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故人喜欢
跟着跑来的李恪见了,打趣道:“你眼睛进糖葫芦了?”
“不是,是她……”阿照正想指咬她的人,结果扭头望去,那何家小姐已经不知所踪了。
“咦,人呢?”
“什么人?”李恪顺着她手指望去,除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什么奇怪的人也没有。
“刚刚我撞到了个姑娘,好像是前几日抛绣球的那何家小姐,她一看到我,莫名其妙的就扑上来咬了我一口。”
“她不是个傻子么,你撞到她了,她不咬你咬谁?”李恪不以为意道。
“也是噢!”阿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女人是疯的,撞到她,她咬自己一口貌似没有哪里不对,可为什么还是感觉怪怪的呢?!
容瑾拉过她的手,眉头微沉,道:“好了,别想了,回去包扎一下,我们还是尽早离开此地吧!”
这些天观察下来,他隐隐约约觉得,这小镇好似透着些不同寻常的古怪。
有些浑水,他们还是不淌为妙。
李恪也同意,点头道:“我也觉得咱们得赶紧走,这儿好像是天启的地界吧!天启一向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怪瘆人的。”
阿照想到那日那何小姐的目光,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走走走,回客栈,收东西。”
三人没过多耽搁,说走就走。
他们离开后,人群的尽头,那披头散发的女子猛然回头看了一眼,唇上还染着阿照的血,像是血红的口脂,艳丽极了。
离开小镇不久,李恪本想继续跟着二人游历天下,哪知盛凉传来消息,也不知是什么事,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匆匆先离开了。
不过知道他办完事还会自己跟上来,阿照二人倒是无所谓,有他没他,没区别。
“咱们下一站去哪儿?”她问。
容瑾想了想,道:“回奉城吧!上次离开的匆忙,还有些东西没拿。”
“行,奉城,出发!”
余光下,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在前头,腰间系着一根紫色细绳,紫绳的另一头系在青衣公子手腕上,公子嘴角微扬,面朝着姑娘的方向。
如景入画,唯美了一纸丹青。
时逢年少,不念家国,也无恩怨,只想守着一个人的笑。
……
北燕德宣帝五十寿诞,各国贺寿使团陆续而至,招待各国使团一事,交由太子与麟王。
燕京城门下,麟王已经率先接到天启与魏国的使臣,带领去了驿站,而慕容烬作为盛凉的女婿,自然得亲自接待太子妃的娘家人。
可偏偏盛凉霄王一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用爬着来的,别国使臣都抵达三日了,他们都还迟迟不见踪影。
直到第四日,北燕帝寿辰前夕,才见他们的队伍慢悠悠地驶到城门口。
见到北燕太子,霄王面子自然要给的,正想下车,突然见到北燕太子想脸时,瞳孔骤缩,如同见了鬼一般,差点失了形象的从马车上踩空。
好在裴浔阳及时拽住了他的胳膊,也让他回过了神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北燕太子,拱手作揖道:“盛凉霄王李恪,见过北燕太子。”
慕容烬扫了他眼,面无表情的颔了脖颈,不冷不热道:“霄王远道而来,驿站早已备下别院,随本宫来吧!”
语罢,大步走在了前头。
李恪站在原地,眉头紧锁起来,太像了,若是脸上覆条白绫,那就一模一样了。
难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然,这个北燕太子怎么会那么像瞎子容瑾?
一旁裴浔阳见霄王一直盯着人家瞅,低声问:“王爷以前没见过这个北燕太子?”
李恪点头:“看着像位故人。”
走在前头的慕容烬眉宇轻蹙了一下,心底同样复杂,他与盛凉霄王自来便是只听其名,从未见过其人,可方才的声音让他觉得很熟悉。
这个霄王,给他的感觉像极了当年的‘李霄’。
李霄――霄王,霄王李恪……
突然间,慕容烬好似发现了什么,停下步子,转身直勾勾的盯向李恪:“霄王可是第一次来我北燕?”
李恪见他直盯着自己,愣了片刻,正了正面色,回道:“说来遗憾,本王年少时也曾游历过天下,却独独没来过北燕,听闻北燕雪景是一绝,本王倒是错过了。”
“那明年雪景,本宫定邀霄王前来一观。”慕容烬轻扫了眼他从腰间拿出的折扇,看到扇坠上吊着个没声响的玉铃铛,笑问:“霄王喜欢铃铛?”
这北燕太子是不是有毛病,东问一句,西问一句的,他们很熟吗?跟他唠家常!
李恪心底腹诽,面上却回道:“本王有位故人很喜欢,曾跟她在一起呆久了,便习惯用铃铛当配饰了。”
也是此刻,李恪才猛地发现,曾经的阿照很喜欢铃铛,可回到洛阳的裴银,他却从未见她戴过。
闻言,慕容烬不再问什么,继续大步走在前头。
他可以肯定,这盛凉霄王,就当年的李霄,虽当年他看不见,可他的声音还是很熟悉的,再加上那把挂着铃铛的折扇,及他那位喜欢铃铛的故人,不会有错了。
本以为天下何其大,如今看来,也是何其之小!
慕容烬将霄王一行人送至招待使臣的驿站别院后,便回了宫,他前脚刚走,李恪便让人给阿照递来了消息。
凤栖苑里,阿照接到李恪的消息,看了内容后,坐在檐下,望着从太子的苍岚苑移植过来的一排青竹,陷入了沉思。
送消息来的红妆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她知道,有些事,娘娘该过问了。
片刻之后,阿照看得眼酸了,眨了下眼睛,回身看着她轻声道:“望月与听雪是盛凉皇上的人,苏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小元出自裴家,其余人是霄王眼线,只有红妆你,本宫实在是猜不到,你又该是谁的人?”
红妆心底惊诧,没想到他们各个人底细娘娘都知道,更没想到她会直接与直接摊牌。
“娘娘,奴婢不敢隐瞒,奴婢曾是太后的人,后为皇上的人,可往后只会是娘娘的人。”她跪拜于她脚下,语气坚定。
第九十二章:北燕寿诞
阿照垂眸望着她,眼波未动,没再说什么,只道:“下去通知霄王,北燕帝寿诞过后,本宫会去见他。”
红妆背脊微僵,她知道娘娘没有信她,起身应了“是”后,转身去照办。
红妆退下后,阿照回到殿中,方才提到的小元已经笔直的跪在珠帘边,阿照睨了一眼,径直坐到书案前,研着磨问:“你有事?”
小元一愣,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下,才道:“属下裴元,拜见五小姐!”
阿照研磨的动作微顿,抬头望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霄王替换新娘当晚。”小元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敛着眼帘,面色依旧平静,才继续道:“五小姐出嫁那晚,扮作丫鬟模样来到裴府时,恰巧被您的父亲看到,他知道是你回来了,也知道你不会想见他,便连夜回了寺庙,并偷偷安排属下跟来北燕保护小姐。”
小元虽出自裴家,却是只属于二老爷一脉的暗桩,与其说身为战卫的他任霄王麾下,不如说他的主子是裴银与她的父亲。
至于真假五小姐的事,他也是那晚才知道的,虽然不知道其中曲折,但也知道五小姐这一路走来,必当也是九死一生才归来的。
阿照放下墨块,直接用食指放到研好的墨中,墨汁冰冷,却不及她心动的万分之一。
也不知道她将手指在墨汁中泡了多久,直到白嫩的食指全部被染黑,才抬起来,指尖尚滴着墨滴,她缓慢的移到宣纸上,以指作笔,一笔一划地在宣纸上划动着。
力道也随着心绪起伏而忽强忽弱。
这些年来,仇恨一直压制在心口,压得她甚至不敢去探听裴家的任何消息,就比如此刻,想问一句父亲为什么去了寺庙?可随之而来的仇恨涌起,冲刺着心口,那些恨让她开不了口问出来。
小元依旧跪在地上,直到阿照心火终于压制不住,掀翻了整盘墨,低声说了声“滚!”他才默默起身离开。
二老爷告诉过他,五小姐对裴家怨恨积深,若哪日五小姐发现他出自裴家,必定会受裴家累及而遭受厌恶,而五小姐也不可能会再留他在身边。
虽早有准备,却还是没料到,五小姐会这么早怀疑到他。
翌日午后,绿萝他们才发现,小元被太子妃命人送去了城外军营,也就是那剩余的四百八战卫呆的地方。
没人知道太子妃为什么要送走小元,也没人敢问。
而随着各国使臣抵达后,北燕帝的寿诞之日也即将来临。
自去年出嫁时裴府的一别,阿照再次见到李恪,便是在寿诞当夜,白日里皇上是在承德殿接见各国来使臣,后妃自然不必出席。
晚宴上,各国来使也都由宫人指引着落座。
李恪作为北燕太子妃的娘家人,位置自然是最靠前的,本懒洋洋地喝着自己的小酒,却因宫人那声:太子妃驾到!
而停住了饮酒动作。
望着那一袭北燕宫装,雍容华贵,步步生莲般走在北燕太子身边的女子,李恪神色复杂,口中似吃了黄连一样,苦到了心坎里去了。
然,在看到她与北燕太子低头私语的画面时,也不知是不是饮多了酒,竟恍惚将这画面,与当年的阿照和容瑾的重叠在了一起。
殿中央,太子起身与太子妃一同参拜皇上皇后之后,才相携入座,其余王爷也携同自家王妃陆续参拜。
如此大型宴席,不论搁在哪,总能跳出几个找茬的。
这不,才开席不到几刻钟,大魏以使臣身份前来的如意郡主,便率先跳了出来。
“本郡主听闻,北燕太子妃曾给盛凉陛下献过一舞,据说盛凉陛下观完那一舞后,惊叹不已,还给太子妃赐下郡主头衔,就连闻名天下的折桂先生,也写下了《惊鸿别枝》此等惊撼艳美的诗句来赞颂,趁着今夜贵国陛下诞辰之喜,不知我等能否有幸,一睹太子妃仙姿?”
