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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下出水     我在大唐有后台txt下载     我在大唐有后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4章 【这个女徒弟太‘可怕’了】

    顾天涯很烦,他感觉自己的未来不太妙……

    收徒弟这种事,有时候很好,有时候很坏。

    好能好到什么程度呢?

    能好到徒弟助推师尊名垂青史。

    比如战国有个叫做鬼谷子的大贤,一生不曾走出自己的山谷游逛,然而他教出了几百个徒弟,璀璨了整整一个大时代。

    这些徒弟都有谁呢?【嘿嘿,请允许我水一段人名吧】

    苏秦、张仪、孙膑、庞涓、商鞅、李斯、吕不韦、白起、李牧、王翦、徐福、毛遂、范蠡、甘茂、乐毅、魏昂、茅蒙、要离、范雎、猗顿、田穰苴、蔡泽、邹忌……

    这些名字,是不是每一个都能换来一句小卧草?

    华夏的无数典故和成语,很多都能和这些人名挂钩起来,何止是璀璨了一个大时代,简直是影响了几千年。

    比如庞涓遇羊而荣,孙膑逢战不输。

    比如苏秦佩六国相印,张仪两次做秦国宰相。

    还有商鞅和李斯两个货,一个为孝公改革变法,一个助始皇一统山河,虽然结局都是不得好死,但是死了也能名载史书。

    另外还有东渡日本的徐福,据传乃是日本的第一位天皇,这货也是鬼谷子的徒弟,据说还是不太入流的角色。

    鬼谷子教出这么多狠茬子,自己压根不需要再做什么事,他只需要隐居蒙山,已经可以名传青史。

    可见收徒弟这件事,好的时候真能好上天去。

    但若是收徒不好的时候呢……

    呵呵!

    比如后裔射箭无敌,收了个徒弟叫做逄(pang)蒙,逄蒙练箭之后也无敌,可是天下无敌只能有一个人,咋整呢?他射死了自己的师父后裔。

    就连大名鼎鼎的曾子,收徒也有打眼的时候,徒弟判出师门之后,继续拿着曾子的名字招摇撞骗,被人揭穿之后,竟还大言不惭,道:“既曾师,一生师,虽逐吾也,事实难改……”

    大体的意思就是说,曾子既然教过我,那他就是我的老师,哪怕他把我逐出师门,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哼哼哼,我犯错了你们可以治罪,但是别忘了捎带上我的老师。

    这就是收徒不妙的情况。

    ……

    现在顾天涯就感觉情况不太妙。

    因为谭笑这小丫头一看就不是个好徒弟。

    太精明。

    太聪慧。

    倘若只是这两样优点,顶多也只是中上之姿,然而这丫头还有一大优点,她的心性极为坚韧果决。

    并且做事十分大气。

    有着破釜沉中的狠厉。

    这一切优点,常人能有一个已经不错,若是集中在某个男子身上,最低也能成为一方之雄,然而谭笑是个女子,这事可就有些不妙了。

    精明和聪慧,能让她哄男人。

    心性坚韧果决,一旦定下目标就不会罢休。

    做事十分大气,说白了就是敢下大本钱。最后再加上破釜沉舟,这是枭雄才能拥有的赌性。

    这样一个女子,盯上谁都会感觉发憷。

    偏偏她现在盯上了顾天涯。

    ……

    此时正是一日晌午,官道之上行人稀绝,顾天涯面色沉重的慢慢走着,不时仰头发出一声闷闷叹息,后面则是跟着女徒弟谭笑,蹦蹦跳跳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顾天涯终于忍不住了。

    他猛然停脚驻足,叹息着说出一句,道:“你能不能别把为师当傻子?你这样蹦蹦跳跳也装不了女孩。狐狸就是狐狸,永远不可能天真可爱。”

    “师父是在夸我漂亮吗?”谭笑眨了眨眼睛,嘻嘻笑道:“传闻狐狸精个顶个的都漂亮。”

    顾天涯瞪她一眼,轻哼道:“传闻还有另一种,狐狸精喜欢吃人肉。你现在盯上了为师,我总觉得你会把我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谭笑顿时露出两颗小虎牙,凑上来‘吃吃’坏笑起来,忽然她舔舔嘴角,魅惑道:“传闻还有第三种呢,狐狸精喜欢吸男人阳髓,师父,您让我吸不?”

    说着把一张俏美夺人的小脸更加凑近,猫抓心儿一般的瘙痒顾天涯,道:“徒儿虽是处子,可我是个狐狸精哟,只要师父敢要我,徒儿姿势全解锁。”

    “滚一边去!”顾天涯皱起眉头,怒斥道:“再敢如此,逐出师门。”

    “罪名呢?”

    “勾引师父。”

    “人家只是想要侍候您嘛。”

    “少来,你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女恶棍。”

    “呜呜呜,师父,这话很伤人心的,您难道感觉徒儿不美吗?”

    ……

    顾天涯长长一叹,面色忽然变成肃重,沉声道:“色是刮骨之刀,女是吸髓之鬼,你确实长得很美,可这也正是你的利器。我不是傻子,不会被你的美色蒙蔽。”

    他看着自己这个女徒弟,突然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谭笑俏脸还是挂笑,只不过语气已经变成恭敬,诚恳道:“我要跟您求学。”

    “求学不是你的本意……”

    “徒儿想让谭家成为累世豪门。”

    “那对不起,你知道为师最讨厌的是什么吗?呵呵,恰是豪门。”

    “可您也知道豪门无法灭绝,最多只能是替旧换新,既然旧的注定要被您干掉,何不让徒儿的谭家成为新阀?”

    “你是个女子,终有一天谭家会变成你的娘家,然而你却为了娘家付出这么多,你自己感觉这种事情值得吗?”

    “师父,我师娘漂亮么?和我相比如何?我有没有机会嫁给你?”

    顾天涯又皱起眉头,无奈道:“从你转移话题这一点可以看出,其实你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值得,既然觉得不值,为什么还要坚持?”

    谭笑突然仰头看天,声音首次变得忧伤,道:“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弱者会成为别人嘴里的肉,徒儿不想被人当成肉吃,但是徒儿自己成不了强者,所以,我选择追随强者。”

    顾天涯怔了一怔,猛然转身继续行走,冷哼道:“从今天开始,跟着我学习厚黑之术。”

    谭笑提着裙角在后面急急追赶,满脸好奇的道:“师尊,什么是厚黑术?”

    顾天涯脚下不停,仿佛极其不愿意搭理这个女徒弟,不过他嘴上却做出解释,谆谆教诲道:“脸厚心黑,就是厚黑,你天生性格如此,简直是这门学问的最佳继承人。”

    谭笑眼珠子转动几下,问道:“师尊不害怕我以后会反叛了吗?”

    顾天涯遥遥看向远方,淡淡的道:“在我活着的时候,你反叛只会是找死。等我死了以后,你即使反叛也不会做的太绝,相反,还会照顾我的后代。”

    他说着看向谭笑,语带深意又道:“你的性格跟我很像,所以我传你一门衣钵,等你厚黑之学大成,天下间的权柄玩弄掌中,只要你还活着一天,别人就会顾忌你的阴狠,哪怕你不愿意照顾我的后人,我的后人也会因你得利……”

    谭笑仿佛凄苦起来,委委屈屈的道:“原来师父只是想给后人留条路,压根不是因为喜欢我才教导我。”

    顾天涯眼睛一瞪,怒道:“再敢如此,我真发火了。”

    谭笑顿时吐吐舌头,俏脸再也没有魅惑之色,反而宝相庄严,美若月中神女。

    顾天涯叹了口气,问她道:“你真要拿出三成田亩和粮仓作为退还吗?你可知道这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谭家已经退还了两成,如果再退三成就是五成,这等于是家产腰斩一半,整整四万亩良田一朝而空。

    很少有人能这么大手笔。

    即使是顶级豪门也不舍得土地。

    偏偏谭笑俏脸肃然,郑重点头道:“徒儿早有预料,我这么做会让谭家分崩离析,到时所有的支脉各自分家,五阳县里再也没有了谭家大族。”

    顾天涯看她一眼,道:“你和你弟弟两人虽是嫡支,但是顶多只能分到一千亩土地。”

    谭笑俏脸嫣然,嘻嘻道:“师父,您这可小觑我了哟。徒儿最少要拿到两千亩地,这还是考虑拿的太多会让支脉生活不易的缘故,否则的话,我拿五千亩六千亩都没人敢呲牙。”

    顾天涯点了点头,道:“确实没人敢呲牙,因为你连亲族也敢杀。据说前几年你们谭家已经快要晋升下品世家,偏偏在节骨眼上有人想要夺权,结果被你一夜之间杀光,几十颗人头滚滚落地,小丫头,够狠的啊。”

    谭笑叹了口气,忽然又重复起不久之前的一句话,俏脸忧伤的道:“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弱者只会成为强者嘴里的肉。”

    她突然仰脸看着顾天涯,诚恳问道:“师父您信不信,如果那天我不动手死的就是我。还有我弟弟,他会跟着死。我俩会被人剁成一堆肉泥,死后还会被扣上各种该死的罪。”

    顾天涯也叹了口气,略显无奈的道:“我信。”

    师徒两人不再交谈,各自已经明了对方的秉性,都是狠人,性格也苟,然而一旦抓到机会,立马就会雷霆暴击。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说,谭笑确实是最适合继承顾天涯衣钵的人。

    因为秉性实在太像了。

    够阴。

    够狠。

    但是重情义。

    ……

    师徒两人继续行走,沿着官道前往五阳驿站,忽然顾天涯不知为何,目光闪闪看着一座小山,淡淡的道:“真正的强者,不会吃人肉。”

    谭笑也看向那座小山,一双妙目闪着幽冷的光,大有深意的道:“吃人肉的已经不能算人,而是罪该万死的畜生。”

    师徒两人对视一眼,再次抬脚向前而行,仿佛压根没有关注那座小山,仿佛压根不知道山中躲着一些‘人’。

    此时这座小山之中,一群流民正在聚众商议,这是真正的流民,并非程家和房家那些亲兵,然而这些流民虽是流民,但是脸上并没有流民特有的菜色。

    相反人人气色红润,竟是从未饥饿过的情况。

    他们在商量‘大事’,想要成为一方强者。

    可惜他们不知道,他们已被这世上最狠的一对师徒盯上了。

第136章 【人心诡异,好坏难分】

    山中,林间。

    这群流民手里,竟然有着武器。

    虽然只有两三把刀,其余都是锄头农具,但是他们已经不是普通流民,而是历朝历代记载过的暴民。

    但见一人目光闪烁,突然道:“事就这么定了,今晚趁黑动手,我已经抓过几个妇孺逼问过,那个驿站里总共只有十个兵卒,咱们却有两百多人,即使正面打起来也不会失败。”

    另一人嘿嘿低笑,道:“关键咱们不会正面跟他们打,而是趁他们睡熟了才会动手,那些驿卒为了施粥赈灾,一整天忙碌下来又困又累,到时候睡的跟死狗一样,就算脑袋被人剁下来也不会睡醒。”

    “哈哈哈哈,所以驿站里的粮食全归我们了。”

    几十个流民大笑,人人脸上带着红光,显然兴奋不已,仿佛已经成功。

    但也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弱弱声音响起,小心翼翼的道:“为什么一定要杀人?杀人之后怎么办啊?得罪了官府,咱们都得死。”

    “哈哈哈!”

    流民们再次大笑,一人伸手拎起说话的少年,道:“小东西尽管放心,咱们绝对死不了的,眼下青黄不接,到处都是流民,自古以来流民最让朝廷胆战心惊,他们一边害怕我们饿死一边又担心我们叛乱,所以只会好生安抚,我们闹的事情越大越受高待。”

    另一个流民嘿嘿两声,道:“杀人放火金腰带,流民造反受招安。等到咱们屠了驿站之后,保证会震动天下,到时候朝廷首先会想,这群流民肯定是活不下去了,不能让他们继续闹,必须得好生安抚……”

    第一个流民紧跟着又道:“如果加入咱们的流民足够多,甚至能形成一支造反大军,这会让大人物们欣喜异常,把咱们收编成为他的麾下,到时候,大家都能捞个官儿当。”

    “可是,可是,这得杀多少人啊。”

    “废话,心不狠如何成大事。”

    “大叔,二叔,咱们是百姓啊,为什么一定要杀人?我听说驿站里面来了新官,他能给流民弄来很多粮食,现在已经开始施粥了呢,很快所有人都能吃饱饭。咱们为什么不去吃施粥啊,熬过青黄不接就可以种地了。大叔,二叔,咱们应该种地呀,百姓哪能不种地呢……”

    “放屁!吃施粥那种苦日子不是爷们该过的。”

    “可是大叔,我想去吃施粥。你们也跟着一起去好吗?咱们老老实实继续当百姓。”

    “唉,娃儿呀,我们回不了头了。”

    这时一个流民站出来,伸手拍了拍小流民的脑袋,道:“大叔们吃了人肉,已经算是罪民之身,倘若老老实实去当百姓,最终的结局逃不了一个死。所以得博一博,事情闹大了才有活路。”

    小流民身子猛然颤抖,面色苍白道:“为什么要吃人,你们为什么要吃人。我娘曾经说过,野兽才会吃人……”

    “所以你娘被我们煮掉吃了。”

    流民们一起冷笑,道:“饿的要死之时,什么东西都能吃。小东西,你闭上嘴,再敢叽叽歪歪,把你也煮了吃掉。”

    小流民吓的浑身哆嗦,忽然哇哇大哭躲到一边。

    这是一个角落,地上的枯叶躺着一个人,小流民坐在这人旁边大哭,抽抽噎噎的道:“王爷爷,我没有吃人。我哪怕饿的再厉害,我也没有吃人肉,我啃树皮,我咽泥土,虽然那些东西很难咽,可我支撑着没有饿死。”

    躺在地上的人有气无力,冲着小流民勉强微笑一声,叹息道:“食人者,兽也,娃娃,你良知尚存,你不能算是兽类。”

    小流民擦眼抹泪,呜呜哭道:“他们都是我的亲族,是一个庄子上的叔伯,可他们为什么要吃人,还把我的母亲给吃了。”

    地上的老人吃力伸手,轻轻在他头上摩挲几下,道:“艰难困苦唯一死,兽性激发已非人。娃娃,忘记你母亲的事。你如今深陷恶鬼之群,他们已经不是你的叔伯亲人。”

    这时猛听有人狞笑出声,走过来狠狠踢了老人一脚,道:“今晚要做大事,兄弟们必须吃饱,所以,正好把你这个老东西煮了吃掉。”

    又有几个流民走过来,同样笑的满脸狰狞,突然把小流民拎起来,齿白森森的道:“你小东西不愿意吃人肉是吧,你一直把这个老东西当成老师是吧?嘿嘿嘿,等会大叔们把他煮了,专门逼着你吃他的肉。”

    小流民浑身颤抖,猛然大吼一声扑在老人身上,流泪道:“不要吃人了,不要再吃人了。”

    他满脸都是泪水,浑身发抖的看着一群流民,苦苦哀求道:“大叔,二叔,三叔,五叔,咱们去驿站吃施粥啊,有施粥吃也能保证饿不死的。以前的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咱们还能继续种地当百姓,我娘说过,百姓就该种地……”

    砰的一声!

    有人恶狠狠一脚。

    小流民顿时双眼泛白,被这人踢的昏死过去。

    其他流民先是一怔,随即变得勃然大怒起来,对那个流民暴吼道:“老九,你想死不成?咱们刘家村两百口男丁,后代苗裔就剩下这一个男娃,你若是把他踢死了,谁给刘家传宗接代?”

    结果那个踢人的流民冷笑两声,道:“自家孩子吃了那么多,也没见吃的时候有谁在乎传宗接代。”

    众人更加大怒,咆哮道:“那时候孩子多,大家饿的又快死了,所以才不得不吃,但是现在只剩下一个孩子,他是整个刘家最后一根苗。”

    踢人的流民缩了缩脖子,突然嘟囔两声道:“咱们还活着,同样也能传宗接代,抓些娘们来就是了,眼下到处都是逃荒的娘们儿。”

    “你以为咱们还有机会吗?”

    领头的流民大吼出声,咆哮道:“其实咱们都知道,咱们只有死路一条,自打当初吃了第一口人肉,咱们这些人的结局已经定了。只有死,没有活。”

    他说着弯腰下去,将小流民轻轻抱起,他脸上的狰狞变成柔和,粗大的手掌轻轻抚摸小流民,喃喃道:“所以,这是刘家最后一根苗了。”

    上百个流民突然一齐大哭,蹲在地上流泪不止,刚才踢人的那个流民陡然也大哭起来,抱着自己的脑袋叫道:“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我以前是出了名的老憨厚。别人打我的时候,我只敢弯腰陪着笑,可我现在怎么了啊,我竟然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这时地上的老人缓缓开口,道:“当你们吃下第一口人肉的时候,你们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是野兽,既然是野兽,自然和以前不相同。”

    他忽然看向那个流民首领,语气衰弱无力的道:“幸好你们还有一丝良知,想要给自己的姓氏留一个后。把那孩子放到山林之外吧,他跟着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流民首领目光陡然狰狞,看着老人道:“今晚我们要博一把,所以要把你煮了吃。吃饱了之后,兄弟们才有力气杀人……”

    ……

    ……第2更到,后面第3更同时上传。

第137章 【天吶,顾天涯又要大哭了?】

    老人全然无惧,淡淡的道:“自从被你们抓到以后,老朽早已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你们一路逃荒,一路抓别的流民当食物,那时候我就知道,我遭遇了一群野兽。”

    他说着看向这个流民,微微笑道:“人和野兽之间,原本无话可说,但是老朽担心你们继续吃人,所以愿意用自己的身体作为食物,我让你们吃饱喝足,只求你们这是最后一次吃人。”

    流民首领面色更加狰狞,暴吼道:“不准再说吃人的事,不准你再说吃人的事。我们没有吃人,我们从来没有吃过人……”

    这些人其实已经疯了。

    他们在自我逃避自己的罪孽。

    老人呵呵一笑,点头道:“好,我不说。”

    他吃力指了指了那个孩子,道:“这是你们族群最后一根苗了。”

    流民首领的面色猛然又变柔和,其他上百个流民同样也变得温柔。

    流民首领抱着小流民在怀,大手不断摩挲孩子的脑袋,喃喃道:“这孩子,没吃过人,所以,他像我们以前一样良善。他以后会是个很好的百姓,也许会娶上一个很能生养的老婆,他会带着老婆孩子一起种地,祖祖辈辈都会是最好的百姓。”

    老人吃力的在地上挣扎几下,然而明显因为饥饿导致无法坐起来,所以他只能继续躺着,对众人道:“把孩子搁在我身边吧,老朽要教他最后一次学问,等我教完之后,尔等再煮食于我,可好?”

