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我师父能喝,你们为什么不能喝?】
这一次,车队中的许多女眷也好奇前来,女人们顾不得抛头露面,都想亲眼目睹当世奇闻。
这一趟河北贺礼之行,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奇闻。
“大家看到没有,那是我的儿子,也是顾氏门徒呢,也敢在此拦路……”
但见女眷之中,一个贵妇满脸自豪,她遥遥指着道路中间的李崇义,十分炫耀的向别人显摆着。
其她女眷叽叽喳喳,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啧啧称奇之间,不免对李崇义品头论足。
有人道:“可了不得呢,又一个小家伙拦路。这才多大年纪,竟然已经显出了胆气。真不愧是皇族出身,血脉里就比普通人强。”
也有人道:“我觉得并不是血脉的问题,主要还是人家的师父会教导。无论是程处默还是李崇义,以前都是毛毛糙糙的性格,成天惹是生非,出了名的捣蛋……河间王嫂,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我家这个臭小子啊,以前简直是个皮猴子,小一点的时候上树掏鸟,大一点的时候惹是生非,当初真是把我愁坏了,只以为这个孩子要废,唉,幸好得遇名师,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教导……”
“河间王嫂,你这炫耀的样子真气人。”
“我这哪是炫耀啊,只是说一说心里话,眼看着孩子有了长进,心里稍微有一点点欢喜,如此而已,哪是炫耀。”
“一点点欢喜?你嘴巴都快裂到后脑勺了。”
“没有,真没有!”
“算了算了,不和你掰扯。嫂嫂你现在算是傲起来了,儿子小小年纪已经能给你挣颜面,可怜我家那俩小子,现如今还只会厮混。也不知啥时候能够得遇名师,把两个皮猴子教导一番……河间王嫂,你且跟大家伙儿说说,秀宁她男人还收不收徒,咱们这次去密云县有没有机会。”
“这我哪里能知道,毕竟是人家师门的事。不过嘛,总的来说可能很难。毕竟是收真传弟子呢,哪能像普通学子那般大把大把的收?得是顾天涯看的过眼,认为孩子值得他教,那才会收,才有机会。”
“看看,大家看看,河间王妃这副炫耀嘴脸,真是让人看的生气。”
自古有云,三个女人一台戏,女眷们一旦扎堆,绝对会叽叽喳喳宛如闹市。
偏偏大唐时代不像后面几个朝代,对于女人的限制并不算严格,此时女风颇强,有时候甚至盖过男子。
比如房玄龄的夫人,众所周知的烈性,又比如刘弘基的老婆,人人都知道泼辣无比。
形成这种情况是有原因的。
生活不易,世事艰辛,男人需要在外面打拼,乱战之年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东征西讨,家里只留下女人们坐镇,如果不泼辣一点很难撑住。
所以,这时代的男人默许女眷们如此。
哪怕眼下这等场合,女眷们叽叽喳喳,然而男人们并未不满,仅仅是各自朝着自家媳妇挥了挥手。
那是在示意不要吵闹,但却绝不是要驱赶女眷离开。
可惜女眷们完全不给男人面子,反而叽叽喳喳簇拥上前,纷纷道:“咱们也看看,李崇义拦路想干什么事。先前程处默拦路,据说特别稀奇,可惜没能过过眼瘾,这次可不能白白放过了。”
“对对,上前看看。”
女人们也围了上来。
……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东方有一轮明月渐渐升起,那口大锅热气袅袅,锅底的火苗慢慢熄了。
自始至终,男人们一直没有说话,众人只是静静站在大锅四周,等着想看李崇义到底想干什么。
哪知直到大锅熄火之后,李崇义竟然还是不和众人说话,小家伙只是缓缓伸手,拎起一个大勺子敲了敲大锅的锅盖,这才看了众人一眼,拱手行礼道:“时值八月,即将中秋,顾氏学子心有迷惑,欲以一锅粥汤求问学识,只不知诸位朝堂大佬,可敢给予晚辈解惑否?”
“终于要开始了!”男人们心里都是一抽。
女眷们则不在乎,而是啧啧称奇的看着李崇义。
其中几个贵妇满脸羡慕,忍不住悄悄拽了拽河间王妃的衣角,赞叹道:“这还是你家的那个崇义吗?想不到说话竟然变得这么文绉绉。气度也很了得,丝毫不输给儒门名俊。哎呀呀,真是让人看的嫉妒,当初为什么不是我家孩子拜师顾天涯,偏偏你家的李崇义得了这份际遇。”
河间王妃笑的牙齿都快要砸到脚面上。
一张樱桃小口几乎裂到了后脑勺那边去。
她努力想要表现矜持,可是看到儿子的表现哪能忍住。
幸好男人们有人站出来,面带肃重的看着李崇义问道:“但不知顾氏门徒有何迷惑?”
迟疑一下,接着又道:“若是这迷惑能解,吾等必然不吝所知。”
却见李崇义看了众人一眼,忽然像个小大人一般负手背后,他并没有直接发问,而是彬彬有礼的点头示意,道:“自古有求于人,应当以礼而赠,然而晚辈尚是学徒,汗颜竟是身无长物,但我师门规矩严苛,求人问道不可白求,那么,就以一首小诗相赠如何?还请诸位长辈莫要嫌弃,毕竟晚辈现在只是个穷书生。”
“孩子,娘帮你出礼物。”
河间王妃忍不住开口,急吼吼的道:“你想问什么随便问,娘帮你把师门要求的礼物补给大家。放心不要怕,咱家这次带足了钱。”
李崇义登时一呆,小脸抽搐有些无奈。
李世民突然摆了摆手,面色肃重的道:“河间王妃莫要打岔,你儿子的意图压根不是礼物,这小子乃是循序渐进之策,他故意要让我们听听他的一首诗。”
河间王妃面色羞红,讪讪的躲进女眷堆里。
李世民继续看向李崇义,沉声道:“说吧,什么诗?”
李崇义拱手给李世民一礼,然后再次负手背后,他这架势分明是在模仿某个人,看的李世民心中有些想揍人。
忽见李崇义伸手一指东方,指着那轮初生的明月朗声开口,道:“我今拦路一锅粥,今年悲不负中秋。要问何人心如月,肯为黔首照白头……”
“好诗!”
有人脱口而出。
这是喜文的人,因为听见了诗词的深韵而忍不住赞叹。
但是武将们则是连连咂嘴,总觉得这四句诗里隐含讥讽,其中徐世蹟和李靖颇通文采,忍不住沉吟出声道:“何人心如月?悲不负中秋?黔首?白头?”
两位军神一般的人物对视而望,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肃重和警惕。
这首诗看似简单,但是里面的质问太大了。
大到不是他们能随便开口回答的地步。
我今拦路一锅粥
今年悲不负中秋
要问何人心如月
肯为黔首照白头
这是在询问大家,有谁愿意心如皎月,可以悲怜苍生,愿意守护天下百姓守护直到白头。
忽见李世民上前一步,目光直直盯着李崇义,道:“此诗拷问人心,兼且隐含一大诉求。这样的诗句绝非你能做出,臭小子不该拿你师父的诗句来显摆。”
李崇义躬身一礼,傲然道:“师者如父,徒如师子,历来子承父业,自古徒继师心,那么,我替家师送大家一首诗词又如何?”
突然伸出一手,猛然掀开大锅,然后另一只手拎着马勺,目光看向所有人道:“诸位长辈,谁想喝粥。”
这又是一个突兀的转折。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绝不会无的放矢。
众人一起看向掀开锅盖的大锅,望着里面被称作粥汤的东西,随即人人面色难看,秦琼语带酸楚的叹息道:“原来竟是飘汤煮皮之粥。”
什么是飘汤煮皮之粥。
说白了就是一大锅汤水里面煮着树皮,然后在最上面飘着几根野菜。
自古有云,此粥夺命,飘汤煮皮之粥,食之满脸菜色,若是长久以食,则会涨肚而死。
这是由于锅里放的粮食太少,根本煮不出能够果腹的粥食,所以用野菜代替粮食,想要煮出一锅野菜粥。但是野菜也很少,仅有几根漂在汤水上,与其说是喝粥,其实就是顿顿喝水,若是长年累月吃这种东西,慢慢就会患上一种涨肚病。
得了这种病的人,肚子涨的滚瓜溜圆,看似吃饱了,其实饿的钻心,最终涨肚而死,不如说是饥饿而死。【注;这粥不是山水编造,而是历史上有的东西】
在场众人面色都不好看,盯着一大锅绿油油的汤水发怔。
足足好半天之后,才有人看向李崇义,问道:“你师父设下这一关,就是为了让我们喝他这个飘汤粥吗?他知不知道,这是羞辱……”
李崇义看他一眼,小家伙突然厉喝出声,怒眼圆睁道:“那你知不知道,当初我师父到五阳县的第一天吃的是什么?”
那人眉头微微一皱。
李崇义猛然拎起勺子,从锅里舀起一大勺子汤水,厉喝又道:“你还知不知道,当初我看到我师父喝这个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他不等这人开口,继续再道:“你觉得受了羞辱,认为这个粥不是人吃的饭。可我师父为什么要喝?以他如今的身份需要喝这个吗?他若是想要享福,谁能拦得住他享福?”
那人面色变得难堪起来。
李崇义丝毫不给他面子,大声道:“曾经我师娘为了给他补身体,直接出动大军去草原上猎取黄羊,突厥人那么大的势力,听说之后也只敢远远看着,甚至还有几个部族为了示好,专门派出向导帮我师娘的大军去猎取黄羊。我师父就算顿顿吃肉,吃上一百年也不会变穷。可他为什么要喝这个飘汤煮皮的粥,只因为他刚到五阳县的时候只能给流民们提供这种粥。那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五阳县会有那么多的流民?你说啊,你说啊,你今天要是不说,休怪我将你打死当场……”
那人先是一震,随即面色勃然,下意识道:“汝。”
“汝你妈的汝!”
李崇义咆哮一声,森然厉喝道:“别以为我现在文绉绉了,就以为我真的好说话。整个李氏皇族都知道,我李崇义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你让我心里不爽,我就敢把你打死。”
小家伙突然看向李世民,伸手指着刚才这个人,大声道:“太子二叔,您的天策府怎么会有这种人?真就为了夺取皇权大利,竟连好赖恶坏都不在乎了吗?如果真的如此,侄儿我可有些看不起你。如果真的如此,那我这个李氏皇族的身份不要也罢。我听师父说您快要登基为帝了,大唐若是有你这种不分好恶的皇帝怕是传不久……”
满场僵愕。
人人呆滞。
小家伙这一番话,简直可以说是属于找死的行为,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直接指责李世民,要知道李世民如今已是太子,谁都知道不用多久就是大唐的帝王。
然而,现在却被一个小家伙指着鼻子质问。
这已经不是胆肥的问题。
这分明是脑瓜子不太好使。
河间郡王明显脸色一变,那边的河间王妃已经面色苍白,两口子几乎想也不想,上前就要把李崇义摁倒谢罪,哪知也就在这时,李世民突然冷冷一哼,道:“让他骂。”
让他骂?
所有人呆立当场。
却见李世民缓缓转身,目光炯炯看着刚才那个人,突然淡淡一笑,语带深意的道:“当初天策府,人才济济地,玄武门之事以后,孤看在你们多年劳苦的份上都给了厚赐。原本以为,利益到手该改改了。你们以后是朝堂的根基啊,朝堂是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的。可是吾家侄子的一锅飘汤粥,却让孤发现你们有些人没有改。百姓们喝粥涨肚而死,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喝这个粥……”
他说着停了一停,语气明显变得失望,又道:“你们真以为顾天涯是让你们喝这种粥吗?你们难道不想想他做出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先前程处默拦路,那确实是问心关。但是李崇义这一关,压根就不是顾天涯的问心关,他是在让你们及时醒悟自己的责任,他是对你们提出了渴盼和要求啊。可惜,没人懂得他的心。”
满场寂静。
人人沉思。
但是无人开口回答。
李世民满脸失望,仰头发出长长的叹息,喃喃道:“真就没人愿意吗?真就没人懂得他的心吗?顾天涯,你很可怜啊……”
这时候,终于有人有所反应。
但见秦琼突然越众而出,直接从李崇义手里夺过大勺子,仰头一饮而尽,随即大叫一声,道:“好苦的粥,像是老百姓的生活一样苦。”
又见程咬金等人一齐走出,各自夺过勺子争相去盛汤水,然后人人一饮而尽,被那汤水的苦味冲入喉间。
长孙无忌叹息一声,最终也走出来喝了一口粥,然后拱手给李世民一礼,郑重的道:“顾天涯的真正目的很简单,他是要吾等努力让这个世上没有这种粥。这个要求,本不该他提,因为,我们是大唐的官。”
让天下百姓再也不会涨肚而死,这本应该是为官之人的首要责任。
可惜,却要顾天涯向他们提出要求。
李世民看向众人,语气已经变得平静,道:“刚才喝过粥的人,算是和顾天涯有了约定,那么,孤希望你们会谨守这个约定一生。”
他缓缓看向北边,突然面上带笑,喃喃道:“第一关问心,是让你们悔罪。第二关提要求,是因为悔罪之人应该赎罪。这个家伙,这个家伙……”
猛然转回头看向程处默,然后又看向已经完成任务的李崇义,大有深意问道:“还有第三关吗?”
程处默和李崇义对视一眼,一齐回答道:“继续往前走,还有拦路人,休怪我们丑话说在前头,我们那位师妹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
……二合一章节发布
第181章 【总有人想找死】
此时已是入夜,大约应是戌时,倘若折算后世的时间单位,差不多是晚上7点半的样子。
这个时间段乃是吃晚饭的时候。
由于古代粮食稀缺,所以大多是一日两餐,唯有农忙时节体力不支,偶尔才会加上一餐,但是就算偶尔加餐,也不是平民老百姓可以加的,得是富裕之户才行,富户才有能力加餐。
除了农忙时节,其余都是两餐。
车队赶了一日路,众人腹内早已饥饿,按说已经到了饭点,应该停下来埋锅造饭,但是不知为何,众人全都没有吃饭的心思,即使是那些女眷们,也大多只是默默的忍着。
大家都等着李世民做决定。
到底是停下来宿营吃饭?还是继续往前赶路再闯一关?
其实这个问题很容易选,大家都知道应该怎么选择!饭少吃一顿没问题,但是顾天涯设置的关卡不能忽视,这么多人劳师动众的前来河北,就是要趁着虎宝宝的满月之时参加洗礼,这是最佳的修好时机,很少有人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殿下,继续再赶一程吧。”有人郑重向李世民提议。
李世民目光扫视众人,看出大家并非是刻意伪装,显然都想继续赶路,想要早早的闯过顾天涯的关卡。
这是一个好现象。
因为凡是想要去闯关的,都是愿意去接受下一关的问心,这是改过自新的表现,也是认清了为官者应该担负的职责,若是所有官员都能如此,何愁大唐的百姓不幸福?
百姓若是幸福了,谁能动的了李氏江山。
李世民心中对顾天涯颇为感动,他知道这是那位妹夫在有意无意之间帮了他一把。
但是李世民并没有直接作出决断,而是目光再次看向程处默和李崇义,故作好奇问道:“你们两个小东西说说,接下来总共还有几个关卡?倘若只有一关,那么孤便下令继续赶路,等到大家闯过关卡之后,才让车队选择地方埋锅造饭……”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但若是你们那位师父设置的关卡太多,导致大家就算是连夜赶路也闯不过去,那么孤就下令现在宿营,大家吃饱喝足在此安歇。”
李崇义迟疑一下,显然不知道该不该提前透露师门的安排。
程处默却不多想,直接开口道:“殿下还是让大家继续赶路吧。”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众人已经知道了答案,想必是接下来的关卡不多,大家完全可以等到闯过去后再歇息。
李世民顿时做出决断,沉声道:“那就继续赶路,看看顾天涯的下一关。”
有他的命令传达下去,偌大的车队再次启程。
可惜谁也没有注意到,程处默和李崇义悄悄对视一眼,两个小家伙各自骑着一匹,不紧不慢的跟在车队不远处,李崇义突然压低声音,对程处默道:“你刚才那个回答,分明带着诱导和哄骗,等会他们到了第三关后,谁还有心思吃得下今晚的饭?”
“我就没打算让他们能吃下今晚的饭。”程处默冷笑两声。
李崇义叹了口气,道:“咱师父说,做人要厚道。”
程处默呸了一声,满脸不爽的道:“小爷已经足够厚道了,没有直接把他们撵回去。这事你不用说了,我程处默非要让他们恶心一回,想吃饭,可以啊。我反正不会拦着任何人,倒要看看有谁能吃下今晚的饭。”
李崇义遥遥看向前方,小脸若有所思的道:“怕是大多数人都会吃不下去。”
“那就让这些人允许登咱们师父的门。”
“可是肯定也有一小部分人心硬如铁,他们绝对不会在意第三关的问心。”
“那正好,筛选出杂碎了。这种人没有资格给咱们小师弟贺喜,直接把他们撵回去滚里河北道。”
“你这是替咱们师父招仇。”
“你再叽叽歪歪信不信我揍你。”
“好吧,你是大师兄,这事我听你的,其实我也看这些人不爽。”
两个小家伙窃窃私语,却没注意到后面有人悄悄跟随,忽听后面几声冷笑,两个小家伙的耳朵都被人扭住,然后又觉得身体腾空,被人从马背上把他俩拎了起来。
却是程咬金叉着程处默腋下,李孝恭抓着李崇义的肩膀,四周一群天策府大将,目光隐隐带着不善,程咬金直接冷喝一声,逼问道:“说,为什么我们会吃不下去饭?你那个师父到底弄了什么关卡,竟会让你们两个小东西认为我们会吃不下去饭。”
程处默和李崇义对视一眼,两个小家伙一齐梗着脖子道:“有种你们自己去看。”
“你娘的蛋!”
程咬金直接骂了儿子一句,咧嘴笑道:“老子别的没有,就是比人有种。”
李孝恭没有骂他儿子,只是笑眯眯的问了一句,语带威胁的道:“不愿意说吗?”