自那一舞后,便再没人见过裴家五小姐跳过舞,毕竟没亲眼见过,耳听为虚,所以众人早就觉得那些赞颂之词有些夸大其词了。
这话一出,众人心底倒是也浮动了两分期待。
“是呀!早就听闻盛凉裴五小姐曾一舞动皇城,今日小王也想一睹太子妃仙姿。”天启郁王也凑热闹道。
坐在北燕帝身边的皇后,轻瞟了眼说话的人,保持着的笑意未达眼底,就连一旁的北燕帝脸色也冷了下去。
让一国太子妃献舞,这是想打他们北燕的脸,还盛凉的?
李恪也皱眉望向说话的女子。
众人望着太子妃,只见她对着身侧的太子微微点了下头,才款款起身,神色淡然道:“怕是不能如了郡主与小王爷的意了。”
她浅笑着,声音柔柔的,眼中却带着厉色,不疾不徐道:“本宫当年给盛凉陛下献舞时,尚待字闺中,亦不过是以臣女之身舞之。如今本宫已嫁作人妇,夫君又是一国太子,日后之君,又岂能除夫君以外再舞与旁人观看的道理?倒是郡主,听闻郡主长枪耍得不错,不若趁着我北燕陛下寿诞之喜,劳烦郡主耍上几下助助兴才是。”
阿照淡淡地望着对面的女子,嘴角似有似无的带着一抹浅笑。
今夜宴会设在殿外,四周灯火通明,场地也宽敞,倒不怕她施展不开来。
慕容烬微垂目光,眼底似带笑。
他的太子妃,一向伶牙俐齿,吃不得一点亏。
对面的如意郡主笑容渐渐僵硬,一时不知怎么驳回去。
方才北燕太子妃特意强调了当年的舞,是跳给盛凉天子看的,他们算什么东西?
而且她现在,已经是身份高贵的太子妃了,虽未点破,但保不住日后还是一国之母,让未来一国之母给你们跳舞,你们有这么资格么?最让人难堪的是,她竟用‘耍’一字来形容她的长枪舞。
“怎么,如意郡主这是不愿意?”
如意抬头看向她,眼底出现恼意,暗自腹诽如何拒绝。心知她今日若真‘耍’了,丢的就不光是她个人的脸面了。
第九十三章:留够面子
大魏的另几位使臣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这如意郡主,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脚上了吧!没人家北燕太子妃的气势身份,不憋着就算了,还急吼吼地跳出去当出头鸟。
眼下这舞,她若跳了,丢的是大魏的脸面,若不跳,那就是不给人家北燕帝面子。
而且这不管跳不跳,怕是回去都不好向摄政王交代了。
估计是整个宴上太过沉默了,北燕帝扫了一眼下首众人,皮笑肉不笑道:“怎么,如意郡主是不愿意给朕耍上一杆子?”
又是‘耍’!
北燕帝一向讲究‘礼尚往来’,他北燕的太子妃,可不是谁都能小觑的。
北燕年轻时就有笑面虎之称,这一笑,笑得大魏另外几个使臣后背发凉,连忙赔笑道:“如意郡主自是愿意的,能为贵国陛下献舞,是如意郡主之幸。”
横竖都不好交代,不如先应付了北燕,回头摄政王怪罪下来,将如意郡主推出去就是了。
闻言,如意郡主面色更难看了。
那几个使臣面色讪讪的,他们可管不了如意郡主脸色难不难看,如今他们身处北燕之境,一不小心发生什么意外之事让他们回不了大魏,谁又说得清啊!
他们可是还想四肢健全的回到大魏的。
瞧着如意郡主面色难堪的样子,阿照盈盈一笑,吩咐道:“来人,去给郡主取杆长枪来。”
候在旁的宫人听到太子妃吩咐,赶忙应了声,立即去取长枪。
看着有宫女去取长枪,如意郡主纵然万般不愿意,也只能面色难看的憋着。
离太子和太子妃这桌最近的慕容赫嘴角勾起,重新审视一般,扭头看了那淡然浅笑的女子一眼。
看来,倒是他忽略这位太子妃了。
“皇嫂,厉害了啊!”眨眼之间,化被动为主动啊!慕容博竖起个大拇指,偷瞄了一眼已经没人注意这边了,就猫着步子跑到他们桌旁,手里还抓着把花生米。
“回去!”慕容烬黑了黑脸。
“本王又不是来找你的。”
“别让本宫再说一遍。”慕容烬冷冷地看着自家倒霉弟弟,慕容博被看得一梗,闭了闭嘴,讪讪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宴厅中央,如意郡主接过宫人递来的长枪,笔直地站在中央高台上,周围灯火通明,烛光下,倒是倒影出几分英姿飒爽来。
礼乐声起,高台上的倩影也开始翩翩舞动,众人静静观赏,唯有太子低头饮酒,神色寡淡。
“殿下,这般英姿飒爽的身姿,不妨抬首一观。”
慕容烬放下酒盏,眼角略过她额角发丝,微微低头覆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样的花架子,哪极得上太子妃的真刀真枪。”
他呼出的气吹在阿照耳朵上,有些痒,阿照不动声色离远了些,将面前的酒杯移到他那边,掩饰不自在般笑道:“殿下说笑了。”
慕容烬也不在意她的动作,坐直了身子,饮了那杯酒,神色严肃,低声道:“本宫从不说笑。”
有些东西或人,一旦入了眼,旁的就很难再进去了。
阿照低眉浅笑,拾起酒壶重新为他斟了一杯,瞧着倒是像在为自己掩饰娇羞。
对面的李恪已经盯了两人许久,瞧着两人浓情惬意的,心口又是一阵苦闷,抬起酒杯一饮而尽,那怨念的模样,看得一旁的裴浔阳起鸡皮疙瘩。
见他还在盯,裴浔阳忍不住问他:“王爷可是在意北燕太子?”
“你瞎说什么!”李恪差点没被他这话呛到,他在意谁也不可能在意自己的情敌啊!
“那王爷干嘛谁也不盯,一晚上都在盯着人家北燕太子瞧,还一脸的弃妇样。”
“胡说八道,你才一脸的弃妇样,本王盯着他是因为…因为…一边去,你是王爷还是我是王爷,本王的事你管得着么你。”
“末将还懒得管呢!”裴浔阳撇撇嘴,目光也直直地望向对面,可对面的人却是连个不经意的眼神也没丢向这边。
五年不见,他已经不是以前的瘦弱少年了,也不知道姐姐有没有认出他来?!
就在他想着宴席结束后如何去见姐姐一面时,高台上耍长枪的那女人突然跌了一跤,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中长枪直接脱落,还直直地对着他姐姐的位置而去。
见长枪直向姐姐,裴浔阳瞳孔骤然紧缩,想都不想的,飞跃而起跳了过去,徒手接住了那杆迎面而来的长樱。
他及时接住长枪的瞬间,慕容烬也挡到了阿照身前,好在长枪被拦下,两人都平安无事。
这突然的意外,让整个宴席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面带惊恐,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盯着这突然跳出来的盛凉小将,及还他紧握住的长枪,惊大了眼睛。
这要是慢上一步,那长枪都插太子或太子妃身上了。
慕容烬低头先看了护住的阿照一眼,才抬头望向裴浔阳一眼,起身怒视着大魏的人,厉声质问:“大魏这是想谋杀本宫,还是本宫的太子妃?”
大魏使臣一听,额头都冒冷汗了,急忙跪下道:“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贵国陛下明鉴,郡主只是一时失手,绝无刺杀之意啊!”
“如意技拙,失手险伤了太子与太子妃,还请贵国陛下降罪,但如意绝无刺杀之意,求陛下明鉴。”如意郡主颤跪在高台之下,脸色也吓得煞白煞白的。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膝盖像是被什么重重击打了一下,手中脱力,长枪便直甩了而出,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对着太子那桌而去。
北燕帝脸色阴沉沉的,任谁寿诞之上发生这种事,脸色都不会好看,更何况还是一国之君,没当场让人拖下去杖毙已是仁慈了。
阿照轻拽了下慕容烬的衣角,他微微低眸看向她,见她对着自己微微摇头,眉头微皱,虽不解但还是点头坐了下去。
这场戏,不能由他们来唱。
再者,于情于理,她这个当晚辈的,也该给大魏摄政王留够面子。
第九十四章:等候多时
一旁的慕容赫看了眼太子妃,也不知想了什么,嘴角突然扬起,放下酒杯,起身走到晚宴中央,轻笑道:“父皇,如意郡主想来也并非有意为之,不过是一时失手,也未伤到皇兄与皇嫂,还请父皇息怒。”
“是啊贵国陛下,如意也是不小心的,看在两国之谊的份上,还望贵国陛下莫要计较了。”天启郁王也开口了。
“臣等也是如此以为,今日是陛下寿诞,不宜滋旁的事,况且如意郡主也是无心之失,还请陛下宽宏。”有大臣开口做了和事佬。
今日,的确不宜计较。
北燕帝阴沉着脸,始终没有开口,他在等,等太子或太子妃其中一人来开口。
当然,这口,太子殿下也不能来开。
一旁的皇后斜睨了眼北燕帝,心底冷笑不已,对着太子妃轻轻使了个眼色。
“父皇。”接到皇后眼色,阿照起身,扫了那如意郡主一眼,垂着眼帘道:“今日是父皇诞辰大喜,是不宜节外生事端,既然诸位都说了如意郡主也是无心之举,殿下与儿臣也只是受了点惊吓,那便算了吧,也请父皇莫要追究了。”
这场戏虽打响了锣,但东宫不屑唱,这步台阶,他们给,好不好下就不是他们的事了。
虽对太子妃让步的话没多满意,但北燕帝还是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太子妃不愿计较,那此事揭过,宴席继续,今夜朕要与诸位爱卿畅饮。”
闻言,群臣百官急忙齐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宴席再次歌舞升起,只有方才接长枪的裴浔阳愣愣地站太子妃身后,也没有回去的打算,就连对面的霄王各种使眼色让他赶紧回来,他都装作没看到一般。
你好好一西凉小将军,跑北燕太子那边去当什么站神?
