续赶路。
李建成看了看顾天涯的面色,突然温声问道:“怎么?心里窝着火?”
顾天涯没有答话,骑着马慢慢的行走。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十几万条人命,割草一般没了,这种酷烈之事,确实让人难以承受,虽然死的都是世家之兵,但是死的都是华夏之民。严格来说,我们是自相残杀,此事,大罪过啊……”
顾天涯终于有了反应,低声道:“那些士卒都有父母,那些士卒都有妻儿。死的时候是谁家的儿?死的时候又是哪些妇孺的夫?”
李建成缓缓点头,满脸愧疚的道:“我们李家有大罪。”
哪知顾天涯缓缓摇头,忽然面带诚恳看着李建成,道:“我并不是伤感此战,也不是因为看到士卒的战死而难受。因为我知道这件事不得不做,如果不做大唐就无法稳固。”
他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当初为了争夺天下,李家借了世家太多的债务,倘若真的按照约定进行偿还,整个天下的百姓都要陷入水深火热,原因很简单,债务太庞大了,即使掏空李家也偿还不起,如果非要还的话只能加赋于民……”
李建成仰头看天,喃喃道:“是啊,加赋于民。”
顾天涯也仰头看天,同样喃喃的道:“而且是如山如岳一般沉重的巨税。”
真要那么做,老百姓必然承受不起,到时候各地揭竿而起,刚刚建立的大唐绝对会被推翻。
江山丢了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整个中原又会陷入动乱。
那样死的人更多,绝不是昨日一战的十几万兵卒,那将会是百万级别的死亡,很可能到处都是尸横遍野。
一场局部灾荒就能让百姓流离失所。
导致易子而食的惨剧发生。
如果是整个中原大地一起动乱,那种危害程度可不是一场局部灾荒能比的。
所以自古至今无数的有识之士都有一个清晰认识,并且因为这个认识而变得心肠足够狠辣,那就是,可以死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兵,但是绝不能让天下演变成动荡之局。
因为那会死上几百万上千万的民。
前朝大隋之时,最鼎盛的时候拥有五千万人口,然而仅仅二十年的动荡,整个中原只剩下不到200万户,虽然有着因为战争导致统计缺失的缘故,但是再怎么统计缺失也不会缺到百万级数。
所以,唐初的总人口顶多也就两千万。
从5000万人,到2000万人,仅仅二十年动荡,死了3000万之多。
这个数字太恐怖了。
昨日一战的十几万死伤,和这个数字比起来太小儿科。
顾天涯继续仰望天空,道:“李家若是还债,就得加赋于民,既然世家的债务难以偿还,只能做出这种不用偿还的狠事,这个道理我懂,所以我并不是因为此事伤感。”
李建成静静听他诉述,好半天后才缓缓出声,温和的道:“是因为看到天策府那些人昨日的举动吗?”
顾天涯面色阴沉,点头道:“那些丑恶嘴脸,急不可待的想要拿到胜利果实,赫然又是一个一个世家的雏形,总有一天也会变成吸民血髓的虫蠹。”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自古至今,任何王朝,此事在所难免,只能以新换旧。比如我李家这次的筹谋,就是因为旧的门阀已经危害到了天下稳固,所以才不得不设计一场,扶持新的势力与旧相争,这样新旧交替一番,才能保住中原稳固三百年。”
顾天涯冷冷的道:“三百年后,屠龙者变成恶龙。”
李建成遥望长安方向,轻轻吐出一口气道:“那时候,会有新的一场杀伐进行替换。”
顾天涯忍不住道:“可是那时候的大唐也完了。”
李建成温厚而笑,道:“江山从无万万年,能保住三百年太平已经足够了,只盼我李氏后人能够仁厚,让这三百年里的百姓过的好一些。”
顾天涯目光闪动几下,突然道:“也许,江山可以万万年。”
李建成缓缓摇头,道:“天下利益只有那么多,而享受利益的家族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大,三百年之后,利益已经不够分了。这也就是王朝无法长久的原因,因为中原的土地不足以支撑万万年,最多只能支持三百年太平,利益不够分的时候必然分崩离析。”
哪知顾天涯仍旧坚持己见,道:“也许,江山真的可以万万年。”
李建成像是怔住,忽然大有深意的看他一眼,模棱两可的道:“除非有数之不尽的土地,创造出数之不尽的财富……妹夫你跟我说实话,这种可能会有吗?”
顾天涯‘哈哈’两声,顾左右而言它起来,他转头遥望长安方向,转移话题道:“早朝应该开始了。”
李建成并不追问刚才的问题,反而也转头遥望长安方向,点点头道:“是啊,早朝要开始了。”
这是玄武门事变之后的第一场朝会。
兄弟二人都知道朝会上将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
分果子,排座位,也许不用多久,那些胜利者的名字就会传遍天下了吧。
只不知,会有多少国公。
又不知,会有多大封赏。
想必,屠龙者之间也会出现各种利益纠葛。那时候,肯定会有更加有趣的事情发生……
……
兄弟二人遥看长安方向半天,忽然一起转回头来放声大笑,道:“咱们且做壁上观,静看长安风云起。”
五百铁骑,护着几辆马车缓缓而行。
河北道,回家种田。
……
……第2更第3更到,因为情节比较连贯不好拆分,所以合在一起发布,今日补更进度6/16,大家没看错,山水欠章的上限又变高了,昨天是15,今天是16,懆,有人打赏了100元。
第167章 【顾家虎宝宝,生来做国公】2合1
朝堂之上,要有封赏。
这是胜利者摘取果实的时刻。
但是天策府众人想要封赏之前,先得把李世民这块牌子顶起来,这就好像后世在公司里上班的人,企业的盘子一旦大了也会蝇营狗苟,肯定有派系,肯定有争斗,争斗是为了什么呢?说白了都是为了利益。
比如企业里某一派员工占了上风,那么肯定又想加薪又想升职,可是,不能直接提出来。
必须先把部门经理推起来,让部门经理升职成为更高层,等到老大的权力增加后,并且薪水也跟着上升,这时候大家才好图穷匕见,顺理成章的跟着捞好处。
天策府众人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无论谁想获得渴盼的利益,都得先把李世民这块牌子顶在前头,自古从龙之功,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拼命,所求为何?不就是这个吗……
……
此时朝堂之上,开始宣读第一份圣旨。
唐初之时的圣旨,尚没有后面朝代那般不要脸,开头根本不会写什么‘奉天承运’,直接就是干巴巴的一个‘勅命’。
又因为圣旨要通过门下省传布天下,所以在圣旨的开头处会有‘门下’两个字。
“勅命,门下,今有秦王李世民,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
这种封赏类型的圣旨,第一段基本都是夸赞的话,可以理解为吹牛逼,其实写的东西看不看都一样。
真正重要的是接下来一些话。
天策府众人强忍激动,摒气凝息的听着圣旨继续诵读。
“……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终于成了!
天策府几十号人心潮涌动,脸上现出按捺不住的狂喜。
这一份圣旨,并不是李渊的传位诏书,而是把李世民封为皇太子,从此正式成为大唐江山的合法继承人。【注:历史上也是如此,玄武门事变之后李世民并没有立刻当皇帝,而是当了一段时间太子,然后才接受李渊的禅让。】
当然了,谁都知道这只是走个过场。
实际上李世民已经大权独揽。
因为圣旨最后一段话写的很明白。
“朕疾患固久,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子持玺升太极殿,分理诸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子决之。”
这段话很容易理解,就是说李渊自认身体有病,干不了太操劳的工作,所以让李世民这个皇太子帮忙。
从此以后,大唐所有的事情都由李世民说了算。
谁都知道这是借口。
但是不妨碍李世民大权独揽。
除了还没有坐上龙椅,其它都和皇帝一模一样。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武德七年八月。”
第一份圣旨的诵读自此完结。
……
此时整个朝堂,矗立着几百个官员,世家一系的官员强忍怒气,天策府一系则是皆大欢喜,突然一起行礼唱喏,大声道:“吾等拜见大唐皇太子。”
李世民静静站在朝班的最上首,一张平静的脸庞看不出是喜是怒,不远处的龙椅之上,李渊同样面色古井无波,父子两人看着百官朝拜,眼中隐约都闪过一缕冷意。
唯有李家之人才明白,天策府这些人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明着是想李世民当皇帝,实则是想要那份从龙之功……
所以,李渊很快让人诵读第二份圣旨。
“封,长孙无忌,赵国公,食邑三千户,从一品……”
“封,房玄龄,梁国公,食邑三千户,从一品……”
“封,杜如晦,濑国公,食邑三千户,从一品……”
“封,高士廉,申国公,食邑三千户,从一品……”
“……”
一个一个名字念出,赫然全是国公之位,这还只是文臣,转眼之间已经封了七八个。
紧跟着就是武将。
开国国公,鄂,尉迟敬德。
开国国公,卫,李靖。
开国国公,宿,程咬金。
开国国公,褒,段志玄。
开国国公,夔,刘弘基。
开国国公,谯,柴绍。
开国国公,郧,张亮。
……
又是一个一个名字念出,这次封的国公更多,并且全都是开国国公的封赐,属于同等封爵之中见人大一级的品秩。
武将们城府比不上文臣,基本上个个都是难掩激动,将军百战死,博取万户侯,大家拼命了这么久,终于算是得到了想要的利益。
至此,天策府众人瓜分胜利果实完毕。
但是谁也没想到,李渊又拿出一份圣旨,慢悠悠的道:“朕,还有一份封赏。”
众人都是一愕,随即好奇起来。
尤其天策府诸人,更是难掩激动,大家只以为李渊还有更大的封赏,许多武将忍不住变得喘息粗重。
哪知内侍打开那份圣旨之后,只念了一句就让所有人呆立当场,无论天策府众人还是世家一系的官员,大家全都不知道圣旨里写的名字是谁。
“封,虎宝宝,檀州公,采一万户,食实邑一万。爵位世袭罔替,传承百代不削,大唐不灭,与国同休……”
嘶!
满场倒抽凉气的声响。
这个封赏实在太惊人了,超过了普通王爵的位格。
虽是国公之位,直接挂名檀州,这是以一州之域作为封地,完全盖过了天策府诸人的封爵。
刚才众人所封国公,仅仅只是挂了个古字地名,但是并没有给予封地,食邑也只有三千户。
并且这个食邑乃是虚的,纯粹是加个名头好听而已。
可是这个虎宝宝的国公位不同,光是封地就有一州之域,不但有真实的封地,而且还有食邑一万户,圣旨里写的很清楚,这一万户乃是实食邑,这可不是虚封,而是实打实的一万户人。
这还只是封地和食邑。
关键是后面的一项封赏。
爵位世袭罔替,传承百代不削,只要大唐不灭,那就与国同休。
……
满朝文武百官,无不震撼当场,尤其是天策府众人,此时更是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们刚刚摘取了胜利果实,正在为自己的封爵而狂喜,哪知突然发现,自己的封赏跟别人比起来提鞋都不配……
世上之事最怕对比,一旦对比就会感觉不满。
但见长孙无忌缓缓走出,拱手朝着李渊微微行礼,故作好奇问道:“敢问陛下,这位虎宝宝是谁?不知建立何等功勋,竟能被陛下如此厚赏。”
李渊面色淡淡,似乎充耳不闻,只是眼中一抹冷意,隐约还有一些嘲讽。
长孙无忌心中一凛,忽然郑重弯腰下去,这次他行礼极其庄重,恭恭敬敬没有任何纰漏。
他行礼之后再也不问刚才的封赏,而是轻叹一声慢慢回退到朝班之中。
显然他已经明白了这份封赏的含义。
但是武将们明显没有想通,眼见七八个人齐齐站出身来,分明是想仗着玄武门大胜之威,准备问一问这个古怪封赏的主人是谁。
哪知也就在此时,终于听到一直寂静无声的李世民开口,缓缓道:“任何人,不准攀比这份封赏……”
语气很坚决,甚至带冷意。
武将们登时驻足,几乎想也不想就退回原地,虽然他们心中还是不解,但是没人敢再表现出不服。
李渊突然从龙椅上站起,目光扫视整个太极殿的朝臣,足足良久之后,这位大唐的开国皇帝叹息出声,语带深意的道:“朕累了,想歇歇……”
忽然目光看向李世民,微微点头示意道:“二郎,你好好干。如今你已经是太子,自应当子承父业。”
这话一语双关,谁都听出其中深意。
一朝天子一朝臣,属于李世民的时代来临了。
世家一些的官员们心中悲凉,隐约生出一股英雄末路的落寞,而天策府众人则是心潮澎湃,他们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执掌权柄。
李渊霍然转身,龙行虎步而去,朝堂上的那位内侍高声而喊,语带悲愤的道:“陛下退朝,百官自去。”
数声高喝之后,李渊身影渐渐消失,这时李世民方才转身,面色平静的走出太极大殿。
他也走了。
自始至终竟然没和任何人打一声招呼。
大殿里的天策府众人先是一怔,随即想要抬脚跟随而上,哪知房玄龄轻轻咳嗽两声,语带暗示的道:“朝会已毕,各自归家,诸位同僚,咱们明日相见了……”
说完之后,竟也出门离去。
随即,又有长孙无忌叹息一声,似是目光扫视众人,最终却选择一言不发。
他也离开大殿而去。
反倒是世家一系的官员们连连冷笑,突然有人道:“这个檀州国公封的好啊,打了一些宵小之辈的脸,这位小国公横空出世,替我们出了好大一口恶气,须得好好谢谢人家,须得大礼送去庆贺,哈哈哈哈,应该送礼……”
上百个官员长笑之间,呼朋引伴出门而去。
但是等到出门之后不久,忽然又一齐回望大殿里的天策府众人,仿佛挑衅般道:“你们竟然不服这个封爵,你们连虎宝宝是谁都不知道吧?哈哈哈哈,原来这就是号称重情重义的天策府。”
再次大笑,终于离开。
至此,太极大殿之中只剩下天策府的一群武将,另外还有一部分文官,个个面色带着铁青。
武将们面面相觑,有些精明之辈显然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比如程咬金等人,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但是也有一些武将茫然不解,所以不由自主的想问个清楚。
比如夔国公刘弘基,这货满脸好奇的凑到程咬金身边,低声问道:“老程你跟我说说,这里面到底什么道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全都这样,那个被封为檀州国公的虎宝宝是啥来头。”
说着不等程咬金回答,自顾自又提出问题,抓耳挠腮又道:“还有还有,他凭什么封赏这么厚?不但独享一州之地,而且食邑一万户人,这简直不能算是国公爵位,这分明是王爵才有的资格……”
老程看他一眼,苦涩叹息一声,道:“你问他什么来头?”
“对啊,怎么了?”刘弘基瞪着好奇的大眼,旁边一群武将也挤了过来。
哪知老程竟然不做回答,反而再次又道:“你问他凭什么有这个资格?”
刘弘基感觉被人捉弄,登时面色不悦的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要卖关子,大不了我回家问我媳妇,我媳妇肯定能琢磨出这里面的道道。”
“唉!”
老程猛然又叹息起来,突然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徐世蹟,道:“你们去找徐世蹟解惑吧,俺老程在这件事上不方便说话。”
“为啥?”