两个小家伙倒也硬气,继续梗着脖子闭口不言。
这时忽听李世民出声,淡淡的道:“不用逼问了,关卡已出现。呵呵,难怪两个小东西不肯泄密,原来这一关不是一个人守,看这个架势应该是最后一关了……”
众人连忙抬头,借着月色看去。
却见前方官道之上,又有人拦在那里,先是一个少女,静静立在月下,又见一个小孩,跪在官道旁边。
那小孩跪倒的身后乃是一片密林,密林的边缘有着无数坟茔,隐约一个大碑,突兀矗在那里,但是由于相隔还有一段距离,众人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碑上有没有字。
忽然一阵幽幽琴声,从那坟茔之间传出,声调古朴,带着沧桑,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瞬间浑身一阵阵冷汗,只因这气氛太过诡异,大晚上的坟茔奏琴实在吓人,若非车队庞大人数众多,怕是有些胆小的已经瘫软在地。
那琴声呜呜咽咽,沧桑中透着一股悲凉,忽然那个少女在月下起舞,曼声吟唱出一段缥缈虚幻的歌。
“何辜今之民,**降丧,饥馑荐臻兮,非天地之苦罚……”
车队这边不乏饱学之士,听了歌声顿时得知出处,房玄龄叹了口气,语带艰难的道:“诗经风雅颂,此曲乃大雅,这首曲子原本是哀叹百姓遭遇荒年,导致连年受苦饥饿而死的意思,只不过这个少女改了一些曲词,她把曲中的天灾该成了**,别看她唱的悠扬动听,其实宛如一把剜心的刀子。”
旁边杜如晦点了点头,也叹口气道:“她唱的这曲**,分明是在说我们。”
李世民一向喜爱诗文,然而水平乃是个二把刀,但他不懂装懂,也跟着点点头故作哀伤的道:“真是一曲好歌,唱出了百姓兴衰。”
几个文臣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哭笑不得。前边那少女改了诗词之后,分明是在质问和指责大家,说的乃是**,何来兴衰之说。
哪知长孙无忌面色严肃,竟然顺着李世民的话风道:“**也是灾,百姓之兴衰。”
众人一齐翻个白眼,满脸不齿的道:“老舔狗。”
这时歌声还在曼妙传来,幽幽如诉又换了曲词,那少女已经不再轻舞,而是在月下遥望过来,唱道:“岁突暴政至,乡人用以征,妇孺背井离,家家有哭声,饿死逃荒路,枯骨遍丛生。想问抢权者,可敢闻歌声……”
众人相视而望,面色慢慢惨白。
这少女的一曲歌声,将一副流民背井离乡的画面展现眼前,不是因为天灾,而是因为**,而导致这个**的原因,正是当初他们坐下的恶孽。
人若做了恶事,被戳中心窝的时候容易绷不住弦,终于有人承受不住,陡然咬牙怒哼道:“顾天涯到底要怎样?我们明明已经想改了。第一关问心,派出个弟子嘲讽我们一通。第二关熬粥,逼着大家喝那个又苦又涩的汤水。这两关下来,都是在指责我们当初的那件事。自古有云,事可一可二不可三,他已经讥讽了我们两次,大家都给予了尊重选择承受。可是现在来到这里,她又弄个女子唱歌,没完没了是吗?一辈子都要让我们活的不舒服吗?他到底明不明白,我们闯过两关已经代表想改了。”
这人说话之时躲在暗里,但是仍旧被人寻到了大体是谁,程处默看了一眼李崇义,低声道:“先把这个记下来,他没资格去咱们师父家。”
李崇义这次没有反驳,反而郑重点头道:“是得记下来,以后慢慢弄死他。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前面两关绝对是佯装悔过。”
两个小家伙暗暗发狠,却没发现李世民也看向说话之人那处,忽然李世民悠悠开口,语带深意的道:“嘴上说着要改的人,从来不会真心的改。连一首歌曲都听不下去,感觉戳了自己的心窝子,恼羞成怒之间,哪有悔过可言?孤现在终于懂了,为什么顾天涯要让他的女徒弟唱歌,他知道有些人不会改啊,他就是要让这种人一辈子不舒服,既然如此,孤这个当舅哥的帮帮他……”
李世民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突然目光森然道:“孤现在就让这种人活的不舒服。”
他猛然看向车队开路的卫率们,厉喝道:“把刚才说话之人找出,连同他的家眷一起撵回去,此次河北之行乃是贺喜,孤不能带着狼心狗肺的人同路。”
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冲入车队,很快弄出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房玄龄等人面色难堪,相互对视而望叹息一声,道:“史万宝算是完了。”
长孙无忌遥遥看向后方,眼见着七八辆大车被士卒们驱离,其中一个大汉,月色下面色如灰。
第182章 【问心终于结束,然而谁也承受不住】
长孙无忌无奈摇了摇头,道:“当初天策府中,此人也算猛将,若是按照他的功勋,至少能保证子嗣三代不衰,可惜,可惜,初得大利之后,不知道清醒自我,咱们已经熬过了争夺大利的日子啊,接下来该是用心当官为民谋福。如何为民谋福?先得在心里重视百姓。若是曾经害过百姓而不自悔,这样的心思难以在朝堂上久待。”
有人凑到长孙无忌身边,低声道:“顾天涯设置的这几个关卡,与其说是问心不如说是筛选。对他来说乃是筛选出可以修好之人,对于咱们殿下来说乃是筛选出可以倚重的治国之臣,如此一石二鸟的奇策,偏偏他竟不需要亲自施行,只需要派出几个徒弟,已经达到了所有目的……”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语带羡慕的道:“眼下他才只收了几个弟子而已。”
……
此时谭笑已经唱完那曲,少女静静立在月下遥遥望来,突然嫣然一笑,举止说不出的素雅,脆声道:“顾氏门徒,见过诸位,先前月下一曲,算作见面之礼。我是门中不受待见的一个徒弟,我家师父一直把我当做坏蛋提防。他不肯教我学识,所以我也就没有太多的迷惑,故而,也就不像程处默和李崇义那般向大家求问了。”
少女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但我有个小师弟年龄太小,暂时还拿不出礼物向大家求问,所以我仅以方才一首小曲,算作是我家小师弟的求问之礼如何?”
众人都是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识看向路边跪着的那个小孩。
大多数人都在思虑这小孩的问题会是什么,但是也有一部分人注意到谭笑刚才的口吻,这些人个个精明,忍不住相互对视一眼,低声道:“你们听出来没有,此女言辞之间颇有异常。她方才称呼程处默和李崇义的时候,并没有恭恭敬敬的喊师兄。此女看着不像是个不懂礼仪的人,那么她为什么对待门中师兄直呼其名呢?”
众人再次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意思,当他们重新看向谭笑的时候,目光之中已经多了几分重视。
这少女不能以普通门徒视之。
她刚才提起顾天涯的时候都是一种轻松外加抱怨的语气。
为什么敢用那种语气,聪明人都能琢磨出一二。
李世民看了谭笑两眼,心中隐隐已经有了明悟,他忽然朝着谭笑招了招手,语带警醒的道:“你记住,平阳公主是孤的妹妹。”
这话说的颇有深意,听着竟像是当哥的在给妹妹站台。谭笑屈膝行了一礼,悠悠道:“原来你就是大唐的新太子,我师父说你会是个好皇帝。”
这话答非所问,然而在场聪明之人全都听出韵味,显然这女子是在亮明身份,她分明是以一种平辈的身份在交谈。
身为顾氏门徒,按说她没资格如此的,但是事实一旦离奇,必然有着原因在内。
大家已经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李世民深深看了谭笑两眼,忽然挥挥手道:“你且站到一边去,今晚的关卡不是你在守。若是孤猜测没错的话,你的小师弟才是真正的问心人,对否?”
果然谭笑点了点头,俏脸平静的道:“我怕他年纪小,会被你们给欺负。”
这是护犊子的表现。
李世民不愿意和一个少女掰扯,带着众人直接走向那个小孩,到了跟前才发现,这小孩手里还捧着一样东西。
众人面色都是一怔,随即感觉心中一凛,只因那小孩才只有**岁模样,但是面无惧色的抱着一个骷髅头,此时夜色深沉,天上明月照着无数坟丘,一个小孩抱着一个骷髅头,这景象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却见那小孩缓缓抬头,一双纯净如水的眸子盯着众人,突然把手中骷髅头举起,对着众人轻轻开口道:“这是我娘。”
众人心里无不一抽。
又见小孩伸手一指坟丘,再次道:“这里面埋的一百九十二口,都是我的长辈叔伯,他们死于乱刀之下,乃是我师父下令斩杀。死后专门埋在路边,刻意立下一块大碑,要以他们的死亡,震慑流民们不可犯罪。”
众人下意识看向坟丘,心中隐隐约约已经有了明悟。
这是顾天涯的第三关,也是最为扎心的一道关。
只见小孩双膝跪在地上,一双眸子饱含着清澈,他仰头看着众人,再次道:“我是顾氏门徒,心里有一些迷惑想不通,但是这些迷惑不能去问师父,所以想趁着机会问一问你们。只不知,谁愿意给我解答……”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长孙无忌越众而出,沉声道:“你问。”
小孩慢慢从地上站起,清澈沁人的眸子盯着众人,道:“我师父杀了我亲人,我应该恨他还是敬他?”
这问题一听就不是好回答的。
若是众人回答该恨顾天涯,可是这小孩却被顾天涯留下教导,若是众人回答该敬顾天涯,可是小孩的亲人全都死在顾天涯的命令之下。
众人沉思良久,终于还是长孙无忌负责回答,缓缓道:“事有两面,须得拆分而论,首先我们要知道,你师父为什么会斩杀你的亲人……”
哪知小孩天真一笑,像是很好奇般看着他道:“你应该知道的啊,我亲人犯了吃人的罪。当初我们背井离乡,一路被人赶来河北道,亲人们饿的受不了,所以就相互交换孩子吃。”
这话说的极其天真,像是一个小孩子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往事,然而在场众人无不头皮发麻,人人都知道这才是最为剜心的一道关。
吃人!
暴民吃人。
众人全都记起来,当初顾天涯曾经哭了两场,其中第二场大哭,正是因为斩杀一些暴民。
而暴民是从哪里来的呢?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他们的罪。
却见小孩双手抱着骷髅头,似乎并不等着众人给他答案,忽然他把骷髅头再次举向众人,又问道:“这是我娘的头,当初她被我的叔伯煮了吃掉,但是叔伯们虽然吃了我娘,却又在最后关头还想着留我一条命。所以我还想问问大家,我那些吃人的叔伯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问题,众人感觉无法回答。
这第三关应该是顾天涯的问心结束,但是这个问心的结束谁也承受不住。
他们受不了眼前这个小孩一双纯净如水的眼睛。
有人抬头看向坟丘之前的大碑,看着上面写下的一行大字,月光之下,清楚分明,乃是:“顾天涯哭斩暴民于此碑。”
众人苦涩出声,相互对视而望,语气艰难的道:“当初他斩暴民于此,今夜却在此处问心,这压根不是问心,这是要把吾等斩杀于此。”
并不是斩杀他们的人,而是要诛杀他们的心。
杀人诛心,撑下来的才能去。
第183章 【果然最后一关最狠】
“小娃娃,你应该是你师父最小的一个弟子吧?你的问题,很难回答。”
“先前你的师兄师姐们,也曾拦路向我们提出疑惑,其实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疑惑,而是你们师父刻意设下的问心之关。”
“无论你大师兄程处默也好,还是你二师兄李崇义也罢,他们看似是在自己发问,其实背地里都是你们师父在发问,所以,我们的回答也是针对你师父的回答。此外还有你这位小师姐,她在月下给大家唱了一首古风。曲子是改过的,唱的是人间祸。你这小师姐看着精明聪慧,但她绝不是擅长诗词的女子,那么,她的曲子其实也是你师父的手笔。”
“但是,唯有你不同。”
长孙无忌缓缓诉说,慢慢走到小孩身前,他忽然俯身下去,轻轻抚摸小孩额头,又道:“唯有你的问题,不是你师父所授,而是你的亲身经历,而是你的真正迷茫。但是你问我们你的亲人是好是坏,这个问题我们却无法做出回答,因为,这世间没人能回答的出来……”
他说着又抚摸一下小孩额头,再次道:“哪怕是你的那位师父,我们公认他是天下少有的聪慧之士,但是你若拿这个问题去问他,我保证他也给不出正确的回答。”
小孩静静立在那里,一双眸子点墨如漆,小家伙仰头看着长孙无忌,突然道:“您不是无法回答,而是不愿意回答,是吗?”
长孙无忌一怔,随即温笑摇头,郑重的道:“老夫虽然不算个好人,属于公认的善辩之辈,但我今夜不想撒谎,不想骗你这个小孩子。我真的是无法回答,而不是不愿意回答。”
小孩点了点头,道:“懂了。”
但是小家伙很快再次仰头,并且再次把骷髅头举起,看着长孙无忌道:“这是我娘的头,已经陪着我半年之久,王爷爷曾说,人死需要入土为安。但是我师父却说,我娘还不到安葬的时候,所以我只能一直抱着我娘的头,默默等待着师父所说的安葬时机。终于前几天我师父有信传来,告诉我说安葬我娘的时机已经到了,师父让我抱着我娘的头,在这里等着一群当朝官员,师父说,这就是我娘入土为安的时机。可我年龄还小,不明白师父说的时机是什么时刻。”
长孙无忌长叹出声。
后面一群天策府出身的官员们同样面带愧疚。
但是没人愿意开口说话。
小孩再次看向众人,忽然郑重弯腰一礼,他手里抱着母亲的头颅,一双眸子在所有人身上扫过,轻声道:“诸位当朝官员,求你们给我娘一个入土为安的时机吧。我师父说,时机在你们心中。”
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
但见秦琼陡然走上前来,突然单膝跪地拜倒下去,昂声道:“吾乃山东秦叔宝,曾任天策府大将军,因当初天策府恶政,导致无辜百姓流离,汝母身死之时,成为他人口中之食,这是世上最惨的事,天下万恶莫过于此。今我秦叔宝,跪地乞求宽恕,吾发大宏愿,请天上明月做见证,毕此一生,躬身为民,若能以自己绵薄之力,减少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吾秦琼,累死心甘。”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凸显了这位忠义汉子的光明磊落,其实当初天策府拟定那个政策的时候,秦琼并没有参与其中,但是他却第一个走出来,单膝跪地向一个死去的母亲乞求宽恕。
小孩面色欢喜,抱着骷髅头送到秦琼面前,道:“这位伯伯,我娘原谅你了。您听到没有,我娘在欣慰的笑啊。我有半年多的时间没听到我娘的声音了,谢谢您让我又听到了我最想听到的声音。”
其实天地间万籁无寂,除了草丛里的虫鸣哪有其它声音。
秦琼眼眶一红,堂堂硬汉差点落泪,他想伸手去安抚小孩,然而手抬到一般却收了回来,苦涩道:“让你娘入土为安吧,这应该就是你师父说的时机。只要我们祈求宽恕,发下宏愿一生为民,那么你娘的死就没有白死,她已经迎来了入土为安的时机。”
哪知小孩仅是面带欢喜,但却并没有接受秦琼的劝说,反而一双眸子再次看向众人,轻轻摇头道:“还不够!”
“还不够?”
众人心里都是一凛,谁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唉……”
房玄龄突然一声长叹,越众而出走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老房也单膝跪下,道:“加上老夫一个吧,否则一辈子难以心安。”
说着郑重一拜,冲着小孩手里的骷髅头行出大礼,道:“老夫房玄龄,曾经乃是天策府首席谋士,当初那一策恶政,乃是老夫领衔众人拟定。一策出,百姓死,流民饥肠辘辘,相互易子而食。这等人间惨剧,竟是出自老夫手笔,老夫不敢乞求宽恕,只能在此发现誓言。若是老夫能在朝堂为官二十载,老夫将以毕生之力俯首为民。老夫不是圣人,没法保证天下无人饿死,但是老夫将会以当初的惨事不断鞭策自己,这一辈子尽力让天下百姓少饿死几个人。”
这话说的极其诚恳了。
小孩缓缓将母亲的头颅递向房玄龄,欣然道:“我师父说你是个不错的人,想必你发的誓言乃是出自真心。那么,我娘原谅你了。”
房玄龄再次一拜,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面色舒展道:“原本一直逃避,然而良心难安,直到今夜诚心悔过,才发现原来悔过才是驱逐梦魇的良药。这位小娃,吾房玄龄谢谢你。”
说完这话之后,才将手掌放在骷髅头上,郑重道:“这位不知名的母亲,请你入土为安了。大唐房玄龄,月下祭奠你。”
小孩又是欢喜又是酸楚,慢慢把母亲的头颅收回怀中。
此时已经两位天策府官员拜倒,小孩纯净如水的眸子不再去逼迫其他人。他抱着自己母亲的头颅,缓缓走到一个早已挖好的坑边,他慢慢跪倒下去,动作轻柔的将母亲头颅放在坑中,然后,捧起了一把土。
这真是要入土为安了。
程处默和李崇义对视一眼,忽然越众而出走到小孩身边,众人正觉得诧异,却见两人同时跪倒地上,大声道:“顾氏门徒,情同手足,吾等乃是师兄,当和小师弟一起给长辈送别。”
说着,各自也捧起了一把土。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面面相觑,人人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敬服,以及莫名羡慕的各种感慨。
这时代重礼。
这时代重情。
程处默和李崇义的举动,让所有人都看到了顾氏门徒的门风。
反倒是谭笑没有跪下,而是走到小孩身边立着,她伸手轻抚小师弟的额头,弯腰对着地上行了一个平辈礼。
这时人人都能看出,谭笑没把自己当做顾氏门徒。
但是,她也从地上捧起了一捧土。
那小孩身为子嗣,第一个把手中的土放进坑中,然后程处默和李崇义才跟着举手,慢慢也把手里的土放了进去。
小孩并没有哭,而是继续又捧起土,但他并没有直接填土,而是轻声的像是诉说,道:“那一日,娘饿倒了,再也走不动路,只能睁着双眼看着我。叔伯们说,娘已经活不成了,煮了吃掉,可以让大家多撑一阵子。他们把娘拖进锅里,开始添水烧柴……”
“娘的眼里很恐惧,但是娘已经饿的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不,她有,但是她没有求饶。她分明是在积攒力气,准备说一些别的话。终于,她喊出了声。”
“热水滚滚之中,娘对着我大喊:娃儿,闭上眼。忘了娘,你没有娘,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你从来就没有娘。你忘了这件事,忘掉娘被人煮了吃的事。千万不要记恨叔伯们,千万不要记恨叔伯们啊……”
“原来娘眼中的恐惧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在恐惧她的孩子也可能被煮了吃。娘明明积攒出了嘶喊的力气,但是娘并没有向叔伯们嘶喊求饶。娘只是不断向我嘶喊,让我记住我是个没有娘的孩子。我虽然年龄小,但我知道娘的意思。她是害怕我会表现出恨意,那样的话我也会被叔伯们给煮了吃。”
“我远远的看着娘,看着娘在大锅里慢慢没了气息,我听到叔伯们咬牙切齿的咒骂,咒骂那些害的我们流离失所的人。我不知道该恨煮了我娘的叔伯们,还是该恨那些害的叔伯们煮了我娘的人。”
“王爷爷蒙上了我的眼睛,让我不准再看我娘的惨剧,可是王爷爷不知道,他根本不需要蒙上我的眼,因为,那时候我眼里的泪水已经让我看不清这个世间了。”
“从那一天起,我就很少说话了。我不敢哭,也不愿意哭。我要牢牢记住我娘的话,娘告诉我说我是个没娘的孩子。”
“叔伯们都说我是个狠种,说我是个不懂哭的恶鬼托生,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成了没娘的孩子没有资格哭……直到有一天,我师父站在了我面前……”
“师父的手掌好温暖啊,他轻轻摩挲着我的脑袋。师父的胸怀好温暖啊,他把我紧紧的搂在怀里。”
“我被师父抱在怀里,听到了那一段时间里我最想听的一句话,师父说,哭吧,大声的哭。有师父做你的靠山,这个世间任何人都不能拦着你哭。失去母亲的孩子,怎能不大哭上一场,哭,大声的哭。”
“于是,我大哭,我终于可以放声的大哭。”
“哭声里,我听到师父也在哭。师父抱着我的手臂全是青筋暴起,我听到了师父咬牙切齿的怒吼,他说,恨不能提百万兵,杀进世间无枭雄,娃儿你记住,师父今天给你发个誓,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些人跪倒在你母亲的坟前,人人给你母亲磕头,人人给你的母亲添土……”
小孩断断续续说到这里,手里的第二捧土始终没有放下,而是转头看向众人,问道:“我娘是个被人煮了吃的可怜百姓,但我师父却说我娘是一位伟大的母亲。诸位朝堂官员,你们认为我师父说的对还是不对?”