丢人!
阿照微瞅了眼身侧的人,嘴角轻扬,看着桌上的紫米糕,伸手捻起一块,悄悄递到了背后去。
她身后裴浔阳见到,愣了愣,赶紧伸手接过,并快速藏到嘴巴里去,随即咧着嘴傻笑了起来。
他的姐姐,虽然五年未见,但依旧还是从前他熟悉的样子。
而他们这样的动作,不过是儿时,府中先生给他们授课,姐姐坐在他前头,每次藏了好吃的东西了,就是这么悄悄递给他的。而他得到东西,怕被先生发现,总会立马塞到嘴巴里去,久而久之,姐弟俩形成了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
姐姐递过来好吃的东西,弟弟总会直接藏到嘴巴里。
旁边的慕容烬看得忍俊不禁,不明白这姐弟在玩什么。
不过也跟着她一般,从盘中随意拿了块糕点,也悄悄地向身后递去。
当感觉到手指和糕点一同被什么东西一起含住了时,慕容烬浑身一僵,想到身后人高马大的少年,顿时一阵寒颤,急忙缩手回头,就见小十七小嘴巴塞得鼓鼓对着他在笑。
慕容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家伙怎么跑过来了。
“跑过来做什么?”他无奈抱起小家伙,有些好笑。
阿照也看了过来,最先看到的,是小十七小嘴巴塞得满满的,怕他被噎着,赶紧拿着丝帕到他嘴边,轻声道:“十七乖哦,来,先吐出来,皇嫂拿其它的给你吃好不好。”
小家伙点着小脑袋,乖乖将嘴巴里塞得满满的糕点吐了出来。
慕容烬看了一眼,接过她手里被吐脏了的帕子,身后不远候着的宫人见到,急忙上前将东西取走。
“十七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阿照给他擦了擦小嘴,想将小家伙抱到自己怀里,可惜太子不乐意,便作罢了。
小家伙乖巧的坐在自家太子哥哥怀里,开心道:“是母后让十七来陪太子哥哥和皇嫂的。”
阿照重新给了他块小糕点,才抬头望去,皇后慈眉善目地对着她笑了笑,她赶忙颔首回以浅笑,收回目光后,若有所思地望向抱着小家伙的太子。
舞姬乐师已经重新表演,只这一回认真欣赏的也不知道还剩几人!
今日这场晚宴,更不知露了多少人心。
酒过三巡,帝王微醺,由皇后送回寝殿,这场夜会才得以结束。
小十七一早就被乳嬷嬷抱回宫睡去了,这会晚宴终尽,太子也起身带着太子妃准备回东宫。
至于宴席的善后,则交给了七王爷慕容博和另外几位王爷。
招待宾客的宴外,眼看太子与太子妃就要离开了,裴浔阳忍不住追了上去,轻唤了一声:“姐。”
阿照没有停留,只离开时,嘴角带着微微欣慰地说了一句:“小浔阳,长大了呢!”
“姐……”裴浔阳因这句话定住了脚步,愣愣望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
李恪过来时,他还呆呆地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他轻拍下他,喊道:“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回驿站吧!”
这一趟北燕之行,李恪确认一件事,接下来,他想知道这场阴差阳错的过程。
这似乎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私事了,而是有些作为臣下的人,藐视皇族的大事了。
回东宫的路上,阿照挥退宫人,与慕容烬肩并肩的走着,小声问:“殿下现在还怀疑臣妾的身份吗?”
慕容烬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今晚她与那裴浔阳之间的小动作,以及裴浔阳见着她眼底的神色,熟稔却又有些生疏,虽打消了不少他的猜测,却又让他对她的怀疑更深了。
毕竟盛凉霄王府,还囚着另一个裴银!
这样的事,不找到答案,任谁都不会轻易打消怀疑。
……
宫门口,参宴群臣陆续离去,直到子时二刻,随着宫门宵禁,原本月色皎洁的夜空,突然一个响雷从天际打响,竟稀稀疏疏的地开始落起了雨滴。
离宫门不远的巷子里,一辆不显眼的马车已经停候多时,车帘未拉上,但巷子昏暗,只隐约看到里面端坐着一道黑影。
巷口,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男子,在看到对面打着伞,提着一盏莲花小灯走来的人时,赶忙迎了上去,低声道:“王爷已经等候多时,请小姐随我来。”
第九十五章:不是现在
挡住阿照脸的雨伞微微抬起,她目光清冷,端望了眼马车上的人,才大步走了过去。
靠近马车一侧,披着蓑衣的舒隽想扶她上车马,却被她止住了动作。
马车里,李恪同样在望着她,神色复杂,许久,他才开口道:“以前就觉得你憨,现在觉得你更憨了,可你的憨,多少能算大智若愚,而本王却是实打实的愚不可及。”
终究,是他自欺欺人了。
“如果不是和亲前夕才知道霄王是你,或许,我就不走这条路了。”
阿照将提着的微弱灯盏往前送了送,轻轻放进掀着车帘的马车里,雨水击打在另一只手撑着的伞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当初只知霄王李恪恋慕裴家姑娘,本以为是那柳蔓心后来的裙下臣,却不想,会是少年故友。
不过无论是不是阴差阳错,她注定都要来这北燕一遭。
李恪本是试探,不想所有猜测都成了真,他僵坐在马车里,漆黑的马车中看不到他眼眶微红,只声音带着微微嘶哑:“跟我回盛凉,所有的事我来担。”
“两国降罪,王爷担不起。”阿照神色不变,冷凝着那抹还未灭的微光,沉默片刻才继续道:“盛凉我会回,但不是现在。”
至少,现在还不能回。
听到她还会回盛凉,李恪眼底浮现希望,正要说什么,却听到她道:“说起来,还得感谢王爷,让我能够顶着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嫁给慕容烬。”
“感谢……”她竟对他是感谢,李恪眼底希望瞬间破灭,也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若是前几日只是怀疑人有相似,那么此刻,她已经让他确定,慕容烬就是那人吧!
那个可以拿命护着她、包容她的人,那个她曾经完全信任的人。
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世事难料,谁曾想到原本早已无法再有交集的两人,竟被他亲自铺了一条庄康大道,重新名正言顺的走到了一起。
大雨还在继续,阿照的裙摆已经被雨水打湿,沾染了不少泥垢。
整个巷子里,最后一丝微光灭去,除了雨落声,其余的让人再窥探不到丝毫。
另一边,东宫苍岚苑里。
前来禀告的影卫离去,慕容烬站在门口,望着大雨中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面色比这夜雨还冰凉。
……
各国来使难得来一次北燕,北燕帝作为一国之君,虽不用陪同,但东道主还是要当好的。
翌日一早,便下旨让几个王爷陪同着来使们,好好欣赏他们北燕皇城的大好风光。
太子作为储君,这些小事自然与北燕帝一样是不用陪同的,但此番来贺的来使中,不乏有几位像如意郡主那样的有点身份的女眷,本要随意指派位王妃陪同的,然而北燕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让阿照这个太子妃去陪同。
北燕帝的命令自然不可违抗,所以一早,阿照便出宫了。
此番出宫,皇后为了让她显摆出身份,让凤栖苑的人都留下,特意给她安排了凤仪宫的不少人,就连龚嬷嬷也让跟着来了。
驿站门口。
魏国如意郡主已经和大启的两位贵女约在了一起,见北燕太子妃亲自来接他们,其她两位贵女还是挺受宠若惊的,倒是那如意郡主,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高仰着个下巴,像只神气的花孔雀。
两名贵女恭恭敬敬给北燕太子妃行了礼后,由龚嬷嬷领着去了后面备着的车辇。
而如意郡主迟迟没有跟着过去,倒是看着阿照的车辇,眼底似闪过什么东西,紧盯着车辇,娇笑道:“太子妃姐姐,如意瞧着姐姐的车辇宽敞,就不去跟她们挤一个车辇了,不如由我陪姐姐乘坐一辇,也好给姐姐解闷呀!”
若非早些年就知道了,这大魏如意郡主是朵没脑子的盛世白莲,就她现在这张清纯的小脸,扬着灿笑说话的模样,她还真相信她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
阿照斜倚在车辇上,浅睨着她,没点头同意,也没开口说拒绝。
倒是安排好两名贵女的龚嬷嬷过来听到,顿时面色一沉,厉色道:“如意郡主还是随奴婢去后头坐吧,我们太子妃坐的,乃是我北燕凤辇,除了我北燕的皇后娘娘与太子妃,就是宫中妃嫔娘娘也是没资格坐的,如意郡主怕是更没资格了。”
皇后就是料到会有些没眼力见的东西,所以特意安排了自己的凤辇给太子妃坐。
再者,各国凤辇上,都有象征身份地位的徽章,这如意郡主若不是眼瞎,怎会看不到?
怕就怕明明看到了,还想装作没看到!
龚嬷嬷冷眼望着那如意郡主,冷道:“郡主,请吧!”
如意郡主没料到,不但北燕太子妃一言不发的没给自己面子,就连这老奴婢,都敢直接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一时脸色难看得紧。
看着周围投来的鄙夷目光,如意郡主狠瞪了龚嬷嬷一眼,还是乖乖地往后头走去。
可恶,这北燕皇后真是眼瞎了,一个盛凉和亲公主还给当宝了。
后面车辇中的两位贵女见她来了,眼底不屑,面上却一脸和善的讥讽道:“这车辇小,郡主怎的屈尊来与我姐妹二人挤了?”