    流民首领迟疑一下,最终还是把孩子送了过去,忽然他咬了咬牙,道:“不吃你了,但你要保证以后好好教他。让他学会文识,成为一个懂事的人。”

    老人吃力摸向孩子,笑道:“这孩子本身就是个懂事的人。”

    流民首领微微一怔,随即由衷的点了点头,道:“是啊,他很懂事。”猛然脸色又变狠厉,盯着老人道:“老东西,你要记住因他而活命。”

    老人点了点头,道:“所以老朽会报恩。”

    上百个流民一起围过来,目光依依不舍的看着小流民,无比温柔的道:“这是我们刘家村最后一根苗裔……”

    突然一齐转身,冲向山林之外,这时候脸上再也没有温柔,已经全都挂上了狰狞无比的兽性。

    但是也就在他们冲出山林的一刻,猛然有五百道人影同样冲出山林,但见领头一人抱着那个小流民,另一人则是背着那个衰弱无比的老人,忽然道路不远处走来一男一女,恰是顾天涯和他的女徒弟谭笑。

    谭笑嫣然一笑,道:“师父杀完这些野兽之后,心情应该会变的好一些吧。”

    顾天涯则是看向孩子老人,淡淡的道:“他们还有最后一丝良知,所以应该给他们达成心愿。”

    谭笑点点头,微笑道:“那就留个苗裔呗。”

    五百个兵卒,一齐举刀开杀。

    这是一场屠杀,哪怕五百铁骑并没有骑着战马……

    奇怪的是,上百个流民竟然没怎么还手,他们明显是在引颈受戮,死的时候赫然在哈哈大笑。

    那流民首领挨了三刀,胸口的血柱宛如喷泉,他死死看着那个小流民,突然冲着顾天涯大声暴吼,道:“贵人,这是我们刘家村最后一根苗。”

    顾天涯缓缓点头,郑重道:“这是你们当人之时的最后一个心愿。”

    流民首领倒地气绝。

    ……

    上百个流民,转眼之间屠戮一空。

    顾天涯转身便走,似乎一刻也不愿多待,那五百铁骑毫发无损,悄无声息的重新引回山林。

    唯有领头两人,抱着孩子和老人跟随。

    而谭笑则是看了一眼满地死尸,随即追上了顾天涯的脚步,好奇问道:“不打扫一下吗?”

    顾天涯面色阴沉,道:“放在这里给人看,可以震慑更多流民别犯错。”

    谭笑眼珠子转动几下,又道:“您对外可以宣称,这事是徒儿找人做的。否则您藏着五百铁军,会被有心之人察觉。”

    顾天涯看她一眼,点点头道:“你心细如发,这次确实是帮我查漏补缺了。”

    谭笑叹了口气,道:“其实您原本不会疏漏,可您的心神被这事所染。”

    顾天涯不置可否,迈步朝着驿站方向而回。

    谭笑继续又追上来,道:“师父心里很难受对吧?”

    顾天涯咬了咬牙,道:“这件事,原本不应该发生的,这些流民,原本该是很好的百姓。可他们被人所逼,只能背井离乡逃荒,饥饿之下,才成了兽。”

    谭笑眼珠子又转动几下,道:“所以说,这些流民虽然有罪,但是呢,更有罪的是另外一些人,对吗?”

    顾天涯突然抬头,遥遥看着远方天际,叹口气道:“在某些人的眼中,大事才是最重要的,为成大事,至亲可杀。可他们不知道,有一群百姓因他们遭了灾,人变成了兽,走上了不归途。”

    谭笑学着他的样子眺望远方,嘻嘻笑道:“所以他们也许会争赢,但是咱们不能让他们赢了之后太爽,否则的话,这些人没个畏惧,下一次,也许还是不把百姓当人看。为了谋夺利益,还会肆意而为。那时候,苦的还是百姓……”

    顾天涯看她一眼,提醒道:“你好像也不是个重视百姓的人。”

    谭笑嫣然一笑,理所当然的道:“但是师父把百姓当人看啊,而我是您的开山女徒弟呢。您既然重视百姓,我当然要帮您了。”

    顾天涯又看向远方,淡淡的道:“你知道那些人的势力多大吗?”

    谭笑笑如春风,悠悠道:“我管他们势力多大,皇帝老儿也只有一颗头。他们让我师父不开心,我就让他们睡不着觉。”

    顾天涯负手而立,缓缓道:“现在还不行……”

    谭笑回望后面那片山林,发现五百铁甲已经消失无踪,她转过头来看着顾天涯,巧笑嫣然的道:“我听您的,以后再动手。”

    这真是一个精明聪慧到极点的女恶棍。

    顾天涯突然又道:“我准备再哭一次,让一些人付出点代价。”

    谭笑毫不迟疑,道:“那徒儿陪着您一起哭吧。”

    顾天涯点了点头,道:“好。”

    当日傍晚,消息传出,河北道顾天涯,又一次悲痛大哭。

    ……

    ……第三更到,今天加一更算补,还掉一章之后,原本应该还欠大家7章的,结果又有两个大佬万赏,等于我突然多欠了两章,所以,现在是不更进度是1/9。每天保底两章不算内,超过三章才算补,谢谢。

第138章 【顾天涯在敌人眼中的评价】

    红泥小火炉,南山松节碳。

    在那烟熏袅袅之间,水汽慢慢升腾如雾,一个俏丽侍女拎起水壶,宛如高山流水一般倾泄,当水流注入杯盏之时,十几抹绿牙缓缓绽放。

    翠色凝人。

    呼!

    众人端起杯盏轻饮,随后悠然吐出一口气,主人笑道:“幽兰吐芳,沁人心扉,这才叫茶呀……”

    客人们纷纷点头,端着茶盏赏玩翠色,悠闲懒散之间,忽然有人轻声吟诵。

    这人语声悠扬的道:“杯酒莫惊春睡意,读书消得淡茶香,好诗啊,好茶啊,河北道那位‘商贾’,说一句天纵奇才也不为过。”

    “天纵奇才不一定,但是商道奇才肯定了。”

    另一个客人呵呵而笑,语带深意的道:“他卖给咱们茶叶秘方之时,已经预料到今年会有新茶上市,故而专门写了两句诗文,作为茶叶销售的配伍之作,呵呵,看看人家,做事何等大气?虽然彼此不在同一个阵营,甚至咱们还曾和他怒目为敌,但是老朽不得不赞一句,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对手。”

    “是啊,值得重视。”

    “此子输赢不损心志,可以俯首接受现实,当初咱们世家与皇族约定,要他一辈子不准执掌大权,这事倘若搁在普通之人身上,绝对受不了如此的失落和打击,他却笑而面对,认清输赢现实,不但心甘情愿去做商贾,甚至还专门给咱们写诗文。”

    “老朽听说这是他发明的一个行规,叫做商道的售后和服务理念。他卖出秘方之后,要保证购买之人能够获利,所以才会专门写诗,用作茶叶销售的配伍。”

    “看看,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

    “老朽则认为这是大气。”

    “却也有理,不大气之人没有如此宽广的胸襟。”

    “唉,只可惜,一生不能为友也,彼此注定不是同路人。”

    ……

    这时茶会的主人忽然开口,慢悠悠道:“老朽听闻,顾天涯又大哭了一场。”

    在场世家先是一怔,随即一齐抚掌大笑,道:“这次哭的可不是给我们看,所以咱们可以做壁上观。”

    但是在场还有年轻一辈,明显没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忍不住小声问道:“为什么我们可以做壁上观?”

    茶会主人手抚胡须,淡淡道:“他是哭给李世民看的,确切的说是哭给天策府那帮人看的!”

    说着看了一眼几个青年,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尔等几人无论心志还是见识,比分家而去的六个公子差了太远……”

    几个青年面色涨红,皆言道:“他们从小被刻意培养,吾等却被刻意放任,一边是精英教育,一边是纨绔怂恿,家族想的是我们不要争权,故意把我们往歪了培养,现在缺继承人了,才把我们突然拉出来,短短半年时间,吾等怎能比得过那六个人。”

    茶会主人又叹了口气,道:“尔等之言,却也有理。”

    他强行摁下心中无奈,开始对几个青年谆谆教诲,指点道:“天策府那些人为了征召府兵入伍,把无数妇孺撵到河北那边,如果是往常时节,这还不算恶孽,偏偏现在乃是青黄不接,百姓即使待在家里也难温饱,他们被人撵离故乡,只能到处流浪逃荒,最先出现的恶孽,就是相互易子而食……”

    另一个世家老辈接过话茬,补充道:“顾天涯乃是黔首出身,曾经挨了十八年的饿,放眼天下人物,他算是最同情百姓的一个人,甚至不是同情,而是感同身受,所以当他看到百姓易子而食的时候,他心中必然会滋生出大恨之意。”

    在场青年面面相觑,满脸不解的问道:“可他前次已经哭过了啊,据说天策府那些人已经表达了歉意,有人领了三十军棍,其他人各领二十军棍。”

    世家老一辈面带冷笑,提醒道:“如果你当了十八年饥民,看到别的饥民易子而食,你心中的恨意是二十军棍能平的吗?千万不要小看了顾天涯的仇恨之心。这个人,睚眦必报,偏偏,他把百姓当人看……”

    茶会主人慢悠悠而笑,淡淡道:“天策府虽然和娘子军交好,但是这个交好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世家众人再次抚掌而笑,皆言道:“所以咱们可做壁上观。”

    几个青年终于明白过来。

    但他们为了表现自己,忍不住又开启一个话题,故作夸张的道:“顾天涯虽然不能执掌大权,可他仍旧担任着驿长的官职,今次去了五阳县之后,他直接逼走了五阳县的几个武官,至于县令和县丞,恐怕也难撄其锋……这岂不是说他已经执掌了一县之权?”

    稍作停顿之后,又道:“如果长此以往下去,他仍旧会有执掌大权的机会。”

    在场世家皆叹口气,明显对几个青年失望无比。

    茶会主人面色惆怅,显然也是难掩失望,问几人道:“他妻子是平阳公主,他身后站着二十万大军,如果连一个驿长都不准他当,你们觉得这种事情有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这原本就是世家和皇族的约定。世家退还两成田亩粮仓,顾天涯不准进入朝堂掌权。”

    “做事不能太绝,弓弦太紧容易崩断。”

    “可他执掌了五阳县的大权啊。”

    “如果不让他执掌,谁去养活那么多的流民?如果那些流民再有饿死,下一次顾天涯可就不会只是哭了。”

    “他敢怎样?”

    “敢怎样?呵呵!他敢率领二十万大军进入中原,给那些饿死的百姓讨个公道。那时候他才是真正的执掌了大权,所以我们极力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可这明明是好事啊。”

    “你们几个认为这是好事?”

    “对呀,他率领大军进入中原,肯定要找天策府的茬。如今我们和天策府相争,双方已经视同水火,何不使用一计,激的顾天涯勃然而怒,到时他真的率兵南下,我们岂不是得了一大助臂……”

    “唉!”

    “崔公,您为何叹气?是我们说的不对吗……”

    “我叹气是你们城府太浅,不明白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想要设计激怒于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拿百姓下手,可一旦如此做了,你们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是什么?”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而兵权,就是这世上最大的利器。到时候,他先会对世家起杀心。”

    “这绝不可能,连李氏皇族都不敢屠灭所有世家。”

    “那是因为李氏要掌天下,需要世家帮他们治理地方。顾天涯不需要,他妻子的采邑只有河北道……”

    “河北道也需要有人治理呀。”

    “唉,尔等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

    茶会主人不再和几个青年辩驳,而是缓缓从座位上起身而立,他手抚胡须眺望北方,语带深意的道:“你们是不是真的以为,世家放弃河北道是为了向他示好?”

    “难道不是吗?”

    几个青年面面相觑,愕然道:“他是墨家的传承,手里有无数秘方,我们为了买他秘方获利,所以天下世家才会一起约定不再碰触河北道。这分明就是一种示好,让他感觉到世家的友谊。”

    茶会主人缓缓摇头,道:“错了,这是约束。”

    “约束?”几个青年都是一呆。

    这时荥阳郑氏的族长也站起身来,同样负手眺望北方天际,道:“河北道的二十万娘子军,其中有九万都是常年在伍,剩余还有十一万兵卒,也不是那种战时为兵的府兵……”

    说着看了几人一眼,谆谆教诲又道:“娘子军都是领取兵饷的悍卒,换句话说他们是李秀宁的拿钱养着的私兵。所以,二十万大军是一头猛虎。”

    又一个世家族长站起来,眺望北方道:“以前李秀宁自己养兵,娘子军过的穷困潦倒,那是因为李秀宁虽然战争帅才,但她不擅长揽财赚钱的商事,那时的娘子军固然强大,但是穷困潦倒只能趴在河北,然而现在,李秀宁嫁了一位夫君。”

    几个青年终于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这位夫君就是顾天涯,他是一个很能赚钱的人。”

    茶会主人缓缓开口,语带慎重的道:“娘子军有了他,再也不会穷困潦倒,自古当兵吃粮,必然给人卖命,所以那二十万大军已经化为猛虎,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它伸出爪牙。”

    荥阳郑氏族长紧跟着道:“既然大势已成,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与其硬对,那么该如何呢?要用软办法约束于他。”

    几个青年纷纷沉思,好半天后才缓缓点头,道:“所以我们主动撤出河北,给他留出极大的颜面和敬重,这表面看着像是示好,实则乃用河北道栓住他。只要河北道还有一个百姓没过上好日子,他就没有精力把目光看向河北道之外,对吗?”

    在场世家老辈一齐发笑,语带欣慰的道:“汝等几人,终于有点世家公子的气象了。”

    几个青年明显振奋起来,忍不住问道:“比前代公子如何?”

    结果世家老辈一齐沉默。

    ……

    ……1更到,3000字

第139章 【顾老爹留下的重宝】…2更3更

    几个青年面色尴尬起来,讪讪问道:“难道连郑观鱼也比不上吗?他号称是所有世家之耻。”

    众人一声叹息,道:“郑观鱼胸襟如海,六大公子里面他算第一。”

    几个青年脸皮一抽,忍不住道:“那我们比王凌云如何?这位公子只会舞文弄墨。”

    众人苦笑摇头,道:“那只是表象,谁若是信了就得吃亏。王凌云心狠手辣,乃是六大公子之中最为果决的一人。”

    “那比崔翟如何?”几个青年不肯服输。

    结果世家长辈更加叹息,苦涩道:“崔翟拥有总揽大局之能,哪怕我们老一辈也难比过。”

    几个青年呆立当场,足足好半天之后才喃喃开口,道:“合着我们竟连一个也比不过,那六人不愧是曾经的家族公子。”

    在场世家面色惆怅,茶会主人崔公忽然开口,语带肃重道:“那六个孩子可算是当世最为俊彦的一群人,可他们去了河北一趟之后直接和家族决裂,原因只有一个,他们被顾天涯给吓住了。现在你们再想一想,顾天涯的威力有多大。”

    “一个人,折服六大公子?”

    “不是折服,而是吓住,虽然老夫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老夫能从那六个孩子的举动中推测一些事情,当初他们在河北的时候,必然被顾天涯用特殊办法给吓住了。”

    “所以他们才会决裂分家?做出不可谅解的背叛之事。”

    “虽是背叛家族,但却未必坏事,老夫现在想来,此事也许是一大筹谋。”

    茶会主人说着看向几个青年,语带提点的继续又道:“当年汉末三国,世家分而下注,比如诸葛亮和他的兄长诸葛瑾,各自选取了一位主公进行辅佐,无论是赢是输,都能保证家族昌盛,只不过后来世家势力越来越大,心思也就变得越来越狂妄,我们再也不去深思失败的可能,已经几百年不曾做过分而下注的事情了。”

    “崔公难道您认为我们会输?”

    “呵呵,老夫只是赞赏那六个孩子未雨绸缪。”

    “这似乎还是输的意思吧。”

    “世事如棋,输赢难料,未到最后关节之时,谁又能保证自己是那个赢家呢?”

    ……

    几个青年对视一眼,忍不住道:“崔公,我们不会输的,如今太子府的卫率奔赴各地,半年时间建立了几十座折冲府,我们有二十万精锐大军,已经牢牢掌控了河东道和关内道,所有京畿要地,尽皆握在手中。”

    崔公看了几人一眼,缓缓道:“但是天策府也在厉兵秣马,掌握了淮南道和江南道的实权。”

    几个青年登时一怔,下意识道:“那里似乎是辅公祐的叛军在占据着啊?”

    这时太原王氏的王硅由门外而来,盯着几个小辈告诫道:“半日之前,南边飞禽急书,辅公祐叛乱已平,李孝恭的平叛大军已经横推了淮南和江南两道。”

    几个青年面色发白,道:“我们资助了辅公祐那么多钱粮,他竟然连一年时间都没能撑住?”

    在场世家陡然轻喝出声,纷纷斥责道:“谁资助辅公祐了?这种话不要乱说。那是以前辅公祐没有叛乱之时,我们世家和他交好送的一些钱粮,但他反叛之后,世家早已视之敌寇。”

    “我们明明在三个月前还给他送了几万石粮食。”

    “闭嘴,那是最后一次,从那天起,世家和辅公祐再无瓜葛。”

    “为什么三个月前就断绝了关系?”