“没为啥,俺老程有愧于那一家人。所以做个闭门葫芦,对于此事不做表态。”
程咬金面带愧疚之意,突然朝着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兄弟,老程先回去了。想不到虎宝宝已经出世,程家无论如何也得备上一份厚礼,哪怕人家不要,厚着脸皮也要送过去,否则的话,天下人都要戳我程家的脊梁。”
“喂喂喂,程匹夫,你跟大家伙儿说清楚再走啊,为什么你们程家要去送礼。”
“去问徐世蹟,去问房玄龄,问长孙无忌也行,问杜如晦也罢,总之你们不要来问我,老程在这件事上没脸了。虎宝宝出世,我程家竟然事先不知,唉,丢人丢大了,羞愧难当啊……”
老程满脸苦涩的走了。
……
大殿里的武将们面面相觑,无奈只能凑到徐世蹟那边,再次好奇问道:“徐世蹟,你给大家说说。”
徐世蹟到时比较干脆,直接点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他负手走到大殿门口,目光遥遥看向北边的天际,缓缓道:“你们好奇虎宝宝什么来头,我只说一句大唐虎女之子。你们问他凭什么封赏国公,我只回答一句大唐有一半天下是他母亲打下来的,诸位同袍,现在明白了吧?”
在场武将先是一怔,陡然全都反应过来,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娘子军大帅,平阳公主。我的老天爷,那个虎宝宝是平阳公主的孩子……”
徐世蹟郑重点头,语带肃重的道:“若是论及战功赫赫,整个大唐谁敢不服她?咱们秦王殿下建立了同样的功勋,凭着功勋成为了执掌天下的九五之尊,那位公主功勋不弱于殿下,她的儿子封个国公理所应当。”
在场武将下意识点头,齐齐道:“顾家虎宝宝,生来做国公。”
第168章 【顾老爹开心之时就想灭人满门】
“老子当爷爷了?”
“老子这就当爷爷了?”
“哈哈哈,原来当爷爷的滋味这么爽……”
一道闪光的银门之后,阵阵狂笑不断传出。
此处山洞深深,然而并不幽暗,只听狂笑之人满是激动,口中不断说着疯疯癫癫的话,道:“想不到我顾长生也当了爷爷,这等大喜之事岂能不庆祝一番……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怎么庆祝才好呢?嗯嗯嗯,得弄死几个人玩玩!”
这话才一说出,他似乎有了无数灵感,忍不住兴奋的道:“再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弄死谁好呢?弄死谁好呢?哈哈,我想到了,范阳卢氏跳的很欢,老子早就想弄他们。决定了,就弄范阳卢氏。”
他似乎越说越兴奋,猛听一声拍大腿的声音,狂笑道:“老子今晚就去范阳,冲着他家的水井里面吐上一口痰,毒死他们全家,庆贺孙子出世。”
不远处的角落里,袁天罡吓了一跳,老道士脸色发白,颤声道:“师叔祖,您千万可别乱来。您身上的瘟仙之毒一旦散开,到时候死的可不只是范阳卢氏。整个河北道几十万人,恐怕都要遭上一场瘟疫……”
这老道士生怕劝不住顾长生,说完之后急急又补充几句,颤声再道:“师叔祖您想想,您的小孙儿也在河北,倘若您把瘟仙之毒放出去,您的小孙儿岂不也要跟着遭殃。”
银门里的狂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足足好半天后,才听顾长生暴怒大吼道:“那怎么办?老子憋的快炸了。先前范阳卢氏的杂碎们勾结梁师都,竟然敢设计陷害老子的儿媳妇和小孙子,那时候老子就想灭他们全家了,是你叽叽歪歪的劝老子要忍上一忍,说什么要给小孙儿祈福,未曾降生之前不能多造杀孽。现在我的小孙儿已经降生了,我这个当爷爷的总不能不给点礼物吧?”
袁天罡不停的劝阻,连连苦求道:“师叔祖您消消气,范阳卢氏的事情我们绝对会给您一个交代,但您千万不要亲自动手,您开开心心在这里当爷爷就行。”
“他妈蛋,老子开心不起来。我肚子里憋着一团火,不杀几个人我心里不痛快。”
“师叔祖,求您消消火。”
“老子消不了火,再敢叽叽歪歪连你们道门一起干。”
“师叔祖,您看看这个小襁褓好不好看?金丝压着银线,绣着黄庭道经,这是青城山道门的礼物,您觉得他们这份心意还行吧……”
“不要跟老子转移话题,老子心中这团火气压不下去。”
“师叔祖,您再看看这个玉如意,七七四十九两,暗合天地之道,这是龙虎山道门的礼物,您觉得他们这份心意还行吧……”
“老子的孙儿才多大?这么重的东西他怎么当玩具?换了换了,让龙虎山那些人换个礼物送过来。”
“这可是最顶级的羊脂玉,价值最少也得一千贯开外。您曾经是大隋帝师,岂能看不出这件玉如意的价值。”
银门里面的声音沉吟起来。
半晌过后,忽然开口,冷冷道:“既然是值钱的物件,那就勉为其难留下来吧,送给我儿子卖钱换粮食,贴补贴补家里的用度和亏空。”
说到这里之时,似乎疯劲又上来,怒气冲冲的道:“那个臭小子动不动就要施粥,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你把这个玉如意拿去给他,算是我当老子的给他发奖赏。但是我小孙儿的礼物不能是这个,得让龙虎山那帮混账重新选一份。”
袁天罡连连点头,紧跟着问道:“师叔祖想让龙虎山送些什么?”
“听说他们山门里存着一件张道陵的道衣,让他们拿出来裁剪成布料给我小孙儿当襁褓。”
“师叔祖,咱们换个要求行不行?那是人家第一代天师的法衣,属于整个龙虎山的传承至宝。”
“你是第一天伺候我吗?老子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话我已经说了,答不答应你们自己看着办。”
“……”
摊上这么个脑回路清奇的穿越者,负责守护顾长生的袁天罡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但是老道士坚持认为自己的任务就该如此,并且感觉这是整个道门最为荣耀的任务。
别家山门想要这个任务还没资格呢。
这世上并不是谁都能够伺候在谪仙身边的。
此乃修行之事。
有大功德,有大机缘。
只要他能陪着谪仙师叔祖渡过此世,时时劝阻谪仙不要生出灭世之念,等到谪仙师叔祖离世之时,他袁天罡就会获得十方功德。
按照道家流传的说法,一方功德可以折算十万。能够成就地仙,享受人间香火。
一方功德已经如此了得,十方功德岂不是天仙果位。
绝对能够白日飞升。
这个时代的道士们,坚信天上有神仙。
……
足足良久之后,袁天罡仿佛终于下定决断。
但见老道士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师叔祖啊,如果我们答应您的要求,让龙虎山把那件天师法衣拿出来当礼物,您是不是放弃亲自去找范阳卢氏的麻烦?”
“那就看你们天下道门如何给老子出气了。”
“师叔祖放心,道门会把此事办得妥妥当当,只要您不去卢家的井水里面吐痰,道门会让范阳卢氏在这个世上消失。”
“哼,希望你不是哄骗老子。”
“师叔祖您应该明白,道门势力想弄一个门阀简单的很。”
“那行了,你滚吧。老子要出来透透气,你待在这里说不定就会染上病。”
“等等,师叔祖您先别出来。”
“我懆,你最近胆子见长啊?竟然敢指挥老子,我出不出来是你说了算的吗?”
“不是不是,贫道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师祖母来了,准备进入山洞和您说说话。您若是从仙殿之中出来,口中呼吸的瘟仙之毒会害了师祖母。”
“……”
银门之内沉默良久,忽听顾长生落寞叹息,喃喃道:“原来今日又是十五号了吗?老子真像个被人按时探监的罪犯。”
袁天罡连忙打个稽首,急急的道:“这世上没人能关的住您,是您自己的大毅力在关着自己。您害怕自己会灭世,所以才会关着自己。”
这番话说的敬重无比,显然老道士发自内心。
银门之内又是一阵沉默,突然传出来一个烦躁的声音,仿佛撵苍蝇一般的道:“滚滚滚,别在这里惹老子心烦。”
明明语气很冲,然而袁天罡听了反而长出一口气,语带释然道:“那贫道现在就出去,请师祖母过来和您说话。”
银门之内的顾长生不置可否。
……
袁天罡生怕再有反复,连忙朝着洞外方向走去,此时山洞之外的洞口,赫然还有一些老道士。
但见这些老道士或蹲或站,全都伸长脖子朝里面看,见到袁天罡出来,顿时齐齐围了上去,满脸渴盼的问道:“袁道兄,怎么样,谪仙人今日的脾气好不好,吾等可不可以进去拜见一番?”
袁天罡叹了口气,满脸苦笑的道:“师叔祖刚刚发了一通火,非要去范阳卢氏散播瘟仙之毒。”
老道士们登时连连后退,人人骇的脸色发白。
袁天罡看了众人一眼,忽然目光落在一个红脸老道身上,道:“你们龙虎山的那件法衣拿出来吧,师叔祖想要用它裁剪布料做几件小襁褓。”
那个红脸老道呆立当场,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那是第一代的天师道袍,若是在我手上失去岂不成了败家子。”
袁天罡深深看他一眼,只是淡淡问道:“你拿不拿?”
红脸老道踟躇难决,好半天后突然灵光一闪,自己给自己找台阶的道:“谪仙乃是天下道门的师叔祖,同样也是我张某人的师叔祖,师叔祖的孙儿降生,按照辈分乃是我的小师弟。既然是小师弟,肯定要送一份最好的礼……”
袁天罡瞪他一眼,道:“不要叽叽歪歪,愿意拿你就赶紧拿。贫道还得去顾家村一趟,请师祖母过来安抚师叔祖,方才他发火之时,我骗他说师祖母要过来和他说话,这才让师叔祖压制火气,打消了师叔祖想去范阳卢氏散播瘟毒的念头。”
说着看了看红脸老道,又道:“你要是再拖拖拉拉下去,贫道可不敢保证师叔祖一直能憋住火。他若是出来散播瘟毒,所有的罪孽都要算在你们龙虎山头上,到时候别说修行了,你们张家人能不能继续传承都很难说。”
红脸老道士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给自己说场面话找台阶,老家伙直接开口,十分干脆利索的道:“拿,我拿。现在就去写信,让人把道袍送来。”
袁天罡心中盘算一下,道:“龙虎山到这里足有两千多里。”
红脸老道士连忙道:“山门里养着两只大雕,可以乘坐十岁左右的孩童,贫道恰有一个孙儿,很适合干这个差事。”
袁天罡深深看他一眼,忽然大有深意笑了起来,道:“你是借机让你孙儿过来谋点福气吧?”
红脸老道士毫不避讳,点点头道:“龙虎山送出一件传承至宝,总得稍微收回一点点本钱吧。”
这个时代的道士们,坚信天上有神仙。
……
……第1更到,写这个剧情是为了铺垫,顾天涯种田发展,各种农作物的来历必须有神仙当背锅侠。
第169章 【虎宝宝的辈分真高啊】
袁天罡笑道:“等到咱们道门小师弟满月之时,平阳公主肯定要给小师弟举办满月大礼,到时候你那个小孙儿可以当个知客,我这个老家伙就不跟他抢这个美差了。”
红脸老道登时大喜,连忙拱手给袁天罡表示感谢。
这时其他几个老道士看的眼热,忍不住也凑上来朝着袁天罡卖好,涎着脸道:“吾等也有一些徒孙,个个伶俐乖巧,是不是也让他们过来,在满月之礼的时候打个下手。”
袁天罡迟疑起来,最终也没能下定决断,而是道:“此事,贫道可不好拿主意,不是我不想帮大家,而是我没有这个资格。诸位道兄若是真想如此,最好还是等待咱们的小师叔回家,等他回家之后,你们一起去求他。”
老道士们满脸无奈,忍不住全都看向南边某个方向,愁眉苦脸的道:“据说咱们那位小师叔现身长安,在那场大乱之中保下了太子和齐王的家小,他如今正护送那群妇孺赶路,恐怕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能够到家……”
袁天罡呵呵而笑,语带深意的道:“咱们是为了给他儿子庆祝满月,场面弄的越大他的脸上越有光彩,所以么,此事他肯定会同意。”
老道士们眼睛一亮,齐齐道:“对呀,这种脸上增光的事情他肯定会同意。咱们可以先斩后奏,反正他肯定会同意。”
袁天罡忽然严肃起来,沉声道:“但是该走的过场必须要走,那毕竟是我们道门的小师叔。”
老道士们嘿嘿低笑,连连点头道:“放心放心,我们肯定会去求他一场,年轻人脸面薄,扛不住咱们这些老家伙的苦肉计,只要大家伙儿可怜巴巴的说上几句,那位小师叔必然把咱们当成自家人。”
袁天罡不置可否,抬脚朝着密林外面走去,众人都知道他要去请师祖母,于是铆足了精神在山洞这边继续守候。
等会师祖母过来的时候,正好借机拜见一番,这位师祖母出身大隋皇族,当年曾经救过全天下人的命,性格最是温婉,绝不会厌恶他们的不请自来。
天下道门小师弟降生,乃是谪仙人的第三代血脉,这种大机缘,岂能放过了?
这时代的道士们,白日飞升的念头很强很顽固,就如西方那些拜佛之人,虔诚之心个个都是苦修士。
这是一种贯穿毕生的信仰,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无法更改。
道士们坚信天上有神仙。
……
当日晚,山洞中。
“夫君啊,听说你又发火了。”
“没有,我吓唬袁天罡而已,你别听他胡说,我最近脾气好的很。”
“夫君你莫要骗我,妾身什么都明白,你一个人关的太久了,肯定会变得脾气暴躁。妾身陪你说点开心的事吧,帮你疏散疏散心中的压抑和苦闷。”
“嗯,那也行,你跟我说说,咱孙子能吃能睡不?哭声响不响,脾气大不大?”
“噗嗤,看你这个当爷爷的,哪能这么问孙子的事?小孩子才出生不久,除了吃奶就是睡觉,哪有脾气呀,你问的一点都不对。”
“哦哦哦,那就是能吃能睡了!”
“能吃,也能睡。咱家儿媳是个武人出身,生的娃娃有她一半血脉,哭声洪亮,中气十足,尤其是尿尿的时候,仿佛一道水箭冲出来,妾身有几次给他换尿片,被这个小家伙滋了个满头满脸呢。”
“嘿嘿嘿嘿,媳妇你真幸福。”
“夫君,你总有一天也会享受这种幸福的。我听嫦娥跟我说过,歼星舰系统的进度很不错,只要咱家天涯继续努力,总有一天能完成你当初的任务。到时候嫦娥能够大批量制造药水,妾身再也不会劝你关住自己……夫君,夫君,我有大罪过啊,我当初以死相逼,真是苦你太多……”
“这咋还哭起来了,赶紧把眼泪擦了。乖媳妇,听话听话,你千万别在我面前哭,免得我忍不住出来给你擦眼泪。”
……
顾大娘眼泪滚滚,然而不敢发出声音,自古知夫莫若妻,她是这个世上最了解顾长生的人。
倘若自己继续哭下去,自己的丈夫真有可能冲出来。
她轻轻抹掉泪水,强行将自己的愧疚压制下去,然后选择一些小孩子的话题,继续用这种办法疏散顾长生心中的郁愤。
“夫君啊,咱家孙儿八斤七两呢。生的虎头虎脑,取了个乳名叫做虎宝宝。眉眼之间大气的很,将来肯定是个好男儿。”
“嘿嘿嘿嘿,媳妇你真幸福。”
银门里面的顾长生仿佛痴了呆了,听着小孙儿的情况只知道傻傻的笑。
顾大娘又道:“长安那边有飞禽传书,告知了一些虎宝宝封赏的事,很丰厚,很大气,直接给了一州之域,而且还是与国同休的爵,不过圣旨还没送来,仅是先用飞禽传来消息作为庆贺,据说李家之人很重视这事,圣旨要用红翎急使专门送来,还要布告天下,咱们孙儿一出生就名动四方呢。”
银门里的顾长生一声冷笑,明显不满的道:“才给一个国公爵位,我看李渊那小子是不想混了,当初我若是多揍他几次,他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小家子气。”
顾大娘哭笑不得,连忙好生劝慰道:“怎么能是小家子气?小娃娃直接给了国公。”
“妈的,整个天下都该是咱家的。你是大隋公主,咱儿子是隋炀帝的外甥,真要是惹得老子不爽,信不信我让李家人从这个世上消失。李渊这个狗东西,竟然只给我孙子封一个国公爵。”
“夫君你消消火行不行?李渊毕竟是我的表兄。你就算不看这份亲戚层面,总得看看咱家儿媳妇的面子吧。”
“嗯嗯嗯,算了算了,看在他生了一个不错的女儿份上,老子不和这个混账玩意一般见识。话说回来,幸亏当初我没有答应他的拜师请求,否则这个辈分可不好轮!”