“就是,这辇小,可容不下某些心比天高的大佛呢。”
这讽刺的话,说得如意郡主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僵站在外。
好在龚嬷嬷是个人精,知不好太落了大魏的面子,见时候差不多了,才赶忙命人将她领上了最后面的车辇。
北燕四季分明,如今刚入夏,已经没有了春的百花缭乱,也没有秋的红枫层叠,更没有冬的红梅傲雪,真真是最无景可观的季节。
没有景可观,那就观观北燕街道的繁华与巍峨建筑吧。
阿照带着几名来使女眷,乘着车辇开始游观燕京大街小巷。
起先,那两名贵女和如意郡主还是有几分兴致的,但几圈下来,只绕着城里城外,游着相同的大街小巷,就连小贩的吆喝声都听得耳朵发麻,两名贵女再高的兴致也瞬间没了。
第九十六章:能猜到些
看着太子妃带着她们还想再来一圈,其中一名贵女似乎也看出了些什么,也想到她不过才嫁来北燕没多久,平日也都拘在宫中,能知道的地儿,许还不如她们知道呢,便婉约地借故回了驿站。
那如意郡主本不想这么早回去,但见人家都走光了,走时还似嘲似讽地喊了她一声,便也不好再继续装没眼力见了。
回宫的路上,阿照透过车辇轻纱,望着远处另一街上的熙攘,眸底微露出些向往。
一旁的龚嬷嬷看到,小声道:“娘娘,出来时皇后娘娘吩咐过,说娘娘难得出一趟宫门,若喜欢燕京的景色,便多走走瞧瞧,今日也可以晚些回宫,可以四处去逛逛。”
“那嬷嬷你们在此等候,本宫到前面去走走。”说着,阿照直接下了车辇。
走了几步,见一队侍卫宫女跟了上来,她微微回头,道:“天子脚下,应当安全,你们都不用跟着。”
那哪成,他们也不放心啊!
龚嬷嬷还想说什么,但太子妃已经走远,并很快消失在熙攘想人群中。
阿照不紧不慢的走着,突然有个蒙着面纱的姑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扭头望去,那姑娘掀开面纱一角,冲她咧嘴一笑,拉着她快速闪进了一条巷子中。
……
北燕帝寿诞结束第三日,各国来使便开始陆续归国,而盛凉,是最晚离开的。
离开前夕,霄王允裴浔阳进宫与其姐道别。
东宫,太子书房。
宫人来禀:“殿下,盛凉小将裴浔阳求见您与太子妃。”
慕容烬掀了掀眼帘,自然知道那小子说见他也不过是客套一下,他目光落回手中折子上,吩咐道:“直接带他去凤梧苑。”
如今的凤栖苑偏僻是偏僻了点,但还好被他那太子妃归置得还算不错,丝毫看不出原先的陈旧荒凉,倒不怕裴浔阳去了,回头说他们北燕苛待他姐。
“是。”宫人领命退了出去。
凤梧苑里,裴浔阳被请进来时,阿照似乎早料到他回来,早已经温着一壶茶在等他。
见他准备行礼,她阻拦道:“别跪了,姐姐不喜欢那一套,坐吧!”
裴浔阳看了眼候在周围的绿萝等人,有些拘谨地坐到她下首。
“要回盛凉了吗?”她先开口。
“嗯!”少年点头,道:“下一回相见不知是何时,想着便来跟姐姐道个别。”
阿照浅笑着点了下头,本想叮嘱他两句路上小心,但又想到他已经是名边防小将军了,一路自是能保护自己安全,那些叮嘱的话就没说出口。
多年不见,其实姐弟俩已经有些生疏,一时竟不知还能再说点什么别的。
“姐,此行我需护送霄王回洛阳,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祖父和爹他们的?”
裴家最干净的孩子,怕也就只有裴浔阳了,因为他有愿意舍弃一切护着他的家人,哪怕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阿照敛了敛笑容,起身走至他身前,如儿时一般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眸底带着他瞧不见的狠厉道:“浔阳回去告诉祖父,让他老人家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看着裴氏族如何繁荣昌盛。”
“姐放心,我会给你转告祖父的。”裴浔阳认真的点头。
“对了姐,娘临终前给了我一块玉佩,口里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我想着应该是娘想留给你的。这些年来,我每次回家,祖父与姑母他们总以你需要静养不能打扰为由,硬是不让我去见你。现在终于见着姐姐了,总算完成娘的遗愿了。”
阿照一怔,似不敢置信地问:“你说…谁的遗愿?”
“娘的啊,当年你病重未能去给娘送葬,所以娘便给了我。”
“当年……”阿照指尖轻颤,喉头干涩,脑中闪过无数年幼时的画面,泪水将要夺眶时,急忙背过身去。
“姐,你怎么了?”裴浔阳担心的问道。
阿照没敢让他瞧见自己的眼泪,背着身连忙擦拭,却忍着喉头哽咽,挥手道:“我没事,你先回去吧!姐就不送你了。”
裴浔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担心的问道:“姐,你……”
他话还没问出口,阿照已经逐客喊道:“望月,送他出去。”
望月听到,赶快上前来,引路道:“小公子请吧!娘娘午歇时辰到了,您先回吧!”
听了这话,裴浔阳再多的疑惑不解,也只能作罢,不放心的看了她好几眼,才跟着一旁的宫人离开。
姐姐好像,不知道母亲离世的事。
裴浔阳一走,阿照立即盯着进来绿萝问:“裴家二夫人,离逝多久了?”
绿萝一愣,认真道:“回娘娘,裴二夫人已逝五载,听闻是心郁成疾病逝的,大概是当年裴五小姐因故落下顽疾后,忧思所至。”
闻言,阿照身形晃了晃,显先没站稳。
“娘娘……”
“都退下,没有本宫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阿照强撑着着消息带来的震惊,甩开绿萝的 搀扶,脚步微虚,跌坐到裴浔阳方才坐的椅子上。
绿萝满眼担心的看着她,不敢违背命令,只得先带着候在边上几名宫婢都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阿照直接从椅子上滑坐到了地上,头埋在膝间,双手死死的捂着脑袋,掌心紧握着那枚玉佩。
心郁成疾…
既然都舍弃了,为何不再狠心一点,为何连恨都不让我恨?
她的亲娘,就死在了她跌入地狱的那年,可她却不知道,一直都不知道。
殿外,今早才停息的大雨,突然像孩提的脸,说哭便哭,不消片刻,屋檐上便滴落着无数雨帘。
直至夜幕降临,也不见太子妃从房里出来,房中一片黑暗,也没有一丝动静。
“望月姐,不然我进去瞧瞧吧!我总觉得,娘娘今日好像有些不对劲。”绿萝担心道。
望月望着紧闭的房门,也有些犹豫,今日娘娘见了裴小公子,想来是知道了些难以承受的事,至于是何事,方才候得最近的望月也听到了只言片语,多少也能猜到些。
若娘娘真是……那这突然的噩耗对她的打击怕是不小。
“去请太子殿下吧!”
第九十七章:妒意横生
绿萝去请太子殿下时,姚侧妃好不容易软磨硬泡的将太子殿下请到了芳菲苑。
看着几个月来,第一次再次踏入自己房中的殿下被请走,姚仙儿气得七窍生烟,砸了一地的金银玉器。
慕容烬来到凤梧苑太子妃房中时,房里漆黑一片,太子妃将自己缩成一团靠在墙角,双眸紧闭,好似已经睡着了,眼角还有几道未干的泪痕。
这女人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若非亲眼见到,他都要以为她是没心肝的。
“娘……”
阿照此刻入了梦魇,沉在梦中,泪流满面,还轻喃着梦语,浑身都侵染在悲伤中,让人看得忍不住心疼。
慕容烬轻轻弯下身,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借着窗外月光,凝视着她难得柔和的面容,指腹轻轻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痕。
“太子妃,本宫又输了。”
他眼中温柔,俯身轻轻在她有些干枯的唇上落下一吻。
……
另一边,返回盛凉的队伍中,李恪躺在马车里,已经喝得烂醉如泥,抱着个酒坛像个酒疯子似的边喝边大笑着。
都道一醉解千愁,他不要什么解千愁,他只能醉回当年。
回到五年前,回到她最绝望灰暗的时光里,能及时出现那么一回,能别让那些人如此谋害她。
至少,让他保护她一回也好啊!
――
五年前。
盛凉大成开年,盛凉先帝驾崩,太子登基,时年十月秋。
那年,阿照与众人分道扬镳,独自回到盛凉,却因命格一事被新帝李贺召见进宫,就在裴家人以为她将入主盛凉宫门时,却被赐封为永乐公主,不日将和亲北燕。
赐婚圣旨下来那一刻,阿照本是想逃的,却不想被人绊住了脚步。
这一绊,直接将她绊入了修罗场、地狱门。
那年上阳台上,裴家表小姐柳蔓心前往上阳与人探讨诗文,却遭遇孟浪小人,幸得路过的北燕太子撞见,让下属替她解了围。
而柳蔓心也从被风吹起的一角车帘中,窥得马车中公子天颜,并一见倾心,后来让人多方打听其身份,皆无果。
不曾想再见,他已成了自家表妹的待嫁夫君,更是北燕那矜贵无比的太子殿下。
裴家五小姐未家喻户晓前,柳蔓心也曾担得洛阳第一才女称号,长相貌美,才情了得,可惜自五小姐成名后,风头便被掩盖得没剩多少。
至此,妒意横生。
而有些妒意,若积攒成河,便会暗心渐起。
那日,阿照受表姐之邀前去城外金光寺,她不疑有他,应邀同去。不曾想,这自小与她一同长大的表姐会害她如斯。
马车之上,她不备被砸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被绑在荒郊野外的破庙中,而柳蔓心带着几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正冷冰冰地站在一旁。
“表…表姐,你这是要做什么?”阿照惊讶地望着他们,挣扎着想摆脱手上捆绑,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干什么?”