    “因为我们推测他注定会被平定……”

    几个青年面色更加苍白,眼中闪现着浓浓的担忧和焦虑。

    他们既然被家族拉起来培养,已经开始接受无数的内幕**,他们已经知道,李孝恭是哪一派的人。

    虽然李孝恭不是天策府属将,但是却明火执仗的支持李世民,也就是说,江南和淮南两道落入了李世民手中。

    而他们世家经过半年努力,也只是借着太子府的名头掌握了关内道跟河东道。

    双方实力稍一对比,竟然是天策府赢了数筹,因为,李世民手里原本就执掌着河南道跟山南道。

    等于是掌握了四个道。

    大唐总共才有十个道啊,其中河北道还是不能碰的地方。

    ……

    这时王硅缓缓走入茶亭,直接走到主位上坐下,他的位子与茶会主人齐平,乃是这次茶会的举办人之一。

    但见王硅端起茶盏,然而却没有品茗的心情,忽然把茶盏放下,目光遥遥看向皇城方向,道:“李氏的江山慢慢稳固,注定要坐上一两百年了。”

    崔公重新坐回位子,语带同感的道:“李唐大势已成,强行颠覆不符合利益之道,所以世家应该攀附其中,做那与国同休的盘算。”

    王硅点了点头,沉声道:“故而,太子府必须赢。唯有李建成上位,世家才会继续绵延。若是李世民赢了,天策府那帮人等着代替我们。天下的利益只有那么多,别人吃了我们就没得吃。所谓的代替,就是让我们消亡。”

    崔公抬头看向亭外,悠悠道:“大唐有十个道,天策府已经掌握了四个道,而我们世家虽然掌控京畿,但是只有河东道和关内道。彼此实力不太对等了,偏偏加起来已经六个道。”

    说着回看众人,又道:“河北道不能去碰,能抢的只有剑南、岭南和拢右,这三个道如果全掌在手,我们就有五个道的土地鼎立胜局。”

    众人面色肃重,空气里弥漫压抑的气氛。

    王硅沉思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道:“拢右道,荒凉也,剑南道,吐蕃边疆也,至于岭南,亦是偏远……”

    崔公毫不迟疑,沉声道:“但是不得不争,大势离不开土地的挟裹。”

    王硅郑重点头,道:“拢右道那边,王家有些分支。”

    崔公紧跟着开口,道:“岭南的冯氏,常和崔家做生意。”

    这就是两个道可以争取的意思了。

    几个青年忽然开口,小心翼翼问道:“岭南的门阀好像是宋家吧?”

    结果崔公和王硅一起摇头,淡淡的道:“宋家乃是绿林性质的族群,他们从来不管谁主江山沉浮。所以只要争取了冯家,就能把岭南牢牢抓在手中。”

    几个青年连连点头,突然又问道:“还有一个剑南道……”

    荥阳郑氏的族长站起身来,笑道:“郑氏在剑南经营几十年了,已经开枝散叶了五个族群。”

    众人欣然而笑,道:“如此,足矣。”

    三个道,都有掌握在手的大成几率。

    这时崔公忽然又开口,道:“如果只是执掌在手,未必能成为鼎力之助,老夫最近潜心观察河北道的情况,发现了顾天涯的一招神来之笔,吾欲效仿,引为良策。”

    众人都是一怔,忍不住好奇问道:“顾天涯在河北当着他的驿长,除了授地分田就是发展民生,这些事吾等皆知,可是我们没办法效仿吧。”

    却见崔公呵呵一笑,突然冲着亭外的一个家仆招了招手,道:“把宝物挂起来,老夫要给大家亲自讲解一番……”

    那家奴连忙答应一声,随即小心翼翼的展开一幅卷轴,他将卷轴直接挂在茶亭之上,恰可以让所有人一起观看。

    王硅首先色变,满脸震惊的道:“竟是山河社稷图,想不到落入了崔家手中。”

    崔公傲然而笑,点头道:“不错,正是山河社稷图。”

    几个青年面面相觑,忍不住好奇问道:“这图来历很大吗?”

    崔公淡淡看他们一眼,没有做出具体的答复。

    但是王硅却起身上前,一脸羡慕的盯着那副图画,道:“你们年轻一辈不知往事,老夫现在给你们讲上一讲……”

    说着伸手一指图卷,语带感慨的道:“当年大隋皇宫,有奇人担任帝师,他手中几十样珍奇异宝,其中就有这卷山河社稷图。”

    崔公也感慨出声,道:“可惜那位帝师敌视世家,非要和我们做个生死之敌,他通过教导杨广无数学识,想借杨广的皇权改变世间规则,我们天下世家一起发狠,足足用了二十年时间才把他搞死,虽然我们赢了,但是赢的很惨……”

    王硅仿佛回忆当年,喃喃的道:“那一场世家和皇族之争,我们损失了几十个上品世家,甚至还有一个超级门阀,永远消失在了尘世之间。”

    几个青年满脸不可置信,下意识道:“他一个人对战天下所有门阀?”

    王硅看了几个青年一眼,语带肃重的道:“确切的说,是天下所有门阀一齐硬着头皮对战他。”

    几个青年僵立当场。

    王硅伸手重新指了指图卷,道:“这副山河社稷图,就是那位帝师的宝物,只要阅览此图,就可把整个中原尽入眼中,哪怕小至一个村庄,甚至一条山中小河,此图都有标注,堪称绝世之宝。”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据说帝师还有两张宝图,分别叫做大洋航海图已经天下万国图,可惜从未一见,很可能这辈子再也不见了。”

    在场世家族长一齐轻叹,惋惜道:“能够重新见到这副山河社稷图,已经是吾等这辈子的福分了。至于另外两张宝图,据说只有杨广和他妹妹见过。那位大隋公主嫁给了帝师,什么宝贝都可以玩耍……”

    “唉,那位公主!”王硅突然苦笑两声,喃喃的道:“当初要不是那位公主心怀苍生,也许我们世家早已化成冢中枯骨。”

    几个青年面面相觑,愕然道:“听您这个意思,我们差点输了?”

    “不是输了,是差点被那位帝师拉着一起死。他是天上谪仙下世,身上有着瘟仙之毒,只要放出来后,全天下人得一起去死。”

    荥阳郑氏的族长忽然开口,道:“晚辈年纪小,没能参与当年那一幕,但我听家中老人说过,那位帝师当时是真的打算拉着大家一起死的。错非那位公主苦苦相劝,整个中原怕是已经没人活着了。”

    在场世家族长一齐打个哆嗦,下意识道:“那一次,真可怕。”

    这时崔公忽然抬脚走到图卷之前,指着上面道:“老夫今日拿出此图,就是要借着图画讲解一番,等我讲完之后,你们就会明白顾天涯在做的事情有多隐秘。如果不是有这个图,老夫永远都无法察觉他的用心……”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徐徐推进,步步为营,然而所有人全都蒙在鼓里,只以为他是关起门来过日子,这位平阳公主的夫婿,真是五百年一出的奇才。”

    众人连忙齐聚图卷之前,目光带着憧憬看向图卷,纷纷道:“请崔公讲述,吾等一解迷茫。到底顾天涯做了什么,竟让您坚持想要效仿?”

    崔公缓缓点头,语带肃重的道:“老夫把他的举动总结六个字,打钉子,建围墙……”

    ……

    ……2更3更一起发,今天又是大章节,我不拆分了,大家算我补一张了欠更吧,目前补更进度2/9,谢谢。

第140章 【一边示好,一边出卖】

    “诸位且看,这是顾天涯的起始之地。”

    但见崔公伸手指着图卷一处,语气悠然的道:“众所周知,此乃密云,算是河北最北之地,靠近突厥草原的边境……”

    他说着停了一停,忽然有感而发的道:“大鹏烂泥村中起,一遇风云入苍穹,半年之前平阳公主留书绝笔,天下人都以为这位公主香消玉殒,然而谁能想到命运离奇,那颗明珠竟在民间寻得了夫婿。”

    众人虽是世家,骨子里藐视皇权,然而这时却不由自主点头,纷纷道:“李秀宁此女,堪可称为商朝妇好之流,巾帼不让须眉,八百万男儿尽折腰。”

    就连王硅都是缓缓开口,慢悠悠的道:“老夫虽然看不起李家,但是李秀宁不在此列。”

    崔公点了点头,忽然问众人道:“天之娇女如明珠,本已绽放大光华,耀眼逼人之间,世人自惭形秽,然而有人能让明珠掩去芳华,并且心甘情愿做一农家妇子,如此者,当如何?”

    众人毫不迟疑,皆感叹道:“收敛明珠者,唯有宝匣尔。”

    “顾天涯就是那方宝匣。”崔公沉声开口,目光看向几个青年。

    这时众人方才明白,原来他是要以顾天涯作为题目教导几个新一代公子。

    却见崔公再次伸手指向图卷,直接把指尖点在密云县的位置上,道:“半年时间,烂泥村落,从无到有,从小到大,顾天涯先以自己村庄作为.asxs.,通过第一步谋略讨回了八个村庄土地,然而他并不自己独吞,反而全部授田给民,又得犍牛四千五百头,竟然三户人口就可共用一头,对于这件事,诸位怎么看?”

    在场众人微微沉吟,语带试探的道:“崔公是想说他做事大气吗?”

    “上万亩土地,几千头犍牛,这可不是大气能够形容的,这是胸有大志之人的峥嵘。”

    “崔公到底想说什么?”

    “老夫想说的是,这就是顾天涯在打钉子。他先以自己村庄为中心,囊括八个村庄做起步,然后影响整个密云一县,重重的在河北道北方打下了第一根钉子。”

    “这又如何?那里本就是他的故土。”

    “所以他调往了五阳县,第二根钉子打在了河北道最南的一个县。”

    ……

    众人隐隐有所明悟,然而一时又有些朦胧,众人目光看向山河社稷图,仔细观察图卷上的河北道地势。

    却见崔公手指重重一点,沉声道:“密云县,在北,五阳县,在南,顾天涯用了半年时间,让密云县百姓有了不再饿死的希望,吾等全都明白,百姓所求很少,谁能让他们吃饱饭,他们就会铁了心的拥护谁,故而,密云县和五阳县将会成为顾天涯无法动摇的根基!百姓如他子,孺慕之慈父……”

    几个年轻一辈明显心怀嫉妒,忍不住道:“一个中县,一个下县,两个地方加起来加起来也不过五千户,就算立成根基能有多大作为?”

    崔公脸色一冷,呵斥道:“自古成大业者,一村一庄也不放弃,当年汉高祖起自乡黎,最初也只不过半县之地。然而宏图大展之时,创下大汉朝数百年基业……”

    几个青年讪讪低头,小声辩解道:“顾天涯是个外戚,如今大唐是李家的江山,他就算发展基业再好又能如何,难道还会造反自成一国当皇帝么?”

    崔公被噎的不轻,满脸无奈叹了口气。

    几个青年见他面色不好,连忙小心翼翼告罪,然而崔公再叹一声,心下难掩失望失落。

    这几个年轻一辈,比分家而去的六个公子差太远了。

    他忽然连解说的心情也没有了。

    幸好在场还有老一辈族长,纷纷恭声求问道:“密云县处于河北道的最北,现在已经成了顾天涯的基石,如今他到了河北道最南的五阳县,又要打下第二个钉子做为.asxs.,那么,他会否还去第三个地方呢?”

    崔公点了点头,算是答复了众人。

    王硅突然上前,手指也点在图卷之上,但他点的位置不是五阳县,而是河北道最东边的一个县。

    这老货目光如炬,代替崔公继续解说,沉声道:“再过半年之后,顾天涯会去这个地方,到时仍是驿站驿长,扔会夺下一县之权。”

    众人目光盯着图卷,至此已经明悟于心,皆震惊道:“这三个县域相互遥望,已经有着包围河北道的趋势。”

    “不错!”

    王硅肃重点头,突然手指又移动一处,道:“若是老夫猜的没错,他第四次将会是这里。”

    说完之后,再次抬手,点在了图卷上的第五个位置,道:“然后,是这里。”

    众人死死盯着突厥上的五个县域。

    却听王硅继续道:“两三年后,他会发展五个地方,宛如打下五颗钉子,恰好处在河北道的五个外围。”

    崔公猛地重新开口,缓缓道:“外围五颗钉子,就是五个根基,然后以此连线,便可成为一圈,这就是老夫所说的建围墙,顾天涯要把整个河北道围拢起来。”

    王硅点了点头,语气悠悠的道:“吾等皆知,顾天涯有商道之才,再加上他乃墨家传承,手中攥着谁也不知的秘方,可以因地制宜,发展任何地方。五个县域而已,对他并不困难,这五个县域经过他的努力之后,无论百姓还是富户必然日渐富裕,到时上下一心,会帮着他合围整个河北道,然后,由外向内一步步发展,最终把整个河北道变成一方富裕之土。”

    说着看向几个青年,语带教诲的又道:“这就是崔公所说的建围墙,顾天涯把整个河北道围成了自己的地。虽然所有土地都不是他的,但是所有土地也全是他的……”

    全是他的。

    也全不是他的。

    不管是不是他的,整个河北道尽握在手了。

    几个青年满脸不可置信,下意识道:“这是关起门来过日子,李氏皇族岂能任他分离?”

    王硅淡淡一笑,道:“国中之国,并不违规,李氏皇族就算心有不爽,可他们能把整个河北道屠了吗?几十万百姓只认顾天涯一人,这就是最大的一份免死特旨。”

    几个青年面面相觑,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撼,喃喃道:“他今年也才十八岁,年龄比我们还要小,竟然,竟然这么大的雄心……”

    突然有人脑中灵光,脱口而出道:“我明白了,原来崔公的意思是这个。如今我们和天策府相争,双方都在争抢各道地域,然而争到之后并不算掌握,得像顾天涯一样让地域归心,只要做到如此,大势必然稳固,哪怕最终的皇权之争输了,但是皇族李氏也拿我们没办法,因为,我们手中死死握住了道府地域的一切。”

    说着迟疑一下,随即郑重再道:“万众归心之地,可保家族绵延。这是根基之术,谁也夺之不去。”

    崔公终于面色欣慰,缓缓点头道:“汝等终于稍有开悟也。”

    ……

    这时忽然有人开口,语带隐晦的道:“河北道有范阳卢氏,然而顾天涯想把河北道攥在手中,这岂不是说,他要从范阳卢氏手里抢饭。”

    崔公呵呵一笑,略带嘲讽的道:“范阳卢氏,如今是唯一的门阀啊。”

    王硅突然也呵呵一笑,一脸笑眯眯的道:“老夫以为,可以把顾天涯的谋算透露给卢氏,让其及时警惕,做出各种阻拦。”

    众人都是一惊,随即恍然大悟。

    但是几个青年似解非解,忍不住道:“我们不是要示好顾天涯么?怎么突然又暗地里出卖他?”

    王硅看了几人一眼,语带教诲的道:“示好,并不妨碍出卖。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一切,只看利益。顾天涯卖秘方能给我们带来利益,所以我们稍微对他进行示好,但是他合围河北道的手笔太大,一旦成功将会成为独霸一方的势力,这对天下世家都不是好事,所以我们要给他使绊子扯后腿。”

    几个青年满脸震惊,明显被这种手法给惊呆了,愕然道:“一边示好,一边出卖?”

    王硅悠然一笑,淡淡道:“做事要讲究长远,伏笔千里才有成功。”

    荥阳郑氏的族长站在一帮帮忙解释,笑道:“王公这是在教导你们,世家的一切都已利益为重,咱们为了争夺皇权大事,不得不把河北道放到一边,但是争完皇权大势之后,肯定还会重争河北道的利益,如果河北道被顾天涯经营的水泼不进,我们如何能把河北道收回囊中,所以,现在就得先给他暗下绊子……”

    几个青年皱眉苦思,好半天后终于有所明悟,其中一人开口道:“懂了,这是全吃。天下利益只有那么多,而整个大唐只有十个道。咱们世家这么多人要吃要喝,岂能把一道之地拱手让人?”

    另一人紧跟着开口,补充道:“现在之所以不争,是怕惹恼了娘子军。如果二十万大军站到天策府那边,对于我们争夺皇权大事极其不利。但是等到皇权争夺胜利之后,再回头去搞河北道轻松自如。因为,到时候是全天下世家一起动手去搞。而顾天涯就算再厉害,他也扛不住所有的世家。”

    在场老辈族长一齐点头,欣慰道:“就是这个道理,尔等几人越发长进了。”

    几个青年满脸红光,忍不住兴奋起来,道:“那么,现在就给范阳卢氏休书告知隐秘,让他们察觉到顾天涯的合围之计,如何?”

    在场老辈族长齐声大笑,抚掌称赞道:“善!”

    几个青年昂首挺胸,沾沾自喜道:“吾等终于有了嫡支公子气象。”

第141章 【原来李建成早就知道秘密】

    长安城中,太子府内。

    此时已是深夜,然而李建成仍在批阅文书,他手里拿着一根毛笔,不时在文书上写下批语,另一只手则是拿个饼子,偶尔会咬上一口作为充饥。

    但他批阅文书太过用心,压根不知道自己的饼子蘸到了墨汁,他还以为蘸的乃是佐料,继续把饼子往嘴里送去。

    所以,嘴上一圈全是墨黑。

    偏偏李建成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异味。

    如此废寝忘食的做事,整个天下似乎也只有他了。

    幸好当他再一次要啃饼子的时候,旁边突然急急身来芊芊素手,一下夺掉饼子,重重仍在桌上。

    然后只听一个女子苦笑不得,又是无奈又是心疼的道:“夫君,你看看你吃的是什么啊?”

    李建成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书桌旁边,却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妻子郑观音,此时正指着桌子上的饼子生气。

    李建成看向饼子,顿时脸色一囧,这位大唐太子吭哧吭哧两声,略显尴尬的笑道:“刚才忙着批文书,一时没有注意到。观音你莫要生气,为夫下次不会了。”

    “你每次都说不会了,可你这半年吃了十几次墨汁。不行,臣妾要发火,我要把侍卫喊来,狠狠训斥他们一通。”

    “这不是侍卫的错,是我自己没有注意。”

    “可他们是你的侍卫,为什么不在书房里侍候你?若是有人在书房里,岂会看不到你拿饼子蘸墨?”

    “唉,你别发火行不行。是我把他们赶出去的,我不想让人离我太近,你知道的,我老是咳嗽,一旦传了人,我心很难受……”

    “夫君,你为何总是如此柔软。你是大唐的储君啊,侍卫们应该侍候你。”

    “他们也是父母所生,家中也有妻儿老小,我怎能因为贪图安逸,就让他们置身危险之中。一旦传了病给他们,岂不是害了侍卫一家人?”