秦琼突然暴吼一声,仰天厉喝道:“他妈的……”
轰隆一声巨响,他一拳砸在一颗大树上。
……
……第1更到,后面紧跟着第2更
第184章 【我们河北道,让你们开开眼】
树叶簇簇而下之间,这位黄脸汉子面色狰狞,他双目血红的逼视众人,满脸森然的道:“诸位都是天策府的老兄弟,今夜休怪我秦琼发一句狠。我要问一问大家,你们连一捧土也不愿意给人添吗?谁若是不愿意,咱们割袍断义了吧。”
陡然专门看向一人,大吼咆哮道:“长孙无忌,你这个贼厮。我秦琼,我秦琼……”
“啊啊啊啊,我秦琼真想打死你啊。”
众目睽睽之下,长孙无忌面色发灰,突然他仰天一声长叹,伸手从人群中拽出一个少年,众人打眼一看,都认出那少年正是长孙家的长子。
长孙无忌拉着少年,直接走到小孩旁边,然后,他直接把儿子摁倒下去双膝跪地。
他目光直视小孩,满脸惨笑道:“小娃,你记住我,老夫名叫长孙无忌,乃是当初那一场恶政的主导者。先前房玄龄说他是主导,那只是往他身上揽责任,其实当世谁都知道,我长孙无忌才是那场恶政的拟定人。小娃,你记住我,记住我,今夜我不乞求宽恕,我也不发什么山盟海誓,我只要你记住我的名字,我要你一辈子看着我悔过……”
他说着停了一停,伸手指向自己长子,又道:“这是长孙冲,是我长孙家的嫡长子。老夫乃是皇亲国戚,我儿子的姑姑乃是当朝太子妃。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姑姑还会成为一国皇后。这样的身份虽不算绝顶,但是在当世之间也算顶尖了。我让他给你娘双膝跪地,同你一般尽个孝子的孝道。”
这话说的极其果决,人人都听出其中含义。
让自己儿子给别人跪下尽孝,这是拜小娃的母亲为母的意思。
要知道长孙冲可是他家的嫡长子啊!
砰的一声。
长孙冲倒也干脆利落,直接把脑门重重磕在地上,然后捧起一把土,目光看向小娃,道:“可以允许我给咱娘添土吗?”
程处默和李崇义各自攥住小娃一只胳膊,大声道:“小师弟,你凭心而行就是,如果愿意谅解他家,就谅解,如果不愿意谅解他家,咱们不尿他这一壶。长孙无忌又能如何,咱们师父照样不惧他。别怕,大胆的凭心而行。”
谅解或是不谅解,不受任何威胁和诱惑。
众目睽睽之下,人人都看着小娃,只见小娃目光直视长孙冲,问道:“你身为国公长子,姑姑将会是一国皇后,你这样的皇亲国戚,是真的心甘情愿喊我娘一声娘吗?”
长孙冲毫不迟疑,大声道:“父债子偿,天公地道。”
“我娘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咱娘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既然如此,记住我的名字,我名王勃,顾氏门徒第四子,娘可以入土为安了,咱们一起给娘的坟丘添上土。”
“好!”
……
天中一轮明月,今晚格外皎洁。
李世民负手站在月下,看着曾经天策府的一群人不断上前,人人躬身弯腰,郑重拜上一拜。
然后是各家的子嗣,代替父辈跪下磕头,捧上一捧土,添在坟丘上。
一座大坟,渐渐矗立在月下。
李世民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从腰间扯下一块玉坠,他将玉坠轻轻放在坟前,恭声道:“大唐太子李世民,祭奠河北煮食之妇,人死如灯灭,入土已为安,这位伟大的母亲,咱们就此别过了。孤代表大唐文臣武将,感谢你的事迹给我们上了一课。自今日起,汝之坟立为国坟,赐封一名,为煮食妇,与国同休,代代祭祀,要立一碑警惕百官,年年今日派人洒扫,鞭策人心,莫忘百姓……”
咔嚓!
天上忽有一道惊雷炸响。
明明晴朗之夜,漫天都是繁星,甚至一轮明月宛如玉盘,乃是不可多得大好夜色,然而这一道惊雷炸响,却是实实在在的响彻在天空。
众人全都面色震惊,一脸不可置信的仰头而望。
足足良久之后,才有人喃喃出声,若有所思的道:“天地交感,以作见证,今夜若是有谁虚伪悔过,怕是将来逃不过一场雷劈。”
众人心中无不一凛。
但是谁也不知道,不远处的某个山头上蹲着几个老道士,其中一人满脸心疼,叽叽歪歪的道:“为了弄这一手,我们青城山的最后一颗霹雳雷也没有了。这群贼厮狗官,只希望他们能心中有惧。否则的话,道爷我真会化身霹雳弄死他们。”
其他几个老道士见他心疼如此,连忙进行一番好生安抚,不断劝慰道:“你这只是假雷,没了也就没了。但是咱们任务完成的漂亮,小师叔肯定会感觉满意。小师叔要是满意了,就会让小师姑跟着满意。小师姑乃是真仙下凡,随便漏一手都是仙术,说不定会教给你真雷之术,那可比你这个假雷强的太多。所以说,你赚大了啊。”
刚才那个老道士登时大喜,满脸得意的道:“俺也觉得赚大了。”
……
坟茔处,事情已毕。
此时明月昭昭,又有夜风微荡,突然程处默和李崇义扶起小师弟,然后三个小家伙一齐走到谭笑身边,四个人站成一排,目光直视所有人。
下一刻,共同行礼,朗声道:“顾氏门徒,欢迎诸位,渡过问心之关,诸位都是亲友,且让吾等充为向导,带领诸位前去密云。于沿途行径之处,遍观河北道民生,日看农人田间忙碌,夜听学子琅琅读书,当能成为一段嘉旅,比不让人徒劳往返也……”
这是终于认可了众人,允许他们可以去给虎宝宝贺喜。
有人从这段邀请之词里面听出韵味,忍不住好奇的道:“日看农人田间忙碌,夜听学子琅琅读书?这莫非有特殊安排,想要大家开开眼界不成?可是,种田有什么好看的?读书又有什么好看的?”
程处默等人一齐微笑,悠悠然道:“家师有言,值得一看。此一番游览看似平凡,足可以当做我们顾氏的回礼了……”
李世民心头微动,忽然缓缓出声,道:“既然顾天涯如此有信心,孤相信他肯定不会糊弄了事,那么,孤和大家拭目以待。”
那位妹夫的手笔,李世民一向是佩服的。
接下来的河北之路,必然会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
……第2更到,谢谢大家
第185章 【顾天涯说:我要当皇帝】
“天涯,五阳县那边传来消息了,说是二哥亲自鞭策他们,一起闯过了你所设下的问心三关。”
“最后那一关的时候,很多人都选择让家中嫡长子站出来,跪地磕个头,捧上一捧土。二哥专门下令,要把勃儿母亲的坟墓立为国坟,此后年年祭祀,警惕天下官员。”
“那一晚,王通老先生亲自抚琴,咱家的谭笑在月下起舞,一曲人间祸唱的所有人低头。”
“还有李崇义,这小子也不错,横眉厉喝,质问百官,手中一柄大勺子,逼着所有人喝下又苦又涩的树皮汤。”
“程处默更加直接,拦路之前割破手腕,以血写字,震撼人心,这小子做事颇为勇猛,我准备把他弄进娘子军历练一番呢。”
“如今二哥他们继续赶路,想必不用多久就能到达,正好参加咱家宝宝的洗礼,让他们看看咱们顾氏家族的风范。”
“天涯,天涯,你怎么不说话……”
“大哥,大哥,你怎么和天涯一样也不说话……”
……
此时晨光浩浩,正有旭日初升,顾天涯和李建成一左一右,懒洋洋的坐在月子房前的台阶上。
哥儿俩遥遥望着东边的红日出神,像是没有听到昭宁在房内不断传出的声音。
月子房里,女眷们陪着昭宁坐在床边,郑观音手里拿着一个针线筐,正在聚精会神的挑选丝线,旁边杨氏拿着一个小扇子,动作轻柔的给虎宝宝驱赶蚊蝇。
又有小家伙李明珠,正在乖巧的给顾大娘捶背,偶尔抬头看上一眼,看看虎宝宝有没有睡醒。
真是一副慵懒自足的生活画面。
明显谁也没有在意大唐百官的到来。
只有昭宁不断说话,像个絮絮叨叨的农村小媳妇,盘算这个,盘算那个,心满意足之时,又责怪顾天涯不肯陪她说说话。
产后的女人脾气都怪。
所以大家全都让着她。
足足好半天之后,顾天涯才从地上站起来,先是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随即伸长脖子朝着屋内瞅了一眼,发现虎宝宝没有哭闹的迹象,显然是一时半会不可能睡醒,他冲着昭宁笑了一笑,打趣道:“我和大哥出去逛逛,你要是还没说够就继续说,什么时候感觉嘴皮子累了,什么时候就不再絮絮叨叨了……”
昭宁登时哼了一声,气鼓鼓的道:“现在就开始讨厌我了吗?男人果然都是无情无义。虎宝宝啊,看看你这个狠心的爹。以前那般花言巧语,现在连陪娘说说话都不愿意。”
屋里几个女眷嘻嘻哈哈起来,瞅着门外的顾天涯挤眉弄眼。
顾天涯也不在意,转身和李建成一起出门。
哥儿俩像是漫无目的,懒懒散散的在村里闲逛,直到日头快要中午的时候,两人方才从村内逛到村头。
远处是流水潺潺的沟渠,近处是灌木丛生的沟堤,哥儿俩各自从林边的一处灌木丛里拿出渔具,然后一屁股坐在沟渠边缘钓起了鱼。
但是沟渠不大,很少有鱼上钩,幸好哥儿俩的性质也不在鱼,一人扯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嚼着。
李建成目光像是注视着鱼标,看起来十分专注的想要钓起一尾鱼,可惜足足良久过去,没见有鱼的动静,他叹了口气,道:“沟渠太小了,终归是不适合。若是我这种中年人也就罢了,可以在此闲极无聊的打发时光,可你还年轻,一大家子人等着你赚钱养活大家吃喝呀。”
顾天涯仿佛没有听见,正在聚精会神的抠着泥土,终于从土里找到一根蚯蚓,顿时兴高采烈的提起鱼竿挂在鱼钩上。
李建成苦笑摇头,有些无奈的接着道:“你还年轻,千万不要有子万事足,眼前这一条小沟渠,不适合你这样的年纪来钓鱼。你得去涛涛大江,你得去畅游河汉,哪怕怒浪三千,也当冲击而上,趁着二十万娘子军还没有归还给朝堂,你要做出一番足以让顾氏家族传承十代的功业……”
顾天涯使劲摇动鱼竿,努力把刚刚挂上蚯蚓的鱼钩甩远。可惜沟渠才有多宽,根本不需要用力甩钩,所以他这么使劲一甩,直接把鱼钩甩到了对面的沟堤上。
但是顾天涯乐此不疲,收回鱼钩继续用力甩出去。
李建成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顾天涯如此,足足良久之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出声问道:“二郎亲自带人过来,你不派人前去迎接吗?”
这次顾天涯停止甩杆,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息,他随手又扯下一根狗尾巴草,一边咀嚼一边笑道:“哪能不去接啊?不接属于失礼。我不是派出了程处默他们么?四个弟子足以代表我的诚意了。”
李建成面色一沉,道:“你应该明白,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顾天涯看了一眼李建成,笑着问道:“大哥是让我亲自去接?”
李建成点了点头,道:“不错,你亲自去接。如今二郎已是太子,过不多久就会登基。固然他是你的舅哥,按说亲戚之间无需太过拘谨,但是该拘谨的时候必须拘谨,至少要做出一番遮掩外人的举动,否则哪怕二郎不会在意,其他人却会记住这些事。一旦他们把这些事当成说辞,你身上就背了一个不懂礼数的污点。人若是有了污点,对于名望极其不利,这会阻碍你进入朝堂,即使进入了也难以位比三公……”
顾天涯徐徐吐出一口气,道:“大哥认为我应该进入朝堂吗?”
“不应该吗?”
李建成直接反问,沉声道:“若想施展心中抱负,若想达成你的志向,朝堂乃是最好的地方,可以聚一国之力为你所用。”
他说着停了一停,忽然伸手一指眼前的沟渠,又道:“就比如咱俩在此钓鱼,七八天来一直没有收获,是因为渔具不好吗?是因为钓技不高吗?都不是,只是因为钓鱼的地方限制了钓鱼的收获。小小一条沟渠,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开。所以得去大江大河,那才是击水千里的地方……”
哪知顾天涯悠悠而笑,道:“小沟渠哪怕再小,水流也是有源头的。比如咱们眼前这一条沟渠,它的源头就是村外大河。虽然我们在这个小沟渠里钓鱼,但是钓到的任何一条鱼都来自大河。而大河呢?它和大海连在一起。若是这么一想,我进不进入朝堂又有什么分别?”
他说着也是一停,看着李建成又道:“我只要用心做事,小势也能勾动大势。反而好过进入朝堂,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和人勾心斗角,甚至,是全副精力和人勾心斗角,那样的话我哪还有心思去干想干的事。”
李建成有些生气,猛然把鱼竿重重往地上一摔,怒道:“不钓了。”
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导致连连咳嗽数声,脸色憋的发红,喘气也变得粗重。
顾天涯吓了一跳,连忙道:“大哥你莫要生气,你的病还没除根,千万别因为这些小事,影响了你的治病进程。”
“我死不死的无所谓,但我气不过你这种烂泥性子。你才多大啊?过了今年也才二十岁吧。大好男儿,学什么悠闲自在?你得去争,你得去抢,大唐虽然是我李家的,但是天下利益不可能皇族独享,既然皇族无法独享,肯定要和天下官员共享。别人能共享,你为什么不去分一杯羹。”
“好好好,大哥我听你的,我去分一杯羹,我去赚个盆满钵满,行了吧?”
“愿意进入朝堂了?”
“大哥你别生气啊,我真的不需要进入朝堂。你放心好了,我有自己规划好的路。只要我按照这条路走下去,总有一天会让你明白我的意图。”
“这么说还是不愿意当官?”
“哎呀大哥,你忘了当初那一场约定吗?皇族和世家各退一步,我这辈子永远不准进入朝堂。”
“那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经过玄武门那一战之后,世家绝不会阻拦你当官。”
“可是大哥,我真的不想当官。”
……
李建成终于勃然大怒,厉喝道:“劝你这么久,你还是不肯听。你不想当官难道想当皇帝不成?”
这话本是气话,哪知顾天涯竟然缓缓点头,轻声道:“大哥你说对了,我确实想当皇帝。”
嘶!
李建成倒抽一口冷气。
随即满脸呆滞僵立当场。
足足好半天之后,李建成才怔怔开口,下意识的道:“你要造反?”
随即一脸担忧,十分急切的道:“这个想法千万别要有,李家能成为皇族不是随便能成的。外人只以为是改朝换代,其实只有我们自己人才知道乃是前后继承。无论隋朝也好,还是大唐也罢,都是关陇之家的内部之事,所谓的改朝换代只是换个人家而已。”
他说着越发忧心忡忡,但却并不是担心大唐会被顾天涯推翻,而是担心顾天涯的安危,所以急急又道:“好妹夫,赶紧打消你的念头。若是你真要造反,二十万娘子军绝对不够看。也许只需要一战,你就会被打成烂泥,那时候就算二郎想要保你,但是天下大势也会逼着李家杀你。”
……
……第1更到,后面还有第2更
第186章 【天下大的很,我不会和自家人抢地方】
顾天涯听他连番说辞,那种急切压根不是伪装,显然李建成是真心为自己担忧,并没有因为自己说要当皇帝而气恼。
这让顾天涯很感动。
但他同时又有些啼笑皆非。
他连连安抚半天,方才让李建成的情绪平稳,这时他已不敢故作高深,不得不直接说出心中的谋划,道:“大哥,当皇帝不一定要造反啊。”
他说着四下寻摸,顺手在灌木丛边捡起一根枯枝,他拿着枯枝在地上画了个圈,对李建成道:“大哥你看,这是大唐……”
说完之后,又在圈外再画几个圈,接着道:“大哥你再看,这些是哪里?”