柳蔓心面上带着阴毒狞笑,眼里怨毒了她,拔出去年她送她的小匕首,对着她走了过来。
“裴银,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有什么,这些我都能忍,因为我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罢了。可凭什么啊!凭什么你能为陛下献舞?凭什么你能当郡主当公主,而我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
“你若想面圣,来生宫中盛宴,祖父被邀之时你让他带你去便是,你绑我来做甚?”
“你说得容易,我娘求了外祖父多少回,可每回还不是因为身份不如你这个小贱人,每次跟到皇城都被拦在了宫外!”想起那些被人鄙夷是商贾之女的场景,柳蔓心淡漠的神色上都沾染上了疯狂。
“那些因为你,我卑微到尘埃的经历我都可以忍的,毕竟你是我的好表妹呀,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当太子妃而我不行?”
阿照从来没想到,这个表姐对自己的怨念回如此之深。
她望着柳蔓心,怕激怒到她,小心翼翼道:“表姐,你误会了,那些都非我所愿,若你不喜欢我当那什么北燕太子妃,我可以去求皇上的,我不当就是了。”
阿照本意是想先安抚她,怎知这话落到柳蔓心耳里,便是别的味道了。
她怒得抬脚就踢了过去,怒吼道:“你还敢炫耀,以为能随随便便见到皇上便了不起了吗?今日之后,我要让你永远抬不起头来!”
“柳蔓心,你疯了。”
阿照又疼又惊地望着她,那一脚直接踹在她肋骨上,疼得她差点没喘上气来。
“是,我是疯了,早在知道你能当北燕太子的太子妃那一刻,我就彻底疯了!”
柳蔓心一向注重形象,从未像今日这般面容扭曲得让人害怕,阿照也有些怕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现在已是北燕钦定的太子妃,你今日若敢对我做什么,是想你柳家被满门抄斩么?”
“满门抄斩又如何,你以为我会在乎?”那卑贱的柳家,她早就觉得耻辱了,若真被满门抄斩了,倒是顺了她的心意。
凭什么同是裴家后人,裴银生来就是嫡系小姐,自己却是个表的?
老天既然不公,那她就自己来。
看着她眼底的阴狠,阿照心惊不已,知示弱无用,冷厉道:“柳蔓心,你不在乎柳家,那你母亲你也不在乎吗?你今日若敢动我一根毫毛,他日我定让你们母女不得好死!”
柳蔓心面露不屑,蹲到她身前,冷笑道:“你要我不得好死,那我就先让你生不如死!”
她的声音很轻,阿照却觉得比恶鬼索命还要恐怖。
“裴银,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从小你就仗着身份,处处压我一头,长大了,你又故意去压住我好不容易挣来的才女称号。现在呢,你又来和我抢太子妃的位置,凭什么啊!我才应该是他的太子妃,你凭什么要顶替我!”
若她不在皇上召见的时候回来,那进宫面圣的肯定就是自己,那自己才应该是那个人的妻子。
都怪裴银,是她抢走了自己的一切。
第九十八章:蛇蝎心肠
柳蔓心越想越愤愤不平,面容也随着狠意扭曲,目露凶光,恶也从胆边升起,扬起匕首就划在她脸上。
‘啊!!’
利刃划过血肉,阿照的脸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瞬间被划破,疼得惨叫出声。
“太子妃?哼,我倒要看看,被毁了容,任人蹂躏过的下贱女人,还怎么去当太子妃。”
“柳蔓心,你敢!”阿照赤红着眼,脸上的划痕疼得她有些麻木,鲜血也侵染了她一脸。
“你看我敢不敢。”柳蔓心冷笑着,扭头对着旁边的几个男人大吼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伺候我的好表妹。”
几个男人一听,马上面露猥意,淫笑着搓手过去。
柳蔓心见状,有些嫌恶,却满意地转身走出了破庙。
那些污秽的场面,她才不愿意脏了自己的眼睛。
阿照见柳蔓心离去,惊恐地望向对自己逼进的几个男人,惧意渐增,本就苍白的脸色混合鲜血更加煞白。
“你们敢,裴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其中一人听了,猥笑出声道:“五小姐,等你跟我们哥几人快活完了,残花败柳一个,裴家还嫌丢人呢,说不定你爹到时候还得求着老子几个娶了你这破烂货呢!”
“是呀!老子还没尝过千金小姐是什么滋味呢!”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你们不上老子先来了啊!”
污秽下流的话语入耳,阿照又惧又怕,奈何双手被绑着动不了丝毫,看着向自己扑来的男人,阿照面如死灰,没被捆绑的脚发狠地踢在那人的命根子上,疼得那人满地打滚。
“娘的,还是个泼辣货,把她的脚也给老子绑了,今日老子要让她知道什么叫真男人。”
旁边几人见了脸色狠辣起来,骂骂咧咧的打算去绑她的双腿。
阿照怒视着他们,自知逃不过此劫,心底升起必死的决心。
“我裴银生来尊贵,岂能任尔等小人**,今日就是死,做鬼也要让你们永世不安。”话音刚落,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奋力撞开其中一人,一头冲向佛像的石台。
佛祖若有灵,裴银今日但求一死。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裴五小姐猛得撞向了破庙佛台上,‘嘭’地一声,鲜血四溅,人也毫无声息地躺到了地面上。
而那飞溅起的鲜血,溅到落满灰尘的石佛脸上,如佛坠了魔,赫赫醒目。
几人都被吓在当场,其中一人壮着胆子去探了探她鼻息,探到没有出气了时,吓得瘫坐在地上:“死…死了,她死了。”
完了,闹出人命来了。
他们不过都是街头混混,本以为收了人家的钱,还能有美人玩,便财色壮熊胆,眼下看到人还没玩到就死了,想到这女人的身份,怕是会有官府介入,顿时都有些心慌起来。
谁能想到这女人会如此刚烈啊!
柳蔓心在外听到动静,跑进来时正好见到一地的鲜血,顿时也吓了一跳。待看到阿照一动不动的躺在鲜血中时,更是吓得慌乱起来,怒骂道:“你们这几个废物东西,谁让你们把她弄死的?”
她只是想毁了她,她没想要她命的。
“柳小姐,是你花钱让我们哥几个来办事的,现在弄出人命了,怎么,你还想推卸责任不成?”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看着他们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柳蔓心面色一紧,意识到他们地痞流氓的身份,直接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柳小姐,麻烦你将剩下的银子都付给我们,至于这个死人,那就跟哥几个没关系了。你若想将这事推给我们哥几个背,那就别怪我们去告发你了。”
“听说她身份可尊贵得很,到时就不知道柳小姐能不能承担得起买凶杀人的罪名了。”
“不、不要。”柳蔓心害怕得看着他们,咬牙道:“我给,银子我给。”
几人恶狠狠地看着她,心底想的却是拿了银子得赶紧离开盛凉,毕竟地上那女人的身份,若被人发现,届时官府介入,他们恐怕都没活路。
……
柳蔓心胆战心惊的回到裴府,一回来,便害怕得将此事告知了她母亲,她母亲裴玉秀亦惊在当场。
“娘,现在怎么办,裴银死了,二舅舅大表姐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柳蔓心害怕得哭了出来。
裴银的姐姐裴菁,虽不是裴家亲女,可如今已是武伯侯府的世子妃,依二舅母一家对她的恩情,若是知道她害死了裴银,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而二舅母那么疼女儿,更不可能放过她。
越想,柳蔓心越害怕,怕得连哭声都打颤起来:“娘,你快救救我啊!”
“闭嘴,哭什么哭,如今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办,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娘当初不是说过会给你想办法的么,你怎么还去自作主张。”裴玉秀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
正当她想安慰女儿几句时,房门被人猛地推开,她二嫂一脸悲愤的站在门口。
“二舅母……”
“二…二嫂。”母女俩吓了一跳。
“好一对蛇蝎心肠的母女。”
“二嫂,你听我说,蔓心她也不是故意的,求求你放过她吧!”
“你还有脸求我放过她,小小年纪便恶毒至此。我现在便去告御状,定要让你们这对蛇蝎母女为我儿陪葬!”二夫人忍住丧女悲痛,痛恨的看了她们一眼,甩袖离去。
裴玉秀见此事闹大,急忙带着女儿去求裴老太爷,老太爷知晓后虽也震怒,但考虑到事已发生,只能命人将要去告状的二夫人拦了回来。
裴元华搀扶着被强行拦回的妻子,内心亦悲恸不已。
“你们拦得了我一时,拦不了我一世。”二夫人推开丈夫,怒目到对蛇蝎母女身前,一把抓过柳蔓心,狠狠地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怒吼道:“你这蛇蝎心肠的小娼妇,我定要你为我儿偿命。”
裴玉溪见女儿被打,心疼不已,赶忙推开二夫人,将女儿扯到自己身后来:“二嫂,你怎么说也是长辈,怎么能出手打人!”
第九十九章:削骨换颜
“打她都脏了我的手,我恨不得杀了她!”若是二夫人现在手里有把刀,保证会毫不留情的砍了她们母女。
听到二夫人想杀了自己,柳蔓心吓得紧拽着她母亲的衣服,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一旁端坐着的陪老太爷,见二儿媳不依不饶的,一点大家闺秀的规矩都没有了,怒吼道:“行了,事已发生,你去告御状,是想拉整个裴府为你女儿陪葬吗?”
“那我也要她为我女儿偿命!”二夫人气红了眼,死死地盯着他们。
老爷子都出面了,裴玉秀见她二嫂还不愿小事化了,立马哭闹道:“爹啊!女儿就这么一个孩子啊!当年你为避嫌将女儿嫁给了低贱的商贾,害得女儿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蔓心也自小没了爹,从小寄人篱下,您难道还狠心让女儿下半辈子无依无靠么?”