    “夫君,你……”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跟我说说你又熬了什么药?我怎么闻着今晚的汤药很香啊。”

    ……

    能把汤药的味道说成香味,恐怕满天下也只有李建成的胸襟才能行,倘若换个绝症之人,绝对做不到这般释然。

    他是真的看开了一切,所以才会不畏惧自己的死亡。

    郑观音叹了口气,她已经习惯了丈夫的悠然,她将一碗药汁缓缓放在桌上,柔声道:“趁热喝了,这是神药。不准浪费啊,也不准埋头批阅文书忘了喝,臣妾这次在这里盯着,亲眼看着你喝完才行……”

    李建成哈哈一笑,道:“又是神药啊?那得喝下去。”

    说着促狭的朝着妻子眨眨眼,打趣问道:“今次的神药又是从哪里得来的秘方呢?”

    郑观音瞪他一眼,气呼呼道:“总之是神药,能治好你的病。”

    “对对对,是神药。”

    李建成从善如流,不断哄慰着妻子,连连夸赞道:“这些年以来,你到处给我搜集药方,我觉得病症越来越轻了,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治好了。”

    郑观音柔柔看他,她岂不知道这是丈夫在哄自己?

    她几乎忍不住想要说出一件事,把所有的秘密全都告诉给丈夫,但她心中及时警惕,终于狠下心压住,只是道:“快喝,快喝,如果药凉了,臣妾要生气。”

    “好好好!”

    李建成温声而笑,端起腰碗一饮而尽,随即把碗小心搁在自己桌边,微笑道:“老规矩,碗你别碰了,等我拿火烧一烧,再让侍卫去埋掉。”

    郑观音柔柔点头,轻声道:“其实我不怕染病,我想陪你一起咳嗽。”

    李建成伸手想要抚摸妻子脸庞,然而手才举到一半忽然收回,温声道:“你得照顾孩子,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

    说着看向门外,脸上变得异常不舍,喃喃道:“时间不多了啊,可是孩子们没长大,有时候我真想放下一切,带着孩子们隐居起来。哪怕只有两年时间,也能在临走之时无憾。”

    郑观音眼圈一红,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压抑,陡然轻声开口,语带暗示的道:“夫君,你觉得最近咳嗽严重吗?”

    李建成微微一怔,随即似是有些迷惑起来,下意识道:“你若不提,我还不曾注意,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似乎咳嗽的确实轻了。而且,精力也旺盛了些。以前我批阅文书,到半夜的时候浑身都累,可是最近一段日子,我偶尔竟能通宵不眠。哪怕有再多的文书,我也能一夜间批完。”

    说着看向妻子,忍不住问道:“莫非你真的碰巧弄了某个有效的秘方?”

    郑观音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门外两眼,忽然俯下身子轻轻开口,道:“也许你不会死,还能活上几十年。”

    李建成明显一震,陡然伸手抓住妻子的手,颤声问道:“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你自从半年之前去过河北一趟,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奇怪。虽然你一直在努力掩饰,可你偶尔流露出的欣喜难以掩饰。观音你是我的妻子,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秉性万分熟悉。你以前心有死志,一直想的是陪我去死,可是最近半年以来,你从未流露这种情绪,反而开始振作,完全变了一个人。告诉我,到底半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郑观音欲言又止,真想把一切都告诉丈夫。

    但她猛然想起顾天涯的警告,连忙扭头躲闪李建成的目光,弱弱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老天爷会长眼睛,你这样爱民如子的储君,上苍不应该让你境遇凄凉。”

    “不对!”

    李建成缓缓摇头,双目直直盯着妻子的脸庞。

    突然他伸手端起那个药碗,放在眼前仔细观察起来,沉声道:“这半年以来,你每天逼着我喝药,一旦我某次忘记了喝,你就会发火使性子,甚至跟我大吵,每次吵完会哭,但你以前不是如此的,因为那时候你知道我喝药也没用。”

    他把药碗缓缓放下,目光又看向妻子,道:“唯独这半年以来,你每次都说又找到了一个秘方,可是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早已有所觉察,你所谓的每天换个药方,其实从来不曾更换过,对吗?”

    “夫君,我……”

    “我喝药能尝出味道,这半年我喝的药物全是一个味,也就是说,自始至终你给我喝的只是一种药。”

    “夫君……”

    “这种药其实不是草药对吗?你把它熬成药汁是为了掩盖独特的东西!”

    “夫君,臣妾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太离奇了,纯粹是瞎猜……”

    “呵呵,人都说久病成良医,所以我自己就是个不错的大夫。我能分辨出来,你给我喝的根本不是药。观音,是咱家妹夫给的药吗?”

    “……”

    “看来,还真是他给的药啊。”

    李建成忽然站起身来,负手望着门外的夜色,喃喃又道:“以前就听老二说过,他见过妹夫拿出一种药。那药不是世人常见的草药,而是一种形状极其独特的药丸。当时是为了治疗妞妞母亲的胃病,据说那种药物一颗就价值十万金。”

    郑观音眼中带着焦急,明显是在寻找辩解的说辞。

    却见李建成忽然一笑,再次喃喃自语又道:“但是很奇怪啊,为什么妹夫没把这种药亲自给我呢?反而给了你,让你偷偷给我吃。”

    郑观音终于承受不住,一把抱住丈夫的胳膊,眼圈通红道:“因为他怕你不肯求活,他知道你决心要牺牲自己。建成,建成,咱家妹夫能让你活着……”

    “原来如此!”

    李建成缓缓点头。

    他忽然抬脚走出书房,负手站在院中眺望北方,轻声道:“他知道我的秉性和志向,也知道我为了那件大事绝不后退。哪怕我明知绝症已去,但我仍旧会选择赴死,所以他和你一起隐瞒,偷偷让我吃下治病的药……唉,人这一辈子能有这样一位妹夫,真是笑着赴死也会无憾了。”

    郑观音吓的面色苍白,冲出书房再次抱着他胳膊,颤声道:“建成,建成,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求你可怜可怜我们的苦心。你千万不要死,此事会有大转机。”

    李建成仍旧眺望北方,目光像是被漫天星辰所吸引,足足良久之后,才轻声道:“可是李家筹谋了这么久,李建成必须死了才行啊。”

    郑观音猛然抓着他的肩膀,仰头看着李建成的脸庞,道:“建成你根本不知道,咱们妹夫为了救你付出多么大。你以为半年前我就拿到这种药了吗?不是的,那时候他手里根本没有这种药。是在半个月前,他才终于制造了这药物,他托人暗中捎来,顺带还有一句话,他让人告诉我,以你的精明绝对会察觉药物的事,所以,他让我在你察觉之后告诉那句话。”

    李建成果然被吸引,忍不住好奇问道:“这是提前猜到了我的反应,所以才会专门做出应对啊。说吧,他让你转述的是什么话?”

    郑观音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模仿顾天涯的口吻道:“大哥,这药你得吃,因为,这药是几十万人的心血。”

    李建成明显一怔,下意识道:“整个河北道,如今也只有几十万人。”

    郑观音点了点头,道:“也就是说,这是整个河北道所有人的心血。”

    她说着看向李建成,又道:“臣妾虽然不知道妹夫这话何意,但我知道他绝对没有说谎,他在半年之前就知道你有绝症,然而直到半个月前才造出了药物,虽然他说了这个药乃是整个河北道的心血,但却没有说为什么是几十万人的心血,想必,这其间有着我们难以理解的神秘。”

    李建成缓缓点头,忽然轻轻一叹,仰望苍穹道:“大隋帝师,天上谪仙,观音你知道么?咱家妹夫的父亲是仙人。而他的母亲,是大隋的广平公主!”

    说着看向妻子,笑道:“严格算起来,我们都得喊他叫姨母,幸好不能算是血亲,否则妹夫和秀宁无法婚配……”

    郑观音目瞪口呆。

    却见李建成一脸憧憬,仰望苍穹发出感慨,道:“老二年纪比我小10岁,所以他去过河北也不认识姨母,你和齐王的正妃杨氏也去过,但你们同样也认不得那位,唯有我才不同,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位姨母的容颜,他是隋文帝最小的女儿,曾经在大隋末年解救了苍生。”

    郑观音继续目瞪口呆。

    李建成面带微笑,道:“所以咱家妹夫可不是烂泥腿子,他的身份比我这个大唐太子还高贵,生父乃是大隋帝师,传为天上谪仙贬斥人间,母亲封号广平公主,乃是大隋炀帝的亲妹妹,他们这一家人,应该称之为仙人之家……”

    郑观音还是目瞪口呆。

    李建成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妹夫说他这种药耗费几十万人心血,这个事情我李建成不能不能,他是仙人之子,必有神意之处,可是,李家的筹谋该怎么办?所以,我还得赴死啊……”

    郑观音终于从震惊中惊醒过来,急急道:“咱家妹夫说,李代桃僵策。李建成还是会死,但是死的不一定是李建成。”

    这话说的绕口难辨,然而李建成双目精光爆闪。

    他乃何等聪慧精明之人,瞬间就猜透了顾天涯的一切谋算。

    找人替他去死。

    同样能坑死世家……

    李建成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妹夫说他这种药耗费几十万人心血,这个事情我李建成不能不能,他是仙人之子,必有神意之处,可是,李家的筹谋该怎么办?所以,我还得赴死啊……”郑观音终于从震惊中惊醒过来,急急道:“咱家妹夫说,李代桃僵策。李建成还是会死,但是死的不一定是李建成。”

    这话说的绕口难辨,然而李建成双目精光爆闪。

    他乃何等聪慧精明之人,瞬间就猜透了顾天涯的一切谋算。

    找人替他去死。

    同样能坑死世家……

    ……

    ……今天第二更到,老规矩第二章还是大章,只不过这章字数只有4000,山水不好意思算成二合一,所以今天不算补更。昨日进度是2/9,今天突然变成2/11了,原因很无奈,有个大佬又打赏了2万。我慢慢还吧。

第142章 【跳大神的顾天涯】

    古代只有农历,没有公元之说,后世所谓的公元几几年,其实是后人为了自己方便才使用的计数。

    所以搁在古代之时,只有某朝,某年……

    一年之中,又分四季,春有芒种,夏有夏忙,到了夏秋交替之时,其实就是众所周知的秋收。

    没错,秋收的开始是从夏季开启的。

    每年农历六月,就有一茬麦子收割,这叫做夏粮,是整个中原北方最为重要的一段日子。

    整个夏秋收割会持续两三个月,甚至一直到八月中秋到来还未完结,原因很简单,中原的土地太广漠了,由南而北,上万里地,麦子成熟需要光照,所以每个地域的收割时间有所不同。

    现在轮到河北收割夏粮。

    先开始的就是最南边的五阳县。

    这一日清晨,顾天涯被人早早拉起,拉他起来并不是为了干活,而是需要化妆打扮‘跳大神’。

    女徒弟谭笑似乎是故意使坏,在他脸上涂抹了厚厚一层粉,然后又把他的头发打散,弄成一个披头散发的鬼样子。

    当谭笑那只‘罪恶小手’准备摸向自家师父胸口的时候,顾天涯终于忍耐不住开了口,冷声提醒道:“你如果不怕被你师娘五马分尸,那你可以把手摸进来试试看……”

    谭笑吐了吐舌头,调皮道:“师娘不在这里,只要您不说谁也不知道。”

    顾天涯瞪她一眼,呵斥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了我是你的师父。”

    谭笑‘吃吃’坏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媚眼如丝的道:“师父睡徒儿,岂不更刺激?”

    顾天涯勃然大怒,眼睛在屋子里四处乱瞅,他想找根顺手的棍子,直接把这个逆徒打死当场。

    恰好门前李崇义经过,这孩子时时刻刻都是带着唐刀,顾天涯冲他断喝一声,招呼道:“崇义,把刀给为师拿过来。”

    李崇义往门里一瞅,先被顾天涯脸上的粉底吓了一跳,陡然拔出横刀,厉喝问道:“你是何方妖孽,敢在我师尊房中?妖孽看我法刀,般若麻麻轰……”

    顾天涯气的拎起一个凳子砸过去。

    李崇义怪笑着抱头鼠窜而去。

    谭笑手捂小嘴前仰后合,笑的眉眼全都挤在一起,得意洋洋的道:“师父您竟然问他要刀子,您也不想想他有没有胆量……他不敢得罪我的,所以才故意找借口惹您生气让您打跑。”

    顾天涯气的胸口起伏,怒道:“没一个正形,不懂上下之礼,李崇义做师兄的不像师兄,你这个做师妹的不像小师妹,再敢这样下去,早晚把你们逐出师门……”

    谭笑吐了吐舌头,不敢再继续撩拨自家师父,她伸手拿起描眉之笔,准备给师父画上一画。

    顾天涯登时跳起来,面色铁青道:“涂粉我忍了,穿这一身跳大神的装扮我也忍了,可你要是敢给我画眉毛,休怪为师现在就和你翻脸……”

    谭笑叹了口气,伸手指指外面的天色,脆声道:“师尊您自己看看,天色马上就要放亮了,今日五阳县的夏粮开镰,可不能让大家不吉利。满县几千口百姓,还有上万口流民,全都眼巴巴盼着呢,您就算再不愿意也得忍着。”

    顾天涯深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问道:“必须画眉吗?”

    谭笑郑重点头,努力憋笑道:“这是上古传统,唯有大贤才有资格呢?师父乖,别闹气,让徒儿给您画画眉毛,画完之后才像神农……”

    语气像是哄小孩一样。

    顾天涯满脸无奈,只能僵坐着任凭施为,偏偏他这个女徒弟心怀不轨,总是毛手毛脚的胡乱摸他,借着化妆的机会,足足摸了他十七八次。

    幸好,化妆时间终于过去。

    他被谭笑画的不像人样了……

    ……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外面忽然传来驿卒的询问,恭声道:“大帅,时候差不多了,县衙里的官员,各村个庄的村正,还有里长,乡正,以及耄耋老者,有福的老妇人,所有人全都在田边候着,就等您过去主持开镰仪式。”

    顾天涯叹了口气起身,先是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装扮,长长的裙摆,拖在了地上,头上一定羽毛冠,像是个野人大傻子。

    他走到水盆里低头再看,发现脸上惨白一片像是恶鬼,尤其两道眉毛,被谭笑画的更像恶鬼,就这副装扮如果大半夜的出门,恐怕连尉迟敬德和秦琼那两位也罩不住。

    活脱脱的一位鬼王,估计神仙也不是对手。

    他转头看向谭笑,无奈的再次叹气,烦闷道:“为师真是想不明白,这个鬼样子能是神农?”

    “怎么不是神农了?这可是大贤才有的资格呢。”

    “神农穿这身出门,不会被上古之人打死吗?”

    “哎呀师父,您别啰嗦了行不行?上古之人连吃饭都吃不饱,他们哪有这么多讲究和规矩,这都是后人琢磨出来的道道,您学识如海如渊难道不知吗?”

    “我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觉得这事可恶。”

    “可恶您也得撑过今天,百姓们盼的就是这个。如果没有大贤跳舞乞告上仓,百姓们会认为这是不吉利的征兆……”

    “好吧,我去跳!”

    ……

    天大地大,不如百姓吃饭事大。

    调大神就跳大神吧。

    无所谓。

    反正脸上涂抹了粉,没人能看到他的面红耳赤,顾天涯一路出了驿站,奔着早已选好的田地而去。

    这块土地乃是县田,说白了就是专门用作礼仪的地方,自古县有县田,州有州田,到了一道级别,同样也有道田。

    就算是上升到了朝堂高度,依然有着三分三里的国田,那是皇帝负责跳大神的地方,每年夏粮收割谁也逃不了这一套。

    五阳县的县田同样也是三里三,种植的乃是北方人最为喜爱的麦子,此时田垄四周已是人山人海,无数百姓摒气凝息的等候着。

    田边一个老农,正跪在那里双手捧胸,他是这块县田的田农,一直负责种植这块礼仪之田。

    当顾天涯和谭笑到达之时,田农忽然施行五体投地大礼,高声颂道:“农,请开镰。农,请赐福”

    他口中所说的农,并不是说顾天涯是个农民,而是神农,顾天涯现在代表神农。

    顾天涯接过一把绑着红绳的镰刀,在万众瞩目之下走下田埂,然后,弯腰割下了一个麦穗。

    恰在此时,有风徐来,田野里的麦子泛起波浪,金黄色的仿佛耀华了人眼,顾天涯举起镰刀和麦穗,仰天大声高呼道:“丰!”

    “丰!”

    “丰!”

    “丰!”

    无数百姓一起大吼,声浪宛如排山倒海。

    此时才是清晨而已,但是太阳一出即刻热浪席卷,气温急速升高,让人浑身燥热,顾天涯穿着几十斤重的服饰,只觉得胸口憋闷透不过起来,但是当他看到无数百姓眼中的渴望,他突然感觉再难忍的炎热也能忍。

    他本就是农家孩子。

    神农之舞,被他跳起,手中一柄镰刀,宛如乞告上仓的礼器,他疯狂挥舞,他大声吼着祝福的话,忽然谭笑跳出场中,伴随着顾天涯翩翩起舞,她像是一只蝴蝶,舞姿优美而又缥缈。

    “丰!”

    “丰!”

    “丰!”

    老百姓们不断大吼,人人脸上喜笑颜开,而那些逃荒过来的流民,此时则是满眼羡慕的看着这些百姓。

    流民没有地,她们无法享受收割的喜悦。

    开镰仪式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顾天涯跳大神几乎已经跳的虚脱。终于,可以收割了。

    但见几千个妇孺冲入田中,顶着炎炎烈日奋力挥动镰刀,仿佛是一眨眼间,就有几十亩地被清空割麦。

    顾天涯浑身湿透,一脚跌在田边,就在他大口喘息的时候,忽听身后响起一阵动静。

    只听有人小心翼翼开口,语气里带着特意的讨好,道:“今年五阳县有顾驿长举行开镰,全县十四万亩土地必然大丰……”

    顾天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县令和县丞垂手而立,他朝着两人招了招手,示意两个官员坐下来谈。

    两个官员有些喜出望外,小心翼翼的把屁股凑在田垄上,看他们拘谨的样子,仿佛面对的是大唐皇帝。

    顾天涯哭笑不得,无奈只能再招了招手,道:“坐近一点,咱们说点事,你们离我那么远,怕我杀了你们吗?”