顾老爹说到这里啧啧两声,又道:“他要是拜我为师,那咱儿子岂不和他成了师兄弟?那样的话,娶他闺女算是以大娶小。咱家儿媳妇平白挨了一辈,要喊咱们儿子叫做小师叔……他娘的,这辈分乱的让我眼晕啊。”
顾大娘噗嗤一声,满脸古怪的道:“你还在乎辈分啊?你连我都敢娶好不好?当初我哥哥是你的弟子,按说我也得喊你一声师父。结果呢,你口花花的骗着我给你开房门。”
“嘿嘿嘿嘿。”顾老爹十分得意的坏笑起来。
顾大娘听他情绪好转,心里也跟着开心,忍不住又说出一件趣事,道:“咱家儿媳也是个有趣的,当初竟然要和我这个表姑结拜,非要当咱儿子的小姨,结果还没坚持几天就反悔了。”
“外甥睡小姨?咱儿子手腕这么溜的吗?”顾老爹蹲在银门后面目瞪口呆。
顾大娘‘呸’了一声,哭笑不得的道:“哪有你这么当爹的人?竟然这么编排自己儿子。”
顾老爹嘿嘿两声,尴尬的不好接这个话茬,足足良久之后,才吭哧吭哧出声又道:“那个臭小子死哪里去了?自家媳妇生孩子都不在身边。”
顾大娘叹了口气,幽幽道:“他比你更重情义,非要去救李建成,这次李家谋略天下世家,在长安城里弄出了一场巨变,死了十几万人,咱儿子掺和了进去。”
顾老爹语气明显紧张起来,忍不住道:“竟然是玄武门事变?这小子会不会有危险?用不用我出去,免得他被人欺负……他娘的,似乎来不及了啊,我儿子若是出了事,老子要让天下人陪葬。”
顾大娘连忙劝阻,急急道:“嫦娥跟着呢,保证出不了事。”
顾老爹顿时放下心来,转移话题道:“听说李建成这小子还不错,等他到了河北之后带来让我见见。”
第170章 【我师尊的练兵之法】
砰的一声闷响。
紧跟着有人惨叫出声。
几百个汉子看的心惊肉跳,目光看着躺在地上的汉子,那汉子的其中一条腿已经断了,但是行刑者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反而再次高高举起棍子,准备再一次重重砸下去。
终于有人小心翼翼出声,语带求情的道:“大小姐,您饶了谭十九吧。他已经断了一条腿,再断一条的话人就废了。”
“一条腿和两条腿有区别吗?是谁给他的胆子敢反抗我命令?谭三叔,你看起来似乎也不太愿意听我的话……”
“不不不,大小姐,我们不是想要反抗命令,主要是想不通这件事啊。咱们谭家乃是绿林出身,几十年来一直分为明族和暗族,明族洗白,住在县城,暗族为匪,隐在山中。每当盛世之时,明族用家里的收益支持暗族,到了乱世之节,则是暗族通过掠夺保证家族绵延。但是不管盛世还是乱世,谭家永远只有一个家主,这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是家族能够屹立不倒的根基,所以,大家伙绝对不敢忤逆你的命令。”
……
山风吹拂,衣衫轻荡,女徒弟谭笑面色平静站在山坳口处,静静听着家里的老人向她诉。
不远处的空地上,几百个汉子昂首而立,姿势整齐划一,像极了后世的站军姿,不准动,不准挪,就那么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任凭秋老虎的毒日晒得汗水岑岑。
地上那个被打断腿的汉子已经不敢哀嚎,只敢强忍着疼痛发出一两声闷哼,但他双目死死盯着谭笑,似乎想要明白自己为什么挨打。
可惜谭笑压根不看他一眼,反而目光悠悠看向远处的天际,淡淡对刚才说话的谭三叔道:“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谭三叔是一个体格魁梧的中年汉子,然而面对谭笑之时并不敢太过桀骜。
只见他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汉子,随即叹口气道:“笑儿啊,大家真是想不通,这三十里范围的丘陵地带,乃是咱们谭家拼命打下的财富,祖辈们为了占据这三十里的地盘,几十年来死了最少得有两三百口人,好不容易才把其它绿林赶走,成为咱们谭家独自享用的地域。”
他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咱们虽然是匪,但是同样也在种地,暗族一直住在这里,带着家小们在土里抛食,几十年的心血啊,方才开垦出薄田,这是全族的产业,是家里的根基,等到再有乱世来临,这片地方就是谭家能够活下去的保证。可你,一句话就让大家放弃这里。”
谭笑仍旧面色平静,淡淡问道:“三叔说完了吗?这就是谭十九不肯听令的原因吗?”
“不是,并不是!”
地上躺着的谭十九突然开口,满脸悲愤的道:“我并不是违抗家主命令,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奇怪。先是让大家放弃这片基业,又让大家去草原苦寒之地当马匪。当马匪我们不在乎,因为暗族习惯了受苦受罪,可我想不明白,你让我们训练这些姿势有什么用?每天只是在太阳底下站着,不准说话不准动弹不准出声。这有什么用啊,把人当成牲口虐待吗?”
谭笑终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是我师尊的练兵之法。是我每天对着他又笑又讨好方才得到的东西。”
“这算个屁的练兵之法。”
谭十九更加悲愤,几乎像是吼着出声,道:“我们早就听说了,顾天涯是个烂泥腿子出身,他有个屁的本事,他只不过攀上个公主而已。”
谭笑目光直直看着他,突然冷冷的对行刑之人道:“谭五叔收了惩罚吧,谭十九已经不配再挨打,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谭家的人。”
这是逐出家门的意思。
地上的谭十九登时呆住,一时竟连断腿的剧痛都忘了,但见这汉子满脸苍白,仿佛听到了世上最为凄惨的事。
他双目闪现恐惧之色,口中早已不敢嘶吼咆哮,而是浑身颤抖着开声,连连道:“我要接受惩罚,你不能停了我的惩罚。我要挨打,我要挨打……”
喊声里,发现谭笑不为所动,他连忙把目光看向行刑之人,眼泪哗哗的往外涌出,面色惊恐道:“五叔,五叔,你打我啊,求求你快打我啊。把我另一条腿也打断,让我受完大小姐的惩罚。”
然而行刑之人缓缓放下棍子,没敢忤逆谭笑刚才下达的命令。
谭十九顿时变得绝望,整个人像烂泥一般没了气力。
方才他挨打之时,哪怕腿被棍子打断,但他意志丝毫不坠,实实在在是一条汉子。
然而只因谭笑一个命令,他瞬间像是被人打断了脊梁。
人的心气一旦没了,几乎和烂泥没有分别。
他被逐出家族了。
这个时代太过艰难,想要活着就得抱团取暖,若是他被逐出家族,就得带着老婆孩子滚蛋,从此沦为孤零漂泊之人,全家人活的凄惨无比。
谭笑忽然走到他身边,一双妙目盯着面色变成麻木的谭十九,道:“如果我不说原因,也许你一辈子都会不服,那么,我让你听个明明白白……”
谭十九像是痴呆一般,目光呆滞的躺在地上望着她。
然而谭笑心肠很硬,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慢慢开口道:“首先,是这片地域的问题。你们都以为这是谭家占据的基业,是祖辈们牺牲了两三百条人命才打下的东西。这个想法并没有错,错只错在你们认不清现实。”
少女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乱世之年,这地方随便咱们怎么占,不管是开垦荒地也好,又或者种植粮食也罢,哪怕一亩地只能出产十斤粮食,但是十斤粮食全都是咱们谭家的财富。不需要缴税,没人敢来抢,所以,大家才会把这个地方当成基业。但是,那是以前。”
谭笑说着又是一停,语气稍微变得柔和一些,她目光看向在场所有人,幽幽的道:“隋末大乱已经过去,大唐的根基正在不断稳固。虽然河北道还是很乱,但是终究会有一天变清平。这时候如果再占着三十里地域,就会成为整个谭家灭门的祸端。因为,自古以来的盛世不允许有匪。一旦咱们谭家惹动朝廷剿匪,暗族这一千来人能抗住多少大军?”
谭十九像是回复一些心气,忍不住争辩道:“谭家人人练武,一个人能打三个。以前大隋盛世的时候,也曾有大军过来剿匪,然而我们祖辈跟他们拼命,逼的剿匪大军全都撤离。”
“是吗?”
谭笑冷冷一笑,看着他道:“可是你只知其一,根本不知道其二,让我这个家主告诉你吧,当年大隋之时的剿匪并不是因为谭家祖辈敢拼命,而是,谭家有一个祖叔乃是朝堂里一个大人物的家奴。如果没有那个大人物的庇护,谭家在隋朝那一次剿匪之中早就没了。”
谭十九躺在地上目光呆滞。
不远处几百个站军姿的汉子眼中发怔,明显大家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隐秘。
这个隐秘,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抽在了谭家无数人脸上。
原来大家一直引以为豪的武勇,竟然是这么的可笑而不值钱。原来谭家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当年一位祖叔靠上了大人物。
所谓的绿林大豪之家,竟是祖辈们卖身为奴才换来的。
这时忽听脚步声响,一个魁梧无比的中年汉子从山坳里走出,在场所有人全都心里一惊,就连谭笑都忍不住轻声喊了一句,上前行礼道:“父亲,您怎么出来了?”
中年汉子直接挥手打断她,沉声道:“你现在是谭家家主,不可以向我行礼。”
说完之后,越过谭笑走向众人,目光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谭十九,随即缓缓扫视那在场的所有人,道:“家主的智慧比我们所有人都高,她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为了谭家。诸位兄弟,诸位子侄,我知道大家心里不痛快,因为家主的决定让我也很不痛快,但是,我不痛快也得听,因为,我不如家主想的远……”
他显然威望极高,几句话就让所有人低头,这时他才再次看向谭笑,温声道:“家主,你继续给大家说说。”
谭笑点了点头,缓缓上前两步。
这次她脸上较为柔和,声音也透着一些亲情之意,幽幽叹息道:“我做出的这些决定,也许无论怎么解释你们都难以明白,那么,我用一句老话给大家做个解释。”
中年汉子明显是想配合她,故意开口问道:“是哪句老话?”
谭笑看向众人,缓缓道:“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怔。
中年汉子肃重点头,像是有感而发的道:“是啊,穷不与富斗,比如咱们五阳县里,哪个穷人敢和谭家作对?一旦惹上谭家,随便就能让他们全家去死。同样的道理,咱们谭家是富豪之门,但是咱们若是对上官府,只需要一次剿匪就得灰飞烟灭。官是什么,官就是权,手握杀人之刀,可以堂堂正正的杀人。”
他说着微微一停,忽然抬手指着谭笑,沉声又道:“而咱们家主的那位师傅,就是那种手握杀人之刀的人。”
说到这里又是一停,随即做出最后的补充,面色肃重的道:“而且是最锋利的那把刀。”
……
……第1更到,3300字
第171章 【谭家人还是不服】2更
谭笑在一旁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师父盯上了这片地域,他已经表明要用这些田地养育流民。他之所以让我来做这件事,是看在师徒情分上才给了仁慈。正是因为有了这份仁慈,谭家才有主动撤出的机会,否则的话……”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目光看向几百个站军姿的汉子,突然十分奇怪的换个话题,有些伤感的道:“我知道你们不愿意站军姿,认为这种训练乃是可笑之举。可你们不懂,这正是匪和兵的区别。”
旁边那个谭三叔忍不住开口,可惜还没出声就被谭笑父亲打断,只见谭笑父亲面色肃重,沉声道:“家主,你继续说。”
谭笑点了点头,道:“我让大家站军姿并不是目的,真正的意图是练出强兵的意志和指挥的统一,这个练兵之法天下都没有流传,乃是我师尊压箱底的独门绝学,我这么说可能大家还是不服气,认为谭家人人练武战力非凡,那么,我带大家去偷看一次吧。”
“带大家去偷看一次?”
在场众人的心中都生出一股好奇。
但见谭笑突然挥手,冲着几百个站军姿的汉子道:“收,今日训练提前结束,大家既然心有不服,我让你们看个明明白白。”
她抬脚朝着山坳之上走去。
山坳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全都把目光看向谭父,谭父沉吟一下,随即道:“咱们一起跟上去,笑儿她做事从不会无的放矢。”
几百人连忙点头,追着谭笑背影上了山坳。
站在此处山坳之上,恰可以居高临下眺望不远处的官道,却见谭笑静静立在那里,山风之中宛如一朵飘零的鲜花。
她见众人上山,随手朝着远处的官道一指,幽幽道:“我在数日之前得到消息,所以每天都派出人马打探,方才咱家的探子回报,大约再过半个时辰我师尊就会途径此地,他这次只带了五百个兵,乃是护送几辆马车回密云,你们不是心中不服么?我让你们看看我师尊练出的兵……”
谭家暗族们相互对视,忍不住都凑到山边向下看。随即感觉这样会被山下察觉,连忙各自找地方藏了起来。
然后才探头探脑,偷窥下面的官道。
谭笑看了众人一眼,叹口气道:“你们这般探头探脑,以为可以躲过警惕吗?没用的,我师尊练出的兵马之精锐,非是你们可以理解可体会。”
众人明显不信,继续各自藏好。
……
半个时辰并不久,甚至时间还提前了一些。
果然只见官道远处尘烟滚滚,显然是有一支军队逼近而来,然而,那尘烟陡然在山坳之外一停。
过不多会,忽见几匹战马冲了进来,马上几个骑士一起抬头,赫然全都看着这处山坳。
山坳之上的众人心中一凛,谁都知道这种情况很诡异。
下面几个骑士一起看向他们藏身的小山,不用说也是察觉到了山上有人,可是,为什么啊?
这也太离奇了吧。
谭笑叹了口气,道:“你们别看他们是骑兵,其实我师尊练他们的东西太多太多,上了战马,就是铁骑,下了战马,仍旧可战,进入山林之时,他们比野兽还要利索,蹈水过河之际,人人都能在游水之时挥刀。我师尊说,这叫特种兵,可惜他不愿意教我,因为咱们谭家还没有太大的贡献……”
谭三叔等人目光直直看着山下,这些人仿佛没有听到谭笑的解说,只是满脸不可置信的道:“他们是如何察觉山上藏着人的?”