李建成面色郑重,俯下身子琢磨起来。
他曾是大唐太子,对于天下之事娴熟于胸,所以哪怕顾天涯只是随意而画,但是李建成仍旧能从几个圈子的方位看出地势格局,忍不住道:“大唐北边,是广袤草原,西北之处,则是梁国,越过梁国继续往西,乃是号称三十六国的西域。其中以吐谷浑势力最强,疆域面积甚至能赶得上大唐。”
顾天涯展颜而笑,指着西边几个两个圈子道:“梁国也好,西域也罢,地势太过偏远,并且气候不利农耕,所以我并没有兴趣,准备把这两个地方留给大唐。”
李建成呆了一呆,随即笑骂道:“你口气倒是不小,这两个地方说留就能留的吗?梁国虽然被大唐打残了,但是背后有突厥帮着撑腰,所以光是一个梁国,就得让整个大唐使用举国之力去斗。更别说西域三十六国,吐谷浑乃是不若是大唐的势力。”
顾天涯不和他辩驳,继续指着地上的圈子道:“梁国和西域,留给大唐独享,等到以后征服在手,可以效仿汉朝之时设置都护府,然后重开丝绸之路,能保大唐富贵百年。至于百年之后,就看李氏后人能不能继续掌控西域了。”
他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大唐的北边,乃是广袤无比的草原,这片疆域之广,几乎等同于三个大唐,但是呢,这片地方有一半疆域不适合农耕,所以我兴趣也不大,说不定会和你们李家分享一番。我要那些适合农耕的地方,你们李家分享那些养马放牧之地。毕竟大唐拥有中原,并不是太过缺少耕地,所以这个分配办法皆大欢喜,想必李家之人不会不同意。”
李建成啼笑皆非,忍不住道:“草原属于突厥,乃是如今整个天下最大的势力。便是聚集整个大唐一国之力,也不敢说去和突厥人争锋,你倒好,现在就开始分配他们的土地了。”
顾天涯哈哈一笑,对此不置可否,他手里拿着树枝继续刻画,然后面色悠悠的看着李建成,笑问道:“大哥你再看看,这两个圈子又是哪里。”
李建成面色肃重起来,盯着那两个圈子皱起眉头,足足好半天之后,才一脸谨慎的道:“一个是关外东北,一个是世敌辽东。这两个地方,这两个地方……”
他缓缓抬头,目光之中全是担忧,忍不住道:“妹夫,我劝你打消念头。这两个地方,会把你拖死一生。比如关外东北,千里原野密林幽深,人迹极其罕见,属于不毛之地。这样的地方就算被你占了,但也会让你穷困潦倒一辈子,就算你顾家世世代代努力,最终也只是打一个水漂。别摇头,大哥说的是诚恳之言。你想一想,千百年来为什么没有王朝去经略这片地方?若是这片地方有利益可言,谁肯放着一大片国土不去发展……”
“你画的第二个地方是辽东,这片地域更加不能轻碰。不是大哥看不起你,而是辽东不比其它地方,当年隋炀帝三次东征,百万大军死了一半,这其中固然有着世家拖后腿的缘故,但是究其原因乃是辽东极为强横。”
“这片地域上生长的一个民族,属于那种驴脾气一般的执拗性子。他们非常的认死理,一辈子不愿服从外人的治理,所以哪怕辽东皇族穷奢极欲,但是外人一旦去攻打的时候那些百姓仍会下死力气为国而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一旦你闯入那片地域就会遭遇全民皆兵。”
“秀宁麾下只有二十万兵,对上整个辽东的全民皆兵绝对不够看,就算我们李家愿意给你皆兵,但是同样也起不到太大成效。整个辽东三个国家,连最巅峰时期的隋朝都被他们拖死。咱们大唐才刚刚起步,远远达不到当初的大隋国力。”
李建成不愧是曾经的太子,一番话绝对有着纵论当世的高度,但是顾天涯仅是倾听,并未表现出被他劝服的意思。
李建成明显更为担忧,忍不住道:“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大哥可以去和家族里说说,如今父皇尚还在世,二郎对你也不曾见外,我们李家给你封一个异姓王,让你的顾家能够与国同休几百年,这样的福分不小了,远好过你去辽东送死。”
顾天涯十分感动,拱手给李建成行了一礼,但是,他仍旧摇了摇头。
此时旭日已经高升,浩浩金光散射大地,顾天涯负手站在沟渠旁边,悠悠的道:“大哥,我要做皇帝。”
语气虽然平淡,但却那般坚决。
他放眼眺望东北方向,似是要把视线越过白山黑水,足足良久之后,才道:“那片地方,我顾天涯一定要去。”
李建成又急又怒,陡然道:“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去找死。更不会看着我妹妹跟着你去死。”
可惜顾天涯没有辩驳,似乎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忽然转头看向南边,笑呵呵的道:“此次虎宝宝满月洗礼,二哥带着文武百官前来,我让程处默等人充为向导,带领他们遍观河北道的民生,先比经过这一次游览之后,很多人已经对河北道的情况怦然心动。那么,大哥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什么吗?”
李建成怔了一怔,像是有些跟不上他的跳跃性转折,但是李建成何等人物,很快从这番话里听出韵味,沉声道:“你在诱惑他们。”
顾天涯点了点头,有些感慨的道:“昭宁性子高傲,不愿意贪占娘家的利益。她曾经跟我说过,她出嫁之前的东西属于娘家。所以哪怕河北道被我苦心经营,但是我们夫妻两个仍旧愿意把这片地域交还给大唐。因为,我妻子不愿意占娘家的便宜。同样的,我也不愿意占妻子娘家的便宜。”
李建成踟躇半天,出声道:“就算河北道要还给李家,但是你们手里已经有了云州,此前梁国一战的时候,我们刻意把云州避开来让娘子军去攻占,这就是要让你和秀宁有一块地方栖身,可以当做她出嫁之后的衣食之地。这片地方不需要还给大唐,世世代代都属于你们顾家人的财富。”
顾天涯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沟渠之地,不适合钓鱼。”
这分明是拿李建成刚才说过的话做回答。
李建成又是踟躇片刻,然后才沉声的道:“那么还有檀州,这块地域也送给你们。虽然大哥我成了大唐的隐太子,但我只要活着就能在家族之中说上话,只要我去表态,无论父皇还是二郎都会答应。并且虎宝宝乃是父皇亲封的檀州公,这本就是要把一州之地送给小外孙做衣食的意思。大哥顺着这个封赏再进一步,让李家把檀州送给你们顾家世世代代传承,如何,这总够用了吧。”
不得不说,李建成真是对顾家掏心窝了。
毕竟他是李家的皇族大兄长,然而现在却愿意送给顾家两州之地。其中云州乃是从梁国攻占而来,可以对外宣称乃是顾家人开疆拓土的所得。但是檀州自古属于河北道,这样的地方送给顾家纯粹是割裂大唐的古有国土。
若是李家真的同意了李建成的提议,那么绝对算是对顾家实打实的掏心窝了。
两州之地,尤其还带着云州,这已经可以建立一个小国,完全能够满足顾天涯当皇帝的愿望。
要知道云州乃是西北之地,一州之地差不多等同于中原的三个州,这样粗粗一算,顾家几乎拥有了四个州,就算以后子孙绵延,也足可以保证两三百年的衣食了。
李建成做出这么大的诚意,显然是真心的在为顾天涯考虑。
但是顾天涯却始终不曾吐口,明显也是一直没有打消自己的念头。
但他心里毕竟很感动,所以不愿意再和李建成这位忠厚的大哥辩驳下去。
他突然从地上捡起鱼竿,然后又捡起李建成的鱼竿,笑着道:“大哥,咱们该吃中饭了。”
李建成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没能劝服这位妹夫。
却见顾天涯忽然看向南边,似乎别有所指的道:“按照时间推算,二哥他们已经走了一半,沿途观看河北道民生,想必已经极为满意。我没有特意准备什么,但是他们肯定能看出什么,那么,也许很多人已经起了贪念……”
“既然起了贪念,就会琢磨我为什么能够干成那些事。河北道乃是久战之地,我却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给河北道打下了富裕腾飞的基础。那些人注重利益,看过河北道之后必然有所渴求,所以,他们会不由自主的想要示好于我。”
“而这些,恰是支撑我有信心自己去建国的帮助。”
自古以利
第187章 【来自大唐百官的野望】
大唐官员们已经蹲在地上很久了。
毫无形象,睁大眼睛,放眼一望而去,上百号人蹲成一排溜,倘若事先不知道这群人身份高贵,还以为是哪里来了一群傻不愣登的二傻子。
其实不止百官如此,一向注重形象的李世民同样如此。
谁敢相信,这位即将成为大唐帝王竟然蹲在地上?
蹲在地上也就罢了,偏偏姿势还是那般的奇葩,这种姿势在民间十分常见,一般是老百姓肚子疼的时候窜进田间地头,然后两脚岔开,吸气憋着用力,随后一阵山崩海啸,口中发出舒畅的呻吟。
这时候若是手里头再拿一块土坷垃,那形象简直纯粹到家了。
恰恰李世民手里就拿着一块土坷垃,并且他正准备把土坷垃扔下去试试看……
眼前是一条沟渠,宽度顶多也就一丈,渠中水流潺潺,偶尔漂浮着一些青草,按说这景象没啥可看的,大唐官员什么阵仗没见过,偏偏所有人全都蹲在渠边,聚精会神的已经看了足有半个时辰。
期间不时有人学着李世民一般,拿块土坷垃试着扔下去看看动静,然后听着一阵呼啦啦的水流之声,十分赞叹的看着土坷垃被水流搅碎。
由于有老农忍不住来,站在远远的地方鼓起勇气大喊,怒道:“谁再敢拿土坷垃扔下去,俺就一头淹死在河里,俺命贱,你们是贵人,俺不敢和你们换命,但俺死在你们面前让你们晦气……你还扔,那个胖子你还扔……”
被称作胖子的官员讪讪收回手,妆模作样的把土坷垃放到了地上,但是等到老农一个不注意,这胖子手疾的又捡起土坷垃,砰的一声,扔进水里,顿时大唐官员们一起伸长脖子,聚精会神的盯着沟渠里看。
那老农气的浑身发抖,眼眶已经变得通红溢出泪水,突然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的道:“造孽啊,真是造孽,老天爷怎么不开开眼,劈死……”
可惜农人胆小,即使愤怒仍旧不敢骂出接下来的话,他只敢在不远处埋头大哭,反而是他身边的一个小孙女怒目相视。
李世民远远的看了一眼,忽然语带感慨的道:“能让一个忠厚老实的农人发火,逼的他鼓起勇气骂出两个字,可见沟渠里的这一个器物,在百姓心里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能不重要吗?这简直是神器。”
旁边李孝恭下意识开口,由衷的道:“百姓们有了这东西,种田再也不用看天。哪怕是再大的旱灾,照样不虞作物会有干旱,这就是说,旱灾再也不会导致粮食减产,而粮食是什么?粮食就是百姓的命。”
李世民缓缓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一脸肃重的道:“孝恭有一句话说错了,粮食不止是老百姓的命,即使是我们皇家,没了粮食同样要死。所以我很理解那个老农,他没有跳过来骂娘算是好的了。”
说着看向渠边的官员们,尤其专门看了几眼那些世家派系的官,意味深长的道:“就不知道世家之人在不在乎,毕竟家大业大的不怎么缺粮食。”
那群世家官员对视两眼,忽然一起拱手出声道:“殿下莫要调侃,吾等岂能不在乎粮食?真要说起来,世家手里的土地最多,虽然吾等号称诗书传家,然而谁也逃不了土里抛食的命运。我们并不避讳贪婪,我们比任何人都在乎土地的收成……”
说完之后,这些世家官员看向天策府那些人,冷笑嘲讽道:“就不知道另外一群人在不在乎,毕竟有些人擅长的乃是硬抢。别人祖祖辈辈苦心积攒,方才慢慢成为富裕之家,而有些人祖祖辈辈穷苦惯了,看到别人家里的好东西就想抢过来。匪性之人不知积攒之苦,自然也就不在意田地的收获。”
“你妈的,说谁呢?”
天策府派系的官员大多是武勋,闻言登时扯开嗓子叫骂起来,恶声恶气的道:“再敢指桑骂槐,信不信把你们扔到沟渠里。灌上一肚子水,堵上你们的嘴。”
世家官员们嗤嗤冷笑,丝毫不把这些威胁放在心上。
李世民面色平淡,似是毫不在意两派官员的争吵,甚至可以说,这场争吵是他故意促成的。
李孝恭同样面色平淡,仿佛也没有看到官员们骂来骂去,他突然伸手拽起一人,赫然是刚才被老农骂做胖子的家伙,问这人道:“段纶兄弟,你调任工部已经半年了,放眼整个朝堂官员,你应该是最经常接触格物的人,刚才你蹲在地上看了那么久,所有人之中就属于扔土坷垃扔的欢,到底看出门道没有,快点给大家伙儿说说。”
那胖子正是段纶,身份和顾天涯一样都是皇亲国戚,只不过段纶乃是驸马,属于入赘李家的情况,而顾天涯则是娶了昭宁,严格来说并不算是驸马。
不过段纶身为驸马都尉,并没有入赘受气的那种情况,这胖子家世不小,祖上乃是鲜卑皇族,其父曾任大隋兵部尚书,地位和权势甚至超过了当初的李渊。
大唐还没有建立的时候,这胖子已经娶了李家的闺女,此后李家在晋阳起兵,这胖子把所有家财都拿出来充作军资,大唐能够建立,这货功勋不小。
所以他现在虽然是驸马都尉,但是满朝文武很少把他当成入赘之人,即便是李氏皇族,也把这货当做皇族利益集团的核心人物。
放眼整个朝堂,谁也不会小觑这个胖子。
因为,他是刚刚上任的工部尚书。
要知道大唐沿袭隋朝的三省六部制度,所有的大佬加起来也就九个人而已。
……
却见段纶虽然被李孝恭拽起,但是这胖子实在是胖的有些离谱,他气喘吁吁的擦着汗,眼睛还是直勾勾看着水渠。
他那一对绿豆小眼,分明已经变成的外圆内方,恰似两枚铜钱,正在闪闪发光。
李孝恭腻味无比,忍不住冷喝道:“擦擦你的哈喇子,不要跟个土鳖似的,堂堂工部尚书,你是没见过世面还是咋地?”
“你见过?你见过就不会问我了。”
胖子丝毫不尿李孝恭这一壶,直接怼了李孝恭一个劈头盖脸。
偏偏这胖子如此拽的样子,反而李孝恭眼睛亮了一亮,兴奋凑上来道:“不会吧,你还真看出这个东西的门道了?”
“略略看出一点,但是有些吃不准。”
胖子踟躇片刻,伸手指着沟渠里的一个漩涡道:“你看到那个不断转动的铁轮子没有,刚才咱们全都用土坷垃砸过它,但是这东西的转动丝毫不减,一直在源源不断的提供力量,正是由于它提供的力量,才会带动那些木叶不断转动,从低到高,往返循环,通过这么不断循环,源源不断的把水送到高处,然后顺着吓一条沟渠,延伸到需要灌溉的地方……”
李孝恭明显没有听懂,但是不妨碍他继续提问题,道:“若是下一条沟渠流到尽头之时,有些田亩的地势比沟渠更高该咋办?”
“简单的很啊,再弄这么一个器具继续提水就行。”
胖子心不在焉的答应一声,继续盯着沟渠里看,忽然转头看向远方,望着田野尽头的沟渠,喃喃道:“真是神奇啊,借用水流之力驱动水流,如此不断循环之下,甚至能把水流提上高山。”
这时李世民已经起身,同样眺望着田野里的沟渠,足足好半天后,才深深吐出一口气,道:“旱田,变成了水田。一亩地,至少能多收五十斤粮。”
这才是所有官员蹲在地头看了半个时辰的真正原因。
一亩地多收五十斤粮,十亩地就是五百斤粮,这已经足够一个成年壮汉一年之食,然而大唐的田亩制度可不止是十亩。
自从顾天涯弄出那一场争夺世家之田的动作,天下世家已经退还了两成田亩,仅这两成田亩,就让百姓们分到了足以耕种的数量。
一户之家,按丁给田,其中男丁先有一份永业田,只这一份就有三十亩之多,其次还有口分田,这部分赫然竟有七十亩之多,两份田亩加起来,正是均田制的一百亩。
然后是女子,大约可以得到四十亩的口分田,再是小孩和老人,同样也有四十亩的田地。
这样粗粗一算,一户五口之家最少也有三四百亩地,倘若家中有子嗣年满十八岁,立马还会多分到七十亩的口分田,那么一口之家平均算下来,每家每户都不少于五百亩。【唐史所载】
五百亩地,每亩若是都能多收五十斤粮食,那是多少?那是25000斤。
折合250石。
而大唐一户之家一年所需的保底粮食是多少?
户部曾经做过具体统计。
吃的半饱不饱,5口之家仅需10石粮。
两顿有一顿吃饱,5口之家大约是15石粮。
若是两顿全都吃饱,甚至农忙之时加上一餐,那将是多少呢?25石粮食完全足够。
而现在,众人看到了一口之家一年可以收获250石粮食的希望。
人人吃饱是什么概念?
家家有粮食什么未来?
到时候百姓们再也不虞饥饿,朝堂的赋税完全不用担心,府库充盈之下,养多少兵马都没有问题。
那代表什么呢?
代表着大唐将会拥有雄霸当世的无匹之力。
既然力量强横了,难道躲在家里闷头享福吗?
呵呵,古人可比后世之人狠的多了。
我有钱了,我势力强了,那我可不会满脸堆笑的去对外族充大头。
以前惹不起的草原突厥,现在我很想揍你一顿,原因很简单,你们草原上到处都是牛羊马匹。
我现在势力强横,这些财富就该我来享受。
西域的宝石胡毯很精美,这东西必须弄到我们中原,你就算乖乖送过来给我上供,但我仍旧还是感觉不满足。
因为,上供只能得到一部分。
而我们想要的是……全都要。
我势力强了,我才不会为了名声去帮扶外人,相反,我要打你,我要抢你,不管你服是不服,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出动兵马去打。
这就是古人最为淳朴的利益之道。
开疆拓土啊,大肆刮财啊,只要大唐国力强横,必然会对四方进行征战,那也就意味着,很多官员都会建立功勋。
国公的封爵不再是奢望。
封妻荫子再也不是渴盼。
而是人人都有机会,而是人人都有可能。
这一切一切的前提,恰是老百姓能够吃饱饭。
……
……第1更到,从今天开始转写一阵子种田,发展壮大之后,下一步就是欺负外人了。其实我不愿意写自己人的斗,斗来斗去伤害的都是中原。
第188章 【大家伸出脖子让顾天涯随便勒吧】
几乎所有人全都喉结滚动,那是一种名为贪婪的心思在作祟。
但是李世民并不担忧这种贪婪,反而刻意出声做出怂恿,再次大有深意的道:“若是天下田亩都能增产五十斤!”