    县令和县丞讪讪而笑,低声道:“您不会杀人,可您的那位女弟子心狠手辣,吾等若是稍有失礼之处,怕是活不过今天这个晚上。”

    顾天涯呵呵一笑,摆摆手道:“以后没有谭家了,她准备把家业退还到五成,一旦这么做了,谭家必然会和她分家。那时候,她没有势力威胁县衙的官。”

    哪知两位官员连连摇头,面色肃重道:“就算她是孤身一人,五阳县也没人敢小觑。”

    顾天涯微微一怔,下意识道:“我这徒弟这么威风吗?”

    “不是威风,是威名,或者说,是杀名。”

    “行了,不讨论这个。说说吧,两位找我何事……”

    “这个么,您先保证别发火,否则您徒弟看您发火,说不定会在暗中弄我们。”

    “放心放心,她很听话的。”

第143章 【又见萝卜刻章】…2更

    县令和县丞对视一眼,好半天后才小心翼翼的道:“夏粮收割之后,按理是要征税的,朝堂上面对我们有着考核,所以才会过来向您求个准许。”

    顾天涯点了点头,语带慎重的道:“自古只要有国,民间必然有税,征税这种事,不会因为遭灾而免除,除非是皇帝亲自下旨,否则该征的税收一定会收。有了灾荒可以赈济,但是税收之策不可强改,因为这是规矩,乱了规矩会有大害。”

    两个官员一脸惊喜,连忙问道:“那您是同意征税了吗?”

    顾天涯又点了点头,但他并没有直接答应,反而继续刚才话题又道:“征税,是律法,赈灾,是国策,律法定下了不能更改,国策同样也要保证畅行,所以征税必须得征,哪怕是征完之后立刻赈灾于民,但是该走的过场必须要走,河北道绝不能做那种国中之国的事……”

    说着看了两人一眼,语带深意的道:“咱们是大唐的河北道,自然要遵守大唐的律法,你们说,是不是?”

    两位官员连连点头,各自道:“顾驿长言辞深奥,一言即可解惑吾等,就按您说的办,征税之后发还于民。”

    哪知顾天涯摇了摇头,提醒道:“五阳县当地的百姓没有遭灾,所以征收的税粮没有道理发还,真正需要粮食的人,是那些逃荒而来的流民。”

    县令明显一怔,下意识道:“他们不是五阳县的灾民,按说该由朝堂拨付粮赈。若是由我们赈济,怕是会被上官给问责……”

    “是啊是啊!”县丞也忍不住开口,小心翼翼提出意见道:“并且咱们五阳县的夏粮,应该属于五阳县百姓所有。如果拿去给流民吃,会不会引起……”

    “他们以后不再是流民了!他们以后全是五阳县的百姓。”

    顾天涯突然站起身来,负手望着田垄四周的流民,那些流民拖家带口,顶着烈日在田边观望,她们的脸上全是渴盼,她们的眼中全是羡慕。

    那是一种渴望参加劳动的渴望,那是一种羡慕收割夏粮的羡慕。

    自古以来,民并不怕累。

    她们渴望劳动,渴望享受丰收的喜悦。

    因为,那代表着能够吃饱。

    顾天涯缓缓吐出一口气,猛然双手抬起来围成一拱,仿佛要把无数百姓拢在怀中,大声道:“从今天开始,这些流民全是五阳县人,既然成了五阳县人,那么她们有资格参与夏收……”

    两个官员先是一震,随即变得目瞪口呆,脱口而出道:“这些流民足有上万人,五阳县里没有这么多的地。”

    顾天涯微微而笑,淡淡道:“我徒儿会退还四万亩地。”

    “那也不够,四万亩地最多只能养活四千人,缺口太大,无法满足。”

    “呵呵,谭家还剩下四万亩地……”

    嘶!

    两个官员倒抽一口冷气。

    县令小心翼翼看看四周,低声问道:“您的意思是说动谭家?那可是您徒儿的母族啊。”

    顾天涯面色平静,淡淡的道:“在我眼中只看到上万个流民需要活着,而整个谭家总共只有三百口人不到。他们三百口人,平分四万亩地,太肥了,也太浪费了。”

    “这,这……”

    “放心,我会有所补偿的。”

    ……

    这时县令忽然拱了拱手,低声又道:“即便把整个谭家掏空,总共也只能弄出七万七千亩地,因为谭家人也需要活着,三百人必须留给他们三千亩地,这样人均一百亩,乃是大唐授地分田的底线。”

    顾天涯点了点头,道:“此事合理。”

    县令迟疑一下,低声再道:“就算您弄到了七万七万亩地,实际还是远远不够的。光是眼下的一万多个流民,这些土地就不够分授,但是您应该知道,还有流民在源源不断的涌来。所以……”

    “所以还得想办法!”

    顾天涯明显胸有成竹,突然抬手朝着南边一指,笑悠悠的道:“那边有一群人,欠了我的情分,我来五阳之后连续哭了两场,可不是让他们自领军棍就能糊弄过去的。他们得给我土地作为,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两个官员登时一惊,下意识道:“您这是要从天策府的手中抢土地。”

    顾天涯呵呵两声,淡淡道:“五阳县的南面跟河南道接壤,同时又和西边的河东道接壤,我已派人骑马探查多次,发现接壤之处大约有十里范围的荒丘,因为地势上属于三不管地带,所以我拿过来也没人呲牙。”

    他说着看向两个官员,笑着问道:“十里宽广的一片荒丘,可以开垦多少田亩?”

    县丞是个精通政务的人,稍加思索立刻做出答复,道:“最少得有三十万亩,但是荒丘缺水只能垦出劣田。连旱田都算不上,只能算作最低劣的劣田”

    “劣田也是田!”

    顾天涯目光灼灼,沉声道:“劣田虽然出产太差,但是种上粮食同样可以活人。只需要授田之时增加亩数,一丁一口给予三倍的劣田作为补足。三劣等于一良,收获足够吃了。”

    两个官员兴奋起来,不过心中仍是怀着担忧,忍不住道:“这样不吭不响的占据河南道土地,会不会引起天策府的暴怒?”

    顾天涯极目远眺南方,一字一顿的道:“我亲自出手去拿,他们已经对不起我了。”

    这话说的十分高傲,两个官员明显咂舌。

    但是顾天涯已经不再继续这件事,反而突的朝着两人拱手一笑,语带打趣的道:“恭喜两位,坐地升官。”

    两个官员先是一怔,随即各自苦笑起来,同样拱手道:“但愿您能撑住,千万别把我们卖了。我们曾向世家投卷,得了举荐方才为官,可惜世家陡然撤出河北道,我们属于被抛弃的小官员,现在举目无助,满心都是惶惶。”

    顾天涯微微而笑,语带深意的道:“那就跟着我混吧,你们应该知道我媳妇儿是平阳公主。”

    两个官员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决断,突然一.asxs.头道:“河北道是公主的采邑,严格来说我们确实算是公主的属官。所以,我们不算背叛朝堂……”

    顾天涯哈哈大笑,伸手在两人肩膀一拍,温声鼓励道:“恭喜两位,原地升官。”

    这话他刚刚说过一次。

    然而这第二次并非随便说说。

    他猛然探手入怀,赫然掏出两份空白的官位告书。

    他将两份告书直接往两个官员手里一塞,笑眯眯的道:“拿回家去自己填……”

    我的老天!

    两个官员呆立当场。

    自古至今,除非是乱世,否则官员升迁极其严谨,何曾见过这种自己填写官位的情况?

    就算是隋末乱世之时,这种事情也是几乎没有。

    然而现在,他们一人得到了一张官员告书。

    空白的,可以随便填。

    两个官员呆呆看着官位告书,发现上面竟然已经盖上了大印,两人瞳孔猛人一缩,下意识抬头看向顾天涯,满脸震惊的道:“这是假印?”

    顾天涯淡淡一笑,满脸无所谓道:“拿萝卜刻的,我比较擅长这个。”

    两个官员登时吓得浑身发抖,恐惧道:“私刻吏部之印,私自盖印封官,这是杀头的大罪,朝堂上岂肯干休?”

    顾天涯负手眺望西边,像是要看向遥在关中的长安,笑呵呵道:“没事,没事,我媳妇说了,她会写信给我岳父说一声,到时候有我岳父撑着,大唐哪个吏部大佬敢来问罪……”

    “您岳父撑着?”

    两个官员先是一怔,陡然反应过来顾天涯的岳父是谁,登时满脸堆笑,喜出望外的道:“既然有陛下撑腰,萝卜刻章也能管用。”

    连忙小心翼翼的把官位告书收好。

    顾天涯忽然抬脚而行,似是要去探查百姓们收割情况,两位官员想了一想,没敢追随他的脚步过去。

    ……

    ……第2更到,等会还有一章

第144章 【让我亲自动手,他们已经对不起我】

    两人远远看着顾天涯背影,又看看田野边上无数的流民,突然只觉心中一片火热,下意识的道:“流民们源源不断涌入,县里的户口飞速增高,现在已经达到中县级别,再过些时日说不定就是上县,也就是说,你我真的坐地升官了。”

    下县小官员,仅只从九品。

    然而上县之令,已是正七品行列。

    即便是县丞,也能捞个从八品的位子,这是一连三步大跳,许多人一辈子未必能渡过这个门槛。

    县令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死死按住怀里的空白官书,旁边县丞更加不济,此时已经激动的满脸泛红,不断道:“我等一阵子再填写,等到五阳县成了上县再填写。现在千万要忍住,现在千万不能填。”

    现在填写的话,只能当个中县的官。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激动,突然一起开口,无比郑重的道:“从今天开始,咱们是平阳公主的属官了。须得努力做事,好好发展民生。”

    县令目光较为长远,明显还有更大抱负,道:“公主她以前只重军权,所以麾下缺少内政之才,只要咱们好好办事,未来必然还有升迁之机,顾驿长绝对会再拿萝卜刻章。而他的萝卜刻章是有陛下给撑腰的。”

    说着看向县丞,又道:“咱们也许做不到一个道的执掌,但是做个一个州的执掌却有可能……”

    县丞连连点头,喘息粗重的道:“那可就是正五品了。”【注:官位是考证唐史所知,应该没有错误的地方】

    正六品,搁在跟着大唐官员序列之中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县令深深吸了一口,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攀登直心,道:“今次这个机会,一定要牢牢握住……”

    说着看向那些流民,目光显出柔柔颜色,又道:“这些流民,以后都是五阳百姓。”

    县丞忍不住点头,同样目光柔柔看向百姓,道:“他们会让咱俩坐地升官。”

    两人振奋起来,只觉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突然一起朝着流民们奔跑过去,大声呼喊道:“百姓们,告诉你们一个大喜事,顾驿长有令,收尔等为民,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五阳县的百姓啦……”

    这声音仿佛晴天霹雳,瞬间轰响在流民的脑中。

    县丞一边跑一边大喊,不断的道:“大家都站起来,不要伸长脖子坐在地上干看了,本官现在就去调动人手,运送收割粮食的镰刀过来。你们已经是五阳县的百姓,顾驿长说你们有资格参与收割。快点站起来啊,你们难道不想收割庄稼么?”

    流民们先是怔怔。

    随即爆发出排山倒海的狂呼。

    收割庄稼?

    参与劳作?

    这是华夏之民最渴盼的事啊。

    无数逃荒女子满眼流泪,孩子们欢喜的仰头看着母亲,小孩子使劲抓着母亲的手,口中不断的发着询问,道:“娘亲,娘亲,我们真的能收割庄稼吗?我们也能跟着一起干活吗?”

    女人们泪流满面,突然跌坐地上嚎啕大哭,她们把孩子搂在怀中,使劲使劲的点着脑袋,又哭又笑的道:“娃,你没听错,咱们也能干活了,咱们以后能活了……”

    以后能活了!

    多么简单的要求。

    只要能种地,就能活下去,烈日炎炎她们不怕,她们怕的是没法干活。

    这就是华夏百姓最淳朴的渴望。

    ……

    不远处的田埂上,谭笑正在帮顾天涯脱衣,别误会,只是脱去那身沉重的礼服。

    顾天涯热的浑身冒汗,整个内衣也已完全湿透,女徒弟坏笑着舔了舔嘴角,媚眼如丝的勾搭道:“天气这么炎热,要不您把内衣也脱了?”

    顾天涯瞪她一眼,呵斥道:“你师娘会把你五马分尸。”

    谭笑嘻嘻两声,挤眉弄眼的道:“只要你瞒得住,师娘不会知道的。”

    顾天涯抬手敲了她脑门一下,道:“以后把你扔到军中,天天不缺男人围着。看你还敢不敢如此胡言,怕是会吓得瑟瑟发抖……”

    谭笑撇了撇嘴,不屑的道:“老虎就算待在狼群,照样也还是山大王。别说是把我扔到军中,您就是把我扔进青楼都不怕。”

    顾天涯拿她一点办法没有,只能怒气冲冲的冷哼两声。

    谭笑见他真的生气,顿时不再使坏搞怪,这丫头突然小声开口,问道:“您把上万流民编入五阳,看来是决意要拿到南边的荒丘了。”

    顾天涯负手看向南方,点头道:“那片荒丘地带足有十里,至少可以开垦三十万亩劣田,近水之地可以修渠,慢慢就会变成上等良田,远水之地可以种植桑麻茶树,发展起来也能养活无数百姓,所以,这片荒丘我必须拿。”

    谭笑眼珠子转动几下,小声道:“自从隋末大乱之时,河北道一直太曾太平,据说那片荒丘地带藏有流匪,这事不知道您心里有没有谱?”

    顾天涯看她一眼,大有深意的道:“我既然把这个事情跟你说了,想必那些流匪很快就会消失。”

    谭笑丧气的跺了跺脚,幽怨道:“您这是逼我解散势力。”

    顾天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对她道:“大唐已经建立,乱世渐渐清平,你手里养着这么一股子匪患,以后只会给自己带来大劫难。散了吧,安安心心跟着我求学。”

    谭笑眼珠子又转动几下,忽然小心翼翼的道:“我手里有点余钱,可以采买一些马匹和铁器,您给我个允许行不行,我把这些人训练成铁骑怎么样?”

    顾天涯微微皱眉,随即沉声开口,道:“除非加入娘子军,否则便是不合规的私兵。”

    谭笑连忙伸手一指北边,低声道:“我把人派去草原,在那边当马贼抢掠。”

    顾天涯微微一怔,忽然低下头压低声音,循循善诱的道:“记住让手下学点突厥语,出去抢劫的时候脸上要涂抹起来。”

    谭笑顿时喜的眉开眼笑,吃吃道:“您不愧是我师父,坏的我和一个模子。”

第145章 【能和顾老爹并驾齐驱的人物】二合一

    这世上有些事情很奇怪。

    越是言语翩翩者,越有可能光风霁月,反而越是含羞带者,越有可能跌碎一地眼球。

    女人的欲拒还迎,很多时候只是在善用本钱。

    往往满脸高冷之时,内心才是真的春意萌动。

    这就是所谓的闷sao,稍微好听的词儿叫做老实人办大事。

    ……

    男人也是一个样。

    口花花的时候,未必是喜欢上了女人,偶尔凶狠发火的时候,那很可能是真心在乎对方。

    当然了,这种事不是绝对,需要辩证的看待。

    比如街面上走着一男一女,女的忽然咣当一声撞在树上,咱们先不讨论她为什么会撞树,只谈撞树之后男人的反应会如何……

    如果这个男人上去连连安抚,口中甜言蜜语喷薄而出。“宝贝呀,撞疼了吗?快让我揉揉,心疼死我了。”

    呵呵。

    这一男一女绝非两口子,男人的甜言蜜语未必就是真心。他那些甜言蜜语,很可能就只是甜言蜜语……

    但是如果一男一女走在街面上,女人咣当之声撞在了树上,男人怒而瞪上两眼,大叫道:“你tm眼瞎了,这么宽的道路你往树上装,怎么不撞死你个蠢娘们?”

    这个,绝对是两口子。

    别看男人又吼又骂,但他心里绝对心疼,他表面上也许很生气,夜里很可能静悄悄的给妻子揉伤口,不过么,一般都是妻子睡熟之后。

    如果妻子恰好醒来,发现丈夫在给自己揉伤,女人刚要感动起来,但是男人立马又会嘴硬,冷笑道:“我只是看你撞没撞死……”

    这反而是真心的在乎。

    ……

    顾天涯和谭笑现在就属于言语翩翩的情况。

    女徒弟一直口花花,动不动要和师父困觉,做师父的顾天涯看似被动接收,其实是在悄无声息的化解徒儿尴尬。

    双方都知道,他们这种人不太合适严肃相对,因为两人都是人精,说白了就是腹黑之货。

    如果严肃以待,不由自主就会心生计谋,这样是没法交往下去的,不用两三天时间就得闹蹦。

    谭笑连整个家族都赌上了,完全是自斩一刀的破釜沉舟之举。

    顾天涯不想让这个女子输的太惨。

    双方都知道,彼此之间并不是真正的师徒,严格来说,他们的关系更像是春秋战国之时的主公和门客。

    一方投效,一方接纳。

    投效者靠着能力取得回报,接纳者得了助臂给予庇护。

    但是谭笑是个女子,弄成门客反而容易引人说辞,所以,才选择了拜师。

    其实并非真正的师徒。

    ……

    此时天气越发炎热,天上像是挂了一个大火球,烈日骄阳喷射着毒火,似乎要将整个大地烤焦。

    然而百姓们割麦热火朝天,到处都能听到欢声笑语。

    挥汗如雨之下,是一颗一颗开怀的心。

    她们所求很少,只要有麦子割就感觉是一种幸福。她们看的也不够远,只要看到眼前的田地就觉得日子有了奔头。

    所以黎民百姓活的简单,不会因为很多大事而发愁。

    她们可以不发愁,是因为古往今来总有一些人在默默的努力着。

    这些人或者是因为胸怀苍生,或者是因为想收民心为用,但是不论如何,总是有人在默默的努力着。

    这或者也算是百姓们的一种特殊幸福。

    谭笑悄无声息的走了。

    几乎没人觉察到她的去向。

    未来一段日子,她将会去五阳县的南边,先要理清那里隐藏的流匪,然后派去北方的草原去做马匪。

    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她会把十里范围的荒丘弄成五阳县的属地。

    荒丘不算田地,但能开垦劣田,所以这种夺人田亩的事情,必然会有人站出来阻挠一番。

    那么,就得打。

    这恰是顾天涯交给她的第一份投名状。

    ……

    当谭笑的身影悄然消逝之际,李崇义鬼鬼祟祟的在田埂边上露出了头,原来这小子一直在暗中窥视,只不过他从未站出来阻挠什么。

    直到谭笑离开,他才现身出来。

    这小子才十三岁的年纪,然而已经学会了满脸忧虑,他遥遥望着谭笑离开的方向,忽然对顾天涯小心翼翼出声,道:“师父,您千万可不要犯错误啊。”

    顾天涯看他一眼,打趣问道:“你认为我会犯什么错误?”