谭笑看了一眼山下,悠悠道:“此地山坳相夹,属于易守难攻,所以他们先就会心生警惕,派出几个斥候探路一番,然后,通过观察山草的情况,确定山草扶倒的方向,还有灌木丛的枝叶,甚至闻嗅空气之中的淡淡汗味,这所有的一切,会让他们推测出此地是不是有埋伏。”
她说着看向众人藏身的地方,苦笑道:“你们确实藏了起来,确实在山下难以看到,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你们在上山的时候已经留下疏漏。”
谭三叔等人瞠目结舌,足足好半天后才艰难开口,道:“我们踩过的草,我们走过灌木碰触的叶子……”
谭笑点了点头,忽然缓缓走到山边,她居高临下,欠身一礼,遥遥对着山下几个骑兵喊道:“诸位兄弟,不用探查了,这里是我的地方,可以保证安全通过。”
山下几个骑兵仰头看他,其中一人满脸带笑,虽然满脸带笑,然而眼中明显带着浓浓警惕,笑呵呵问道:“但不知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又是如何得知我们会在此地经过。”
谭笑再次欠身一礼,俏脸柔和的道:“我叫谭笑,家师顾天涯,诸位兄弟但请放心,你们不用这般试探我。”
可惜几个骑兵已经开始后退,并且仅仅几人就组成了一个首尾相顾的撤退阵型,直到他们撤出山坳相夹的官道,这才仰头看着谭笑道:“姑娘可有证据?还请速速说出,倘若敢有任何迟疑,休怪我们即刻绕路……”
谭笑噗嗤一笑,遥遥喊道:“你们不用骗我,你们已经发出消息,口上喊着要绕路,其实你们后面的大军已经准备攻山了。我说的对不对呀,特种兵的兄弟们?”
几个骑士突然再次回来,然后一齐在马上抱拳行礼,恭敬道:“果然是三小姐谭笑,吾等给您见礼了。”
谭笑连忙再次屈膝一礼,随即皱眉问道:“我明明是第二门徒,怎么突然排行老三了?”
几个骑兵哈哈大笑,一齐道:“这些我们可不懂,三小姐得去问您师尊。”
他们一边和谭笑客套,一边分出一骑再次回转,这次却是回去禀报,可以让后面的队伍继续前行。
山上谭家众人看的啧啧称奇,仅凭这一场初见就看出很多不凡,但是众人心里仍有不服,忍不住问谭笑道:“他们仅凭家主一番说辞,就相信了家主的身份,这显然还不够警惕,称为精兵似乎略显勉强。”
……
……第2更到
第172章 【大小姐,赶紧陪你师父睡啊】
哪知谭笑缓缓摇头,俏脸肃重的道:“若是换个人和他们回答,恐怕现在已经要承受对方铁骑的猛攻。我之所以被他们相信,是因为说出了一个密语。正因为这个密语,所以才获得信任”
众人都是一怔,下意识问道:“什么密语?”
可惜谭笑闭口不言,众人顿时心中一凛。
这时候,山坳外出再次响起隆隆之声,尘土飞扬,转瞬而至。
谭家众人连忙眺望,登时所有人面色一白。
但见五百铁骑出现,日光之下宛如一道黑色洪流,全军缓缓而行,整齐宛如一体,虽然并不是征战而是赶路,但是五百铁骑仍旧给人一种如山如岳的肃杀。
五百个人,浑身尽皆罩在铁甲之下,看那铁甲的厚度和密度,恐怕最少也得四五十斤。
五百匹马,竟然也都罩在铁甲之下,那种铁甲看的众人头皮发麻,因为大家发现马匹的关节活动自如。
这简直是前所未闻。
这支铁骑实在让人惊骇。
谭三叔等人都是悍匪,此时人人面带震惊,几乎脱口而出的道:“原来刚才那几个骑兵示敌以弱,他们故意脱掉铠甲探路,这才是铁骑的真正实力,人和马全都罩在铁甲之内。若是敌人按照刚才几个骑士的情况判断,绝对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就中了一计。等到迎接铁骑进攻之时,才会发现探路的骑士是专门坑人的。”
谭笑与有荣焉,傲然点头道:“你们自持纵横山林,号称是三十里内最强的悍匪,那我问问大家,你们对上这支骑兵会如何?”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不用五百对五百,直接就用咱们谭家暗族所有的人,一千三百二十口,对战我师尊的五百个兵。”
谭笑父亲面色沉重,缓缓道:“若是在平原遭遇,只需要一次冲锋,就算咱们谭家暗族也全骑上战马,照样只需要一个冲锋就得溃败。”
“如果是下马步战呢?”
“恐怕最多能坚持十个喘息。对方以一打三,一刀可以一个,但是谭家人砍在对方的刀锋,砍不开他们身上的铁甲。”
“如果对方不穿铁甲呢?父亲认为咱们能赢吗?”
“这……恐怕还是只能坚持十个喘息。对方这些人,俨然就是一个整体,哪怕是下马冲锋作战,怕也是整齐划一出刀,而我谭家的暗族各自为战,只需要一个照面就得躺下几百人,然后,下一个照面就是剩下的几百人。”
“父亲所见非凡,女儿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父亲你知道么?其实这五百铁骑可以同时对阵两千骑兵,并且还是全胜全歼,不会放下一个活口,而若是对阵步卒,那么人数已经不再生效,哪怕是十万大军,这五百铁骑也敢冲进去砍杀。”
“……”
山坳之上,谭笑父亲面色惊骇,他已经足够高评这支铁骑,想不到仍旧没能猜到铁骑的战力。
偏偏谭笑像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忽然幽幽又道:“像这样的铁骑,我师尊手下有三千人。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批。他之所以让我去草原做马匪,就是要帮他弄到更多的战马。等到战马弄来之后,他会练出第二支三千铁骑,第三支三天铁骑……”
嘶!
整个山坳之上一片抽凉气的声音。
现在他们才明白,为什么谭笑那么在意她的师尊。只因师尊一句话,她就要把整个谭家几十年努力占据的地盘送出去。
不送不行啊。
不送的话,谭家要迎接的就是铁骑大军。
……
足足良久之后,谭笑父亲才从震骇中清醒,他忽然看向自己女儿,满脸急切的道:“家…闺女,你能不能跟你师尊说说,给咱们谭家也弄来一些铁甲。若是能把战马的铁甲也给一些,那简直是整个谭家立地腾飞的机遇。”
“是啊是啊,家主(大小姐),你跟你师尊说说,咱们谭家也弄个骑兵。不就是站军姿吗?谭家男儿最不怕吃苦,站,往死了站,只要能变成这样的精锐之兵,咱们就算是累死了也心甘情愿。”
整个山坳之上,谭家众人早已忘了不服,不但忘了不服,而且人人面带渴盼。
所有人全都看着谭笑。
这一刻他们只觉得自家大小姐抱上了一根好粗好粗的大腿。
“唉!”
谭笑幽幽一叹,有些落寞的道:“这是我师父最压箱底的宝贝,你们觉得他会随随便便允许铁甲外传吗?咱们谭家出身绿林,暂时还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嫡系。除非我能睡在他的枕边,否则这个事情想也别想。”
“那就睡啊,大小姐嫁给这样的人物并不亏……”
谭笑怎么也无法想到,家人们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并且还异口同声,说的那般理所应当。
少女虽然整天诱惑顾天涯,动不动就放言要睡自己师傅,可她真正面对家人这个说辞的时候,不知为何俏脸一片火烧,忍不住暴怒跺脚,羞愤无比的道:“那是我的师尊,你们说的什么屁话?”
“嘿嘿嘿嘿……”
山坳上一群老爷们发出怪怪的坏笑。
谭笑脸上更红,突然目光森然一转,冷喝道:“这种事,你们不准提,目的越是明显,越容易让人反感。我师尊那人目光如炬,莫要用你们那点浅显的心思去算计他,否则的话,谭家大祸不远了。”
众人心中顿时一凛,陡然想起顾天涯的身份。
这是一位平民之身迎娶公主的人物。
这是一位能让娘子军士卒挤破脑袋想当家臣的主公。
就在前几天的时候,五阳县那边已经开始疯传,据说是他的孩子刚刚出生,直接就被大唐皇帝封了国公。
独享一州之地,食邑一万户人,听说皇帝还专门弄出了一个词,叫做顾家虎宝宝与国同休。
啥是与国同休,就是和大唐一起传承下去的意思。
第173章 【养一口暗中的刀】
日光浩浩之下,铁骑缓缓而行,队伍中间的几辆马车,隐约有车帘悄悄掀开。
先是几个小孩子,好奇趴在车窗往外瞧,各自叽叽喳喳,显得特别兴奋。
其中有个七八岁的小家伙,仰着小脑袋看到了山坳上的谭笑,顿时惊讶起来,忍不住道:“娘亲快看快看,那里有个侍女好漂亮啊。”
“胡闹,闭嘴,那可不是侍女,那是你姑父的弟子。”
“女人除了娘亲和几位姨娘,其她的不都应该是侍女吗?咱们王府里面,个个都是侍女。”
“放肆,这话是谁教你的?自己掌嘴,狠狠的打。”
“娘亲……”
“不肯掌嘴是吧?那只有让娘亲自打。”
“娘亲……”
“记住了,以后没有齐王府,你再也不是王爵子嗣,必须忘记以前的生活。你再也没有侍女伺候,一切都和贫家孩子一样,切记祸从口出,遇到不懂的事情不要乱讲。”
“娘亲……”
“这几巴掌,是让你记住刚才犯的错。”
小孩子被打的哇哇大哭,可惜根本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挨打。
旁边突然响起一声叹息,伸手将这个孩子搂在怀里,但见郑观音面带宠溺,抬头看着刚才打人的齐王妃,劝解道:“杨氏妹子,你太心急了,小孩子要一点一点立规矩,你这样的教育方式可不行。”
杨氏面色苦楚,道:“我现在对他们狠一点,总好过将来他们惹上塌天大祸。若是他们忘不掉王府的生活,还把自己当成天潢贵胄,那……”
这位曾经的王妃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是郑观音岂能不明白弟媳妇的忧虑。
妯娌两人相顾无言,气氛一时显得压抑,车厢里的十一个孩子再也不敢撒欢,各自小心翼翼的挤在角落里。
像是一群害怕发抖的小鹌鹑。
他们年龄还小,刚刚遭受了那一场巨变,小小的心灵全是惊恐,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慌。
刚才杨氏发火,又让孩子们受了惊吓。
但是郑观音却无法苛责自己的弟媳。
幸好也就在这时,忽听外面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只听顾天涯语带肃重的道:“小孩子的天性不该压制,他们正处于特别好奇的年龄,杨氏弟媳,你以后莫要这么管教孩子。”
杨氏面色还是凄苦,小声小气的道:“三姐夫,我只是害怕……”
“没什么可害怕的!”
顾天涯的声音直接将她的辩解打断,再次肃重的道:“你的那些担心,只是你的担心。刚才大嫂说的很对,你管教孩子的方式不合适。”
杨氏还想张口,却被郑观音悄悄一拉,随即只见郑观音隔着车厢向外轻笑,故意道:“妹夫若是看不过眼,何不帮我们管教孩子?毕竟我和杨氏都是妇道人家,对于管教孩子的事情不太擅长。”
杨氏眼中顿时现出渴望,然而却不敢像郑观音这般提出请求。
她只是弱弱跟了一句,小心翼翼的道:“三姐夫,您是孩子们的姑父……”
“行!”
顾天涯像是早有此心,笑呵呵的道:“等咱们回到顾家村以后,我会把孩子们都编入学堂,保证用心教导,传授一些东西。”
郑观音和杨氏皆都大喜,妯娌两个悄悄对视一眼,顺势又道:“是否可以让孩子们给你磕头,从此以后寄托在你的膝下养着?”
这次车厢外面没有及时回答。
足足沉默良久之后,才听顾天涯轻笑说道:“咱们是一家人,磕头多此一举,我乃是孩子们的姑父,已然是他们的长辈至亲。他们逢年过节给我磕头就行了,不需要像弟子那般专门拜一次师。”
“那待遇和地位呢?”
“大嫂啊,您觉得我会不疼孩子们吗?我若是敢不疼爱他们,昭宁先就不会给我好脸子看。”
然而郑观音和杨氏还不放心,忍不住又道:“那也就是说,孩子们会和你的弟子一般平齐?”
顾天涯沉吟一番,语带肃重的道:“可以师兄弟相称。”
“能不能排个辈分?”
“这又何必呢,大嫂真是太过担忧了。”
“妹夫你莫要笑话,我们想得到你的应承。或许你觉得多此一举,然而我们却觉得这很重要。”
“好吧,我给你们吃一颗定心丸。”
……
马车的车厢外面,顾天涯满是无奈的想出一个办法,他仰头看向山丘,冲着站在山丘顶上的谭笑招了招手,道:“别在那里杵着了,我可没让你罚站。臭丫头一点规矩也不懂,见到师尊来了也不拜见。速速过来,帮我做一件事。”
山丘之上的谭笑尚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一群谭家暗族早已急吼吼的出声催促,连连道:“大小姐,赶紧的,别愣着发呆啊,你师父喊你办事。”
谭笑又气又笑,回头恶狠狠瞪了众人一眼,道:“都把舌头捋直了说话,什么叫我师尊喊我办事?这话若是被我师娘听了去,说不定就要把我逐出师门。”
一群汉子连忙低头,各自讪讪的打个哈哈。
谭笑沉吟一下,突然道:“你们也跟我一齐下去,站在道路两旁候着,我方才听我师尊的语气颇有深意,今天说不定能给我们谭家一个机会。”
众人登时大喜,连忙催促谭笑赶紧过去。
谭笑下意识的整理衣衫,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着下面一跃,几个喘息的功夫到了马车边。
她这一番动作迅若脱兔,先让五百个骑士齐声喝彩,顾天涯感觉脸上有光,忍不住也夸赞了一句。
此时恰有一阵山风吹来,吹动谭笑衣角飘飘轻荡,少女乖巧的站在那里,宛如一朵优致淡雅的小花。
马车之内的郑观音透过窗户观瞧,忍不住低语一句道:“好美的一个丫头,不愧是三妹夫的弟子。”
杨氏也凑到车窗边缘,透过窗户好奇的向外偷看,忽然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语带警惕的道:“这丫头怕是有十六岁了吧,只比三姐夫小了一点点。也不知秀宁姐姐怎么想的,我看这个丫头的威胁很大啊。”
郑观音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训斥道:“就你事多,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什么?”
杨氏连忙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乃是一时失言。
这是只见顾天涯又招了招手,指着车厢里的孩子们对谭笑道:“你到马车旁边,见一见师弟师妹们,相互行上一礼,再带他们玩耍一阵。”
谭笑明显一怔,似是不解顾天涯的意思,然而郑观音却恍然大悟,忍不住点头道:“原来他说的定心丸是这个,他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他会把弟子和孩子们一样看待。”
杨氏显然也想明白这个道理,忍不住欣喜的道:“三姐夫做事就是有趣,总是让人感觉眼前一亮。”
可惜两个妯娌话未说完,猛见谭笑缓缓摇头,竟然忤逆顾天涯的命令,道:“师尊,只带他们玩耍行不行?我是这里的地主,可以略尽地主之谊。”
只愿意带着孩子们玩耍一番,然而却避开相互见礼的不提,隐隐约约之间,似是不愿意承认顾天涯所说的师弟师妹。
郑观音和杨氏登时一怔。
顾天涯脸色一沉,语气隐约有些冷意,道:“这才几日不见,你似乎脾气见长了啊。说吧,是何用意?”