看着幺女哭得肝肠寸断的,裴老太爷面上动容,心底多少有些心疼。
毕竟当年盛凉朝廷动荡,为不被卷入三王纷争,女儿的婚事的确因此被草草敲定,更是没料到蔓心的爹是个短命的,英年早逝,留下他女儿和外孙女孤儿寡母的。
想到此,裴老太爷便觉得有愧于这个女儿,心也自当偏向了她。
见老太爷沉下面容,在场的裴家人皆看出了他的偏向。
“父亲,小五才是您的亲孙女啊!”裴元华一脸悲愤,哽咽嘶吼出声:“她如今贵为公主,又是北燕钦定太子妃,天下皆知的事,您今日不给个公道,儿子就算背上不孝之骂名,也要为女儿讨个公道。”
闻言,在场众人皆是一惊,也才猛地想起裴银的身份来。
先帝在时,她已是郡主,当年更是与太子同被先帝秘密送到外求学过,这是作为亲王的霄王都没有过的待遇。
如今她已经贵为永乐公主,更是北燕钦定的太子妃,此事若被皇上知晓,不说皇上对裴银有没有那一道求学的情分,单是对北燕便不好交代,到时裴家怕是要大难临头。
众人皆想到了事情的严重,都看向裴银的爹娘。
裴玉秀更是大哭着求道:“二哥,求你放蔓心一条生路吧!她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啊!她只是一时糊涂,没想过要害死阿银的,她不是有意的,求你放过她吧!”
“二舅舅,蔓心知道错了,蔓心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您救救蔓心吧!”
这些话也亏得他们母女还好意思说出口。
不是故意害死裴银的,人家信,可若裴银没死,她便是害得人家身败名裂,毁人家一辈子,那可比害死人家更恶毒。
然而裴老太爷看着女儿和外孙女苦苦哀求,老二依旧无动于衷,竟怒了。
一旁裴银的堂兄裴清之,见时机到了,凑上去道:“祖父,眼下五妹妹已经身死,但咱们裴府得交出个北燕太子妃啊!如今整个洛阳也只有蔓儿表妹模样有三分像她了,不妨……”
“啪!”
裴清之话还没说完,二夫人已经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
“狼子野心的狗东西,她害死你妹妹,你还想让她顶替你妹妹的荣华富贵,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见孙儿被打,老太爷怒而起身,怒喝道:“樊四娘,你放肆!”
“为人母亲,岂能看着女儿枉死,今日莫说放肆,就是拼了这条命,我也要让她给我女儿偿命!”
见她胆敢公然忤逆自己这个公爹,裴老太爷脸色气得铁青,阴狠道:“樊四娘,你给老夫想清楚了,你不是只有一个女儿。今日之事你若胆敢外露一字,或闹到长安去累及我裴家百年声誉,老夫立马送你儿子的人头来见你。”
这得多狠的心啊,才会拿自己亲孙子的命来威胁她!
二夫人不敢置信的望着裴老太爷,眼底渐起恨意。
“父亲,浔阳也是你的亲孙子啊!你怎么办……”裴元华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站在妻子身侧,身子都仰止不住颤抖着。
他竟不知,自己尊敬的父亲居然是个心狠手辣的魔鬼,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连亲孙儿都不放过。
“为了裴氏一族的繁荣,老夫牺牲一两个孙子又有何妨!”再者,他如今子孙满堂,孙子不缺那么几个,女儿却只有玉秀一个,自当多加疼惜些。
“来人,只要二爷与二夫人敢踏出洛阳城一步,立即让人去取了小公子的项上人头来给他们。”
二夫人听了这话,气火攻心人,直接晕了过去,裴元华含恨地望着这一屋子的人,大声讽笑着,颤颤巍巍地抱着妻子离去。
女儿已经失去了,他们不能再让浔阳出事。
这个仇,终有一日,定要这些人付出代价。
看着二叔夫妻离开后,裴清之才又开了口:“祖父,孙儿听闻这世间有一种易骨术,能削骨换颜,蔓心与五妹妹本就有三分相像,若易些骨定能有六七分相像,到时便以五妹妹身体有恙为由拖延婚期,一两年后再现身,届时见过五妹妹的人都多少会淡忘了她的长相,那时蔓心再现身,定能以假乱真。”
今日在场的,都是裴家长者居多,听到裴清之的话,都震惊的望向他,若非看着长大的,他们还真不知道这柳蔓心和裴清之如此狠毒。
但一想到,这是唯一能保全裴家的办法,便都没人站出来说一两句公道话。
毕竟裴家若遭了殃,他们谁也跑不了。
不过经此一时,不少人也生出了自请分支的想法。
一旁的柳蔓心却听得心神激动了,想在自己若是顶替了裴银,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嫁给那人了。
难道这便是因祸得福?
看着老太爷听了后阴沉下来的脸,裴清之心底有些没底,小心翼翼地问道:“祖父,您觉得这个法子可行,若是行,孙儿立刻去联系那名能改容换貌的江湖术士。”
老爷子轻叹了声,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去联系吧!”
……
裴家众人以为裴银死后,她的尸体是被连夜从破庙里偷偷运回来的,而知轻的那几个混混,也被裴家派人快速灭了口。
第一百章:色胆包天
裴府后院里。
二夫人抱着装着女儿的棺木痛哭不已,最后哭晕在棺旁,老爷子怕尸体留在府中太久生出端倪,便连夜让人发丧送去埋了,对外宣称死了个劳苦功高的老仆。
不想当夜下了场大雨,山体滑坡,棺材跟着一起滚落下了陡坡。
二夫人得知棺木被泥石埋了后,急火攻心,当场呕出一口鲜血,从此一病不起。
一夜之间,谁也不知道裴家发生了一场,瞒天过海的鱼目混珠。
百姓只知道,皇上亲封的永乐公主身患顽疾,需得静养些时日,婚期一拖再拖。
在那些年里,北燕太子对此婚事也不着急,盛凉那边拖了两年后,北燕太子又以各种理由拖了几年,直至再也拖不下去的五年后。
那日天地一片白色,飘雪中,带来了他异国的新娘。
那颗蒙尘多年的珍珠,回归到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上。
――
翌日,阿照醒来时,慕容烬已经没在凤栖苑。
绿萝进来时,望着太子妃微微红肿的眼眶,欲言又止,想了想,才道:“娘娘,前些日**中新进了一批红鲤,就养在御花园,可漂亮了,要不一会儿奴婢陪您去瞧瞧?”
望月接手了苏嬷嬷的一切事物,忙起来都脚不沾地,但离开前,还不忘叮嘱绿萝,务必想办法带太子妃到处散散步,不能让她老闷在屋子里。
阿照弄着花细的手顿了顿,悠悠问道:“绿萝,想不想出宫看看。”
来了北燕那么久,她都没怎么好好好逛过燕京。
一听,绿萝大眼睛立马冒光,激动得张了张嘴巴,傻傻地问道:“娘娘,奴婢也可以去么?”
她也好想出宫去看看。
阿照浅浅笑道:“可以。”
上次玉溪城回来后,皇后给她的金令并没有收回去,带着谁都能出去。
……
北燕皇都燕京,与盛凉长安一般,处处透着繁华。
“哇,娘…夫人,燕京好大啊!我们一会儿会不会找不到路回去。”绿萝紧紧地跟在太子妃身后,两只眼珠子忙碌的四处乱看,倒像个乡下来的土妮子。
阿照笑了笑,眼角扫到一处卖木梳的摊位上。
摊主是个年轻妇人,摊下的筐子里还有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此刻那孩子正冲着他们挥着小手笑着,妇人也见到了她在盯着看,离开笑着迎了上去。
“夫人,来一把吧!手工雕刻的檀木梳,便宜又实惠,整个燕京都找不出第二家了。”
“多少钱一把。”阿照走近,拿起梳子,上面雕刻着些几朵并蒂莲的样式,倒是挺精致的。
妇人见她问价格,赶忙道:“不贵,就十个铜板。”
阿照点了下头,回身喊道:“绿萝,付钱。”
身后的绿萝赶紧上前付钱,妇人见她递过来的是金豆子,有些惊讶,没敢接,赔笑道:“姑娘可有小数额些的银子?您这金豆子,小妇人实在是找不开。”
绿萝一怔,扭头看向她家主子,懵道:“夫人,奴婢没有带其它的。”
阿照拿着木梳,看了眼筐子里的孩子,笑道:“不用找了,这木梳我喜欢,它就值这个价。”
绿萝听到,赶忙将金豆子塞到小姑娘手里,接过她家主子递过来的木梳装好,便笑嘻嘻地跟在后头。
摊位上的妇人愣愣地看着手心里的金豆子,再抬头去见那夫人时,人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了。
看来今日,是遇贵人了。
街角的混沌摊上,绿萝一脸惊讶的看着眼前粗糙碗里的东西,愣愣地,小声问:“夫人,这就是民间的混沌吗?”
绿萝自小长在盛凉皇宫,长大后又被嬷嬷安排去了霄王府,再后来,跟着太子妃来了北燕。所以比之对面的主子,绿萝还是第一次这样闲逛民间的街道。
“吃吧!民间的东西,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好吃呢!”
绿萝不信,但看着自家主子都吃了,只能闭着眼睛往嘴送了一口。这不吃不要紧,一吃都愣住了,两眼冒星道:“夫人,真的好好吃啊!”
阿照淡淡的笑了笑:“快吃吧!天色不早了,吃完咱们就该回了。”
混沌这道吃食,在民间一直颇受百姓喜爱,而对于那些贵人们而言,平民们喜欢的东西必定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是故一直不愿降低身份去尝尝,倒是他们没这福气品尝这道美味。
“呦,何时这燕京多了位天仙似的小娘子,公子我居然不知道?”