    李崇义小脸一囧,支支吾吾的道:“我这个小师妹不是好人,她一直在用女色勾搭你。”

    他忽然勇敢抬头,看着顾天涯又道:“姑父,您不能对不起我姑姑。所以您一定要万分小心,千万别上了小师妹的当。”

    他这次没喊师父,喊的乃是姑父,小家伙一脸庄重,像是要保卫家人安危一般。

    顾天涯有些失笑,伸手指了指田埂示意他坐下说话。

    然而李崇义却摇了摇小脑袋,小脸严谨的道:“如果您实在喜欢她,就把她的事情告诉我姑姑,让我姑姑出面,帮您把她纳妾回去,但您自己千万不要纳妾,这会伤了我姑姑的心……”

    顾天涯终于哭笑不得,走过去狠狠蹂躏小家伙的脑袋,笑骂道:“屁大一点的娃子,你懂什么情情爱爱?”

    “我怎么就不懂了?我家里已经给我订了婚配,再等一年时间,我就可以圆房。”

    “那时你才十四岁吧。”

    “十四岁可以当爹了啊……”

    “这,好吧,似乎自古一向如此。”

    “姑父,你要小心小师妹,我姑姑跟我说过,越是漂亮女人越会骗人。”

    “这话是你姑姑说的吗?她专门让你来监督我?”

    “不是不是,姑姑只说漂亮女人会骗人,但是没有说过要我监督你,是我自己觉得应该监督,免得你被漂亮女人给骗了。”

    “那你相不相信,谭笑绝不敢骗我,而且,她也没有勾搭我……”

    “不可能,我都看见了!”

    李崇义小脸通红,明显是想辩解清楚,他下意识抬手,涨红着脸蛋比划道:“今天早上她帮你妆容,鬼手鬼脚的摸了你好几次,我全都看见了,我只是没出声揭发她。”

    顾天涯哈哈一笑,伸手拍拍他的小脑袋,道:“你放心,她越是如此越不会乱来。”

    说着负手看向远方,语带教诲的道:“她把整个家族都赌上了,属于破釜沉舟不留后路的举动,虽然她一直在刻意表现自己不在乎家族,甚至整天喊着要和家族之人分家,但是咱们应该透过现象看本质,一定要明白她越是如此越在乎她的家。”

    李崇义忍不住点了点头,下意识道:“侄儿也觉得她很在乎她的家。我认为她拜您为师是为了投效。背靠大树,才好乘凉,即可遮风挡雨,又能攀树而爬,所以她是在赌一个机会,想让她的谭家爬的更高。”

    顾天涯很是赞赏,欣然道:“你既然能分析出这些,显然比以前大有进步。”

    哪知李崇义突然开口,道:“但我还是担心她勾搭您。”

    “不会的,这只是她想在我面前表现出无害的举措。她这样精明的女孩,不会有一见钟情的愚蠢,她看似是在勾搭调戏,其实是在向我告知忠诚。”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办法呢?她难道不怕我姑姑打死她吗?”

    “因为她知道你姑姑绝对不会生气,反而会很开心我身边能有个贴身保护。”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姑姑以前就想这么做。她曾想把小青小柔派在我身边,以备我会被人给袭击刺杀。但是小青小柔需要帮她统领娘子军,同时还要照顾她怀孕之后的生活起居,所以你姑姑才打消念头,但她心里一直惦记这个事。”

    “娘子军里有那么多的悍将,我姑姑完全可以派另外的人做你侍卫。”

    “那你说派谁合适?燕九吗?马三宝吗?他们是性格粗狂的军人,做事不够圆润细腻,而你姑姑想要的是给我找个贴心下手,不但能护卫我的安全而且能帮我做事,这种精英人物,军伍之中很难寻找。”

    “我怎么感觉姑姑不像是给您找侍卫,反而像是想给以后的顾家培养一个大总管?”

    ……

    顾天涯呵呵一笑,伸手轻抚小家伙脑门,道:“你猜的一点没错,她就是这个意思。”

    李崇义小脸纠结起来,好半天后才学着大人一般叹息道:“可惜小青和小柔两位姨姨要陪您通房,否则她们才是最好的大总管人选。”

    说着抬头看向顾天涯,忍不住担心又问道:“姑父您真的不会被谭笑诱惑到,对吧?”

    顾天涯哭笑不得,道:“你为什么总是担心我会被她勾搭?”

    “因为她长的太漂亮了,比我姑姑和小青小柔两位姨姨都漂亮。”

    “放心,你姑父我的眼界高的很。我曾见过更漂亮的姑娘,但是看过之后也只是索然无味。大眼瘦脸,几百个g,于我来说,仅只欣赏,你姑父我可是久经考验的人……”

    “欣赏也不行,欣赏就容易犯错误。”

    “哟呵,你说话像个大人了呀。”

    “您别把我当小孩子看,我对谭笑的诡计早已洞穿,她或者是因为投效才跟您表现亲近,但她内心里绝对也有着勾搭您的想法。关键她还会说话,并且说的话还很动人……”

    小家伙一脸郑重的看着顾天涯,像个小大人一般严肃的道:“女人喊着要跟男人困觉的时候,男人一般都会不由自主答应。困觉之后,就会喜欢,到时候她的诡计就成功了,她会把整个谭家攀在您身上。”

    顾天涯哈哈大笑,伸手使劲揉了揉李崇义脑门,道:“放心,她可舍不得自己家族。她之所以让家族分家,就是害怕被我吞并,如果我稍微表现出一点点这种心思,你信不信她立马就会故意犯错让我逐出师门,以此和我分道扬镳,带着家族远远躲避。”

    “真的吗?她会这么决然?”

    “她真的会这么决然,因为谭家是她的软肋。”

    ……

    李崇义长长吐出一口气,小家伙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

    这时候的他,才有一些孩子心性,忽然严肃的道:“既然她没有威胁,那我以后得照顾她,毕竟,这是我的小师妹。”

    顾天涯看他一眼,语带深意的道:“你能生出这个念头,对你今后大有助臂,别看你是个皇族,但是谭笑未必需要你照顾,相反,她很可能会照顾你。”

    李崇义傲然昂头,小脸一片骄傲,道:“我以后会继承河间王爵,天下间能帮我的可不多。”

    顾天涯呵呵而笑,对此不置可否。

    他忽然抬脚走下田埂,顺势对着李崇义招了招手,道:“又是七天过去了,我得回密云县一趟,这次你跟着一起回去,让你姑姑看了才能放心。”

    哪知李崇义猛然摇头,道:“我今次不回去。”

    顾天涯微微一怔,回头愕然看着他,道:“你留在这里干什么?我走了没人给你上课。”

    李崇义胸膛一停,骄傲的道:“我帮您在这里盯着夏粮收割,我还要跟着驿卒们赈济百姓,县衙那边也得盯着,防止他们上下其手。”

    顾天涯面色一呆,突然发现这个孩子长大了,他朝着李崇义郑重点头,沉声道:“那好,这事就当成你的家庭作业,等我从密云县回来的时候,希望能看到你的圆满答卷。”

    李崇义一张脸绷的严肃,小大人一般拱手道:“姑父但去无妨,侄儿在此坐镇。”

    顾天涯哈哈大笑,顺着田埂大步而去。

    ……

    不多久之后,他回到驿站之中,留守的驿卒早已备好马匹,顾天涯翻身上马朝着北方疾驰。

    此时乃是正午时分,从五阳县到密云县有三百多里,因为沿途都有娘子军的驿站,每隔几十里上百里就可换一次马,所以可以一路急速赤诚,只需要三四个时辰就能到家。

    虽然人会很累,但是马匹不累,而已顾天涯现在的体魄,他早已能够撑住三百多里的疾驰。

    故而才能每隔七天就回家一趟。

    并且完全不耽搁五阳县这边的事情。

    ……

    当顾天涯离开驿站回家的时候,驿站后边的一座小屋子悄悄走出两个人,这两人一老一小,正是不久前从暴民手中救下的两个。

    此时老者已经不是饿的摇摇欲坠模样,他目光遥遥的看着顾天涯离去方向,忽然不知为何,竟是抚须而笑,缓缓的道:“顾小家者,方能顾大家,这天下姓顾之人,又出了一个秉性良善者,真好,真好啊。”

    旁边小流民静静站着,眨着漆黑的眼睛好奇问道:“王爷爷,您今天说话很奇怪。您的眼神也很奇怪,像是有种光亮在里面闪。”

    “呵呵,没什么,看到故人之子成年,心中感觉欣喜而已。”

    “您这几天一直在说,让我找机会拜他为师,是想让我偿还他的救命之恩吗?我娘说救命之恩是这个世上最大的恩。”

    “救命之恩,确实要报,但是你还小,没能力向他报恩,所以呀,爷爷让你拜他为师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让你拜他为师而已。他的学识很渊博,他能把你教成很有用的人。”

    “比您还渊博吗?比您还会教导学子吗?”

    “呵呵呵呵,我擅长的是儒学,只能教出读书的书生,但是他擅长的不一样,他能教出改变世间的济世之才。”

    “可您以前曾跟我说过,您是世上最有才学的四个人之一。您还说过,儒学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单只儒学的话,爷爷我确实是当世大儒。但我只能教出书生,很难教出济世之才。”

    “王爷爷,什么是济世之才?您连续两次说了这个词,您似乎很盼着见到济世之才。”

    “呵呵,等你跟着他求学之后就懂了。”

    “这位贵人会收我为徒吗?”

    “会的,因为爷爷我要给他卖命。他心怀志远,想建立世间最大的育人体系,既然要建立这个体系,那他就必然要拜爷爷为师。”

    “您说他会拜您为师?”

    “这是他爹当年输给我的债务,所以他必须要拜我为师。”

    “王爷爷,您说的世上最有才学四个人都是谁?”

    “严格来说,应该是三个人,因为第四个人通天彻地,他已经超越了我们的层次,而那个人,正是他的父亲。”

    “剩下三人是谁呢?”

    “颜夫子第一,王爷爷我第二,第三是一个姓孔的腐儒,说他名字会丢了儒家人的脸。”

    ……

    ……今日章节的情节无法拆分,所以两更合在一起发布。

第146章 【开疆拓土,才算家业】

    男人一旦娶了媳妇,经常会带来一些惊喜。

    媳妇若是好,生活很美妙,给男人生娃,帮男人置办家业,有的人注定是要波澜壮阔一生,而昭宁恰恰就是这种天生风云的人。

    她又让顾天涯发财了。

    ……

    顾天涯已经在五阳县赴任一个月,他每隔七天要回家一天看看媳妇。

    由于每次在家待上三天,这个月恰是回家了三趟。

    这三趟回家,每次都有新的惊喜。

    第一次回家的时候,昭宁告诉他要给家里盖新房,准备弄上一座三进深的院子,至少能住上百口人才行。

    昭宁的规划很大。

    其中前院乃是待客之处,会专门建出好大一片厢房,后院是妇孺的私宅住处,准备划分出七八个小院子。

    虽然顾天涯现在还没有纳妾,但是昭宁属于那种极其大气的女人,她自己肯定是要做正妻的,占了位子就觉得万事满足,所以,她要提前帮顾天涯建造妾侍小院。

    自古娶妻娶贤,做妻子的都会帮丈夫谋划生活,纳妾属于给家中开支散叶,任何一个做正妻的都不会反对此事。

    相反,还得主动帮丈夫张罗。

    否则就是善妒。

    除了前院后院,新家还规划了一片中院,这里乃是家丁部曲的居所,负责防卫整个顾家的安危。

    顾家,顾氏家族。

    这个词汇让顾天涯有些陌生。

    如今的顾家还称不上家族,但是昭宁明显打算的很远,她身为娘子军大帅,最不缺的就是麾下,光是忠心耿耿的大将,加起来就有十几个人。

    仅仅一声令下,部曲们随意征召。

    据说这些大将为了争夺顾家部曲的位置,竟然在军中举行了一次大型的比武,打的头破血流,几乎打的红了眼。

    最终有十二个人成功入围。

    后世之人很难想象,这时代人为什么会争抢给人当仆从的机会。

    原因很简单,部曲是有资格晋升为家臣的人。

    ……

    所以当顾天涯第二次回家的时候,昭宁让他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割手腕。

    马三宝成了顾家的第一个家臣。

    其他十一个部曲还得等等。

    顾天涯在手腕上割了一刀,弄了一场溶血收臣的仪式,他自己倒没觉得怎样,马三宝却哭的稀里哗啦,至于其他十一个部曲,则是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可惜昭宁只放出了一个家臣位子,他们无论如何也争不过马三宝。

    ……

    今次是顾天涯第三趟回家,同样又有惊喜在等着他。

    要发财了。

    傍晚,吃完饭。

    顾天涯搀着昭宁,两口子在河畔溜腿,后面跟着小青小柔,拎着一张席子准备乘凉。

    再后面则是妹妹嫦娥,忽然窜到一颗树上抓知了,可惜她掌力太猛,一掌下去大树猛晃,知了的叫声顿时停歇,树干‘咔嚓’一声如遭雷击,树叶簇簇之间,树干一掌劈断。

    别说是知了,树都活不成了。

    昭宁像是大怒,回头冲着嫦娥娇喝一声,斥道:“死丫头,找打是不是……”

    顾天涯吓了一跳,连忙安抚道:“她还小,比较贪玩。拍死一只蝉儿而已,你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昭宁气场空前强烈,雌威霍霍的道:“在我临盆之前,这家里任何一个人都不准杀生。蝉儿也是生命,不准让她再抓。”

    顾天涯呆立当场,好半天后才愕然道:“你当年领兵打仗,手底下的人命可不少。”

    昭宁俏脸一片庄严,道:“那是以前,现在不许。我得给孩子祈福,临盆之前不准杀生。”

    嫦娥调皮的吐吐舌头,嘻嘻哈哈过来道歉,顾天涯趁机再次安抚昭宁,终于把她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没办法,怀孕的女人脾气大,并且还怪,像是神经质一般。

    现在全家都得让着她。

    这时小青小柔找到一处凉风习习的地方,铺好了席子过来想要搀扶昭宁乘凉,哪知昭宁却摆了摆手,反而拉着顾天涯走到河畔。

    然而,她伸手朝着西边一指,道:“咱家要发财了。”

    顾天涯微微一怔,觉得这转折有些突兀,好奇问道:“发什么财?”

    却见昭宁得意而笑,不答反问的道:“你知不知道朔方……”

    “朔方?你怎么突然提到这地方。那里离咱们很远啊,几乎和西突厥接壤了。”

    “我没问你远不远,我问的是你知不知道朔方。”

    “我当然知道,那里是梁师都的地盘,此人在隋末大乱之时起兵,建立了一个国度叫做梁国,曾经拥有十五个州,属于不小的一股势力。”

    顾天涯虽然蜗居河北,但是对于天下大事常有关注,可他想不明白昭宁为什么提起朔方,那地方距离河北得有一千五百多里。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隐约把握到昭宁的用意,脱口而出道:“朔方虽然离我们很远,但是梁国有一个州和我们搭界。昭宁,你莫不是要攻打那个州不成?”

    哪知昭宁缓缓摇头,悠悠道:“错,我要的可不是一个州,咱家嫡长子快要降生了,我这个当娘的要给他一个郡。”

    嘶!

    顾天涯倒抽一口凉气。

    一个郡?

    他娴熟天下大事,脑海仅仅一转就已明白昭宁盯上了哪里。

    那个地方,叫做定阳郡。

    河北道乃是大唐的边境,往北往西各有一个势力,其中往北乃是草原突厥,往西则是梁师都的梁国。

    如今突厥势大力强,昭宁肯定不会去碰,那么,他盯上的就是梁国了。

    而定阳郡,恰是跟河北道接壤的一个郡。

    那是三州之地,全部加起来足有九个县,并且由于西北部地广人稀,所以三个州的地域相当于河北道的五分之一。

    面积大的吓死人。

    只不过,这地方可不是好吞的。

    梁师都身后有突厥人站台,乃是和大唐一般无二的势力,虽然近几年力量减弱,但是光凭娘子军绝对打不下来。

    这样一个硬茬子,昭宁竟然想动他,原因说出来可笑,竟是想搞到人家的国土给孩子。

    快要当娘的人,果然都有一股子狠劲。

    可他没有想到,有狠劲的竟然不止昭宁……

    只听小青突然开口,语带坚毅的道:“小姐说了,打下定阳以后会分给我一个州,到时留给我的孩子,算是我的陪嫁财产,所以,过两个月我们就动手。”

    这丫头说完之后看了顾天涯一眼,俏脸隐约泛起一丝红晕,小声又道:“您应该明白的,我以后只能生庶子,按照咱们中原的传统,庶子不能分享家中产业,但我也是当娘的人,我想给孩子留点财产。”

    顾天涯愣愣发呆。

    你这丫头才多大年纪,这就开始打算当娘了?

    偏偏小柔竟也开口,细声细气的道:“小姐也答应给我一个州,让我当做嫁妆带进顾家!”