谭笑丝毫不惧他的语气,反而鼓起勇气和他对视,高声道:“我若是今天和他们见了平辈之礼,以后再改的时候颇为尴尬,故因如此,略过不提,师尊你应该知道,我可不愿意一辈子当你的徒儿。”
顾天涯僵立当场,随即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怒道:“那就今天把你逐出师门。”
谭笑仍是毫不畏惧,大声道:“半个月之前,我收到师娘一封书信,师尊你莫要逼我,信不信我当场把师娘的意思说出来。”
顾天涯被憋的闷哼一声。
谭笑则是得意的眉花眼笑。
她故意气了师父一场,可不敢真的让师父下不来台,这个聪慧如狐的少女陡然跳上马车掀开车帘,对着里面的孩子们柔声发出邀请,诱惑道:“想不想看看山里的野狼。我带你们抓几只玩玩去。”
孩子们又是渴盼又是害怕,纷纷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母亲。
郑观音和杨氏齐齐点头,不但不阻拦反而各自鼓励一声,道:“去玩吧,但是不准哭闹。”
几个孩子登时欢呼起来。
很快都被谭笑抱下了马车……
顾天涯在一旁冷冷提醒道:“别忘了另外几辆马车,也有几个孩子需要照顾,你既然要带着他们去玩,那就要对所有孩子一视同仁。”
谭笑似乎有些得意,冲着顾天涯眨眨眼睛,故意问道:“我以什么身份带着孩子们去玩呢?”
顾天涯偏不让她如意,冷哼道:“你自己刚才说了,要尽地主之谊。”
谭笑顿时气的一跺脚,领着孩子们气呼呼的走了。
但她表面像是生气,其实严格遵从了顾天涯的意思,果然又去其它几辆马车旁边,很快把十一个孩子全都领去玩耍。
直到这时,李建成才从一辆马车中露出脸庞,这位大唐的隐太子一脸深意,目光灼灼的看着道路两旁的谭家众人,忽然呵呵一笑,问顾天涯道:“你这是准备养一口暗中的刀?”
在场的谭家众人顿时竖起耳朵。
顾天涯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伤感的道:“今次玄武门一事,让我突然对人心有些畏惧,天策府那些人,比我想象的更贪婪。我害怕屠龙者成为恶龙,不得不提前做出一些防备……”
他说着停了一停,目光诚恳看向李建成,又道:“大哥你应该能明白的,我再也不是陪着母亲过苦日子的黔首黎民。”
李建成点了点头,道:“自从你娶了秀宁那一刻起,你已踏足这个世间最大的利益旋涡。哪怕你自己不愿意去争,但是别人也会认为你肯定要争。就像我和世民一般,始终逃不开底下人的利益驱使。”
顾天涯遥遥看向天际,望着一片晚霞出神,忽然叹了口气,语带深意的道:“昭宁的娘子军不太适合做坏事。”
李建成目光悠远,看着道路两旁恭敬而立的谭家众人,道:“所以我才说你准备养一口暗中的刀。”
轰隆!
一千多个谭家暗族忽然全体单膝跪地,大声道:“情愿赴汤蹈火,追随顾家之主。”
不远处的小山丘上,谭笑陡然回头向这边看来,山风徐徐吹拂,少女笑的如同山花一般璀璨。
李建成呵呵而笑,悠悠然的道:“这个丫头很不错,秀宁帮你选了一个好帮手。我方才听的很清楚,秀宁在半个月之前给这个丫头写过信。至于信的内容么……”
李建成说到这里故意一停,明显打趣的冲着顾天涯眨了眨眼,笑道:“我做哥哥的岂能猜不透妹妹的心思。”
顾天涯面色有些发红。
师父睡徒儿,这事传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啊。
幸好也就在这时,嫦娥从另一辆马车中钻出,这丫头先是伸了个拦腰,随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远远的问道:“哥,咱们今晚在这里扎营吗?”
顾天涯还没来得及回话,一群谭家暗族连连出声,语带渴盼的道:“山寨里随意可以弄出酒席,但求顾先生能够歇息一晚。妇孺们时常采摘山货,可以让大家尝个新鲜。”
这话本是讨好之语,然而顾天涯却微微一怔,他下意识看向这些汉子,若有所思的道:“你们山里还有妇孺?”
……
……二合一章节
第173章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的后悔】
“顾家虎宝宝的出生,也许是最后的修好机会……”
“当初天策府众人拟定计策的时候,为夫就知道我们会得罪顾天涯,可是我虽然想到了,但是却认为顾天涯不会太反感,事实证明,为夫错了。”
“我实是没有想到,他会把百姓看的那么重,我们为了争夺大事,需要弥消所有的后顾之忧,所以,不得不把妇孺们赶往河北。”
“当时拟定这个计策的时候,为夫也是举手表示赞成的,那一次共同商议的二十七个人,恐怕都被顾天涯牢牢的记载心里。”
“夫人,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唉,为夫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是,为夫现在后悔也晚了。夫人啊,你觉得咱们房家还有机会吗?趁着这次顾家的虎宝宝出生,咱们房家是不是该做一些表示。若是这一次不做表示,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表示了。”
“夫人,夫人你,唉……”
自始至终,一直是房玄龄在自说自话。
……
一场玄武门事变,崛起了二十多个家族,自古从龙之功,堪称世间最大收益,核心人物封侯拜相不在话下,即使是边缘人物也能吃个盆满钵满。
比如天策府的众人,几乎家家都在长安城里弄到了一处府邸。
封爵。
官职。
田地。
奴仆。
大笔大笔的封赏,财富骤然的暴增。
这本是应该大肆庆贺的喜事,然而长安城里很多人都开心不起来。
或者说,从玄武门事变结束的那一刻他们就开心不起来。
他们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
……
房玄龄身为天策府首席谋士,大事成就之后已然被封为国公,虽然李世民暂时还没有登基为帝,但是已经开始在朝堂上执掌大权,而房玄龄作为做重要的谋士,现在已经开始履行中书令的职务。
大唐三省六部,中书省位列第一,所以谁都知道,以后房玄龄将会是文官第一人。
权已经有了,封妻荫子也已经有了,但是老房最近却一直忧心忡忡,终于忍不住把夫人喊到了书房之中。
女眷一般是不允许进入书房的,哪怕是家中正妻也要遵守规矩。
这时代男子主外,家中正妻主内,书房乃是筹备政务的地方,所以妻妾们很少会被允许踏足。
一旦允许女眷进入,基本就是代表有事相商。
而且还得关系到整个家族利益的大事才行。
可惜老房把妻子喊进书房之后,自始至终一直是自说自话,房夫人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不管老房说什么都是闭口不言。
“夫人,真不愿意原谅为夫吗?”
房玄龄十分无奈,语气明显变得苦涩。
终于,房夫人缓缓开声。
“夫君是家中之主,大事您拿主意就成。但是妾身有句话要搁在头里,希望夫君不要开口说那句让我去河北的话。”
房玄龄登时更加苦涩,老脸涨红的道:“夫人你何必如此,夫妻之间非要这么拿话堵人吗?你明明知道为夫的目的,我正是想要让你去一趟河北。”
“你想都别想!”
房夫人陡然大怒起来,怒气冲冲的道:“半年前的时候,俊儿被逐出师门,当时程家的正妻要去河北,妾身想着也跟着一起过去,结果呢,你阻拦。”
房夫人明显越说越气,突然伸手把一张桌子掀翻,满脸凄苦道:“人家程处默被他娘带着去河北,小家伙天天在平阳公主身边伺候着,公主心善,看着不忍,所以没过多久的功夫,程处默重新回归师门了。”
房玄龄面色惆怅,喃喃道:“是啊,程处默重归师门了。”
“不止是重归师门,而且是顾天涯门下首徒,响当当的大师兄,百年之后是能给顾天涯披麻戴孝的人。不管以后顾天涯收多少个徒弟,也不管顾天涯的徒弟将来成就有多大,但是人人都得尊敬程处默,因为程处默乃是开山大弟子。”
“夫人,你消消火行不行,书房里没有外人,为夫今天随便你抱怨。”
“我不抱怨你,但我消不了心中的气,当初程处默和咱家俊儿一起拜师,也是一起被逐出了师门,人家程咬金怎么当爹的,直接让妻子带着孩子去河北。可是咱家俊儿呢?你这个当爹的竟然阻拦着。”
“夫人,唉,夫人……”
“夫君你知不知道,俊儿现在每天躲在家里长吁短叹。夫君你忙着大事,很少管顾孩子,你知不知道,咱家俊儿快废了,他以前那么喜欢调戏捣蛋的孩子,现在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不知道笑,不喜欢笑,他心死了啊,心死了你懂不懂……”
“夫人,什么都别说了,算是为夫求你了行不行?今次你一定要去河北走一趟。”
“去也行,不是不可以,但是妾身要带上俊儿,把他留在河北不再回来。哪怕顾天涯不肯收回他,妾身也让他待在河北,就算在顾家当个奴仆,那也是他一辈子的命。”
“都依你!”
“还有,妾身要动你的赏赐,家里没有闲钱,但是妾身想要置办一批粮食,最少要装满二十辆大车,妾身带着一起去河北。”
“嘶!二十辆大车最少得是几千石粮吧。夫人啊,咱家哪能买得起这么多的粮食?”
“所以才要动用你的赏赐,因为妾身认为这是最好的礼物。虎宝宝满月之礼的时候,送金送银的肯定不少人,但是妾身送去粮食,保证让顾天涯高看一眼。”
“行,依你!”
老房只觉得牙根子都疼,强忍着不舍方才下定决断。
房夫人终于满意了,心里的火气渐渐也小了。
书房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两口子开始商量送礼的细节之处。
忽然房夫人语带好奇,小声问道:“夫君,你觉得长安城里还会有谁家也在做这个准备?”
“还有谁家?”
老房沉吟起来。
他缓缓负手背后,慢慢踱步到门口,目光遥遥看着外面,明显在谨慎的推测这个事情。
足足良久之后,才听老房面带肃重的道:“程家已经放出话来,这次要全家一起出动。今日早朝的时候,程咬金直接上了一本请求休沐的奏章,殿下问他要休沐多久,这家伙张口就说最少三个月。”
房夫人有些惊愕,下意识的道:“虎宝宝的满月之礼已经不足一个月了吧?”
随即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的道:“我明白了,程家这是要当通家之好,不但要参加虎宝宝的满月之礼,而且还会留在河北待上一段时日。民间有个说法,小孩出生之后的前三个月属于刚脱离鬼门关,亲朋好友若是能多多的相陪,可以驱走鬼门关里带来的恶气。”
房玄龄看了妻子一眼,缓缓道:“这说法虽然不足为信,但它毕竟是民间风俗,程家这么做,是把自家当做顾家的通世之好了。”
房夫人点了点头,有些羡慕的道:“程咬金这个人做事透着一股子雷厉风行。”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可惜为夫刚刚进身中书省,我是没有办法向殿下请求休沐三个月了。”
房夫人也叹了口气,道:“你就算请求休沐三个月,咱们房家也没资格去做通世之好。顾天涯虽然是个平民出身,可是妾身听咱家俊儿跟我说过,他那位师尊目光高洁,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睛。”
房玄龄有些尴尬,闷哼一声装作没听到。
他负手站在门口,又道:“除了程家会大张旗鼓,其他人应该不会如此,顶多也就是派出一些家丁,带上一些贺礼前往河北。所以说,咱家送出二十辆大车粮食算是首屈一指的重视了。”
但是房夫人却缓缓摇头,一脸肃然的道:“妾身却觉得,其他家未必会轻视这个机会。”
说着看了一眼房玄龄,语带深意的道:“比如长孙无忌,他肯定要借机修好……”
房玄龄先是一怔,随即面色郑重摇头,沉声道:“夫人这次却错了,长孙无忌绝不会派人去河北,谁都可能会去,偏他不可能去。”
房夫人登时怔住,满脸愕然的道:“这是为何?长孙无忌那么精明一个人。”
老房遥遥看着外面,一脸大有深意的道:“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不合适去的人。”
……
“谁都可以去,唯独老夫不能去。我若去了,会被顾天涯拿棍子打出来。”
此时长安城外,长孙无忌发出一声叹息。
他明显心情不佳,负手慢慢在田边走着,看似是在查看刚刚获得不久的赐田,其实从他眉宇间的郁闷就可以知道他只是出来散心。
长孙家的管事小心翼翼跟在身后。
却见长孙无忌忽然在田边停脚,负手看着田地里挥汗如雨的农夫,他再次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跟在一旁的管事,问道:“庄子上的农户,一日要劳作多久?”
那管事一怔,明显有些不解,下意识道:“老爷前几日不是刚问过么?您还亲自去跟着农户们干了一整天的活。”
说着停了一停,这才想起要回答问题,连忙道:“农忙时节,农户干活哪有确切时间,起床就干,累到不撑劲之时才歇,起五更,睡半夜,几百年上千年都是如此,这样的日子大家已经习以为常。”
第175章 【虎宝宝能当皇帝吗?】
长孙无忌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几百年上千年如此,大家已经习以为常,偏偏有个人却不允许这样,甚至专门弄出一个必须按时歇息的法令。这个法令在大唐律法之中没有,只有河北道的檀州密云县才有。”
管事在一旁小声赔笑着,道:“老爷说的是河北顾天涯吧,可惜他这个法令毫无意义。农户们喜欢操劳,他们不会遵守的。”
“你错了!”
长孙无忌一脸肃然,沉声道:“恰恰相反,整个密云县全都遵从。”
管事登时呆住,满脸好奇的道:“全都遵从?日子还能过吗?老百姓就该起五更睡半夜,祖祖辈辈一直都是如此啊。”
长孙无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次望向田地里的农人。
足足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起五更,是寅时,睡半夜,是子时,一天十二个时辰,竟然只睡两个时辰不到,长此以往下去,人的体魄哪能撑住?所以百姓才会多病多灾,活不过四十已经像个耄耋,腰杆塌了,咳嗽也多了……”
管事搞不懂自家老爷的心思,只能垂手立在一旁小心的赔笑。
却见长孙无忌慢慢转头,像是在眺望河北的方向,道:“那个人,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做的一些事情看似突发奇想,实则乃是从最基础的角度出发。比如他弄出的强制歇息法令,最开始所有人都在看笑话。但是现如今呢,整个密云县全都在遵守……”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每天只要到晚上戌时,全县百姓必须上床睡觉。早晨五更天的时候,任何人不准起床干活。一天十二个时辰,百姓们可以歇息五个时辰还多。”
“老爷,这样做有用吗?”
“有用,百姓们的体魄比以前强健了。这个法令仅仅推行了半年,然而密云县的情况令人震惊,你们这下做下人的或许不知,但是老夫一直在关注着河北的事……今年的秋粮收割,他们全县仅用了三天时间不到。竟然没有一个百姓累死田间,但是田间没有一粒粮食遗留。”
管事满脸不信,下意识的道:“我的老天爷,这怎么可能,竟然没有百姓累死,几百年来从未听说……”
长孙无忌再次吐出一口气,道:“如果有机会,老夫真想去密云县里看一看。”
管事在一旁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道:“老爷前几日还说,您和顾天涯形同陌路。您还说,整个天策府就您把他得罪的最狠。您还说,顾天涯绝对不会给您好脸看。”
长孙无忌看他一眼,不知为何突然换了个话题,道:“他现在能力不足,只能在一个县域推行法令,但是他的那些法令,却让我们看到了施政的最高境界,老夫身为太子殿下的妻兄,以后要帮着殿下执掌户部。户部关乎一国民生,乃是江山稳固的根基,老夫以前认为自己乃是最好的人选,但是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够资格。”
他说着停了一停,忽然面带苦涩又道:“正因为这个道理,所以我才想去密云县看看,虽然顾天涯很不待见我,但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但是,虎宝宝满月之礼的时候不行。也许此事对于所有人都是个好时机,唯独对我不是个恰当的时机,我若是去了,顾天涯会暴怒的。”
管事明显是个心腹,闻言忍不住小声开口道:“是因为老爷针对隐太子和齐王两家的家小之事吗?”