一道惹人厌恶的声音传来。
周围的人一见是尚书府嚣张跋扈的小公子,再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那群狗仗人势的恶奴后,一个个的都低着头跑了,就连煮混沌的老两口,都害怕得蹲在灶台后面躲着不敢吭声。
姚柯看着依旧端坐着的美人,淫笑着摸了摸下巴,笑得春心荡漾,咂舌道:“啧啧,看样子还是个冷美人,不过没关系,爷就好这口,等到了爷的榻上可不就热情似火了么。”
吃完最后一个混沌的绿萝终于抬起了头来,一脸满足道:“夫人,奴婢吃完了,咱们走吧!”
阿照点了点头,起身欲走。
“诶,美人想去哪儿?爷送你啊!”姚柯拦住了她们去路,抬起猪蹄就想去摸一把眼前美人白嫩嫩的小脸。
绿萝看到那猪蹄伸了过来,急忙一巴掌拍了过去,怒斥道:“放肆,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我家夫人也是你能碰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姚柯看了眼被打红了的手背,发现了什么大宝贝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小丫头还挺辣的,爷也喜欢你这样的,来人,把她们俩都给公子我绑回去,今晚公子我要来个‘龙戏双珠’。”
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阿照蹙眉。
不等他再开口,阿照目露冷色,抽出袖间匕首,一脚踢在其中一个家丁身上,闪身跃到那龌蹉小人身后,匕首直直的搭到他脖子上。
感受到匕首冰凉的瞬间,姚柯立马就怂了,讪笑道:“小娘子息怒,息怒。”
“谁给你的胆子,胆敢在皇城脚下当街强抢民女?”女子半眯着眼,声音冷的透心。
色胆包天,色给的。
第一百零一章:交由刑部
“小娘子,我爹可是尚书大人,我姐可是太子殿下的良娣娘娘,我可是当朝太子的嫡亲小舅子,你今日要胆敢伤到本公子分毫,回头我爹立马让你全家人头落地。”
说着,想着她那张天仙似的脸蛋,又忍不住色心不死地道:“不过你现在若是放下手中匕首,公子我保证你下半辈子,依旧能吃香的喝辣的。”
姚柯虽然怂了,但也不是被吓大的,仗着自家老爹官至尚书,平日里没少做欺男霸女的勾当。
他觉得能在这种小摊位上吃混沌的夫人,不是哪家的小妾,就是某个落魄书生的娘子,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今日抢了人,他老爹都能为他摆平。
“你个狗东西,竟敢肖想我家夫人,我看你是活腻了。”绿萝直接一拳揍过去,对面的人得意之间,没料到她敢出手打自己,被揍得嚎了一声。
姚柯捂着被一拳打中的鼻子,疼着想弯腰,奈何他一动,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就入他肉里一分,疼得只能站着直嚎。
“你们给爷等着,等我爹来了,定要将你们发配边疆充妓。”
好个嚣张的东西。
果然,不到一盏茶功夫,偷偷回尚书府的家丁就带着一队人马跑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刚从城外军营回来的姚大公子。
姚浪骑在马上,看着前边那女子的身影时,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再瞧到女子身边的绿衣小丫鬟时,心下大惊,急忙翻身下马。
阿照见到来人,面无表情地收回匕首,一脚将跟前的人踹飞了出去。
姚府家丁见了,急忙去扶他们的小公子。
姚柯捂着一脸的鼻血,又疼又怒,狠狠推开前来扶他的家丁,正想得破口大骂时,就见自家大哥对着那女子跪了下去,当即就是一惊。
“下官护驾来迟,还请太子妃恕罪。”
周围躲在边上百姓们听到这女子是太子妃,都急忙跟着跪俯了下去。
太子妃冷眸看跪在她面前的姚浪,冷笑了声,道:“护驾?不知姚大人来护的,是谁的驾?”
“自是太子妃的驾。”姚浪低着头,恼火地瞪了眼一侧的姚柯,厉色道:“此人胆大包天,竟敢冲撞太子妃,臣这就让人将他拿下,定当严惩不贷。”
说完,转身对着带来的士兵大喝:“来人,将他们扣押回……”
“慢着!”阿照冷眼扫过,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今日之事,可不是姚大人轻飘飘的一句冲撞,就能将人带走的。绿萝,告诉姚大人,这人是如何‘冲撞’了本宫的。”
绿萝高仰着扬起小下巴,大声道:“姚大人,这人可不单单是冲撞了我家娘娘这么简单,他可是藐视皇族,辱骂皇家,还妄想轻薄太子妃,其中任意一条,奴婢都不觉得只是严惩一下便能了事的。”
何止,任意一条都能满门抄斩了。
姚柯已经被吓瘫在了地上。
出门没看黄历啊!谁能想到堂堂太子妃会来吃这种街边东西。
姚浪面色黑沉,咬牙道:“太子妃放心,臣定会将他交由刑部处理,绝不姑息。”
一旁的姚柯听到自己要被交到刑部,吓得忙喊:“大哥…”
姚浪一个冷眼睇去,呵道:“闭嘴,你犯下如此大罪,谁也保不了你。”
姚小公子一听,更加面如死灰了。
刑部与大理寺都是太子的人,将人送进去,姚家想捞都难。
“此事本宫会告知太子,其余的事就麻烦姚大人了。绿萝,咱们回宫。”说完,转身离去。
绿萝拿着东西跟在后头,路过黑脸的姚浪时,还高昂着小脑袋冷哼了声。
太子妃二人刚走,姚浪忍不住一脚踢在姚柯肩上,怒骂道:“只会闯祸的东西,这个女人也是你能惹的?瞎了你的狗眼了吗。”
“大哥,我、我也不知道她会是太子妃啊!”姚柯抱头痛哭,每次他爹进宫都不带他,他也没见过太子妃啊!
“大哥,你得救我啊!我还小,我还不想死,你救救我啊!”
姚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额间青筋直跳。
救他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是得想法将尚书府撇清出去才行。想到此,姚浪命人将他压去刑部,自己策马赶回了姚府。
……
另一边,阿照带着绿萝回到东宫时,正是用午膳的时辰。
慕容烬已经下朝,此刻正坐在凤梧苑前殿的院子里,他面前的1石桌上已经摆好了午膳,见她回来,也没说什么,只淡淡地饮了一杯果酒。
见此,阿照朝绿萝抬了抬手,示意她退下。
绿萝退下后,她才浅笑道:“臣妾不用说,殿下也知晓了吧!”
“知晓什么?”太子殿下突然想跟她多说些话,便揣着明白装了回糊涂。
毕竟作为太子,眼线的消息哪能比别人的慢?!
阿照慢步走近,浅笑着在他旁边落座,道:“今日臣妾带着绿萝到宫外转了转,竟遇到了个欺男霸女的恶霸,直言着要抓了臣妾和绿萝回去一起伺候他,绿萝护主,教训了那恶霸一下,不想那人猖狂,竟要灭臣妾全家,听着怪吓人的呢!”
“然后呢?”慕容烬眼帘低垂,盖住了眼底笑意。
“然后呀,上次同咱们一起回来的那位姚大人就来了,不过听那恶霸管他叫大哥,想来是一家人呢!怪道都那么讨人厌。”
阿照拿起酒壶,边给他斟酒,边继续漫不经心道:“不过说来也奇怪,也不知是不是臣妾许久没去庙里拜拜了,自嫁来北燕,总能遇到些想灭臣妾全家的。”
上次是慕容博那个侧妃,这次是朝中大臣的公子,也不知下次轮到谁了。
欲灭太子妃全家,那就是想灭北燕皇族啊!
说出这话的人,但凭这句,便其心可诛!
姚家一直是安家门徒,麟王刚回来便迫不及待的投了过去,他跟老七还没给他们找找麻烦呢!他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太子妃受委屈了,待本宫用完午膳,便去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敢肖想他东宫太子妃,简直是活腻了。
第一百零二章:人生如棋
闻言,阿照扫了眼一桌子的午膳,目光最后停留在离太子视线最远的一道小青菜上,启筷道:“那殿下多吃些。”
“……”
他感觉她是故意的。
可恶,一定又是莫北煜告诉她的。
慕容烬这回倒是猜错了,不用谁告诉,她本就知道。
那些年,她最爱做的事,就是偷偷将不吃的肥肉丢到他碗中,他虽厌恶得紧,却还是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去。
太子盯着一桌子荤菜里,唯一的一道小青菜,斜睇了眼候在不远处的东宫管事,那管事被太子看得一个激灵,额头都冒了些小细珠。
他也不想的,是皇后娘娘吩咐要让殿下荤素搭配的。
据说,那样有益身体健康。
那唯一的一碟,他们都已经很小心的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了,谁知道太子妃一下筷就夹了,他们也很无辜的好不好。
极少有人知道,太子殿下六岁之前,也挺喜吃青菜白菜的,但自从与莫北家大公子莫北煜,一同拜在玄机子门下后,就开始深恶痛绝了。
那时,莫北煜喜欢吃肉,但慕容烬身为太子,大鱼大肉吃多了,好不容易出了宫,就喜欢专吃些自己的菜叶子类的。
碍于他的身份,厨房也总是以他的口味先。
看着肉是一顿比一顿少,绿油油青葱葱的菜叶子一日比一日多,这可气坏了小少年莫北煜了。
那时,莫北将军还没有现在这般冷酷严肃,还甚是调皮,于是他在小太子每日要食的素菜盘子里,悄悄放了些肥胖肥胖的大肉虫子,还都是活的。
于是,小太子一不小心,菜叶子裹着大肉虫进了嘴巴里,一口下去,大肉虫的内脏溅了他一嘴,别提多恶心了。
从而导致了小太子一见到菜叶什么的,就犯恶心,哪怕后来适应了桌上有菜类,他也绝不动一筷子。
当然,小太子也不是个能吃亏的主儿。
知道莫北煜这么做,是为了多吃口肉后,他便私底下让人找了块烂得长满蛆虫的猪肉来,让人将蛆虫挑出来油炸了,把猪肉做得香喷喷的给他送了过去,等莫北煜吃出怪味时,他悠哉悠哉地端着那碗油炸蛆到他跟前,还笑得一脸奸诈的问他长满蛆虫的肉好不好吃。
那一日,莫北煜呕吐了足足三个时辰,黄疸水都差点吐完了。
从此以后,莫北煜见到肉类,总能想到肉上爬满蛆虫的样子,从而再也下不去口,改吃了素。
也因此事,两人挨到一起就分外眼红,每每碰到一起都互看不顺眼。
这也是为什么莫北煜明明与是太子是同门师兄弟,帮扶的也是太子,但两人每每遇到,都搞得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完全都是为了一口吃的,引发的仇恨啊!