    说完极其羞涩,低着小脑袋又道:“嫁妆是女子私财,家主不可以轻夺,等您以后抬举我,给我个妾侍身份,我会帮您生个一男半女,正好把嫁妆留给孩子们……”

    顾天涯有些眼晕。

    这丫头竟然也开始盘算当娘的事了。

    他怔怔看着三个女人,好半天后才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道:“事是好事,可你们太心急了。梁师都背靠突厥人撑腰,他的国土可不是那么好吞的。一旦你们动手,突厥人必然掺和。就算突厥人不掺和,光是梁师都的兵力也不容小觑。”

    他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此人能在隋末大乱之中建国,并且一直坚持到现在,他绝不是普普通通的反王实力,他麾下全是能征善战的骑兵。”

    哪知昭宁‘咯咯’的一笑,道:“打仗这种事,你是个门外汉。”

    顾天涯登时一囧,他忽然想起自己媳妇是个什么样级别的存在,放眼古往今来,少有的大帅之才,能够领兵二十万作战,这份能力并不比梁师都弱。

    小青和小柔同样一笑,嘻嘻道:“我们连窦建德都敢打,曾经的中原就是我们打下来的呢。”

    顾天涯又是一囧,他忘了小青和小柔也不是普通的丫头,别看人家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小声小气,但是搁在军中之时都是能征善战的将领。

    ……

    这时昭宁目光望向西边,语气悠然的道:“你安安心心做好你的顾家家主,至于家里发财弄产业的事情你别管。放心吧,定阳郡咱家吃定了。”

    媳妇已经下定了决心,两个丫头也磨刀霍霍,这是要给家里弄产业,按说顾天涯不得不支持……

    但是,顾天涯仍旧有些慎重。

    自古刀兵之事,皆和危险挂钩,哪怕是苍鹰搏杀兔子,也有被兔子蹬瞎眼的可能,尤其是昭宁现在怀有身孕,绝对不适合领着兵马上战场。

    所以,得拦一拦。

    顾天涯想及此处,伸手握住昭宁的手,温声劝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小青小柔的本事,但是,你们能不能等两年?等我做完一件大事之后,我亲自陪着你们去打梁师都……”

    玄武门那一场事迫在眉睫了,此事稍有不慎就会被世家翻盘,所以最近两年绝不适合再做别的事,他需要全副精力的盯着长安那边。

    虽然史书上明确写着李世民赢了,但是顾天涯不敢保证再来一次仍旧是赢,一只蝴蝶煽动翅膀,发展下去会改变很多大势,哪怕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再经历一次也许就不一定了。

    所以,不能赌。

    他目光落在昭宁隆起的腹部上,语带暗示的道:“你现在这个情况,不太适合战阵。乖乖听我的劝,咱们等两年之后再动手,可好?”

    他希望能用孩子的降生拴住昭宁。

    哪知昭宁缓缓摇头,俏脸肃然的道:“不能等,等不急。”

    顾天涯微微一怔。

    却见昭宁转脸看他,轻声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梁师都的麾下已经有人反叛了。他们向我父皇敬献了十二个州,两个反叛者全都被封了侯爵,这种例子一开,会有更多的人效仿,如果我们再等两年,也许那时候已经没有梁国。也就是说,咱家一点好处捞不到……”

    小青和小柔凑上前来,语带急切的道:“所以,必须现在就动手。抢在大唐前面,弄到定阳郡三个州。”

    顾天涯下意识的道:“咱们也是大唐的人啊。”

    “不,咱们是顾家的人。”

    三个女子一起开口,语气竟然空前的一致。

    顾天涯明显一震,他忽然懂得了昭宁等人的心情。

    只见昭宁俏脸庄严,轻声道:“我在嫁你之前,所做一切都是李家的,比如最初的打下关中,那是帮着我的父皇建国,比如后来的扫平河北,乃是帮着二哥征战窦建德,这些功业可以归于我身,但是打下的地盘却是不能属于我……”

    她说着微微一停,又道:“就连我白手起家建立的娘子军,严格来说也应该是属于李家的财富,当我嫁给你之后,这些不能再属于我。”

    顾天涯缓缓点头,郑重道:“这确实是咱们汉家的传统规矩,女子未嫁之前赚取的一切都属于娘家,不能带走,得留给娘家。”

    “我不是个破坏传统的人,我不会贪占不该贪的东西。”昭宁俏脸肃重。

    顾天涯再次点点头,道:“我也不想贪占。”

    昭宁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柔声道:“所以,你别再阻拦我了。定阳郡的三个州,将会是我嫁人之后赚取的财富。这样的财富,才属于咱们自己的家。”

    开疆拓土,才算家业。

    昭宁真不愧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巾帼之女。

    她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白占娘家的便宜。

    她要自己再弄一份产业出来。

    顾天涯缓缓眺望西边,忽然的道:“既然如此,我不劝了,但我要跟你提个醒,娘子军你不能动用,就如你自己所说,娘子军严格说来也算你娘家的财富。你若是动用娘子军开疆拓土,打下来的地方仍旧还是属于李家。”

    他这其实还是在劝阻,只不过换了一个说法而已。

    哪知昭宁突然神秘一笑,道:“这一次,我保证不用娘子军。”

    顾天涯顿时一怔,隐约感觉这里面还有秘密。

    却见昭宁伸手指向村中,更加神秘的道:“等会带你去见几位客人,你记住一定要保持威严,越威严越好,越高傲越好。非如此,不足以逼迫那几个人……”

    顾天涯脑中灵光一闪,陡然想明白昭宁为什么会突然盯上梁师都的地盘。

    梁师都的麾下将领们,这几年一直在寻找出路。

    现在看来,有人想要投奔昭宁。

    ……

    ……恢复更新,今天先发个二合一,欠更没来得及补,原本补更进度4/11,因请假额外欠了4章,所以现在是4/15。

第147章 【都在演戏】1更

    自古开疆拓土,至少可以封侯,由此可见,土地多么重要。

    西北部地广人稀,一州之地几乎比得上中原两个州,而定阳郡有三个州,土地面积相当于河北道的五分之一。

    这就是六个州的地域啊。

    简直是一笔惊世之财。

    ……

    为了发这笔大财,昭宁准备让顾天涯装高傲,她认为越是高傲越好,越高傲越容易让人感觉有底气。

    别人是来投奔的,肯定要选最有前途的主家,这时候故意高傲一番,确实能给人一种实力非凡的感觉。

    但是顾天涯却认为不该如此。

    古人并不傻,相反很聪明,若是论及阴谋诡计之道,古人甚至完爆后世那些夸夸其谈的人。

    为什么呢?

    原因很简单。

    古代没有手机电脑,也没有数之不尽的娱乐活动,所以古人做事更容易专心,而专心最能激发人类的聪明才智。

    说白了就是琢磨的多。

    每个人都会为了自己的目标而琢磨,因此也就会极其擅长某一个领域的事。

    比如黎民百姓,求的只是吃喝,想要吃喝,就得种田,所以老百姓整天琢磨的就是种田技巧,慢慢就会变成一个种田好手。

    又比如富户,衣食可以满足,吃饱喝足之后,会有更多的追求,这时候就盼着家族能够绵延,期望晋升成为书香门第。

    所以,富户子弟读书最容易出才子。

    古代能学的书籍只有那么几本,但是人的一辈子至少三五十年,天天翻阅,日日诵读,任何一句文辞,都会被解读出无数的蕴意。

    学识就是这么来的。

    ‘回’字有九种写法,并不是古人无聊,这其实应该是一种正面意义,体现着古代读书人的研究精神。

    不钻研不行啊,除了读书没别的娱乐活动。

    试想一下,当读书人能把‘白色蹄子的马’的后右边那条腿的蹄子上方那撮白毛专门造个字用来形容的时候,就可以知道他们平日是有多么无聊。

    还有凳子的腿与腿之间连接的木棍的固定销子,总共八根竟然也各自有着不同的名字。

    先别急着抨击,这其实都是学问,看似无聊透顶,其实是一种钻研。

    钻研就是他们的娱乐活动,学识会在琢磨之中慢慢积累,所以古代文人容易出才子,而后世更多的则是一些读书匠。

    这讲的是百姓和文人,因为钻研和琢磨而变得擅长。

    还有一些人,擅长的是权势之道,或者更进一步说,乃是阴谋诡计的策略。

    这样的人天天都在琢磨这些事,哪怕中庸之才也会慢慢变成人精,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玩心眼能够出彩吗?

    未必!

    ……

    所以顾天涯最终决定不采纳昭宁的建议。

    此时夜风如水,又有凉意习习,他伸手搀着昭宁胳膊,语气温和的道:“如果故作高傲,或者能体现底气,但是想要折服人心,我认为应该对之以诚,就好似交朋友一般,交一个就得是一生的挚友。”

    昭宁微微皱眉,略显反感的道:“他们是来投靠的人,不需要太过重视,我很讨厌背主之人,总觉得他们背叛一次就会背叛第二次。”

    顾天涯摇了摇头,轻笑反问道:“你当初建立娘子军之时,收服了那么多的绿林悍匪,那么我现在问一问你,娘子军那些将领有谁反叛了吗?他们当初投效于你,可也是背叛了自己的山寨啊。”

    哪知昭宁看他一眼,傲然道:“他们可不算是背叛,因为我把整个山寨全都收编了。”

    整个山寨一起收编,等于是连大头领也成了她的麾下,这自然是没有背叛,所有人一起选择效忠。

    顾天涯微微一囧,感觉这个例子找的并不好,不但没有劝到昭宁,反而自己被将了一军。

    但他仍旧坚持己见,郑重道:“我认为,应该待人以诚。”

    昭宁又看他一眼,不知为何突然温柔一笑,柔柔道:“你是顾家之主,大事你拿主意,不管是对是错,我今次都听你一回。”

    这话隐约有着很深的暗示。

    若是对了,全家人跟着享福,若是错了,全家人跟着受罪。

    显然昭宁并不支持顾天涯的意见,但是昭宁想要让他养出家主之风,所以才会不管对错都要赌上一回,她更看重的是顾天涯能够经历这些事。

    唯有经历过,才会有经验。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看。

    顾天涯轻轻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客人在哪?”

    昭宁伸手一指村头驿站,语气悠然的道:“人已经来了五天,但我刻意晾着没接待,你若是觉得时机合适,咱们现在就可以去见见。”

    顾天涯微微沉吟一下,道:“等会你们都别说话,看我的待人以诚是不是可行?”

    昭宁柔柔一笑,温声道:“我刚才说了,今次不管对错全听你的。”

    旁边小青小柔同样开口,俏脸肃然的道:“我们也听您的,不管对错都听。”

    反倒是嫦娥轻哼一声,小丫头故作老气横秋的道:“如果你做的不对,我可不会给你这个当哥哥的面子,我当场就打你脸,让你下不来台。”

    顾天涯瞪她一眼,训斥道:“死丫头,没大没小。”

    嫦娥反瞪于他,张牙舞爪的道:“你不听昭宁嫂嫂的话,我自然也不听你的话。”

    顾天涯哈哈大笑起来,一脸欣慰的道:“看来你们的关系很铁啊。”

    “那是!”嫦娥傲然昂起小脑袋。

    其实这才是聪明的女孩,懂得替哥哥缓和家中气氛。

    顾天涯抬头望了一眼村头,沉声道:“走,咱们去驿站见见客人。”

    昭宁等人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朝着驿站走去。

    ……

    片刻之后,驿站之中。

    顾天涯原本想要待人以诚,可他没想到别人并不给他机会,才一见面,对方直接提出要求,也正是因为对方的要求,让顾天涯心中微微一凛。

    事情有点不对劲。

    他突然推翻了自己所有的想法。

    但见对方一人孔武有力,明显是那种擅长厮杀的猛将,这人语气粗狂,似乎并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心思,大声道:“国公封爵,要给两个,还有侯爵,要给五个,如果你们能够答应,我们定阳郡就来投奔……”

    说完之后看了顾天涯一眼,刻意加码自己的底气,又道:“定阳郡,三个州,全来,投效。怎么样?答不答应。”

    顾天涯不置可否,突然抽冷子问出一句,道:“你这汉话说的磕磕巴巴,莫非竟是个突厥人不成?”

    那大汉毫不避讳,傲然仰头道:“吾乃混血,天生英豪。”

    全然一副粗狂之人的架势。

    给人一种毫无心机的错觉。

    但是顾天涯却忽然笑了。

    他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昭宁,大有深意的问道:“昭宁你发现没有,他和牛老四很像啊。”

    昭宁‘嗤’的一笑,故作不屑的道:“若是装傻充愣,牛老四比他强的多,牛老四在战场上‘撞过脑袋’,天然一副粗狂痴傻的样子。”

    顾天涯哈哈一笑,转头看向突厥大汉,打趣问道:“你撞过脑袋没有?”

    那大汉怔了一怔,故作迷惑的道:“什么意思?”

    顾天涯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伤感’的道:“我原本想要待人以诚,想不到根本没有机会。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耍心机,嘿嘿,这还没开始呢,我竟然已被打了脸……”

    他突然看向大汉,语气已经变得冷漠,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既然你们拿着三个州过来投效,想要换取大唐的封爵作为回报,那么,这就是生意,世间所有的生意,从没有一口价的说法,所以我要讨价还价,你们的要价太高不能答应。”

    他故意把话说的啰里啰嗦,听起来竟有几分突厥人的味道。

    那大汉像是‘勃然大怒’,一边作势欲走一边大声嚷嚷,道:“不谈了,不谈了,中原人还有买家,我们去找另一家谈。”

    顾天涯冷眼旁观,淡淡的道:“随便你们,恕不相送。”

    这时另一位‘客人’突然开口,沉声道:“定阳郡有三个州,土地相当于中原六个州,这是一份天大财富,每个人都想收归囊中。只要任何人满足我们的要求,我们都会把三个州贡献给他……所以,你的讨价还价不行,我们不愁卖,货物很抢手……”

    显然此人是另一种风格,饰演的是个精明角色。

    其实这两人都很精明,只不过相互配合而已,一个饰演粗狂,一个饰演精明,用意显而易见,就是想把定阳郡卖个好价钱。

    偏偏顾天涯不知为何,竟然咬死了不肯还口,只是冷声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如果你们坚持一口价,请赎在下不能相送了,山高水长,再不相见……”

    他语气异常的坚决。

    ……

    第二人突然叹了口气。

    他伸手拉住大吵大嚷的大汉,然后两人一起看着顾天涯的面上表情,好半天之后,才沉声道:“你要还价多少?”

    ……

    ……第1更3000字,后面紧跟着2更

第148章 【有人盯上了河北道】2更

    顾天涯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悠悠然道:“我只能答应你们一个侯爵之位。”

    这还价简直苛刻到了极点。

    那个大汉勃然而怒,吼道:“我们有三个州,你竟然只给一个侯爵位?我们兄弟三个人,难道要平分一个侯爵吗?”

    顾天涯像是突然才有所发现,故作好奇的道:“你们明明只有两人啊?怎么突然变成了三个人。”

    大汉冷笑起来,傲然道:“三个州,自然有三个人。”

    说着伸手一指自己,道:“我叫吐博尔,定阳郡云州将军。”

    然后一指另外一人,又道:“他是孙茂,定阳郡蔚州将军。”

    顾天涯面色不变,淡淡问道:“第三人应该是定阳郡的代州将军吧?”

    云、蔚、代三州,正是定阳郡的组成。

    大汉吐博尔再次冷笑,点头道:“不错,第三个人正是代州将军。”

    他正要介绍第三人名字,哪知顾天涯似乎根本没有兴趣,只是道:“一个侯爵,不能再多。答应,就成交,不答应,立刻走。”

    吐博尔怒而瞪眼,道:“我们有三个人,我们要卖的是三个州。”

    顾天涯缓缓起身,忽然伸手一指西边方向,悠悠然道:“去年之时,梁师都麾下反叛,将领贺遂和索周二人敬献十二个州,结果也只封了两个侯爵之位而已,而你们只有三个州的土地,给一个侯爵已经超格了。”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目光直直看向吐博尔,大有深意的又道:“另外,请你不要再伪装粗犷,这办法在我这里不管用,想谈买卖最好拿出诚意来。”

    吐博尔瞳孔一缩,忽然双手郑重一拱,竟是极其严谨的汉家礼仪,他沉声道:“早就听闻顾先生目光如炬,今日一见果然是所言非虚,吐博尔佩服,我不再装了。”

    他说完这话之后,口中叹息了一声,又道:“但是,一个侯爵之位太少了。我们兄弟三人想要寻条后路,一旦投奔过来就会忠心耿耿,顾先生,你不能二桃杀三士……”

    这货竟然连二桃杀三士的典故都知道。

    顾天涯像是很满意他的表态,所以转头看向昭宁那边,刻意问道:“如果你出面去向父皇索取,能不能给麾下讨来三个侯爵封赏?”

    这是有点答应的苗头了。

    大汉吐博尔满脸期待,旁边那个孙茂目光灼灼。

    但见昭宁傲然一笑,忽然伸手指了指身旁的小青小柔,淡淡道:“你们两个跟说说,自己是什么位格?”