长孙无忌毫不避讳,点点头道:“那次我要斩草除根,让他认为我心性凉薄。我和他都是皇族外戚,但我却要把屠刀举向亲戚,他却不同,十几万大军之中也要硬保。所以他重亲情,而我则重大势。偏偏此次他的儿子满月之礼,乃是亲朋好友相聚而欢的场面。我这种对着亲戚举刀之人,若是去了等于是打他的脸。”
“所以老爷不能去?”
“是啊,我不能去。”
“老爷,小人有个想法,虽然您不能去参加贺礼,但是您可以去密云县走走啊,大唐是李氏皇家的,河北道属于大唐的国土,老爷您以大唐百姓的身份前去游玩,难道顾天涯还能派人把您赶出密云县不成?”
“这么做,同样属于挑衅。”
“您可以带着大公子一起去啊。”
“嗯?这是何意?”
“伸手不打小孩,而且还是晚辈。虽然顾天涯和您仇视,但他总不能连小孩子也一齐仇视吧。老爷您也别化身百姓前去了,您直接就大张旗鼓的带着大公子去,并且对外宣称,您是带公子长涨见识,古人不是说了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那位顾天涯据说很善待小孩,大公子若是去了说不定能有一番际遇呢。”
长孙无忌陷入沉思。
足足良久之后,这位名传千古的老阴货陡然重重点头。
他大声而笑,仿佛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道:“老夫只想着自己得罪了他,却忘了我孩子是他晚辈,若是从亲戚角度而论,冲儿得喊他一声姑父,哈哈哈,李建成他们的孩子能当子侄,我长孙无忌的孩子不能当吗?冲儿若是成了他的子侄,就和虎宝宝乃是兄弟辈的情分,那么,虎宝宝满月之礼需要招待宾客,冲儿也该去打个下手对不对……”
管事连连点头,笑道:“老爷终于想明白了。”
长孙无忌豁然转身,大踏步朝回而行,一边走一边放声大笑,吩咐那个管事道:“立刻准备大礼,让冲儿带着前往河北。但是冲儿还小,千里之途让人很不放心,所以老夫身为父亲,要在孩子身边看护着,我并不是去参加虎宝宝的满月礼,我只是看护着自家孩儿赶路而已……”
这老阴货的借口够无耻。
……
当日夜,皇宫中。
李世民一脸大有深意的笑着,伸手把一张纸片递给长孙太子妃,道:“你看看,又多了一个人,这次是你兄长,他也要去河北了。”
长孙太子妃拿过纸片,望着上面长长一排名字也笑了起来,道:“兄长下定决心之后,整个天策府的老人算是齐了。这一次,是个修好的好机会。”
李世民缓缓点头,面色郑重的道:“所以,咱俩都得去。”
长孙太子妃似是早有此心,闻言直接点了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口中轻轻发出一声叹息,语带深意的道:“这次去的时候,妾身想带着孩子们。都是自家兄弟,应该好好聚聚。”
李世民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面色踟躇一下,随即欣然点头,道:“你有此心,堪为贤后,好,就带孩子们一起去。”
长孙太子妃看向北方,目光幽幽的道:“只希望孩子们仍旧能玩在一起。”
李世民面色一冷,沉声道:“咱家的孩子必须恭敬,任何一个都不准张狂,若是哪个自觉身份比以前高贵了,我就把他留在河北让他姑父揍……”
长孙太子妃噗嗤一笑,道:“臣妾怎么觉得你是想趁机塞人,想把你的儿子教给他们姑父教。”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肃重的道:“不这么做不行啊,不这么做孩子们会落伍。观音婢你应该知道的,咱们那位妹夫别看年龄小,可他胸中的所学堪称浩瀚。若是咱家孩子不跟着学,大哥和三弟家的却跟着学,也许不用几年,咱家孩子就被甩下去了。”
长孙太子妃的面色也肃重起来,连忙道:“必须学,一个都不能落下。”
说着急急起身,朝着内屋走去,又道:“妾身趁着还没动身之前,再弄一些绫罗绸缎缝制小襁褓,我可是虎宝宝的亲舅妈,我得给孩子缝制最好的襁褓才行。”
李世民看着妻子的背影,自己却缓缓走出房门,他负手仰望着天空,忽然目光眺望河北方向,喃喃道:“虎宝宝,嫡子,二十万娘子军,河北道最北部的两个州,还有刚刚打下的云州,以及顾天涯曾经说过的幽云十六州,关外渤海,辽东以北,大草原,大西域,这么多地方,好大一片天地啊……”
他这番话说的毫无头绪,极为跳跃性而且相互不衔接,但是李世民的面色越来越肃重,足足良久之后像是下了一个决断。
他脸色欣然起来,突然微微一笑,道:“秀宁总归是嫁出去做了人妇,以她的性格必然会把河北道还给家里,但我是虎宝宝的亲舅舅,做舅舅的哪能太苛待外甥。只要他爹有本事,我这个做舅舅的不拦着。虎宝宝,你爹和你娘能给你打一片天下让你能当皇帝吗?我这个做舅舅的拭目以待……”
第176章 【当爹傻三年??】
顾天涯等人终于回到了顾家村。
才到家的第一时间,所有人都想冲进昭宁的屋子看一看。
可惜,此时昭宁还在坐月子。
所以……
李建成堂堂一代皇储,直接被媳妇毫不留情的推到院门口。李元吉已经可以下地走路,然而同样也被媳妇推的踉踉跄跄。
可怜的大唐两大皇族,只能满脸渴盼的杵在院门口,各自伸长脖子,远远的幻想着小外甥是啥模样。
这时代的规矩很严,男人是不允许进入女人月子房的,据说是因为身上阳气太重,而小孩子刚刚降生魂魄不稳,如果被阳气给冲了,也许会有夭折的风险。
虽然是个迷信,但是这时代的人十分重视。
哪怕是一千多年的后世,很多地方其实也有这个讲究,女人坐月子的房间里,一般是不允许男子进入的。
就算是满月之时喝喜酒,亲朋好友里的男士也只是在门口看一下,说上几句祝福的话,很少有不懂规矩的闯进去。
月子房,唯有女眷亲人才可以进。
但是顾天涯身为虎宝宝的亲爹,属于稍微能够享受一点点特权的人。
他被允许进入月子房,但是也只能进入一小会。
……
此时昭宁的脸上全是骄傲,堂堂一代女帅骄傲的像个农村小媳妇。
这时代生了儿子就是牛批,必须得向自己的丈夫好好炫耀。
“天涯你看,咱儿子像你不?”
“嘿嘿嘿嘿!”
“天涯你看,他在打哈欠呢!”
“嘿嘿嘿嘿!”
“天涯你看,他在眨眼睛呢!”
“嘿嘿嘿嘿!”
“……”
“嫂子,算了吧,我哥已经傻了,现在像个二彪子。你看看他这个样子,除了傻笑还是傻笑,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啦,哪里还有一点像个正常人。你让他傻笑一会儿吧,笑足了他就恢复心气了。”
“嗯嗯嗯,嫦娥你说的对,你哥已经傻了,我才懒得喊他。咦,天涯你快看,咱儿子冲着你笑呢……”
“嘿嘿嘿嘿!”
……
嫦娥无奈的翻个白眼,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哥哥和嫂嫂。
嫂子堂堂公主,得意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媳妇,大哥自幼精明,然而从来没像现在这般的傻过。
这两口子生个孩子很了不起么?
天下间每天出生的孩子有多少,难道当父母的全都这么傻乎乎吗?
嫦娥又翻了个白眼,感觉对哥哥嫂嫂的蠢样子嗤之以鼻。
但是她忽然把顾天涯挤到一边,然后把小脑袋凑近床上隔着的小襁褓,她眼睛眨呀眨呀的泛着好奇,明亮如珠的眸子里温柔如水,突然竟也嘿嘿傻笑起来,几乎快要流哈喇子一般道:“这就是咱家的虎宝宝呀,眉眼真是漂亮又好看,我当姑姑了呢,我现在是姑姑了呢。”
说着俏脸一片幸福,忍不住就要去捏虎宝宝的小脸蛋,可惜手才伸到一半,猛然畏惧似的收了回来,傻乎乎的道:“我摸他会不会哭?”
“不会!你是宝宝的亲姑姑呢。怎么会哭,不会哭的。”
昭宁一脸骄傲的怂恿她,十分得意的道:“这可是我生的孩子,胆子肯定比所有孩子都大。”
于是嫦娥战战兢兢又伸手,想要去摸一摸睁大眼睛好奇看她的虎宝宝。
哪知她的小手才碰上去,陡然虎宝宝发出洪亮大哭,小家伙明显不给面子,吓得屋里几人全都一跳。
嫦娥由于太过紧张,嗖的一声往后而窜,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一张桌子直接被她撞碎,顿时虎宝宝像是受了惊喜,大哭的声音更加洪亮起来。
这时候终于有老辈看不过眼,顾大娘上前拧着嫦娥的耳朵提溜到门口,恶狠狠的训斥道:“死丫头毛手毛脚,看把你侄子吓坏了。罚你站在门口,不准动手动脚。”
嫦娥被训的战战兢兢,可怜巴巴的蹲在门口往里看,她眼睛里还是柔柔如水,分明是极其渴盼的想要摸摸小侄儿。
顾天涯‘憨憨’而笑,陡然耀武扬威伸出手,炫耀般道:“必须得是我这个当爹的才行,我摸摸孩子肯定不会哭。”
可惜他的大手同样毛糙,竟然直不愣登的伸了过去,襁褓里的虎宝宝嗷嗷一嗓子,显然没打算给他老爹任何面子。
哭的更欢实了。
霎时之间,屋中七八道目光宛如利剑,嗖嗖嗖嗖,剜向一脸尴尬的顾天涯。
顾天涯被众人看的心里发毛。
他也被顾大娘拎着耳朵提溜到门口。
待遇和嫦娥一模一样。
可怜兄妹两人满眼渴盼,偏偏不能满足心里的渴望,两人傻愣愣的蹲在门口,像是杵在那里的两尊门神。
就算如此,顾大娘仍旧不满意,突然挥挥手驱赶道:“走远一点,别在这里杵着,你媳妇要做月子,月子房不适合男人久待。”
顾天涯登时反驳,满脸不服的道:“娘,我是虎宝宝的亲爹。”
顾大娘一瞪眼,呵斥道:“亲爹又能怎样,照样不能在月子房里待,滚远一点,再敢不服大耳刮子抽你。”
顾天涯闷闷不乐,蹲在门口磨磨蹭蹭不愿意走。
嫦娥反而兴奋起来,忍不住对着顾大娘道:“娘,我不用走吧,我是女子,可以待在月子房。”
哪知顾大娘一瞪眼,同样呵斥道:“你是闺女,还未出阁,这地方你也不能多待,跟着你哥哥有多远走多远。”
嫦娥顿时泄气,无精打采的又蹲回地上。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抬手指着屋里的郑观音和杨氏等人,辩解道:“她们怎么可以?”
顾大娘被她气笑了,满是无奈的道:“她们是妇人,可以陪着你嫂嫂坐月子。你个臭丫头不用盼了,等你嫂子满月之后再进来。”
嫦娥满脸失望,垂头丧气的答应一声。
不远处的大门口,一群老道士探头探脑,有人小心翼翼指指嫦娥,语带憧憬的道:“看到没有,那就是新一代的谪仙,据说下凡之时没被收走法力,乃是当世之间唯一一个仙。你们知道她有多厉害吗?她一巴掌能把大唐的齐王拍在地上,像是打孩子一般,脚踩着齐王动弹不得。”
嘶!
厉害厉害!
老道士们无比兴奋,口中啧啧之声不断,摇头晃脑的道:“据说齐王乃是大唐排行前三的猛将,可惜碰上咱们道家的仙人也是白给。”
院门口处,李元吉双目凶巴巴的盯着老道士们,看他那个架势,明显恼羞成怒,突然一声怒骂,怒眼圆睁的道:“你们能不能滚远一点去说?”
可惜老道士们丝毫不尿他,反而哼哼唧唧的指着他道:“看到没有,这就是被仙人一巴掌拍在地上的齐王。多么威猛的人啊,照样撑不住一巴掌。”
“妈了个巴子。”
李元吉火气上涌,真想把这些老道士全都打死当场,可惜老道士们别看年龄老,真要打起架来未必输给他,不但丝毫不惧,反而围着他啧啧称奇,像是看个标本一般,看的李元吉心里发毛。
他算是倒霉了,这一辈子都离不开一个标签,以后只要提起嫦娥,所有人都会想到他李元吉被嫦娥打过。
这货越想越气,陡然怒吼一声,指着昭宁的月子房道:“你们的仙人厉害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蹲在我姐姐的门口,像个木头桩子,杵在那里要多傻有多傻。”
“嗤!”
老道士们嗤之以鼻,全都高深莫测的道:“这是仙人在乎亲情,否则当世谁能让她蹲着?你李元吉很厉害吗?你再厉害也被仙人打过。”
“本王力可举鼎,万军之中战将夺旗。”
“是吗?可惜你被我们道家仙人一巴掌拍在地上。”
“啊啊啊啊,气煞我也。本王在梁国一战之时,攻城拔寨宛如踏足平地。”
“是吗?这么猛的吗?可惜哟,你被我们道家仙人一巴掌拍在地上。”
“我懆,臭道士们能不能换个说辞。”
“嗯,行,你被我们道家仙人打过,像打孩子一般按在地上打。”
李元吉终于认输了,满脸悲愤的抱头蹲在地上。
旁边李建成看的连连摇头,突然拱手朝着老道士们一礼,诚恳道:“诸位道长,饶过我弟弟一回吧。他性格太桀骜,撑不住你们的讥讽。”
老道士们对待李元吉的时候言辞犀利,然而面对李建成的时候肃然起敬,忽然一起打个稽首,恭敬行礼道:“既然殿下开口,吾等就饶过他一回。殿下还请勿怪,方才吾等乃是故意的。齐王曾经飞扬跋扈,纵横长安鱼肉百姓,这是对他的惩罚,不罚不足以赎罪。”
李建成一脸若有所思,忽然好奇问道:“据闻道门传承千载,一直乃是汉家脊梁,但是这个惩罚的说法,孤…我李建成还是第一次听说。”
老道士们呵呵而笑,语带深意的道:“殿下无需知道的太多,只需要知道我们罚过齐王便可。”
“罚过之后呢?”