李孝恭还没来得及动作,猛见长孙无忌冲了过来,这老阴货一把攥住段纶的手,摁着胖子一起蹲在沟渠边,咬牙切齿问道:“若是咱们所有人一起支持你,你的工部能不能仿造出这种器具。”
胖子并没在意他的无礼,反而面色肃重的盘算起来,在场一百多号人,摒气凝息不敢打搅他,足足良久之后,才听胖子缓缓吐了一口气,道:“可以仿制!”
众人全是一喜。
哪知胖子再次开口,又道:“但是不能仿制。”
所有人登时一呆。
却见胖子伸手一指沟渠里的器具,沉声道:“这东西若是只仿制一两个,凭着工部的那几位老匠人肯定能够仿制出来,但若是想要大量制造,我认为工部干这事属于本末倒置。”
李世民若有所思,忽然插话道:“是因为这个铁轮子吗?”
胖子点了点头。
李世民连忙道:“孤曾经从顾天涯那里得了铁业秘方,这种铁轮子完全可以制造出来。”
哪知胖子缓缓摇头,一脸郑重的道:“这是顾天涯的铁轮子。”
李世民顿时明白过来。
在场众人也都明白过来。
仿制可以,但是谁敢仿制一个试试看?虽然古代没有专利法案,但是却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矩。
乱动别人家的秘方,那属于不共戴天的仇恨。
只要动了,就是不死不休之局。
却见段纶似是还没说完,忽然甩开长孙无忌从地上站起来,这胖子远远眺望一个方向,那里正是一条大河,他指着大河道:“巨轮木叶水车,咱们已经看过,那东西在汉时已经出现,但是咱们看过的水车明显经过了改造,正是这种改造过的水车,才能抽出巨量的水流进入沟渠。然后,沟渠里设置这种咱们从未见过的器具,进行第二次第三次的抬水向高的步骤。你们难道还未发现吗?这并不是单独一个器具的功效,而是联合起来的效力,缺了任何一步都不能成功……”
李世民若有所思,点点头道:“大河之中架设巨型水车,抽取水流进入沟渠之中,但是这先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田间地头拥有沟渠。”
段纶毫不迟疑,直接道:“所以开挖沟渠就是这份工程的第一步。”【古代有工程这个词】
李世民沉吟片刻,迟疑又道:“沟渠挖好之后,才能安放这种器具。但是这又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先得大批量制造出这种器具。制造出来还不行,还得拥有大量的安装人员,如此才能让他们奔赴四方,在天下各地挖好的沟渠里装上这东西。”
官员们经过点醒,很快也加入分析的行列。
有人道:“光是安装还不行,还得教会百姓们使用。咱们眼下只看到这器物不断抽水,但是任何田地都有不需要水的时候,所以,这器物肯定有停止下来的操纵法门。”
又有人道:“做完这一切后,还要留心维护这东西,否则用上一两年坏了,难道继续派人奔赴各地再装一次吗?那样代价太大了,绝对会得不偿失。”
众说纷纭之间,渐渐将一个庞大无匹的系统工程推敲出来。
然后,人人面色古怪。
这时候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顾天涯会毫不在意的让弟子们带大家观看这东西。
因为这项工程根本就不是一家一阀能够独吞的产业。
李世民笑了起来,突然目光看向檀州密云县方向,足足好半天后,才语带深意的道:“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自古以利诱人,才是最大的动力,天大的利益就放在眼前,就问你们动心还是不动心。
先前众人只说了百姓的土地增产之事,那已经足以让整个大唐雄霸当世,但是人人都知道,这个说辞尽是冠冕堂皇的说法。
真正的大利益,其实是各家各户自己的腰包会鼓起来啊。
百姓手里的土地才有多少?
一户之家满打满算也只有四五百亩。
然而在场这些官员,家里的产田岂是百姓可比,先不说那些传承代代的世家,就说天策府这一批刚刚崛起的家族,谁家不是有着几千上万亩地?有的家族甚至拥有三四万亩。
若是全都增产五十多斤粮食,这还用几年就能成为巨富之家啊?
仅这一点,就足以让所有人对面顾天涯满脸堆笑,倘若满脸堆笑不够表达示好,那就躬身塌腰也要攀上交情。
利益太大了。
偏偏就在这时,忽听一个悠悠的声音响起,淡淡道:“我师父说,水利工程只是基础,当旱田变成水田之时,确实可以让粮食稍微增产。但是,固有的作物产量太低了。一亩地累死累活耕种一年,顶多也只能收获几十斤粮食,这不叫收获,这叫做浪费,所以我师父认为田产至少得是七八石,这样才配得起大唐百姓的辛苦劳作……”
满场寂静无声。
人人浑身颤抖。
这颤抖不是冷的,因为现在仅是中秋,这颤抖也不是吓的,天下间暂时还没有人能让这一批人一起害怕。
这颤抖完全是因为震惊,这颤抖完全是因为激动,只因他们刚才全都听清了一个词,顾天涯的徒弟说产田能有七八石。
若是别人说这个话,众人绝对会一个耳巴子抽过去,暴打一顿之后,还要马上一句痴心妄想。
但是说这话的不是别人,而是顾天涯的女徒弟。
光是说话还不算完,这个女徒弟此时手里还托着一样东西,幽幽又道:“这东西叫做地瓜,我师父说它田产七八石算是少的。若是百姓们用心侍弄这个庄稼,一亩地甚至能有十五石甚至二十石的产量。”
咚的一声,有人栽倒在地。
众人放眼看去,只见栽倒之人口歪眼斜,双目像是已经痴呆,满嘴都是哈喇子流淌,赫然正是工部尚书段纶,这胖子此时嘴皮子都在打哆嗦,不断的道:“十五石,二十石?十五石,二十石……”
没人鄙夷他的样子,反而人人觉得理该如此。
一亩地十五石的产量,甚至二十石的产量,这简直是神话一般,任何人听了都无法保持平静。
而今天下田亩的产量是多少?
最上等的天字号水浇地也只有一石左右。
那还得是精通农时的老农精心伺候,
这颤抖不是冷的,因为现在仅是中秋,这颤抖也不是吓的,天下间暂时还没有人能让这一批人一起害怕。这颤抖完全是因为震惊,这颤抖完全是因为激动,只因他们刚才全都听清了一个词,顾天涯的徒弟说产田能有七八石。
若是别人说这个话,众人绝对会一个耳巴子抽过去,暴打一顿之后,还要马上一句痴心妄想。
但是说这话的不是别人,而是顾天涯的女徒弟。
光是说话还不算完,这个女徒弟此时手里还托着一样东西,幽幽又道:“这东西叫做地瓜,我师父说它田产七八石算是少的。若是百姓们用心侍弄这个庄稼,一亩地甚至能有十五石甚至二十石的产量。”
咚的一声,有人栽倒在地。
众人放眼看去,只见栽倒之人口歪眼斜,双目像是已经痴呆,满嘴都是哈喇子流淌,赫然正是工部尚书段纶,这胖子此时嘴皮子都在打哆嗦,不断的道:“十五石,二十石?十五石,二十石……”
没人鄙夷他的样子,反而人人觉得理该如此。
一亩地十五石的产量,甚至二十石的产量,这简直是神话一般,任何人听了都无法保持平静。
而今天下田亩的产量是多少?
最上等的天字号水浇地也只有一石左右。
那还得是精通农时的老农精心伺候,
第189章 【李建成没死!大唐百官当牛!】
“走了这么久,密云县终于到了……”
“再往前面应该就是顾家村了吧?不知道顾天涯会不会来迎接?”
“按说,应该会吧。”
“别按说呀,来点实在的。不如咱们打个赌,就以顾天涯会不会来迎接作为赌注。我拿一百贯开盘,赌他会派人来接。来来来,一赔十了啊,有谁愿意下注,过时咱可不候喽……”
“这么笃定?”
“这不叫笃定,这叫做推算。此次咱们前来贺喜,大家都是以礼而来,尤其还是秦王…呃,是新任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亲自带队,皇族来了这么多人,如此庞大的贺喜队伍,放眼整个天下都是最大的荣耀,顾天涯又不是傻子,他岂会做出落人口舌的失礼之举?”
“所以你认为他肯定会来迎接?”
“不错,而且是大张旗鼓的前来迎接。”
“说白了就是弄一番场面呗?”
“对,就是这个意思。”
“呵呵,可惜你想差了……”
“不服是吗?不服你可以下注啊。”
……
日光浩浩,天高云淡,一群武将骑马闲侃着,吆三喝五的开始赌起钱来。赌钱不一定非得弄个赌桌,即使骑在马上也是完全可以赌的,只要有人开盘,就会有人下注。
但是无论开盘者还是下注者,其实大家的真正目的都不是为了赌。
只是为了缓解尴尬。
进入密云县已经两个时辰了,再往前走很快就是顾家村,若是按照开路兵卒的汇报,车队距离顾家村已经不足五里,短短五里之遥,骑马顷刻可至,然而众人自始至终都没发现有人来迎,顾家村那边像是完全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这么做真的很失礼。
自古至今,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大家曾经做过什么,大家毕竟是长途跋涉前来贺喜,为了参加虎宝宝的满月洗礼,很多家族都带上了女眷和嫡子,并且进入河北道之后,连续闯过了三道问心关,这已经是最大的诚意,若是不接这份诚意已经不是打脸的问题了。
这会成仇的啊。
难道顾天涯真的犯了糊涂,他真要和满朝文武全部结仇?
众人疑虑起来,但又隐隐觉得不会如此。
所以,决定继续再观望一阵子。
于是武将们骑马闲侃,借用赌钱的方式缓解情绪,而文臣们则是走下马车,相互聚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聊着天。
大家全都慢悠悠的走着,生怕走的太快产生尴尬。
距离顾家村已经不足五里地了,放眼眺望甚至能看到顾家村的后山,若是车队走的太快,结果到了地头仍旧没人来接该咋办?
那时候已经不是尴尬的问题了,那时候大家得考虑受了奇耻大辱必须暴怒而回的问题。
谁都不想那样,所以故意走的很慢,这是希望顾家村那边能够及时反应过来,可以派出一些人过来迎接他们。
哪怕不是顾天涯亲自来接,仅是派出一些人做个表示也行。
……
这最后的五里路,走的真是有些煎熬。
武将们看似还在闲侃,但是脸色已经开始有了沉重。文臣们迈步而行,眉宇间隐隐也现出不悦。
竟然还是没有人来接他们。
大家真有一种奇耻大辱的感觉了。
但也就在这时,忽见车队前方猛然一停,原本车队就走的很慢,像是老牛犁地一般慢慢的向前挪,这时忽然停下,人人心里都是一喜,大家忍不住翘首眺望,以为顾家村那边终于有人来了。
哪知遥遥眺望而去,顿时脸上失望异常,只见一条官道通向前方,丝毫不见任何人影。
“既然没人来接?为什么车队停下?莫非是殿下也觉得受辱不过,所以决定调转车队直接回归?”
“咦,大家快看,殿下离开了他的车辇,走向了官道旁边的田垄。”
“殿下俯身弯腰,似乎在查看地里种的是什么庄稼……”
“殿下拿起了一块土坷垃,捏碎成泥土撒在了地上……”
“殿下又继续往田垄里走了,他似乎奔着两个正在耕地的百姓而去。莫不是要借着和百姓交谈的方式,继续拖延时间让顾家村那边可以来迎。”
“嘶,不对,你们快看,那两个百姓根本不是农夫……”
“殿下他,殿下他亲自给人牵牛……大家看清楚没有,扶着犁的那个分明是顾天涯啊。还有,还有,先前牵牛的那个人……”
……
此时乃是秋日,秋高气爽最让人舒适,然而车队这边人人脊背发寒,许多人面色惊恐的看着田垄里的那一幕。
那是一块正在翻耕的田地。
一头老牛慢悠悠的拉着犁。
那头老牛的缰绳已经牵在李世民手里,堂堂大唐新任太子正在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后面一个青年扶着犁,翻耕着那一块黑黝黝的地。
一个牵牛,一个犁地,而最早那个牵牛之人已经被替换下来,此时正拎着一个小口袋往地里撒种子。
有人认出那些种子乃是小麦。
这样的一幕在中原很常见,牵牛,耕地,撒种子,这是汉家百姓谁都会干的小麦播种。
但是眼前的一幕不常见。
甚至可以说千百年来第一次。
牵牛者,李世民,如今已是大唐太子,很快将是下一任皇帝。
扶犁者,顾天涯,平阳公主的夫君,整个河北道的掌舵者。
最关键的乃是那个撒种子的人。
那竟然是李建成!
大唐皇族的大兄长,玄武门一事的失败者,当日十几万大军乱战,世家和天策府血洒长安,曾有无数人亲眼目睹,那位隐太子中箭倒地而死,正是因为他的身死,天策府才夺得了大利。
然而现在,死人活了。
一种莫名的苦涩笼罩众人心头。
……
足足良久之后,忽听有人苦涩出声,面色惨淡的道:“不愧是能夺天下的皇族,这一招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这是一位五姓七望出身的官。
他已经想明白了所有的事。
而其他官员大多乃是天策府出身,此时同样也想明白了一切,所有人怔怔立在那里,遥遥看着田垄里的一幕。
又是良久之后。
有人再次苦涩出声,喃喃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呢?”
该如何面对?
还能如何面对?
李建成原本已经死了,但是现在却出现在众人面前,既然顾天涯敢让他出现,那就代表着顾天涯不在乎让他出现。
也就是说,顾天涯铁了心的要让大家接受这个事。
这时忽听有人开口,却是曾经最敌视李建成的长孙无忌,但见长孙无忌缓缓吐出一口气,若有所指的道:“老夫早就说过,顾天涯绝不会失礼,咱们千里迢迢前来贺喜,他作为主家岂能不来迎接?现在看来,他确实来接了,只不过接的方式有些奇特,咱们必须认可了他的方式才能让他接……”
这话说的很是拗口,但是众人都听出其中深意。
程咬金砸吧砸吧大嘴,忽然脸色现出释怀之色,笑道:“这样,也挺好,隐太子能够活着,咱们的良心不用再受谴责。老夫不管你们接不接受,老夫反正是决定接受了。啊哈哈哈,这片田地得有十几亩吧,光是殿下他们耕种,怕是一时半会耕不完,老夫要过去帮忙了,还有谁愿意和我一起过去吗?”
他陡然抬脚走下官道,顺着田垄朝着那边过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脚,转过头来看着自家的儿子程处默,喝骂一声道:“臭小子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村里再弄一些犁来,你老爹要下地耕田,等会你小子也要跟着干。”
程处默先是一怔,随即被李崇义扯着一起上了马,两个小子骑马飞奔,前往顾家村去弄耕犁。
这时又听有人长出一口气,笑道:“老夫曾经种过地,说不得也该过去搭把手。”
这人也走下官道,朝着远处的田垄而去。
车队众人相视而望,不断有人抬脚迈足,先是一个两个,渐渐的八个十个,到了后来,所有人全都进了田地。
……
这一片田地大约有十亩,但是搁不住干活的人实在太多。
放眼一望而去,七八架铁犁一字排开,然而拉梨的根本不是牛,赫然竟是一个一个壮硕有力的汉子。
这些汉子几乎全是国公。
比如老程朝着手掌心吐口唾沫,然后把绳子朝着肩膀上一放,口中吆喝一声‘走着’,拖着铁犁不断向前猛冲。
后面扶犁的正是程处默,小家伙努力扶着铁犁跟上老程的步伐。
又比如夔国公刘弘基,这货敞开了胸襟露出厚厚胸毛,哈哈狂笑之间,拉着一张铁犁跑的飞快,后面扶犁的一个少年被他拖得踉踉跄跄,小脸苍白的不断喊着‘父亲您慢点拉’。
又比如徐世蹟,又比如段志玄……
长孙无忌虽然是文官,但是也弄了一架铁犁拉着,他气力不如武将,拉了一会已经气喘吁吁,后面扶犁的少年正是长孙冲,见此模样忍不住小声开口,道:“父亲,让孩儿替您吧。孩儿年少,力气大些……”
哪知长孙无忌闭口不言,只是拉着绳子不断的往前走,汗水岑岑之间,一趟一趟的来回,足足良久之后,方才沉声说了一句,道:“孩子你记住,这个犁你现在还没有资格拉。”
长孙冲有些不解,下意识的道:“为什么?”
……
……复更第1章,病了四天,实在对不起大家,之前补更进度7/17,加上这四天欠账变成7/25,山水不会装傻充愣糊弄过去的,欠的一定还。咱们这本书,我们慢慢的写,大家慢慢的看,希望一直有人在。
第190章 【弄个大场面,人少了可不行】
长孙无忌停了一停,似是喘口气歇息一下,随即又拉起绳子,继续拉梨耕地,道:“你以为大家是在拉梨吗?不是,大家这是拉给殿下看,也是拉给顾天涯看。犁是什么?犁是天下百姓在土里刨食的最重要工具。我们身为大唐官员,有责任让百姓吃饱,所以这不是在拉梨,而是拉起为官者的重任!”
长孙冲若有所思。
却见长孙无忌忽然回头,面色肃重看着自己的儿子,谆谆教导又道:“你现在还是个孩子,程处默他们也是孩子,你们这些小一辈,暂时还没有资格拉动这个犁,但是你也看见了,各家都让自己的孩子扶着犁。你仔细看一看,每一个扶犁都是嫡长子,冲儿你琢磨琢磨,可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长孙冲很聪慧,几乎毫不迟疑的开口道:“继承?培养?”
长孙无忌欣慰点头,但是仍旧补充了一点,悠悠道:“还有呈献给皇家的承诺。”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再次道:“你姑姑以后会是皇后,按说咱家不需要和别人一样,但是世上万事最怕的就是一个‘按说’,因为世上之事从来没有理所应当,想要享受富贵,就得付出努力。别人家的嫡长子能够拉梨,你作为长孙家的长子也得拉梨。”
长孙冲郑重点头,一张小脸上全是肃穆。
长孙老阴货更加欣慰,忽然目光再次看向不远处,语带所指的道:“当初天策府诸人,为父做事最为狠厉,我重利益,顾天涯重情义,所以哪怕彼此之间有着亲戚,但是他对为父最为警惕。你是我的儿子,也许会受到影响,今次大家前来给虎宝宝贺喜,有一个主要目的就是把各自的嫡长子留下来,你若是留不下来,你以后就会落伍于人。”
长孙冲下意识紧张起来,忍不住道:“是想学到顾姑父的那些学识吗?”