    小青踏前一步,骄傲仰头道:“我只是公主的侍女,但是位列娘子军女兵之将,追随公主多年,获封县主之爵。”

    县主是女子的封赏,级别相当于王爷的女儿,这爵位甚至高于侯爵,非是皇族之人一般难以获得。

    然而小青只是个侍女,却能封赏获得县主位格,由此显而易见,昭宁的力度有多大。

    这时小柔也轻声开口,细声细气的道:“我也是公主的侍女,同样封赏的县主之位。”

    她故意没提自己是娘子军将领的事。

    越是如此,越显得昭宁力度大,仅仅身边一个侍女,竟然也能讨来封赏。

    吐博尔和孙茂的喘息明显粗重起来。

    顾天涯微微一笑,趁机道:“你们都听见了吧,我妻子有这个能力,只要她向家中开口,必然能讨来封爵,所以么,这交易能成。”

    吐博尔陡然开口,大声道:“三个州,三个侯爵。我们三兄弟情同手足,少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顾天涯像是微有迟疑,随即叹口气道:“看在你们兄弟情义的份上,这个价格我们咬牙认了。”

    吐博尔大喜,目光灼灼的道:“封赏不能是虚封,必须是实食邑的那种。”

    “可以,侯爵食邑一千户,授地分田1400亩,和你们敬献的三个州比起来,这个对比并不算太吃亏。”

    “我们还想保留一部分私兵。”

    “这肯定不行,投效要有有效的诚意。”

    “一千兵,我们至少要保留一千兵,否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三兄弟宁肯不要这个封爵。”

    “这样吧,保留两年,两年之后,你们应该看到我们的诚意,到时候取消私兵,你们安安心心的享福就行了。”

    “顾先生果然大度,我们三兄弟先行致谢,不过,我们还有一个要求……”

    ……

    顾天涯脸色冷了下来,故作不悦的道:“三个州而已,我们未必想要,你们除了卖给大唐,其他并没有太好的买家。”

    说着停了一停,目光冷冷又道:“你们说的其他买家,无非是天策府和太子府,这两个势力虽然很强,但是掌权之人都是我妻子的兄长,他们做哥哥的疼爱妹妹,不会从妹妹手里抢东西,只要他们知道你们来过河北,绝对不会再接纳你们的投效,说白了,就是逼你们只能选我一家……”

    吐博尔和孙茂明显一怔,下意识道:“不可能,我们老大已经去接洽天策府的人了。”

    这时昭宁缓缓起身,语气淡淡的道:“本公主现在就给二哥修书一封,让他把你们大哥驱离出门。”

    吐博尔和孙茂僵立当场。

    顾天涯趁机唱红脸,打个哈哈安抚一下昭宁,然后转头看着二人,故意语带诚恳的道:“两位,你们能选的只有一家。”

    吐博尔和孙茂对视一眼,良久之后突然一齐叹气,道:“好吧。”

    买卖,似乎至此谈成。

    既然已经谈成,双方就成了主人和麾下,两人忽然躬身弯腰,以手击胸单膝跪地,大声道:“见过主家。”

    行礼之后,各自从怀里掏出一份图册,又道:“这是定阳郡的疆域图,敬献主家以作献身之资。”

    小青上前取下地图,送到顾天涯手中。

    ……

    买卖已经谈成,接下来应该是宾主双方尽欢颜的时刻了。

    却见吐博尔忽然转身,不多会功夫从房中拎出一个大口袋,这大汉满脸诚恳,甚至是带着讨好的颜色,举着口袋道:“听闻平阳公主身孕,吾等前来之时略备薄礼,奈何定阳郡乃是偏远地方,一时之间没有什么东西拿的出手,幸好当地有着特产,弄了一些给公主补补气血。”

    说着把袋子打开,露出里面一袋子蘑菇,又道:“这是草原口蘑,味道极为上佳,最是补充气血,算是一番心意。”

    这人虽然是个突厥混血,然而汉语说的文雅十足,显然粗犷只是表象,他其实才是最为精明的人。

    有人送礼,按说乃是好事,偏偏顾天涯却冷眼旁观,突然满脸是笑大有深意问道:“这个口蘑的产量多不多?”

    吐博尔毫不迟疑,一脸诚恳的道:“多,多的很,倘若顾先生喜欢,我们回头再送过来,一车两车,三车十车,只要您想吃,虽是可以送。”

    说着看向昭宁那边,满脸更加诚恳,语带怂恿的道:“这东西别看产量很大,然而乃是上苍赐下的宝物,最适合弥补气血,妇人吃了有益于安胎。”

    昭宁大为心动,忍不住想要走过来。

    哪知顾天涯突然放声大笑,陡然伸手将口袋夺在手中,然后,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他拉着昭宁飞速后退。

    在他后退之时,他口中发出一声独特的轻啸,霎时间驿站之中人影晃动,燕九等人拎着横刀冲进房中。

    吐博尔和孙茂面色巨变,下意识看向门外的顾天涯,道:“顾先生这是何意。”

    回答他俩的,是顾天涯无比森冷的一个字。

    “杀!”

    燕九狞笑一声,跳起来就是一刀,其他驿站悍卒蜂拥而上,围着两个人出刀而杀。

    吐博尔和孙茂又惊又怒,不断对着门外大吼道:“为什么,我们错了什么吗?”

    呼喊之间,已中数刀。

    自始至终,顾天涯一直把昭宁护在身后,虽然两人压根不可能威胁到昭宁,但他却死死拉着昭宁不准上前。

    直到两人被砍倒在地,顾天涯才慢慢走回房中。

    这时两人还没有断气,躺在地上咒骂不绝,顾天涯俯身下去,面色悠然盯着两个人,笑呵呵的道:“知道为什么杀你们吗?因为你们不该送蘑菇。你们一切都装的很好,甚至故意坚持要价让我安心,我本已经上当了,可你们不该送蘑菇……”

    “那是给平阳公主的礼物,是最适合妇人弥补气血的口蘑。”

    “呵呵,口蘑确实是好东西,但是,有一种蘑菇和口蘑的外形几乎一个样,偏偏,它有剧毒。偏偏,我知道世上有这种蘑菇。”

    “你这只是怀疑。”

    “不是怀疑,而是笃定。”

    “为什么?”

    “红伞伞,黄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埋山山,哭憨憨,亲朋好友吃饭饭,吃饭饭,有伞伞,全村一块死完完。”

    “这……”

    “这是我编的童谣,所以你们死的不亏。”

    “我们真的是诚意送礼。”

    “已经挨了这么多刀,乖乖等着死就好了,不要临死之前嘴硬,让我看不起你们输不起,梁师都派你们来的吧,原来他盯上了我妻子的河北。””

第147章 【玩计策?我顾天涯也行】二合一

    昭宁这次真的是又羞又气,怀孕的女人一旦羞愤很容易发火。

    轰!

    顾天涯亲眼看见,一张桌子被扔出大门,这还是昭宁首次在他面前显示武力,六七十斤重的桌子直接扔出三四丈远。

    这距离可不近了,搁在后世得有十米之多,能把一张桌子扔出十米,精神小伙也没这么大的力量。

    扔桌子还不算完,因为这只是暴怒之下的一种发泄。

    但是昭宁明显没能泄完火气,她劈手从燕九手里夺下一把刀,然后刀锋一挥,转身便往外走,口中斥喝一声,怒意冲天的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跟着本帅一起走……”

    满屋子众人瑟瑟发抖,无人敢在这时候发出声音。

    这一刻,娘子军大帅的威风展露无疑。

    顾天涯眼角抽搐,上前一把抱住昭宁,道:“你这是要干啥?”

    昭宁面色铁青,暴怒道:“我要点起兵马,带人砍死梁师都,我从十四岁开始,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说着俏脸更怒,目光看向众人,陡然再次一声斥喝,厉声道:“自古主辱臣死,你们死是不死?如果不想去死,就跟着本帅去把梁国打下来。”

    轰隆一声。

    燕九等人齐齐挺身,霎时间杀气腾腾,咆哮道:“杀。”

    顾天涯哭笑不得,只能使劲抱着自己媳妇,连连劝慰道:“你能盯上别人家的地盘,难道不允许人家盯上你的地方吗?咱们又不曾吃亏,你何苦这么大火气。”

    昭宁在他怀里挣扎几下,可惜却被顾天涯死死抱住。

    她不敢动作太大伤了顾天涯,但她实在压不住心头怒火,咬牙道:“倘若他们领兵来攻,我即使战死也毫无怨言,可他们坏了规矩,不该用这种阴狠手法,战阵上的事情,就该战阵上解决,可他们,想用计……”

    她突然眼圈一红,像是浑身被抽干了力气,眼中含泪道:“一旦我吃了有毒的蘑菇,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暴怒的原因。

    顾天涯叹了口气,温声再劝道:“自古两军相争,彼此各施诡计,只要能让对方死,什么计策都能用,你犯不着发这么大的火,咱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就是了。”

    然而昭宁压根不听,陡然转头看向屋中众人,厉喝道:“我被拦着走不脱,你们也被拦着了吗?”

    燕九等人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见几十个悍卒轰然抬脚,霎时间冲出屋子之中,人人面带杀气,眼中尽是森然。

    又见小青小柔同样杀气腾腾,突然朝着大门方向奔去,看那俏脸寒霜的架势,不用说也是要去点起兵马。

    真要和梁国干仗了。

    顾天涯又惊又急,连连喝止道:“我看你们谁敢?”

    可惜燕九等人毫不停留,跟着小青小柔不断往外走,突然燕九转身回头,弯腰对他双手抱拳,语气肃然的道:“顾先生,主辱臣死,而现在,您还不是我们的主公。”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他们的主公一直是昭宁。

    顾天涯登时一怔,随即怒火冲天,厉喝道:“我不是你们主公,但我是你们主公的丈夫,自古战阵凶险,我不能看着你们因为怒气而去打仗,这会死很多人,每一个都是军中兄弟。”

    燕九缓缓摇头,一脸无所谓的道:“只要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说法。二十万娘子军尽披甲,岂能看着主帅被人设计陷害。这种奇耻大辱,只能战阵上解决。从今天开始,不是我们死,就是梁国灭,除此之外,别无二途。”

    “你他娘的脑子抽抽了吗?”

    顾天涯怒喝一声,恨铁不成钢的道:“现在是打仗的时机吗?河北道需要的是发展……”

    然而燕九忽然目视于他,淡淡的反问道:“顾先生,是谁给了你发展的机遇?”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倘若娘子军的大帅没了,您还能在河北道一展抱负吗?别人已经欺压到头上,你还要躬身塌腰继续隐忍么?您能,我们不能,我们是当兵的人,报仇从来不隔夜。”

    顾天涯微微一怔,随即仰天长叹一声。

    他不再阻拦众人,甚至放开了怀里的昭宁,但他仍旧抓着昭宁的手,目光之中渐渐现出坚毅,他低头看向昭宁,柔声问道:“一定要发泄出这股怨气才行吗?”

    昭宁缓缓点头,郑重道:“我其实并不是发火,而是突然感到了威胁。”

    说着抬头看向顾天涯,幽幽的道:“梁师都乃是一代枭雄,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既然盯上了我们的地方,那么彼此之间只能活下一个。若是搁在以前,我或者还能和他对峙攻守,但我现在怀了身孕,我不能让孩子有一点凶险,所以,他必须死。否则的话,他下一次再用诡计怎么办?”

    顾天涯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门口的众人,沉声问道:“你们呢?也决意如此是吗?”

    燕九以手抱拳,肃然道:“我们是兵卒,没有自己的决意,大帅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大帅是我们的主公,她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小主公,既然有人让我们小主公面临危险,那我们就让他从这个世间消失。”

    这时嫦娥突然上前,小丫头眼中明显含着杀气,道:“我去走一趟吧,天亮之前提回梁师都的人头。”

    她是超级智子机器人,一人之力可以战将夺旗,如果真去刺杀,没人可以拦住。

    哪知昭宁缓缓摇头,俏脸肃穆的道:“战阵上的事,必须战阵上解决。如果只是杀一个梁师都,并不能解决河北道的威胁,一旦对方群龙无首,反而会更加危险。”

    顾天涯点头认可,沉声道:“所以应该大势压过去,把整个梁国连根拔起才能行,对吗?”

    昭宁稍微迟疑一下,随即放缓语气,轻声道:“灭国之战太难,咱们暂时没这能力,但是至少要打下云蔚代三州,因为这三个州的疆域跟河北道接壤。”

    顾天涯抬头看向西边,缓缓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突然冲着众人招了招手,沉声道:“你们都回来,听我的命令。”

    燕九等人微微一怔,有些犯难的看向昭宁。

    顾天涯脸色一寒,加重语气道:“如果没人听我的话,那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说一句话,我知道,我只是个烂泥腿子,诸位都是一时英豪,确实不需要在乎我这个人……”

    这话才一出口,众人齐齐变色。

    昭宁吓得俏脸苍白,双手下意识抓住顾天涯,娇躯颤抖道:“天涯,你别生气。你若是觉得颜面难堪,你可以朝我使劲发火。”

    顾天涯摇了摇头,道:“没本事的人才会胡乱发火。”

    他缓缓扫视众人,沉声道:“今次这个事,咱们必须徐徐图之。但我可以跟你们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我并不是天生苟忍,别人欺负到我的头上来,甚至算计我的妻子和孩子,这种事,我才是最为暴怒的一个人。”

    他说着拍了拍昭宁的手,脸上渐渐现出狠辣的颜色,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既然梁师都喜欢玩阴的,那我就让他尝尝玩阴的后果。他想用有毒的蘑菇害死你,进而引起娘子军上下人心惶惶,这是瞅准了大唐最近的格局,准备趁着天策府和太子府争锋的乱势中取事,兵不血刃,拿下河北,既然他想兵不血刃,咱们也给他来个兵不血刃……”

    昭宁听的一头雾水,茫然道:“不用兵打吗?”

    顾天涯嘿嘿冷笑,忽然转头看向燕九,问道:“云蔚代三州距离密云县有多远?”

    燕九微微迟疑,随即脱口而出,道:“彼此接壤之处,约有两百里遥。”

    “一夜疾驰可否到达?”

    “没问题,完全可以。”

    “那好,你带人连夜奔走一趟,直接去往三州接壤的地方,然后找个显眼之处,把吐博尔和孙茂的尸体挂起来。”

    “嘶,这是何意?”

    “挑衅,让对方暴怒。”

    ……

    众人全都不解其意,因为这种挂人尸体的手法看起来有些小家子气。

    燕九明显迟疑起来,下意识问道:“如果对方派兵来夺尸体呢?”

    顾天涯淡淡一笑,道:“当着他们的面,乱刀把尸体剁碎了,然后你们疾驰逃回,注意别被对方围剿了便可。但你们在临走之前需要大喊,让对方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死的……”

    燕九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我明白了,这是祸乱敌心,您是故意要让对方得知,梁师都的阴谋被我们揭破才导致两员大将被杀。”

    顾天涯赞许的看他一眼,沉声叮嘱道:“你们连夜出动,最多只能几十骑,所以一定要万分小心,切记不可被对方暴怒的兵马给围住。”

    燕九郑重点头,一脸肃穆记下。

    这时昭宁轻声开口,语带迷惑的道:“吐博尔和孙茂虽然是两州大将,可是你这个挑衅的办法毫无意义,你可能还不知道,梁师都也是个隐忍的人。他或者会在心中含恨,但他绝不会因为恨意做出慌乱之举。”

    顾天涯微微而笑,点头认可道:“能成为一代枭雄的人,岂能轻易被这种办法给激怒。但是呢,我让他心中含恨就够了。”

    昭宁更加迷惑。

    可惜顾天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忽然又道:“吐博尔先前说漏了一个事,他们另有一人去了天策府谈交易,你连夜发一个飞禽传书,把咱们这边的事情告知二哥。”

    “这又是何意?”

    “没何意,就是让二哥弄死那个人而已。”

    “然后呢?”

    “以二哥的精明,他肯定能猜到我的用意,所以,他也会派人把尸体挂在云蔚代三州的边界上。”

    “我明白了,这也是挑衅。娘子军和天策府一起挑衅,形成一种双军联合的假象,越是如此,梁师都越不敢妄动,但是,这能有什么用途呢?”

    “呵呵,昭宁你听过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典故吗?”

    “呀,这是攻心之道,你是要让整个梁国的将领人心惶惶……”

    “啧啧,不愧是我的媳妇儿,你已经学会阴谋诡计了哟。”

    ……

    顾天涯打趣的调侃了昭宁两句,忽然负手背后看向西边,缓缓又道:“我们和天策府一起配合,把云蔚代三州的将领尸体挂在边界,这样造成一种两军联合的假象,梁师都摄于压力绝对不敢妄动,但是他的那些麾下呢?心中的苦涩可想而知……”

    昭宁眼睛渐渐发亮,道:“那些人眼睁睁看着同袍尸体被人挂起来,结果他们的主公却不敢点起大军替麾下报仇。时间拖得越久,人的怨气越大。”

    顾天涯展颜而笑,补充道:“我们趁机派出一些细作,在整个梁国境内不断散播消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三员大将是因为梁师都的计策揭破而死,但是梁师都不敢替麾下报仇,将领们渐渐就会生出别样心思。”

    昭宁双手一拍,眼中精光爆闪道:“我现在就去发出飞禽传书,告知二哥让他配合咱们。”

    “等等,不止要给二哥发信。”

    “还有谁?”

    “你且跟我进屋,还有两件事叮嘱于你……”

    ……

    天下风云,突然涌起。

    这时代虽然讯息并不发达,但是上层之间有着飞禽传书,故而,许多大事的消息可以迅速流通。

    次日清晨,天策府中。

    李世民目视在场众人,忽然看向尉迟敬德那边,淡淡问道:“人杀了没有?”

    尉迟敬德起身抱拳,沉声道:“已斩,但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

    李世民长身而起,负手望着西北的梁国方向,淡淡又问道:“你们认为下一步该如何……”

    众人沉默不言,许久才听一个谋士迟疑开口,道:“平阳公主的飞禽传书言辞了了,吾等很难推测出公主的真实意图。”

    李世民呵呵一笑,语带深意的道:“这封信虽然是我妹子所发,但是信中的意图绝不是我妹子能想到的,她不擅长阴谋诡计,那个坏小子才是行家。”

    “殿下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无它,配合一次而已。”

    李世民缓缓转身,目光悠然看向尉迟敬德,道:“你亲自带人跑一趟,去把梁国大将的尸体挂在边界上,嗯嗯,此人是代州将军,那就把他的尸体挂在代州边境。”

    “这……”

    尉迟敬德明显迟疑,下意识道:“挂人尸首,有辱将风。若是传扬出去,怕是会被人指责。”

    李世民淡淡一笑,道:“光是指责可不行,得让他们暴怒,得让他们感觉屈辱,非如此,不足以成事也。”

    尉迟敬德不再言语,拱手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李世民却突然眼中精光一身,看着在场众人道:“传令,天策府派出五万大军向西北逼近,直接越过河东道境内,在梁国代州边境展开挑衅。”

    众人都是一惊,有人站起来劝进,语带担忧的道:“河东道掌控在世家手中,吾等五万大军岂能轻易借道?”

    李世民面色悠然,忽然转身看向长安方向,道:“三日之日,必有圣旨前来,所以这一场出兵,乃是名正言顺的调动……”

    那谋士先是一怔,随即惊喜起来,道:“若是有陛下的圣旨,那么天策府乃是奉旨而行,这是一次良机,可以让我们把触手伸进太子府掌控的河东道。殿下此举,果有深意。”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显然很反感这个谋士的想法,但他心知麾下这些人的意图,所以并不揭破众人的心思。

    ……

    ……二合一超级大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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