“他在玄武门之战的时候应该死,然而突然的变故让他活了,我们道家罚他一回,他欠地府的命债就由我们接了。”
“这……这说法虽然玄奇,但是似乎有些门道,也就是说,吾弟反而应该感谢你们刚才的嘲讽。”
“呵呵呵呵,殿下只当是我们道家的神神叨叨就行,勿用在意,也无需在意。”
“虽是如此,建成仍要致谢。”
道门的神神叨叨,有时候未必是神神叨叨。
……
……第1更,3500字
第177章 【李建成女儿,疑似新的穿越者】
月子房这边,顾天涯和嫦娥已经被撵出了门口,兄妹两个仍旧不甘心,磨磨蹭蹭的扒着门框往里看。
一个是虎宝宝的亲爹,一个是虎宝宝的亲姑,偏偏不准进门,只能可怜巴巴的望着。
反倒是一群小孩子,全都被允许趴在床边,他们把小脑袋搁在床沿上,各自眨着好奇的小眼睛盯着虎宝宝。
忽然一个小囡囡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抚摸一下虎宝宝脸腮,说来也是奇怪,虎宝宝登时不哭了,众人看的啧啧称奇,小囡囡喜的眉花眼笑。
小囡囡的母亲乃是郑观音,见此情况不由展颜而笑,有些深意的道:“看我们家的囡囡,哄她小表弟有一手呢。刚才那般小心翼翼的架势,咱们大人都没她那么温柔。这可是疼爱和宠溺呢,不愧是亲亲的表姐表弟。要我说呀,就让她陪着虎宝宝一起长大,将来姐弟两个成就一番姻缘,相互扶持照顾着一辈子……”
屋中众人先是一怔,随即都笑了起来。
昭宁明显有些意动,但是明显也有迟疑,忍不住道:“舅表姐弟成婚,似乎不合适吧。”
郑观音拿起她的手掌,轻轻拍打道:“舅表亲成婚的多了,也不差咱们一家,秀宁呀,你莫不是看着你大哥落魄了,所以害怕我们拖累了你?”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昭宁连忙摇头表示没有这个心思,郑观音趁机拍板,笑道:“那就定了,让孩子们一起长大,将来相互扶持,总好过娶个外人。”
昭宁仍旧迟疑,不由自主看向门口,却见顾天涯缓缓摇头,沉声道:“这个事,怕不行,血缘太近了,容易出问题。”
郑观音登时一怔,随即有些失落的叹口气,落寞道:“天下间那么多舅表亲成婚,也没见哪家生出的孩子有问题。天涯妹夫,你是不是……”
顾天涯直接打断她的说辞,满脸肃重的道:“大嫂你应该明白的,小弟绝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莫要说什么大哥落魄,他再落魄也是李氏皇族的大兄长。囡囡乃是天潢贵胄,配我家虎宝宝绰绰有余。但我仍旧要做出反对,因为血缘实在太近了。”
郑观音再次叹了口气,忽然伸手把小囡囡搂在怀里,略显凄苦的道:“丫头,丫头啊,你姑父不愿意让你入门,你以后只能做虎宝宝的姐姐。”
顾天涯看的心中不忍,但却强撑着不肯松口,哪知小囡囡突然走到门口,竟然伸手抱住了他的大腿,小姑娘仰起脸蛋,可怜楚楚的望着顾天涯,乖巧道:“姑父,我很听话的。我喜欢虎宝宝,我要一辈子照顾他。”
这才是个四岁的小丫头。
不知为何竟然像是懂得情愫。
她在说照顾虎宝宝那句话的时候,眸子里分明是柔柔如水的温柔。
按说那绝不应该是一个四岁小姑娘能有的目光。
顾天涯看的满脸呆愕。
别人却是看的心中酸楚。
这样一个乖巧小女孩,求人的样子真是让人心都化了。
满屋子又是几道目光宛如利剑,嗖嗖嗖嗖的剜向了顾天涯。
顾天涯只觉头皮发麻,但他不得不坚持心硬如铁,他弯腰抱起小囡囡,柔声哄道:“做姐姐也可以照顾弟弟。听话,不要让姑父为难。”
小囡囡回头瞅瞅床上的虎宝宝,不知为何竟有大颗泪珠流淌出来。
这等情景真是透着一种古怪。
按说一个四岁的小丫头能懂什么啊?但她明显因为顾天涯的拒绝而悲伤。
“这是夙缘……”
不远处的院门口,突然传来一个郑重的声音,但见老道士袁天罡一脸肃穆,目光之中却隐隐带着稀奇。
他遥遥冲着顾天涯一拱手,打个稽首道:“小师叔,您答应下来吧。这是夙缘啊,几百年未必能修一世,刚才贫道仔细观察小郡主的情景,分明是和虎宝宝小师弟有着宿世之缘,这种缘分乃是天地所赐,若是强行打断对两个孩子都不会好……”
顾天涯瞪他一眼,怒道:“你别拿神神叨叨那一套糊弄我,我应该算是这个世上唯一不信夙缘的人。”
哪知袁天罡脸色更加肃重,缓缓摇头道:“小师叔,贫道岂敢胡乱说话。夙缘就是夙缘,不管您信是不信。”
郑观音等人全都看向顾天涯。
就连顾大娘都心软起来,突然上前抱起小囡囡。
顾天涯仍旧强撑心狠,准备向所有人表示他的坚决。
但是也就在这时,嫦娥慢悠悠从地上站起来,她忽然伸出一只手腕,轻轻抚摸小囡囡额头,柔声道:“姑姑祝福你们,可以白头偕老。”
这分明是力挺婚事的意思。
顾天涯微微一怔,随即狠狠瞪了嫦娥一眼,怒道:“死丫头,你跟着掺和什么劲?别人不懂的基因之说,难道你也不懂得基因之说吗?近亲结婚乃是大忌,我今日心狠总好过将来后悔。”
哪知嫦娥展颜一笑,俏脸现出浓浓深意,突然悠悠一声,若有所指的道:“哥哥,正因为我懂基因……”
顾天涯又是一怔,隐约感觉这话别有深意。
却见嫦娥神秘一笑,语带暗示的道:“若是这个世上有神仙,我就是当世唯一的仙。哥哥,这件事你同意了吧。我可以向你打一万个保证,你所担心的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表姐弟而已,成婚也只是有可能会让孩子畸形,但是嫦娥何等人物,这点小事岂能难得住她?【注:这里大家别喷啊,古代表姐弟是可以结婚的】
顾天涯终于想明白过来,他这个妹妹能进行基因干扰,别说是表姐弟成婚,就是亲兄妹都没问题。
既然如此,就不好再做恶人了。
他微微踟躇一下,陡然也展颜而笑,他上前抚摸一下小囡囡,语气温柔的道:“等你十六岁时,让你姑姑给你一支簪子。”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令人惊奇的是,四岁的小囡囡竟然屈膝行礼,那礼仪十分庄重,赫然是儿媳妇拜见公爹的大礼。
满屋子众人全都一惊,下意识去看郑观音,却不曾想郑观音也满脸呆滞,一片愕然的道:“我从未教她这种礼仪,囡囡到底是跟谁学的?”
顾天涯深深看了一眼小囡囡,突然俯身下去盯着小丫头的眼睛,温声道:“你有宿慧对不对?”
小囡囡目光纯净如水,柔柔的道:“姑父,我一辈子都要照顾虎宝宝。他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
“懂了!原来是这样!””
谁也不曾料到,顾天涯突然满是欣慰的点点头,他再次伸手抚摸一下小囡囡,笑道:“从今天开始,你跟在你姑姑身边,其他孩子需要跟我学习,但你不需要跟我学习。”
这个要求极其古怪,郑观音的面色明显担忧起来,哪知小囡囡嫣然一笑,乖巧的点点头道:“等虎宝宝需要开蒙的时候,我陪着他一起开蒙再读书。”
“哈哈哈,好!”
顾天涯爽朗而笑。
他负手朝外走去,再也不留恋着想要进入产房,突然他转身而望,遥遥看着门口的小囡囡,笑道:“命运真是神奇。”
小囡囡已经被郑观音叫回屋里,此时正被几个妇人围着好奇的看,忽听床上的虎宝宝咯咯直笑,似乎因为某些事情特别的开心。
昭宁看到儿子笑,自己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看向顾天涯背影,征求意见道:“天涯,满月之礼和结亲之礼一起办了吧。到时候有很多人来,正好给两个孩子做个见证。”
顾天涯哭笑不得,摇摇头道:“真够心急的,哪里还有一点女大帅的沉稳。”
他慢悠悠的走出院子。
院门口处,李建成面色欣然,忽然伸手拍拍顾天涯肩膀,语带深意的道:“囡囡乃是乳名,大名叫做李明珠。”
顾天涯连忙脸色一肃,郑重拱手道:“多谢大哥告知,以后咱们两家还得换帖。此事亲上加亲,小弟心中颇有感慨。命运之离奇啊,姻缘天注定……”
他这话说的含义颇深,可惜当时之间无人能懂。
李建成哈哈大笑,打趣道:“我如今落魄了,全家都要跟着你吃喝,你以后即是孩子的姑父又是孩子的公堂,可不能让闺女出嫁之时没有嫁妆。”
顾天涯再次郑重拱手,毫不迟疑的道:“保证让丫头风风光光。”
李建成点了点头,突然负手背后眺望南边,悠悠道:“说到风风光光,马上就有一场,虎宝宝已经出生十四天了,再有半个月就要进行满月洗礼。若是我猜测没错的话,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
“不错,是有很多人要来!”
顾天涯同样负手背后,也学着李建成一般眺望南边,道:“但是,我并不想让他们来。”
他说着看向李建成,诚恳问道:“大哥,你觉得我这么想对是不对?”
李建成不置可否,仅是淡淡而笑道:“能说说原因吗?”
顾天涯吐了口气,缓缓道:“民间有句老话,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短。此次虎宝宝满月洗礼,那些人来贺之时必然带着大礼,我若是拿了……”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是李建成却替他说了下去,道:“你若是拿了,就等于谅解了那些人。”
顾天涯面沉如水,好半天后才开口道:“他们当初为了摒弃后顾之忧,可以心狠手辣的把百姓们赶进河北,我永远忘不了那些流民的凄苦,更忘不了被我亲自下令斩杀的那批暴民。都说天灾**不能避免,其实**哪有不能避免之说,只不过是一小撮人为了利益,把老百姓的死活不放在心上。”
他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他们现在功成名就了,于是就想着子嗣绵延成为新的世家,当初那一幕,他们做了恶,现在想要来示好,无非是害怕昭宁手里的兵权,我若是收下礼物,就等于向他们妥协。当初那一批百姓的苦难,成了我攫取利益的交易。”
李建成缓缓点头,问道:“所以你准备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
顾天涯慢慢仰头看天,叹口气道:“是啊,伸手不打笑脸人。”
李建成大有深意看他一眼,笑着道:“他们选的时机太恰当了,你总不能把贺喜之人赶出去吧。”
顾天涯突然也笑了,道:“我当然不能把客人赶出门去,可若是他们没有办法登门呢?”
李建成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人活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大哥体谅你的心情,知道你不愿意和他们修好,但是呢,做事也不能太绝。震慑可以有,但别震绷了。所谓的敲山震虎,并不是要把老虎震出来吃人,而是时时在他们耳边敲一敲鼓,告诉他们只准乖乖的在山中称王!千万不要胡乱出山吃人,因为出山吃人的时候有你这个打虎者等着他们……”
李建成说着停了一停,接着又道:“这种力度很难把握,需要你自己琢磨着施行,总之一句话,你要做个不出手的打虎者。”
这是在劝他稍微做出让步,不要把那些来贺的客人赶走。
顾天涯缓缓摇头,首次忤逆李建成的意思,缓缓道:“我更想做一柄悬在他们头上随时可以劈下去的剑。”
“随时劈下去的剑?”
李建成明显皱了皱眉,忍不住忧虑说道:“那你将会举世皆敌,因为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头上随时悬着一把可以要命的剑。”
顾天涯深深吐出一口气,突然不知为何转移了话题,道:“大哥你知道么,我并不会限制他们登门来贺。但是呢,这个来贺也不是那么好贺的。若是他们能够进入河北道,那我就将他们当做来贺的客人对待,若是他们进不了河北道,那只能怎么来的再怎么回去……”
李建成一脸若有所思,忽然转头眺望南边方向,道:“你是不是在进入河北道的地方设置了障碍?”
顾天涯笑了起来,缓缓道:“不是障碍,而是关卡,只不过那个关卡没兵也没将,有的只是一道问心关。”
“问心关?”
李建成喃喃一声,隐约有些明悟。
何为问心关?
显然是要问一问那些人的心里愧疚不愧疚。
……
……第2更,今天8000字。
第178章 【河北第一关,大弟子拦路发问】
贺喜之人竟然有一百多家。
组成了一支堪称庞大的车队。
这支庞大车队的最核心处,赫然是大唐皇族的二十余辆马车,马车是用来乘载女眷,男子大多选择骑马,除了二十余辆马车,皇家还有四十辆牛车,贺礼满满当当,让人看的咋舌。
然而皇家的车队虽然庞大,但是和整个车队比起来却有些小巫见大巫,只因这次一百多家一同而行,拼凑起来的规模实在是骇人听闻。
光是女眷的马车,粗粗一算就得百余辆。
此外还有装满贺礼的牛车,同样也有一百余辆,放眼一望而去,宛如巨龙蜿蜒,车队首尾相距之遥,竟然长达三四里还多。
简直像个移动的巨型营地。
……
古代赶路,一直很难,有个词语叫做舟车劳顿,就是专门用来形容赶路的艰辛。
但是古代赶路又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人数越多越显得轻松。
究其原因,或有三个。
首先第一点,人数多了可以相互照应,古代之所以赶路艰难,有时候并不是因为道路崎岖,而是路途遥远无人照应,长时间赶路容易出现意外。
但若是赶路人数够多,或者赶路之人本身就很强横,那么这个困难就不再是困难,即使是千里之遥也不会艰辛。
其次第二点,则是赶路之时没办法保证衣食,古人有句话叫做穷家富路,说的是家里哪怕再穷但是出外远行的时候一定要带足盘缠。
唯有带足了盘缠,才能在沿途保证吃喝。
但是这一点也容易解决,因为此次赶路的车队不担心吃喝。
至于古代赶路的第三个困难,大体是远行之人背井离乡,这同样也有一句老话,叫做‘货离乡贵、人离乡贱’,一旦出门远行,到了陌生之地容易被人欺负,所以才会觉得出外艰难,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出门。
这个困难放在今次的赶路车队面前肯定不算困难。
放眼整个大唐,哪个不开眼的敢欺负他们?
光是官员家族就有一百多家,中间压阵的乃是大唐的主人李氏皇族,前有大军开道,后有卫率护行,甚至那些武勋之家还带着亲兵部曲,就算是遭遇一场战事也能攻城拔寨……
这样的强横车队谁敢阻挠?
他们不欺负别人就算老天开眼了。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世上偏偏就有出人意料的事。
车队刚刚进入河北道境内的时候停下了……
竟然有人拦路。
……
此时乃是一日傍晚,斜阳暮色分外怡人,然而一群开路的兵丁满脸愕然,人人面带古怪看着道路中央一个小家伙。
那小家伙大约十四五岁,生的浓眉大眼颇有英气,但见他孤身一人拦住道路,左手平举在胸口拿着一个卷轴,他见到开路大军并不畏惧,反而张口发出一声响亮的断喝,威风凛凛的道:“都给小爷停下,这个路可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拦路剪径的吗?”
兵丁们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小家伙可能脑子有问题。
这得是多么彪的孩子啊,才能做出这种傻乎乎的事,他也不看看拦的是什么车队,拦这个车队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兵丁们只觉哭笑不得。
“率头,咋办啊?这孩子看着不像是个坏娃子,咱们是不是抬抬手留他一命?虽然他拦路剪径不该轻饶,但他这情形明显是脑子不太正常,饶了吧,免得造一条人命。”
“饶个屁命,留个屁命,就咱们这些当兵的小卒子,谁有资格对这个孩子指手画脚?……”
兵丁们的队率被气笑了,直接恶狠狠瞪了兵卒们一眼,然后才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们不认识他,我可认识他,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是宿国公程家的嫡长子,他叫程处默,乃是个实实在在的小国公。这位小国公的出身已经非凡,但是他的后台更是大的吓人,你们知不知道他师父是谁?他师父正是平阳公主的夫君顾天涯……”
兵丁们呆立当场。
原来竟是这位小公爷,可是他为什么要拦着车队不肯放?