长孙无忌郑重点头,道:“各家都想。”
……
不远处的田地里,李世民伸手擦了一把汗,旁边顾天涯呵呵一笑,递过一块汗巾给他,笑着问道:“借给你使使?”
李世民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汗巾,皱眉道:“一股子汗味,赶紧拿远一点。你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不要整天邋里邋遢像个农夫,看看你的穿着打扮,我先前差点没有认出来。”
顾天涯哈哈两声,浑不在意的拿着汗巾擦脸,慢条斯理的道:“你刚才还不是一样牵着牛绳,深一脚浅一脚走的像个农夫,架势十分难看,毛手毛脚的让人鄙夷……”
李世民瞪他一眼,怒道:“我那是替大哥干活,免得大哥太过劳累。”
顾天涯‘嘿’了一声,若有所指的道:“那你以后可有的干了,原本大哥应该干的事情能累死人。今天还只是耕这一点田而已,可是全天下有多少需要耕种的田。”
李世民先是一怔,随即缓缓点了点头,道:“是啊,这会很累。”
顾天涯看他一眼,笑着打趣道:“要不你把皇位让给我,我帮你干这个劳累的活?”
李世民登时‘呸’了一声,骂骂咧咧的道:“你想的美,摘果子没有这么摘的。想当皇帝也行,你在河北道揭竿而起,只要你造反成功,李家可以把江山让给你。”
顾天涯撇了撇嘴,道:“我又不傻,吃饱了撑的才这么干。”
说着看了李世民一眼,又道:“二哥你不用试探,这个事咱们早就说过的,昭宁性格倔强,她不愿意占娘家的便宜,而我属于有子万事足的性格,肯定也不会贪占你们李家的利益。”
李世民一屁股坐在田垄上,丝毫不顾及泥土的脏污,笑眯眯的道:“真的有子万事足吗?可我怎么感觉你有大动作?比如你设置的问心三关,分明是在警醒朝堂的官员。还有那些水车和器具,你刻意让他们看到功效……你抛出如此重利,你敢说你不是在诱惑人?”
“是!我是在诱惑他们!”
顾天涯毫不避讳,直接冲着李世民点了点头。
李世民面色有些慎重,忍不住道:“意欲何为?”
这时恰有脚步声响,李建成拎着口袋走过来,他也一屁股坐在田垄上,兄弟妹夫三人正好并肩而坐
由于他们这一队有牛拉梨,所以干活比那些拉梨的要快,此时已经耕完田地,种子也已经撒在了田地。李建成看了一眼李世民,又看了一眼顾天涯,忽然笑道:“怎么着?兄弟两人开始犯嘀咕了?老三家的,你莫要总是吓唬你二哥,他心眼小,有时候容易钻牛角尖,二郎,你也莫要总是拉这个脸,咱家妹夫不是外人,他要做的事情对李家有好处。”
顾天涯悻悻两声,故作不愿的道:“大哥你总是这样,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吓唬他一次。”
李世民则是笑了起来,神色轻松的道:“我就知道你有大动作。”
兄弟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起望着田垄里的那些官员,忽然顾天涯伸手抓了一把泥土,攥在手里道:“昭宁跟我提了很多次,我自己也觉得不能再拖着,所以呢,趁着这次孩子满月洗礼,我们就把河北道还给李家……”
李世民面色有些肃重,忍不住道:“现在就还?你能不能再撑一阵子?今次我率领百官一路而来,发现河北道虽然有些起色,但是,仍旧很穷,这片地方久经战乱,土地和百姓早已伤了元气。若是现在还给李家,直接就是多了一个重担。”
他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诚恳又道:“如今大唐才立国七年,天下各道仍旧不算稳固。若是你能继续执掌河北道一阵子,二哥我就能腾出心思先去治理别的地方。等到别的地方稍有起色了,你再把河北道还回来行不行?”
“不行!”顾天涯缓缓摇头。
他同样诚恳看着李世民,语带肃重的道:“咱们兄弟之间没有隔阂,所以才笃信这个归还肯定会还,但是自古人心难测,二哥能保证大唐的官员们也会这么认为吗?他们今次前来贺喜,确实是为了和我修好,但是他们同时也有一个心思,那就是想着能够早早的拿回河北道。有句老话说的好,天下虽然是皇家的,但是天下也是官员的,河北道这么大一片地方,那些官员可不愿意放弃。只要收回朝堂,就会由官员治理,而官员一旦治理,这里面就是利益。”
李世民面色有些难看,转头看向那些耕田的官员。
顾天涯呵呵一笑,道:“河北道,今次就趁着机会归还了吧,至于二十万娘子军,也请二哥派出嫡系进行接手,但是有句话我得先说在前头,我和昭宁只会归还曾经的娘子军。也就是说,她出嫁之前的兵马,我们一兵一卒也不保留,但是她嫁给我之后的兵马,我们肯定也不会归还,因为,那是我们夫妻俩自己赚取的家业。”
李世民缓缓点头,郑重道:“娘子军乃是秀宁的心血,就算不还给家族也没关系。结果你们不但选择归还,而且归还的还是所有军力,这样的大气魄,任何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他说着迟疑一下,忽然又道:“只不过这么一来,你们麾下还有军力吗?倒不如先归还一部分兵马,留下一部分作为保障,等到根基稳固之后,再把所有兵马归还回来。”
“呵呵,这倒不用了!”
顾天涯还没开口,李建成突然替他接话,道:“既然选择归还,最好能够还的一清二楚,否则将来有了利益纠葛,掺杂在一起很容易起纷争。咱们兄弟之间无所谓,怕就怕家里人甚至朝堂上想伸手,就算家里人和朝堂上都能体谅,可是谁能保证下一辈的小孩们还能保持亲情?利益太大的时候,父辈是很难管教住晚辈的。到时候咱们兄弟夹在中间难以做人,真要争起来肯定会伤了彼此的情分。”
顾天涯点了点头,看着李世民道:“大哥说的话,正是我和昭宁的担心。”
李世民同样也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
他虽然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兄弟三人都知道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
直到这时,顾天涯才缓缓说出他的意图,道:“河北道虽然归还,但是檀州乃是我的故土,所以,这一州我会留下来。”
李世民毫不迟疑,答应道:“有个根基所在,才能保证衣食。这件事就算你不说,李家也会帮你办到,父皇之所以封赐虎宝宝为檀州公,其实就是把整个檀州分给你们的意思。”
他说着停了一停,目光遥遥看向某个方向,又道:“这一州之地严格来说并不是分裂国土,此前梁国一战的时候,你率领兵马攻下了云蔚代三个州,但你只要了一个云州,却把蔚州和代州让了出来,家里人都能明白,你这是拿那两个州换取檀州的意思。”
说着又是一停,面色带笑看着顾天涯,郑重道:“所以,顾家并不欠李家什么。反而在这场交易之中,我们李家多赚了一个州。”
顾天涯笑着点头,道:“交易的清楚明白,以后有了纠葛也好掰扯。”
李世民和李建成皆有同感。
这时已是一日正午,那些耕地的官员们渐渐结束,兄弟三人懒洋洋坐在田垄上,远远看着像是在三个闲聊家常的农夫,但是谁又能知道,三人谈的乃是天下大势。
顾天涯徐徐吐出一口气,道:“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一件事。要想天下百姓富裕,必须先得让官员们贪婪,官如果吃不饱,岂能让百姓吃饱,但是这个贪婪不是让他们去贪占百姓的利益,而是抛出另外一种巨大利益让他们去贪。”
他说着顿了一顿,接着又道:“以前我总是想,世家是趴在老百姓身上喝血的,所以我厌恶世家,总想着能把世家给弄死。但是我现在发现,这事其实是有文章可做的,自古至今,人人逐利,这是人们生来就有的私心,就算是上苍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既然改变不了,那么我们就得顺势而为,贪利不可怕,引导好了就可以。只要我们设置一种巨大利益,并且让这种大利和天下百姓息息相关,那么无论是老牌世家还是新兴家族,他们为了谋取大利就得努力的去干事。”
李世民目光炯炯,忽然接口道:“就比如你故意让大家看到的水利工程,一旦建造起来会让田地增收无数,在这个增收的过程中,所有人都会跟着一起富。即使不去逼迫他们,他们也会争抢着要干这件事……”
说着看向顾天涯,若有所思的又道:“这就是以利驱动,远胜过以权相逼。当你能让所有人发大财的时候,你说的话比我这个将来的皇帝更有力。”
顾天涯再次徐徐吐出一口气,道:“我们顾家人需要做一件大事,所以必须要让官员们努力发展民生,这对李家的大唐很好,对我们顾家人同样很好,所以呢,咱们两家属于双赢。”
李世民看了一眼李建成,突然目光遥遥看向北边,语带深意的道:“但是你和秀宁的地盘太小了。”
顾天涯微微一笑,毫不避讳的道:“等我抛出一份大利之后,二哥你手下的官员们会上赶着让我扩大地盘的……”
李世民也笑了,悠悠然道:“所以我这次大张旗鼓而来,刻意没有带领大军保护,就是要弄出一个机会,让某些人觉得有机可乘。”
李建成慢慢起身,负手眺望着西北部方向,道:“梁师都一代枭雄,此前一战丢了十一个州,他背后站着突厥人,绝不会咽下这口气。二郎你和我玄武门一战,咱们自己人知道乃是计谋,但是外人不知隐秘,只会认为大唐动荡不安。半月之前我已修书罗艺,让他故意在宁州起兵谋反,宁州靠近梁国,又和突厥接壤,想必,梁师都已经按捺不住了……”
说着停了一停,目光看向李世民和顾天涯,又道:“梁师都若是忍不住,突厥人肯定也会忍不住。”
顾天涯和李世民一齐起身,兄弟三人对视而望,笑眯眯的道:“虎宝宝的满月洗礼必须弄个大场面,若是参加的人数少了可不行。所以嘛,欢迎客人来访。”
……
……第二更到,今天8000字吧。这章是大章节,不拆分了,算是弥补我请假的愧疚,不算补更。
第191章 【寻宝,顾家村有大机缘】
贺喜车队终于被迎进了顾家村。
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刻意显摆,但是宾客双方以礼而来以礼而迎,若是单论迎接这一场的话算是中规中矩。
谁也不曾失礼。
迎了客人进来,接下来就是招待。
由于距离虎宝宝的满月尚有数日,暂时还不会举行宾朋满座的洗礼,所以先把客人们安顿住下,每日里弄出一些活动促进交情。
而顾家村弄出的这些活动,恰是宾客们前来贺喜的目的之一。
……
此次说是大唐百官来贺,其实来的主要是天策府出身的官员,由于是奔着通家之好的意图而来,所以大多都是携带着女眷和嫡子,此外也有一些携带嫡女的,基本上是抱着联姻的目的。
整整一百二十七家,所有客人加起来竟有三百余口。
这可是一个极其庞大的队伍。
倘若是搁在一年之前,便是把整个顾家村掏空了也住不下这么多人,但是经过短短一年之后,顾家村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顾家村。
村外两百步,有河绕村流,水势涛涛之间,河堤上全是郁郁葱葱的林子,此际乃是秋日时节,天高云淡枫叶红,大河绕着顾家村流淌向东,后面就是云气隐隐的山峦,而在山和大河延伸之处,则是一汪碧玉如洗的密云湖。
湖光山色,乃是美景,但见一个新建的庄子依山傍水,让人有种居住在世外桃源的错觉。
凡是前来贺喜的客人全都被安顿在这里。
但是顾家村的招待可不止是居所美景,最让人惊喜和渴盼的还是各种各样的活动。
……
“老爷,老爷,您还没准备好吗?快点走呀,去晚了可就不赶趟了。”
这是一日傍晚,斜阳点缀着晚霞,湖光山色之间,隐约响起了许多女眷催促的声音。
催促之间,各家的男人们慢悠悠出门,脸上一般是装出沉稳不屑,故作严肃的呵斥两声,道:“慌什么,好饭不怕晚。这还没有天黑呢,距离活动还有一段时间,”
但是女眷们听不进去男人的呵斥,反而又急又躁的开始跺脚,口中抱怨连连,催促赶紧动身。
于是,道路上渐渐都是行人。
山前有湖,水气氤氲,遇到傍晚吹过的凉风,转眼间便是一层薄薄的山雾,雾气缭绕之间,远处炊烟袅袅,这种田园景色极其优美,让人忍不住就想驻足欣赏一番。
男人们都是官,只顾当官的都喜欢这个调调,所以隔着几步就能看到三三两两之人,踱着慢悠悠的步子赏景交谈。
女人们则不一样,直接扎堆在一起叽叽喳喳,大唐的男人们注重礼仪,说白了就是打肿脸也要撑个死胖子,但是女人们执掌家宅钱粮,聚在一起讨论最多的就是利益。
“你们听说了么?昨天又出现了一个大漏。刘弘基的夫人游逛夜市,看到一个老实巴交的老人蹲在地上卖饼子。那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但是那个老人的饼子还没卖完,刘弘基的夫人一时心软,花钱把所有的饼子全都买下来,其实她也没花几个钱,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十文,可就是这小小的三十文钱,竟然让刘家捡了一个天大的漏。”
“是呢是呢!刘家这次真是赚大发了啊。谁能想到,那个蹲在地上卖饼子的老人竟然不是普通百姓。据说顾天涯幼年穷苦之时,曾有一次饿倒在寒冷的雪地里,是那个老人拿出饼子给顾天涯吃,用四个饼子救了顾天涯一条命。”
“时至今日,顾天涯还一直感恩,每次见了老人之后,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刘老叔。他为了让刘老叔能够赚取一口吃喝,专门弄了一个叫做发酵粉的宝贝,可了不得啊,真真的就是宝贝,刘弘基的夫人因为一时心软,让那位刘老叔感觉很是感动,老人家竟然送出了那个发酵粉的秘方,并且允许刘家可以经营这个产业……”
“赚大了啊,赚大了啊。仅仅三十文钱,得到了一个秘方。这世上只要还有一口人在,活着就得为了填饱肚子而吃饭,据说那个发酵粉不但可以做饼子,而且还能制作一种叫做窝窝头的吃食,还有蛮头,还有胡麻饼,总之只要是和面食相关的东西,这个发酵粉都能添加进去……刘家得了这个秘方以后,你们说说他家能赚多大的利?”
“最关键的是,顾家村里有规定,顾天涯提前就跟各家各户约定过,只要是大家在这里得到的东西都算机缘。不管是从百姓手里买到某种器物,又或者是从某个村人手里得到宝贝,只要那个卖出东西的百姓点头允可,那么就算是得到了顾天涯的许可,哪怕是只花了一文钱买到的秘方,但是这个秘方允许买到之人可以享有,所以刘家得了发酵粉秘方之后,是完完全全可以一直经营下去的。”
“是的呢,是的呢,但是这些事据说并不是顾天涯的意思,而是平阳公主的一番心意,公主她感念咱们前来贺喜,所以逼着顾天涯放出一些宝贝作为机缘,不管谁家得了去,都算是参加贺喜的回礼。所以呀,人人都有机会。”
“真大手笔呀,不愧是平阳公主,不但为咱们女人长脸,做事也透着大气。刘弘基的夫人也算走运,三十文钱就得到了一个秘方……刘家得到的回礼算是值了。”
女人们议论纷纷,言语之间羡慕不已。
恰在这时,刘弘基的夫人急急而来,看那风驰电掣的架势,分明是冲着某个地方急奔。
但是众多贵妇不能让她领先,忽然一起伸手将她拦住,又羡又嫉的道:“刘家妹妹这是还没满足吗,准备再去夜市上面砰砰机会吗?听说你昨晚捡了一个大漏,今晚就不要再和咱们争抢了吧。”
刘弘基夫人的脸色有些急躁,但她被堵在人堆里丝毫挤不出去,无奈只能跺一跺脚,又急又恼的道:“你们只看着我得了一点好处,却不知道我得的那点好处和别人一比差了太多。”
大唐贵妇们何等精明,顿时从这话里面听出深意,连忙急切问道:“莫非昨晚还有人收获比你更大?”
刘弘基夫人吸了口气,她脸上竟然也现出羡慕的颜色,道:“昨天晚上房家夫人带着孩子逛夜市,看到一个少女蹲在地上摆摊,卖的是一个瓷瓶,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是那个少女要价很高,低于五十贯坚决不谈。”
“呀,这事我知道……”
人群中一个贵妇下意识开口,道:“那个少女我也见了,甚至也准备买她的瓶子,可是她坚决不肯让价,而且说话的语气十分强横,我一时心里有气,就没再和她掰扯价格。我那时想的是,烧制瓷瓶的方子不算稀奇,就算她卖出瓷瓶之后会给秘方,但是瓷瓶的秘方压根不值五十贯。”
“唉!”
刘弘基夫人苦笑起来,有些失落的道:“这个想法想必大家都有,实不相瞒,昨晚我也到过那个少女卖瓶子的摊位,也是因为价格太高,也是考虑秘方不值,所以,就没买。”
贵妇们都是人精,这时已经隐隐听出异常。尤其是刘弘基夫人的失落语气,更加让她们感觉错失了一大瑰宝。
果然只见刘弘基夫人又是一声苦笑,接着道:“那个少女卖东西的价格实在太高,房家夫人原本也是和咱们一般迟疑的,但是他家那个二小子突然嚎啕大哭,竟然跪在地上不愿意离开。惹得房夫人心中不忍,无奈之下答应了那个少女的五十贯开价……但是谁能想到啊,那少女竟是顾天涯的亲妹妹!”
“她卖出的根本不是瓷瓶,而是瓷瓶里的一点水酒,不管是谁家买了那瓶水酒,就可以拿去送给顾天涯喝。自古以来,以酒谢师,那卖出的根本不是美酒啊,那是一份能够拜入顾天涯门下的拜师束脩。”
所有贵妇呆立当场。
人人仿佛如遭雷击。
她们千里迢迢前来河北是为了什么?
家中男人带着嫡长子前来贺喜最重要目的是什么?
都是为了能让孩子拜顾天涯为师!