那个队率沉吟一下,忽然调转马头向后而去,急急道:“这事咱们处理不了,我得赶紧去汇报一番,你们在这里老实带着,谁也不要妄动妄议,记住了,咱们只是当兵的小卒子,有些事对于大人物们乃是一番笑谈,但是搁在咱们身上也许会要了性命,记住,记住,千万不要妄加评论……”
兵丁们心中一凛,果然人人闭口不再谈论。
甚至连脸上的好奇都强行压制,全都像是木头桩子一般的杵在那里。
眼前这事太过离奇,他们已经隐隐感到不太对劲。
而程处默则是静静立在那里,似乎并没有兴趣和兵卒们掰扯。
显然他拦路的意图不是针对这些兵。
……
却说那个队率回去禀告之后,登时在整个车队引起一片好奇。
由于武将们都是骑马而行,沿途扎堆在一起吹牛闲侃,突然听到程家的小子在前面拦路,登时引起一阵啼笑皆非的哄笑声。
其中夔国公刘弘基笑的最欢,这货直接骑马凑到程咬金身边,哈哈大笑道:“行啊老程,不愧是瓦岗寨的出身,你自己当了十几年响马没过瘾,你儿子继续再干拦路剪径的事,有趣倒是有趣,就是这娃儿的脑子不太灵光,拦路抢劫也得探探风向吧,这孩子直接拦了天下最强的一支车队,哈哈哈哈……”
“闭上你的臭嘴!”
程咬金一声怒喝,满脸都是怒容。
奇怪的不止是程咬金怒喝,竟然还有其他好几个武将怒喝,刘弘基明显一怔,愕然看向喝他的那些人,结果却发现全是武将中的精明之辈,此时人人脸上都带着肃重的表情。
尤其徐世蹟和李靖两人,隐约已经把眉头拧起老高。
刘弘基虽然性子粗鄙,但是也有一些小聪明,这货心里陡然一抽,隐隐也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程家的小子拦住去路,这本身就透着一股子离奇。
这时忽听马蹄声响,赫然是李氏皇族的一群人骑马而来,李世民居中而行,李孝恭等人尾随于后,显然皇族众人也听到消息,知道车队被程咬金的儿子给拦住了。
李世民并没有多言,仅是目光扫视一下众人,淡淡道:“大家都去前面,看看程家的小孩子怎么说。小家伙既然拦住去路,想必是有拦路的因由。”
几十号人一齐奔赴车队前方。
……
此时斜阳欲坠,天边一片烂漫红霞,而程处默仍旧静静立在道路中央,天边的红霞将他映照的宛如一尊雕塑。
李世民不问因由先赞一声,语带深意的道:“小小少年,傲然拦路,看到吾等前来,仍能长身而立,单是这一番姿态,就可称得上面临大势有静气,不错,很不错,不愧是顾天涯的弟子,也不愧是程知节的儿子。”
他似乎是口误,又似乎是故意,总之不管如何,他把顾天涯的弟子放在了程咬金儿子的前面。
在场众人没有傻子,人人都知道李世民不是口误。
所以,这番话说的意味深长。
程咬金身为程处默父亲,这时必须上前做出表态,老程直接翻身下马,几步走到程处默面前。
老程故作不悦,厉声呵斥一句,骂道:“臭小子发什么疯?信不信老子抽死你?你也不看看风向,这支队伍是你能拦的吗?赶紧滚到一边去,免得被人笑话咱们程家没有家教……”
哪知程处默傲视老程,昂首挺胸丝毫不退,大声道:“老爹你莫要咋呼我,孩儿并不想拦你们,但是孩儿有一事不明,想求诸位叔伯给个答案。吾师曾经教导于我,心有迷惑当上下求索,哪怕刀山火海,不可畏难而行。所以,孩儿拦下了你们。”
“咦?”
“啧啧啧啧?”
“这还是程处默吗?程家的娃娃何时这么会说话了?”
“言辞犀利啊,比那些文官都不遑多让。莫非是突然通窍,觉醒了前世宿慧?”
“屁的突然通窍,这明显是人家师父的教导之功。嘿,顾天涯,顾天涯,真不愧是顾天涯。”
一群武将啧啧称奇,有些人已经开始发出感慨,而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车队中越来越多的人听到消息,于是又有不少人赶到这里,渐渐的四周围了个密密麻麻。
即有天策府派系的官员,也有世家一系的人物。
李世民突然开口,沉声对程咬金道:“知节,你儿子欲要求知,他虽然问的是你,但他刚才喊了一声叔叔伯伯们,这分明是在问咱们所有人,所以你莫要以一家之言回答他。任何问题,都该我们所有人回答。”
老程连忙拱了拱手,连连道:“殿下还请给个机会,先由俺老程做出回答,毕竟是我的孩子拦路,我这做父亲的有责任给他解惑。”
李世民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开口。
老程转头看向程处默,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娃,你问吧,到底你心中有着何事不明,需要做出这等拦路发问的失礼之举。”
……
……第1更到,后面同时发布第2更。
第179章 【一口大锅,再次拦路】
程处默仿佛没有听到老爹说他失礼,反而突的把手中卷轴朝着众人一展,大声问道:“我程处默不明的就是这四个字。”
众人下意识全都看向那副卷轴,发现上面确实写着四个字,笔法明显稚嫩,一看就是孩子所写。
但是众人全都瞳孔猛缩,有人脱口而出道:“这似乎是血迹之字。”
“正是!”
但见程处默小脸严肃,大声的道:“诸位叔叔伯伯,这四个字正是鲜血所书,小侄我割破了自己手指,专门为大家写了这一份卷轴,我的字不够好,我以后会跟着师父好好的练,但我现在要问问叔叔伯伯们,我写的这四个字你们谁能给我解答一番?慈不掌兵,只此一问……”
那张卷轴上的四个血字,正是刺人眼睛的‘慈不掌兵’。
程处默看向老程,大声又道:“老爹你告诉我,什么叫慈不掌兵?必须要心狠手辣吗?必须要为达目的牺牲别人性命吗?吾师曾经教导于我,慈不掌兵乃是将帅要坚持军律,但他从未教导过我掌兵之人为达目的可以牺牲百姓……”
小家伙说着看向众人,大声再道:“诸位叔叔伯伯,这让我很痛苦啊,我师父教导我的这些道理,和你们曾经做过事情的不一样,那么你能不能告诉小侄,到底是我师父教的道理错了,还是你们曾经做的事情错了……”
所有人全都心里一抽,他们隐约已经明白程处默的意图。
这绝非小家伙的发问,而是他师父顾天涯的发问。
这一问是在叩问他们的良心。
……
这个问题老程很难回答。
倘若程处默问的只是老程一个人,那么老程绝对会毫不迟疑的回答是他做错了,但是当初那件事涉及那么多人,如果老程还是做出回答就会得罪无数的人。
他纠结半天,终于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没法回答孩子,只能故作恼羞成怒的大吼一声,厉喝道:“臭小子,滚一边去,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等你长大了自己去琢磨。现在先给老子滚开,不要阻碍大家赶路。”
哪知程处默傲然立在路边,竟然直接和老程硬怼,大声道:“父之命,大如天,父亲让我滚开,按说孩儿应该滚开,但是师之命同样大如天,我师父教导我不懂的一定要问清楚。今天,我不滚,我就站在这道路中间,做一块人憎狗厌的拦路石。”
小家伙由于太过激动,脸色已经变得涨红,突然怒眼圆睁,竟有一番气势,厉喝道:“我虽是小小少年,但我拜师顾氏门下,我要秉承师门训诫,替当初那一万七千八百二十口被你们祸祸成流民的妇孺问一问,问一问,你们的良心不亏吗?老爹,你不用瞪我,今天除非你把我打死当场,否则孩儿绝对不会给你们让路,这条路,你们过不去……”
老程‘勃然大怒’,大耳刮子猛的抽了过去,哪知程处默不闪不避,傲然站在那里冷笑。
于是,啪的一声重响。
程处默半边脸肿起老高,嘴角赫然有鲜血流出。
老程明显呆住,下意识的道:“你怎么不躲?”
程处默惨笑一声,伸手擦了一把嘴角鲜血,小家伙明显伤心欲绝,但却强忍着眼中泪水不肯落下,只是道:“你这样毫无道理的打我,我做儿子的为什么要躲?老爹,你让我很失望。孩儿不想姓程了,你把我打死当场吧。”
这次老程‘似乎’真的怒了,气的整个人浑身都在发抖,他‘大怒’之下抬手,重重又挥了过去。
但是也就在这时,猛见场中人影一闪,但听砰的一声,老程的直接被人震开,却原来是秦琼突然出手,直接一个鞭腿把老程踢开。
然后,秦琼目光温和的看向程处默,缓缓道:“孩子,你很不错。”
程处默刚才挨打没哭,这时被人夸赞却哭了,小家伙擦了一把眼泪,泪眼婆娑的道:“秦伯伯,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秦琼叹了口气,有些伤感的道:“你的问题不难回答,有良心的人都知道答案。但是你的问题拷问人心,让我们这些刚刚功成名就的人不愿意沾染污点。别怪你爹,他并不想打你,但是,他要为了程家未来着想。如果他在这个场合下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们程家就会得罪几十个家族……”
程处默苦涩摇头,仿佛伤心欲绝的道:“原来这就是我师父说的既得利益者,原来既得利益者连任何的污点都不愿意沾,哪怕是曾经自己做过的恶,但是为了利益也不愿意面对自己的良心,或者说,没良心。”
这话说的实在太重,简直是得罪一大帮长辈。
众人都是面色一变,有些人眼中隐隐现出不满。
哪知也就在这时,猛听程咬金一声断喝,但见老程陡然上前,重重把程处默揽在怀里,然后,老程目光缓缓扫视一些人。
“哈哈哈哈!”
老程突然放声大笑。
他一把夺过程处默的卷轴,直接把卷轴往怀里一塞,大声道:“孩子,老爹给你答案。记住了,当初那一场是老爹错了。做了恶,就得认,今次老爹带着全家来河北,并不是想趁你师父儿子满月之礼讨好他,我是要去告诉他,我程咬金心中有愧……”
能在众目睽睽下做出这个答案,老程的做法让所有人感觉意外。
但是,程处默一脸欣然。
小家伙眼角还挂着委屈的泪,但他却十分骄傲的昂着头,突然目光看向其他人,大声问道:“还有谁要给侄儿做出回答?”
秦琼毫不迟疑,突然也是仰天大笑,然后,重重朝着程处默点头示意,道:“吾秦琼,曾做恶,当初天策府那件事,我至今夙夜辗转难入眠,既然良心难安,何必强行躲避,娃儿你听好了,我秦琼心里有愧。”
徐世蹟和李靖对视一眼,突然联袂越众而出,一脸肃重的道:“娃儿,你不愧是顾氏门徒。今日斜阳之下,吾等给你解答,当初那一事,吾等有大罪。”
两人乃是天策府的大帅之才,连他俩都低头认罪更何况其他人。
所以也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转眼间几十个人站出来认罪,个个言辞恳切,都向程处默低头。
可惜也就在这时,忽听世家之中有人冷哼出声,道:“程家小娃,你莫要被他们糊弄,这些人认罪有真有假,有些人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哪知程处默欢喜而笑,大声道:“即便是假,总归开了个头,我师父曾说,就怕有些人连假装都不愿意。万事开头难,低头第一步,所以,走过场也是值得欣慰的事。”
这话说的蕴含颇深,显然不是一个小孩子能说出的话,在场众人心有感悟,忍不住都在品味这番话,良久之后,人人叹息,轻声道:“好一个顾天涯,好一个问心关。”
程处默恭敬给众人行礼,道:“小侄的问题已经得到答案,诸位叔叔伯伯可以继续启程了。至于你们能在河北道走多远,那可就不是我这个第一关的问心者能够决定了。”
众人都是一怔,有些人隐隐皱眉起来,道:“听你这个意思,后面还有阻碍?顾天涯以为他是谁啊,真以为大家非得去给他儿子……”
说着突然住嘴,显然是察觉失言。
李世民微不可查的看了说话之人两眼。
突然他朝着程处默招了招手,温声道:“臭小子不错,过来让我看一看。呵呵呵呵,今年有十四岁了吗?”
说着不等程处默反应,李世民紧跟着又道:“想必你师父给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你小子就跟着车队一起走。孤这次来河北的时候带了家眷,其中有个丫头对她姑父很崇拜,你是顾氏门徒,正好跟她说说门中之事,方才你拦路发问毕竟失礼,这一路上就罚你做个解说者。”
这番话说的含义颇深,在场之人颇有侧目。
徐世蹟凑到满脸惊喜的老程身边,笑呵呵的打趣道:“程知节,恭喜啊,殿下已经给出暗示,加重语气说了‘门中之事’四个字,啧啧啧啧,你这儿子怕是要娶公主。”
自从顾天涯娶了昭宁以后,顾氏一门等于开创先河,程处默身为门下首徒,如果和皇家结亲很可能也是娶。
李世民现在已是太子,很可能在不久之后成为皇帝,他说话绝不会无的放矢,专门说一句‘门中之事’饱含深意。
这就是暗示程处默可以娶公主的意思。
而不是入赘成为驸马。
所以这是大喜。
在场很多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可惜程处默却一时没能明白,反而骄傲的朝着李世民点了点头,大声道:“我一定是个最好的解说者。”
李世民呵呵一笑,语带深意的道:“那就赶紧滚到后边去,去找孤的孩子们玩耍去。屁大一点的孩子,你师父也真舍得拿出来当枪使……”
程处默登时老大不愿意,懊恼道:“你懂个…呃,我师父这是让我印证所学,乃是知行合一的教导。”
众人都听出这小东西刚才差点要说的脏话。
李世民哈哈大笑,并不在意程处默的不逊,反而十分欣赏,抬脚将小家伙踢向后边。
然后,他目光扫视众人,沉声道:“继续启程,孤很想看看大家能在河北道走多远。”
于是车队继续进发。
……
落日余晖,渐渐消散。
车队已经进入河北道境内,恰是最南边的五阳县中,前方影影绰绰,分明是一个驿站,忽见又是一个少年拦在路中央,但是他的手里并不想程处默那般拿着卷轴。
反而是身边架着一口大锅,此时正有稀稀拉拉的柴火点燃。
众人放眼而看,徐世蹟突然叹了口气,语带苦涩的道:“这一关怕是更加的煎熬人心啊,煮粥的大锅竟然柴火稀稀拉拉……”
旁边长孙无忌也叹了口气,道:“河北道就算再穷再苦,但也不会连一点柴火都烧不起,这是顾天涯专门弄出的粥锅,稀稀拉拉的柴火象征着凄苦和挣扎。嘿,顾天涯,顾天涯,好一个顾天涯。”
有人远远看着那个拦路的少年,接着微弱的火光认出那少年的身份,忍不住皱眉道:“竟是河间郡王之子,想不到竟也被派来拦路,顾天涯此举未免有些张狂了吧,他简直没把皇族的身份放在心上。”
哪知李世民忽然开口,徐徐吐息道:“这一刻,李崇义不是皇族。”
旁边恰是李崇义的父亲李孝恭,闻言欣然点头的道:“这一刻,吾家小儿只是顾氏门徒。”
既然是顾氏门徒,就要替他师尊发问。
继续问一问当初作恶那些人的良心。
第一关众人勉强渡过,却不知道这第二关又要如何……
李世民突然翻身下马,亲自带着众人走了过去。
……
……第2更到,今天75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