可是这个拜师的机会,昨天晚上却被她们放弃了。只因为那五十贯钱,只因为感觉那个少女说话的语气太硬。
谁能想到,那是顾天涯的亲妹妹。
……
“该死的,今晚老娘绝对不让家里的男人上床!”
足足良久之后,突然一个贵妇咬牙切齿,这贵妇大家都认识,赫然是段志玄的正妻。
她面色又怒又悔,气的脸色已经铁青,怒道:“昨晚游逛夜市的时候,那货死活不肯跟我一起逛,若是他肯跟着一起游逛,就能认出顾天涯的妹妹在卖瓷瓶。不久之前梁国一战,几乎所有的将领都见过顾小姐,若是我家那口子昨晚跟着,若是我家那口子昨晚跟着……”
由于失落和后悔太过浓重,她连说话都有些念念叨叨了。
在场许多贵妇也是如此。
刘弘基夫人叹了口气,道:“事已如此,追悔莫及,真要说起来,也是房家二小子自己的缘分,毕竟那个小家伙曾经拜过一次师,这次重新拜师属于回归师门,咱们虽然羡慕,但也羡慕不来。唉,可惜顾天涯的真传弟子名额太少了。时至今日,也只收了六个徒弟……”
有人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忍不住点头道:“是呀,是呀,是那个小家伙自己的缘分。顾天涯的妹妹是他师姑,他看见师姑卖东西才会跪地大哭,也许正是因为他的大哭,才让顾小姐心软起来,否则那个瓷瓶未必就是拜师之礼,咱们若是买了未必也能让自家孩子拜师呢。”
说着停了一停,自己给自己开解又道:“很可能是顾小姐逼着顾天涯修改了这件物品的效用。所以才让瓷瓶里的酒水变成了拜师束脩的资格。”
“对对对,肯定就是这样!”
贵妇们连连点头,唯有这种解释才能消减心中的失落。
刘弘基夫人趁着机会,终于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但她刚要再次往前急奔,结果又被贵妇们拉住。
这女人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偷偷争先的念头,叹口气道:“诸位姐姐,求你们赶紧放开我,顾家村为了招待咱们,连续七天都会举办各种活动,昨天是夜市寻宝,今晚却是展览竞拍,你们拦着我有啥用啊,白白让皇族那些女眷抢了先机。她们和平阳公主都是姐妹妯娌,早早的就得到了内部消息呢。”
她说着停了一停,急急又道:“方才我可是看到了,高密公主拉着段国公跑的飞快,那两口子一向无利不起早,段国公二百多斤的身段跑的比我家男人都勇猛,这要不是有大利吸引,段国公那种懒人性子岂会如此?整个长安都知道,段国公能躺着的时候绝对不愿意站着。胖成那样,这次却跑的迅若雷霆。”
“什么?”
众贵妇大惊失色,一脸慌张的道:“竟然连那个胖子都出动了?莫非今晚真的有大漏可捡?”
刘弘基夫人终于挤出人堆,顿时迈开莲步朝着远处飞奔,这次再也没人阻拦于她,反而所有贵妇全都奔跑起来,转眼间形成一股风潮,杀气腾腾的冲向了顾家村夜市。
……
斜阳渐渐坠落,山脚的薄雾飘荡进村,此时顾家村中,灯火渐渐燃起。村子经过几次扩建,如今已经有了镇的气象,四村八庄的百姓们络绎而来,各自找个地方摆开摊位做点小生意。
这就是顾家村夜市。
夜市之上,李世民手里抓着一个饼子,偶尔咬上一口,吃的满嘴流油,在他旁边跟着一位丽人,恰是已经封为新任太子妃的长孙王妃,夫妻两人各自伸出一手,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像是在游逛悠闲,细看则是奔着一个明确的方向而去。
也就在这时,一群大唐贵妇呼啸而至,看那急切拥挤的架势,分明也是奔向那个明确的方向,长孙王妃先是一怔,随即俏脸现出担忧,下意识的道:“今晚的争抢怕是会很激烈啊。”
说着停了一停,一双妙目看向孩子,明显更加担忧,踟躇片刻终于向李世民开口,请求道:“要不你去和妹夫说说,让咱家的青雀走个后门吧。今晚这么多家参与,青雀未必能胜过那些人家的嫡长子。”
李世民沉吟一下,随即缓缓摇头,郑重的道:“他定下的规矩,咱们还是不破为好。咱家的承乾走了后门,这已经给了天大的面子。须知他今晚还有其它大事要做,”
第192章 【我卖宝物,但不收钱】
“秋天的第一碗丝瓜汤,淡雅,芬芳,象征着浓浓的情爱,蕴含着丝丝的甜蜜。此汤寓意真心,应当送于佳人,若是不送,就是不爱……一碗汤,五十文,现在开拍,敢请举牌!”
顾家村的驿站大院里,灯火辉煌一片灿烂,但见少女谭笑宛如月下美人,正在悠悠曼曼的介绍第一个拍品。
词儿说的极好。
真是令人怦然心动。
听听,秋天的第一碗丝瓜汤,象征着浓浓的真心和情爱。这东西必须送给佳人,不送的话根本表达不了爱慕。
满院子几百号人,气氛忽然陷入一种莫名的诡异。
此次前来贺喜的队伍之中,各家都是带着女眷和嫡子而来,女眷一般是家中正妻,嫡子一般是家中长子,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嫡女。
这一碗所谓的象征爱情的丝瓜汤,就是用来收割这群花枝招展的嫡女们。
爱情啊!
真心啊!
多么令人怦然心动。
少女豆蔻芳华,哪能受得了这种诱惑,当那一碗丝瓜汤端出来的时候,嫡女们相互间已经有了绝不退让的拼杀之气。
然而大院之中的气氛更加诡异了。
……
比如坐在展桌不远处的李世民,此时捏着一个饼子愣愣坐在那里,嘴巴张的大大,显然极为震惊。
足足良久之后,李世民才转头看向坐在一侧的顾天涯,怔怔问道:“丝瓜汤?五十文?你是不是缺钱缺疯了?还是把我们大唐的女人当傻子?”
顾天涯悠然一笑,并不在乎李世民怒意,反而慢条斯理开口,道:“这可是秋天的第一碗丝瓜汤,象征着浓浓的爱情和真心。五十文怎么了?五百文照样可以卖……”
李世民继续发怔,半晌过后举起自己手里的饼子,道:“这个饼子是我刚从夜市上买的,纯麦子面制作,重量最少半斤,咬上一口,香喷喷的,瓷实,饱肚,就这样一个大饼子,我才花了两文钱而已,就算以我经年行伍的饭量,买上两个饼子也能吃饱!”
他说着停了一停,语气变得有些冷意,又道:“除了两个饼子,我还买了一口肉,两个饼子和肉加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总共花了多少钱?”
顾天涯微微一笑,淡淡道:“夜市上的物价我知道,你买这些吃食顶多只需十文钱。”
“就是十文钱!”
李世民冷哼出声,语气变得更加冷意,道:“这十文钱可以买两个饼,并且外加一口香喷喷的肉,所以我虽然掏了这十文钱,但是我心甘情愿的掏了出来。我认为这不算多,我认为值这个价。两个饼子一斤多,烤制的时候就得使用一斤多的麦子面。麦子是粮食,是老百姓一颗一颗汗珠子掉在地上摔稀碎换来的。价值所在,童叟无欺,可你看看你卖的什么东西?你拿一碗丝瓜汤就敢卖出五十文?”
顾天涯看他两眼,慢悠悠的道:“确切的说,是老丝瓜汤。”
李世民登时一怔。
顾天涯笑笑又道:“为了彰显这碗汤的高深品味,我专门让谭笑去摘了一个老丝瓜。二哥你知道为什么要用老丝瓜吗?因为那种丝瓤已经老到根本咬不烂,但是我可以塑造说法啊,这个咬不烂的丝瓤可以说成是藕断丝连一般的爱情象征。添水煮了之后,就是一碗代表着真情的丝瓜汤。卖它五十文,是因为蕴含着爱。”
李世民连说话都结巴起来,足足好半天才憋出几个字,道:“这分明是清水煮丝瓜。”
顾天涯点了点头,笑呵呵道:“丝瓜这东西好找,村外湖畔到处都是,郁郁葱葱一大片,随便摘一个就行了。水也好找,顾家村最不缺的就是水,所以二哥你说的没错,这还真是一碗清水煮丝瓜的汤。”
李世民气的面色铁青,怒道:“这东西连一文钱都不值。”
顾天涯毫不避讳,淡淡道:“但是加上说辞就值五十文。”
也就在这时,忽听院子里一声娇笑,却是一个官家小姐兴奋连连,竟然已经成功的拿到了那碗汤。
汤不是她竞拍得到的,而是另外一家的一个嫡长子出的钱。
李世民看的目瞪口呆。
旁边顾天涯叹了口气,指着那边压低声音道:“二哥你看到没有,那女子笑的又得意又骄傲,你再看看那个出钱的小子,是不是满脸愁苦的耷拉着头?这是心中无奈啊,但是再怎么无奈他还是掏了钱。没办法,要讨佳人欢喜,我估计他掏出这五十文钱之后,今晚说不定会被家里的长辈打一顿。”
他话还没有说完,猛听‘啪’的一声脆响,却见一个贵妇怒气冲冲,竟然是真的打了那个少年一巴掌。
那贵妇怒骂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患了失心疯?这样一碗丝瓜汤,你也敢拿五十文去买。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你的脑子有问题。给娘跪下,一个时辰不准起来。”
那少年挨了一巴掌,但是并不敢回嘴,反而真的跪了下去,一脸苦涩的耷拉着头。
啪!
突然又是一声脆响,显然又是一个巴掌,但是这巴掌却不是贵妇又在打她的儿子,赫然竟是那边那个官小姐的母亲打了自家闺女。
却见也是一个贵妇,此时也是怒气冲冲,厉喝骂道:“臭丫头,你丢人现眼了。柳家的长子为了你,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娘责罚,男儿膝下有黄金,然而他现在却要跪在大家面前一个时辰。他以后是你的夫婿啊,你怎么忍心害他如此?你,你,你还不跪下认错……”
那位小姐俏脸涨红,显然是觉得在这种场合下丢了颜面,抽噎辩解道:“娘,这汤代表着真心,五十文钱并不贵!”
“屁话!”
贵妇怒喝起来,满脸铁青的道:“若是一碗丝瓜汤也能代表真心,这世上的真心也太不值钱了。一碗清水煮丝瓜的东西,它哪里能值五十文钱?”
少女还是不服,抽抽噎噎又道:“左右不过五十文钱而已,况且不是女儿自己掏的钱。”
“你未来夫婿的钱就不是钱吗?”
贵妇又是一声断喝,怒道:“你知不知道赚钱有多难?”
她不等女儿反驳,继续又道:“你未来夫婿为什么被他母亲罚跪,就是因为他白白浪费了五十文钱。虽然这点钱确实不多,可它再少也是苦心赚来的。你柳家伯父为了挣取家业,拼着性命在战阵上冲锋,这五十文钱在你眼里不多,可它说不定就是你柳家伯父挨了一刀才换来的。而你为了一点虚荣,就,就……”
少女终于垂下头去。
然而贵妇仍不放过她,再次道:“你柳家伯父拼命赚取家业,你父亲同样也是一样的拼命,咱们现在看着像是官宦人家了,看着像是家大业大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家业都是男人们拿命拼来的,丫头啊,这是男人们拿命拼来的啊……”
她说到这里终于不说了,突然起身朝着另一边走去。
那边正是她口中的柳家所坐之处,但见贵妇猛然屈膝弯腰郑重行礼,一脸愧疚的对着另一个贵妇道:“柳家姐姐,小妹真是无地自容。是我教女无方,才让她做出荒唐之举。求您看在小妹的颜面上,饶了您儿子的一番责罚吧。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大好男儿不该折损了颜面。”
哪知那位贵妇缓缓摇头,叹口气道:“自古人前教子,才能让子记住。薛家妹子,你莫要替他求情了。我今责罚于他,也是让他涨涨记性。但我并不是心怀不满,反而是你不该在人前让闺女受罚。女孩家家的,哪能受得了这份教训,快点让她起来,免得心里想不开钻了牛角尖……”
两个贵妇各自劝慰对方,结果谁也没能把对方劝住。
不远处的李世民缓缓点头,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模样。旁边顾天涯呵呵而笑,同样点点头道:“这才是大唐的女人,懂得勤俭持家体恤男人。不爱慕虚荣,知道生活不易,哪怕已经成了豪门,仍旧不忘赚钱之艰辛。呵呵,不错!”
李世民先是一怔,随即若有所思,道:“原来你卖丝瓜汤是故意的。”
顾天涯再次一笑,道:“上一课而已,吾生平好为人师。”
他突然起身而行,一路直奔着那边过去,然后在两个贵妇的惊讶目光中,他俯身看着那个跪着的柳家长子,温声问道:“今年多大了?”
那少年此时正面红耳赤,闻言明显没能反应过来,甚至就连他的母亲,同样也因为突兀而呆住。
反倒是那个薛家的贵妇满脸惊喜,语带颤抖的急急回答道:“顾…顾先生,我家女婿今年十五岁了。”
顾天涯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那么你家女儿今年多大了?”
薛家贵妇回答的语气更加颤抖,努力按捺着忐忑道:“回禀顾先生,小女今年也是十五岁了。”
“都才十五岁啊,打算什么时候完婚呢?”
“回禀顾先生,明年开春就准备纳彩了……”
“嗯,年纪太小,成婚太早,若是你们愿意的话,可不可以把时间稍微拖一拖。”
“顾…顾先生您的意思是……”
“呵呵,我方才在远处旁观,看到两位夫人人前教子,突然一时技痒,也想当个师父。”
满场呆立。
两个贵妇已经欢喜的傻了。
突然两个武将冲到女眷的坐席这边,赫然正是柳家和薛家的当家之主,仿佛抓小鸡一般,各自拎起自家儿子闺女,然后也不管孩子同不同意,直不愣登的就摁在了顾天涯面前,同时大喝道:“磕头,快点给你师尊磕头。”
哪知顾天涯猛地摆手,道:“磕头不必了,我并不是收徒弟,仅是一时技痒,想要收两个学子而已,若是你们感觉不受重视,可以拒绝我的这个想法……”
两个武将对视一眼,连忙道:“能成为顾氏学子,吾等已经惊喜异常。头还是要磕的,这是孩子们应该遵守的礼仪。”
顾天涯点了点头,这次没有再拒绝。
……
一场小插曲,转眼已落幕,但是顾天涯突然再次开口,语带笑意的道:“方才一碗丝瓜汤,其实是鄙人开了个小玩笑,用意是活跃气氛,同时也是想讥讽某些事。令我欣喜的是,咱们大唐的女人很贤淑,懂得持家艰难,深知赚钱不易,方才这两位夫人的一番言论,让我看到了大唐女性的美德。既有如此家教,子嗣必能成材……这个拍卖丝瓜汤的事不再提了,欣喜在下收了两个家教不错的学子。”
他说着停了一停,猛然另开一个话题又道:“诸位千里迢迢而来,要为吾家宝宝洗礼,此乃通家之好,该当以礼报答。但我顾天涯出身穷苦,钱财什么的怕是拿不出来,幸好祖上曾是墨门,传承了一些器物。我和昭宁探讨良久,感觉不应该敝帚自珍,所以就趁着这个机会,拿出来和大家分享分享。当然了,你们得花钱买!”
“终于要开始了!”
在场几百号人,突然感觉喘息都变得粗重。
顾天涯也不拖拉,陡然转身走向谭笑那边,他示意谭笑让开位置,由他亲自担任了拍卖师,然后,他慢慢从桌上拿起了一样东西。
满场几百道目光,瞬间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手掌之中。
长孙无忌第一个脱口而出,语带惊喜的道:“这是地瓜,吾等见过。”
顾天涯哈哈一笑,点点头道:“长孙老兄说的没错,这东西正是叫做地瓜,乃是我家刚刚培育出的粮种,一亩地最少能有十几石的产量。我”
“终于要开始了!”在场几百号人,突然感觉喘息都变得粗重。
顾天涯也不拖拉,陡然转身走向谭笑那边,他示意谭笑让开位置,由他亲自担任了拍卖师,然后,他慢慢从桌上拿起了一样东西。
满场几百道目光,瞬间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手掌之中。
长孙无忌第一个脱口而出,语带惊喜的道:“这是地瓜,吾等见过。”
顾天涯哈哈一笑,点点头道:“长孙老兄说的没错,这东西正是叫做地瓜,乃是我家刚刚培育出的粮种,一亩地最少能有十几石的产量。我”
第193章 【种田发展,歼星舰的未来】
“他付出的代价很大……”
“所以想要达到的目的必然也很大……”
“但是,为什么要以发展人口作为要求呢?他只是一个国戚,这个事情按说应该是朝堂应该做的事。然而现在,他却代替朝堂提出了这个要求。”
“岂非越权了?”
……
整座驿站大院之中,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原因很简单,顾天涯提出的要求实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古有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然这话的最初本意并非是自私自利,而是讲的人若不修身很容易为天地不容,但是随着民间百姓的曲解,这话已经和私利挂钩在一起。
在世人的认知里,我付出了东西就要收到回报,这才是天经地义,这才是人之常情。
偏偏,顾天涯现在的做法完全相反。
他拿出了地瓜,谁都知道这东西的重要,原本大家已经做足了准备,以为需要付出很大代价才能收获此物,哪知,竟然不需要掏钱。
只需要发展人口就行么?
足足良久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语带迟疑的问道:“顾先生此举,不知有何深意?”
不问不行啊,实在是事情太离谱。你拿东西出来卖,结果却不要大家掏钱,反而要发展人口,这明明是朝堂应该做的事。你只是一个外戚而已,这么做岂不是把皇家该干的事给干了?
要知道外戚毕竟不是皇家,这么做纯粹是损己利人的傻憨憨。
顾天涯看了问话之人一眼,但却并没有做出解释的意思,他只是再次举起地瓜,淡笑道:“此物竞拍,我只要一个承诺,低价是三年之内增加两万人口,任何人只要敢做出这个承诺都可以获得此物……”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但我要提前说明一句,目前我手中的地瓜粮种并不多,自古有云:饿死爹娘,不吃种粮,粮种稀缺的时候肯定无法满足所有人,所以谁家先拿到这东西谁家就拿到了先机。偏偏种地这事的先机是以年来计算,今年拿不到粮种想种就得等下一年,虽然这只是一年时间的差距,但是也许一年就能拉开几万亩的收成,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想必这个的差距不需要我细说。”
确实不需要细说,人人都知道差距有多大。
尤其是一种新粮作物,第一年无法大面积种植,肯定需要先育种,然后才能推广开来。
有人缓缓站起,试探问道:“但不知道顾先生现在拥有多少粮种?”
顾天涯看他一眼,毫不避讳的道:“目前的粮种只能保证一千亩,我准备把这些粮种分成50份售卖,也就是说,每份只能种植20亩。”
“竟然这么少?”
众人下意识脱口而出。
顾天涯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不少了,毕竟这东西高产的很,只需要第一年好好育种,第二年立马就是爆炸式的增长……”
他说着停了一停,目光看向坐在他身旁的李世民,笑道:“我打个比方,比如世民二哥买了一份种子,他今年把种子拿回家储存,明年夏季就可以拿出来栽种,地瓜可以食用的部分是块茎,但是种植的时候则是使用秧苗,我现在售卖的种子每份大概是30斤左右,这30斤地瓜先要种到地里生长出长长的秧苗,再把秧苗掐断,可以掐出来大约一万根秧苗,这一万根秧苗就是五十亩地的种子。”
他这已经不是在介绍种子,而是把整个种植的过程全都细细说出。
在场众人努力记忆,生怕漏过任何一点细节,甚至有人拿出纸笔,奋笔疾书开始记录。
顾天涯笑了起来,道:“不用记,太麻烦了,我已经提前弄了五十本册子,上面详细写明了地瓜的种植过程,只要大家能够入手一份地瓜粮种,那么这个册子则会随着种子赠送一份。我把这事叫做后续服务,以后我顾家卖东西都会有后续服务。”
“莫非是种植秘方?”有人眼睛发亮。
顾天涯怔了一下,随即失笑道:“算是吧。”
他说着又看向李世民,再次道:“刚才的比方还没有打完,请允许我继续给大家说下去。比如我二哥买了一份种子,这份种子可以种植五十亩地,但是地瓜的产量极高,一亩地最少也得十五石的收成。50亩是多少呢?起码有700石开外,1石百斤,700石就是7万斤,等到再下一年的时候,这7万斤就能全部变成种子……大家知道它可以种植多少亩地吗?最少也能种植2000亩!”
嘶!
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第一年30斤种子,只能种植50亩地。
但是第二年直接爆炸增长,收获的7万斤地瓜可以种植2000亩。
那么第三年呢?
顾天涯语带诱惑,幽幽的道:“第三年的时候,2000亩地最少可以收获3万石地瓜。呵呵,3万石这个数字听起来不多,可要是把它换算成斤两就吓人了,是多少呢?是300万斤……”
嘶!
又是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300万斤粮食?
只需要2000亩地就能收获。
若是五千亩呢?
若是一万亩呢?
在场都是大唐的官员,并且大多出身天策府,前不久玄武门那一场事,各家都有大笔的赏赐和收获,就算是实力最差的一家,家里也有上万亩地的封赏。这要是全都种上地瓜的话,三年之后将会是何等富裕……
要知道在古代粮食代表的就是最大财富。
偏偏顾天涯似乎还觉得不够震撼,语带深意悠悠又道:“地瓜这东西产量虽大,但是它的生长过程并不算长,每年五月种植,九月就可以收获,诸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地瓜的种植完全不耽搁小麦的播种。”
“我的老天爷……”有个贵妇下意识开口,道:“这岂不是一地两收?”
顾天涯缓缓点头,微笑道:“不错,正是一地两收!”
这份利益比天还大!
……
李世民慢慢站起身来,面色肃重的道:“孤虽然不需要种地发财,但是孤的孩子们需要吃喝,所以这个地瓜粮种,孤要给孩子们弄上几份。”
他说着停了一停,目光看向顾天涯,沉声又道:“你要承诺是吧?孤可以给你承诺。”
顾天涯也看向李世民,微笑道:“一份粮种的起拍价格是2万人口。”
说着看了李世民一眼,又道:“但是二哥记住了,是三年时间增加两万人口。不是从别的地方征发民夫充数,而是实实在在的增长了两万个人。”
李世民缓缓竖起右手,弹出五根手指头道:“我替孩子们竞拍5份,帮他们承诺增加十万人口。三年时间,保证做到。”
顾天涯苦笑起来,道:“你这是作弊,整个朝堂都是你的。”
李世民面色更加肃重,沉声道:“此事你大可放心,二哥我保证不用朝堂的力量。既然是买给孩子们的粮种,自然要让他们为了这份粮种而付出。三年时间,十万人口,这份承诺我会分给五个孩子,算是他们人生第一个考验。”
这话含义太深了。
在场众人忍不住心中一凛。
李世民很快就是皇帝,他的孩子之中肯定会有一人成为下一代继承人,听他刚才的话音,似乎这个种地会是一种考验。
但是,谁都知道长孙王妃现在只生了两个男娃,长子李承乾,今年才八岁,次子李泰,今年才七岁。明明只有两个嫡子,为什么李世民要买5份。
难道说其他几个王妃的孩子也有成为继承人的可能?
顾天涯明显有些疑惑,仿佛一时之间想不明白李世民的意图,但他仍旧点了点头,微笑道:“好,接受竞拍!”
虽然说了接受,但却并未拍板,反而转眼看向众人,笑着又道:“既然是竞拍,那么就不能是一锤子的买卖,有人出价,就得允许有人加价,现在大唐太子李世民已然出价,承诺三年时间增加十万人口,不知在座诸位有谁想要加价吗?每次加价不得少于1000人口……”
满场寂静无声。
大家又不是傻子?谁肯加价和李世民争?
顾天涯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转眼看着李世民抱怨一句,道:“二哥你有点不讲究啊。”
李世民呵呵而笑,慢条斯理的道:“你有五十份粮种,我只要了5份而已。并且还不是白要,我按照规矩做出承诺了。”
顾天涯翻了个白眼,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五本小册子,然后朝着李世民重重一扔,装作怒气冲冲的道:“给你,给你行了吧。记住了,只准这一次。下面不管再卖什么东西,你不能再仗着权势出手,否则的话,咱兄弟俩一拍两散。”
李世民悠然而笑,浑不在意的道:“在商言商,你说了不算。”口上虽然这么打趣,但是面色却郑重起来,道:“放心,我不会坏你规矩。”
顾天涯这才满意。
他转头看向在场众人,缓缓道:“现在,粮种只有45份了。”
说完之后,目光幽深,语带怂恿的又道:“但是,今日参加竞拍的有一百二十七家。”
僧多粥少!
不是每家都能得到粮种的。
也就是说,需要争抢。
场中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
……复更第1章,晚上还有更新,目前欠账情况7/35,这次生病对不起大家了。
第194章 【你们以为吃亏?我顾天涯让你们大赚!】
“顾兄弟有句话说的好,既然在商言商,那么付出就得有所收获,顾老弟付出的是高产粮种,然而想要收获的却不是金钱,虽然这事透着一股子稀奇,但是咱老程没心思去刨根问底,咱老程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这个粮种俺程家很需要……”
一番长篇大论之间,程咬金第一个站起来。
这货看似是个莽夫,然而做事透着干净利落,猛然提价道:“承诺是吧?程家能给!三年之内增加两万五千人口,这就是咱程家给出的郑重承诺。顾兄弟可以放心,咱老程保证不做那种虚头巴脑的事,既然给了承诺,必然全家努力,程家不会去别的地方迁徙农夫充数,绝对会实打实的发展庄子上的人口。”
“好!”
顾天涯开口称赞一句。
同时心里对老程又高看不少。
原因很简单,老程帮他提价了。他今晚一直在暗示,竞拍是需要争抢的,虽然竞拍底价是两万人口,但是真想用底价交易肯定不行,除了李世民属于特殊,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耍手段。
想要地瓜粮种,就得相互争抢。
老程明显是看出顾天涯的意图,所以才会在无人争抢的前提下直接加价,这是一种配合,也可以称为‘竞拍托’,干这种事很容易得罪人,但是老程毫不迟疑的干了出来。
什么是通家之好,这就是通家之好。即使是冒着得罪一百多家同僚的风险,也要帮着顾天涯把意图落实,仅这一件事,就看出老程的诚心。
但是顾天涯并未直接落槌,反而目光缓缓看向院中众人,笑着问道:“程家出价了,敢问还有哪家加价吗?”
满场众人略显迟疑。
程咬金直接提价了五千人口,这五千人口可不是小数目。尤其还有一个前提,不可以迁徙百姓充数,在这个苛刻的前提之下,三年时间多增加五千人口不是小事。
“有人加价吗?”
“有人加价吗?”
顾天涯连续又问了两遍。
随即,提起小木锤砰的一下敲击。
交易落定!
一本种植册子,遥遥扔到老程手中。这代表着程家获得了一份粮种,算是今晚竞拍的第二个买家。
直到此时,顾天涯才又重新开口,只不过这次开口时,他语气隐约有些淡漠,道:“其实我知道大家的打算,你们都在盘算着这个地瓜可以不从我这里买,毕竟此物极其高产,三年之后就有海量收获,比如世民二哥买了五份粮种,三年之后最少能有15万石的收获。15万石啊,折算成斤两就是1500万斤。如此大的产量之下,那时候地瓜的粮种已经不再值钱……”
他说着停了一停,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笑道:“1500万斤地瓜,可以满足50万亩地的种子,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完全可以去找我二哥去买。仅仅需要付出一点钱财,就可以得到想要的粮种,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需要付出承诺向我竞拍。世事有难有易,谁都想选易避难,所以么,我并不厌恶大家的这个盘算。”
他这么直接的把众人心思揭穿,弄得院子中的气氛尴尬无比,可惜虽然气氛尴尬,但却无人开口出声,显然大家的心思真是如此,果然都想着三年之后购买便宜的粮种。
“呵呵!选易避难……”顾天涯仿佛自嘲一笑,似乎失去了继续拍卖的兴致。
但也就在这时,忽然有人缓缓站起,沉声道:“老夫不想等待三年,现在就想购买一份。方才程家出价两万五千人口,那么我秦家也出价两万五千人口。顾兄弟,你卖一份给我吧。”
是秦琼!
这个忠厚老实的汉子选择了支持顾天涯。
顾天涯欣然点头,提起木槌看向众人,询问道:“有人出价吗?”
没人回答。
顾天涯再次询问,笑呵呵道:“有人想要竞争吗?”
还是没人回答。
砰!
木槌重重落下。
秦家的交易也算落定了。
直到此时,50份粮种卖出去了7份。李世民五份,程家和秦家各自一份。预想中的火热场面并未出现,在场一百多家并没有争抢起来。
都想着三年之后买便宜的粮种,而不是现在付出承诺直接向顾天涯购买。
“看起来,这个拍卖很失败啊!”顾天涯也不知是因为失望,还是因为心中萧索,他缓缓把木槌搁下,似乎不想继续拍卖。
忽然长孙无忌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长孙家,买两份。”
说着看向顾天涯,语带肃重的道:“其实购买一份就足够了,因为我长孙家只有三万多亩地。即使只购买一份,三年之后也能保证所有田地不缺粮种。但是老夫欠你一个因果,所以决定购买两份。第一份是为了自家利益,第二份则是偿还因果。至于出价么,也按照程家和秦家的价格计算,两份地瓜粮种,长孙家承诺增加五万人口,如何?”
顾天涯稍微有些意外,目光遥遥看着长孙无忌。
却见长孙无忌面色淡然,拱拱手道:“五万人口,买你顾家一个通家之好。”
顾天涯踟躇良久,最终还是郑重点头,由衷道:“我实在没有想到,第三个出价的竟然是你!”
长孙无忌笑了起来,语带所指的道:“咱们毕竟是亲戚。”
“好!”
顾天涯也笑了起来,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就因为亲戚这两个字,我顾天涯愿意和你长孙无忌做个通家之好。”
他说完之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目光重新看向院子之中,按照竞拍规则询问道:“长孙无忌出价竞拍,请问诸位有谁加价吗?”
仍是连续问了两次,仍是没有人愿意开口。
砰!
木槌敲定。
直到这一笔交易落定,才又有人站起身来,笑呵呵的道:“房家,要一份!”
话不多,只有五个字,但是众人都有些意外,怔怔看着号称谋虑深远的房玄龄,却见房玄龄面色淡然,笑呵呵像是解释般道:“小儿曾经拜入师门,小儿曾经被驱逐师门,但是昨夜一场际遇,小儿又重新回归了师门。”
这番话说的像是啰里啰嗦,但是众人全都听懂了其中含义,无非是房家要向顾天涯表示亲近,之所以买下这份地瓜粮种乃是示好。
已经卖出去9份粮种了。
种植三年之后最少可以满足百万亩的种子。
也正因为如此,剩下的41份粮种越发显得没有吸引力。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场中一个贵妇突然站起身来,她因为是个女眷,在这个场合下并没有出价的资格,众人只见她一路走到男宾坐落的区域,然后对着某人微微屈膝行了一个夫妻礼,小声道:“夫君,您开口竞拍,咱们不管别家如何打算,咱们刘家必须要买一份粮种……”
这贵妇正是夔国公刘弘基的夫人。
刘弘基明显有些怔愕,下意识道:“夫人,咱家可没有孩子需要拜师。三年之后再买不好吗?现在买的话代价太大啊。”
说着才发现众人都在看他,甚至连顾天涯和李世民都在看他,这货心里一突,连忙底下头去,压低声音对他妻子道:“咱家只有两万亩地,加起来也只有四个庄子。并且庄子不算大,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千来口人。夫人你是不是傻,你觉得咱家有能力在三年之内让庄子上增加两万多口人吗?”
这货虽然是个平庸之才,但是这番话倒是说的有理有据,刘家的产业仅有四个庄子,庄子上的百姓加起来才有三千多人,这个人口基数实在太低,根本不可能在三年时间内增加两万人口。
但是刘夫人却异常坚决,郑重道:“程家有六个庄子,人口也才四千上下,秦家六个庄子,人口同样不算太多,长孙家虽然有十个庄子,但是他家直接买了两份。真要俺你的想法计算,这几家肯定也无法完成承诺,可他们即使再难,终究还是做出承诺买了粮种。”
刘弘基愣了一愣,下意识道:“承诺是要完成的,我老刘可不想做自己做不到的事。”
刘夫人语气更加坚决,道:“夫君放心,妾身就算累死也会帮你完成承诺,但是现在,你得先开口竞拍。今晚这一场拍卖会,咱们刘家必须要买一份粮种。”
“你失心疯了不成?”
老刘压低声音呵斥起来,有些恼怒的道:“他们那几家是因为和顾天涯有特殊关系,所以才会咬紧牙关购买粮种。咱家既没有孩子要拜师,又没有和顾天涯存在特殊关系。就算你一心想要地瓜粮种,咱们三年之后再买不行吗?那时候不需要付出承诺发展人口,只需要拿钱就能买到地瓜。”
刘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
众目睽睽之下,她无法逼迫丈夫,但见她凄苦一笑,突然再次屈膝行礼,苦苦哀求道:“夫君,求你了。你立刻去向顾先生开口竞拍,咱们刘家必须买下一份粮种。”
刘弘基明显有些意外,一时想不通妻子为何如此,这货看着夫人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终究还是不忍,压低声音道:“非得买吗?”
“必须买!”刘夫人无比果决。
老刘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站起身来看向顾天涯,硬着头皮鼓起勇气大喊道:“俺老刘,买一份!”
说完话后,所有的勇气消失,弱弱又道:“但是能不能减少一点价格,刘家用三年时间增加一万人口行不行?”
哪知顾天涯面色淡漠,冷冷摇头道:“底价是两万人口,这个底价不可动摇。你若是想买,就要遵守规则,就算不像其他几家那般加价,但是最起码要保证底价竞拍。”
老刘踟躇难决。
刘夫人又急又焦,终于再也顾不得眼下场合,陡然开口道:“奴家虽然是女眷,但是奴家乃是刘氏正妻,我替夫君做出承诺,两万五千人口竞拍一份粮种……”
“好!”
顾天涯也不知怎么想的,猛然提起木槌重重一砸,大笑道:“刘弘基家,交易落定。”
他竟然没有询问场中有没有人加价竞争,似乎是生怕刘家反悔一般。
“我的老天爷,两万五千人口!”
刘弘基嘴皮子都在打哆嗦,这货差点要把媳妇按倒在地暴揍一顿。
他刘家,这次算是栽了。
三年时间增加两万五千人口,以他刘家的能力根本做不到这件事。
……
一本象征着粮种竞拍到手的小册子被人送了过来!
刘弘基仿佛接受烫手山芋一般的拿在手中。
突然这货伸出手来,将小册子重重往夫人怀里一塞,怒骂道:“买买买,让你买,现在满意了吧?刘家怕是要败在你手里……”
刘夫人虽然被骂,但是满脸欢喜异常,她小心翼翼把小册子收好,默默承受着夫君的怒气。
众目睽睽之下,她向刘弘基屈膝一礼,柔声道:“夫君,妾身会努力帮您持家。”
刘弘基气的转过头去。
这货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顾天涯和李世民悄悄递了个眼神,似乎眼中都有欣赏,可惜那份欣赏是针对他的夫人。
刘家有这么性格果断的正妻,未来很可能会成为高门大阀啊。
今夜,50份粮种正好卖出去10份,刘家出价之后,再也无人开口。
顾天涯淡然而笑,缓缓放下了象征竞拍的木槌。
不卖了!
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很多人心里微微一惊。
“机遇,转瞬即逝!”
顾天涯面色悠悠,目光慢慢扫视众人,似乎有意无意之间,专门看了满脸苦恼的刘弘基一眼。
而这时候,李世民也缓缓站起身来,淡淡道:“机遇,转瞬即逝!”
他竟然和顾天涯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随即,两人慢悠悠的踱步离开!
但是也就在两人离开之际,猛将谭笑缓缓走到场中,众人只见少女笑颜如花,手中托着一个托盘展示给众人看,淡淡道:“今夜第二场竞拍物,”
而这时候,李世民也缓缓站起身来,淡淡道:“机遇,转瞬即逝!”
他竟然和顾天涯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随即,两人慢悠悠的踱步离开!
但是也就在两人离开之际,猛将谭笑缓缓走到场中,众人只见少女笑颜如花,手中托着一个托盘展示给众人看,淡淡道:“今夜第二场竞拍物,”
……
……第2更到,大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