午膳过后,太子直接去了御书房,在御书房跟皇上告状告了两个时辰后,才带着一堆赏赐给太子妃的御品走了出来。
而姚尚书也已经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两个时辰。
老胳膊老腿的,毅力倒是不错。
翌日一早。
今日一早,皇上突然下旨,姚尚书幼子欺男霸女目无王法,行阉割之刑,流放千里,永世不得回京。姚尚书教子无方,念其为老臣,有功于朝廷,只罚俸一年,官降一级。
这可谓是重罚,也可谓是从轻发落了。
东宫小花园里,太子妃执着白子,瞧着棋盘上把白棋团团包围住的黑棋,苦恼着要下在哪儿。
慕容烬捏着一枚黑子,轻笑道:“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太子妃想好要落在何处了么!”
局已成定局,输赢不过落子之间。
“殿下,您大意了。”白棋落下,阿照捡起三枚黑子,笑道:“臣妾虽自损了一千,但输不了不是吗?倒是再落几子,又要与殿下旗鼓相当了。”
阿照不会在同样的棋盘上,连输输两次,和亲路上已经输过一回了,他的套路,又怎能不摸清。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当初和亲路上那个想杀她的人,那戴着面皮给她赶了半月马车的人,就是他。
只是那时,她猜到了他的身份,却没认出他来。
慕容烬放下黑子,静观着棋盘,许久,他抬眸冷凝着她问:“那太子妃觉得,本宫下一步该下在何处?”
阿照敛回目光,带着一抹淡淡的浅笑,道:“殿下不该给臣妾留后路,毕竟臣妾若是反败为胜,殿下自己就没路走了,这局,当收。”
语罢,她抬手打乱了满盘的黑白子,又浅笑着一枚一枚的将它们挑回棋盒中。
棋局已定,但总有些不听话的棋子,乱了棋盘方寸。
慕容烬静静地凝视着她低垂的眉眼,眼底带着的温柔,紧紧凝聚成霜。
情深不寿,慧及必伤。
他的太子妃,聪明得有些过。
两人僵持的当下,拱门处的绿萝快步走了过来,禀告道:“禀太子、太子妃,姚良娣在外求见。”
慕容烬目光往那头扫了一眼,问她:“太子妃要见吗?”
“自是要见,臣妾还想听听她想说些什么。”阿照抬眸望向那边:“绿萝,让她过来。”
绿萝点头,小跑了过去。
不一会儿,姚良娣快步走了过来,妆容甚好,就脸上的粉脂扑白了些,看着怪我见犹怜的。
姚仙儿一见到太子,立马扑跪在他脚边,哭得梨花带雨的:“求殿下开恩,救救妾身的弟弟吧!他已被罚了阉割,已经是废人一个了,若现在被流放出去,就是必死无疑啊!”
姚良娣与姚柯皆出自同一姨娘,可姚夫人担心姚尚书专宠那姨娘,日后姚柯威胁到自己儿子,便以嫡子的名头将他养在了自己院子里,平日里也故意娇纵得不像样,为的就是将他养废。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姚柯终于被养惯成了个废物。
见太子无动于衷,姚良娣暗自咬了咬牙,转而去求太子妃:“姐姐,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弟弟吧!他还小不懂事,得罪你的地方,我替他向你赔不是,求你放过他吧!他已经被罚了阉割礼,这一辈子算是废了,求你给他留一条活路吧!”
第一百零三章:自食恶果
长姐如母,倒是难得的姐弟情深。
阿照冷眼观着,突然开口问她:“当初,也有人如此求着你给她留一条活路吧!”
姚良娣浑身一颤,突然一股凉意从脚心直窜后背,直跪在地上的身子更是没稳住,瘫软在地上,眼神有些躲闪,没敢对上太子投过来的目光。
当初在御花园的莲花池边,羲和公主被推下池中时,看到了是她,便是一边呛水一边哭喊着求她放过的。
想到此,姚仙儿心里有鬼作祟一般,抖得更厉害了。
“本宫警告过你,安分点儿,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跟另外两个安安分分的良娣一样多好,非得自寻死路。
姚柯那废物,昨夜到了刑部,魏曲阳几鞭子下去,这些年所做的龌蹉之事一件不落的都交待了。
慕容烬冷眼看着,适时开口道:“姚良娣既然心系娘家,本宫与太子妃倒是可以成全你。”
听到这话,更深的惧意传来,姚仙儿面色刹白,不敢置信的望着太子妃。
殿下……殿下竟也都知晓了。
太子妃为何一出宫,就遇到了见到美人就生龌蹉之心的姚柯,其实都是她背地里派人引他过去的,为的就是想让太子妃受辱。
只要姚柯将人带走办了,她就有办法让这个女人万劫不复。
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可她没料到昨日姚浪会突然回来,打破了她所有的计划,还害了弟弟。
姚仙儿不知道,就算姚浪不回来,她那废物弟弟也动不了阿照。
慕容烬起身,冷眼瞥过,吩咐道:“来人,即日起,撤免姚良娣侧妃之位,遣送回尚书府,至此婚嫁自由。”
“不,不不,不要殿下,妾身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仙儿是殿下的女人,殿下您不能不要我啊!”她坑害了姚柯,还害得尚书府被累及,若现在被遣送回去,她爹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这比死在东宫还让她恐惧啊!
慕容烬冷漠抽出被她紧篡着衣摆,冷声道:“送姚姑娘回姚府。”
“不要啊!殿下,殿下,仙儿错了,求求您啊!仙儿不要回尚书府。”
姚仙儿哭求着,见殿下依旧无动于衷,急忙又跪爬到太子妃脚下,哭求道:“太子妃,贱妾知道错了,贱妾再也不敢,求您帮我求求情,我以后都会安分守己,求您救救贱妾吧!”
阿照依旧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对她的哭求置若罔闻。
候在一旁的侍卫,在得到太子示意后,立刻上前拖人,不顾姚仙儿的挣扎哭求,面无表情的执行命令。
哭声渐渐远去,小花园中又恢复了安静。
阿照看着他冷漠的神色,眼底无波,挑着棋子什么也没说。
倒是够无情啊!
若他日跪在地上的人自己时,也不知他会不会比今日更无情。
清风徐来,带着微微清凉。
两人面对而坐,执棋开始了新的一局。
而姚仙儿被遣回姚府后,日子并不好过,慢慢地,人也出现了些疯癫之态。
太子不要的女人,名声自然不会好,更没人敢娶。久而久之,姚尚书嫌丢人,便让姚夫人将她送去了乡下庄子上去了。
听说后来,在某个冬夜里,由于庄上照顾她的婆子们疏忽,她半夜疯跑了出去,失足掉进了一条浅溪中,在半腰高的溪水里硬是没爬上来,最后被活活冻死在了浅溪里。
自食恶果,报应不爽。
算是偿还了被她推下莲花池淹死的羲和一条命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日子似乎又变得平静了起来,阿照除了去陪陪皇后,剩下的日子,就是窝在软榻上,翻翻古籍看看医书,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就是常常拘在宫里,惬意中也越来越无趣。
望月在一旁见太子妃躺在窗边,看着外面墙上叽叽喳喳的鸟儿,没精打采的,便笑着提道:“娘娘,奴婢听闻北燕的七月七是个女儿节,届时夫人小姐们,都会亲手做一盏花灯送给自己夫君或是心怡之人,娘娘若觉得无趣,不妨也做一盏。”
“花灯?”阿照想了想,点头道:“闲着也没趣得紧,那望月,你去帮本宫准备些做花灯需要的东西吧!”
“那娘娘想要做什么花形的?”望月问。
“还未想好,你让人先将东西准备好便可。”
“那奴婢这就去。”望月转身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太子妃除了去给皇后请安以外,剩余的时间都龟缩在凤梧苑里做花灯,甚至连太子殿下过来时,也只是行了个礼后又继续折腾手里的花灯形状。
太子来了几次,见她现在无心搭理自己,便闷闷的不再来了。
望月一脸担忧的再次送走了太子殿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娘娘这是做花灯做得有些走火入魔了。
都怪自己这张破嘴,没事提什么做花灯。
终于,在七月七这日,阿照终于把自己的花灯做好了。
一只格外别致的花灯。
“你们瞧瞧,本宫做的这是什么形态的灯?”
绿萝和红妆听雪几个,紧紧地盯着桌子上的花灯,努力想着它像什么。
“娘娘,您做的这是鸟吗?”一旁的崔瑶小心翼翼地问道。
‘咳’
闻言,一旁的望月轻咳声,示意她们注意点说话。
“奴婢知道了,娘娘,您做的这一定是鸳鸯吧!鸳鸯花灯,胖嘟嘟的,难怪这么好看。”绿萝也算尽力了,因为她实在是看不出来,她家娘娘这做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看着绿萝那努力认定它就是个鸳鸯灯的样子,阿照低笑出声,笑道:“行了,都别恭维本宫了,去给本宫找些流苏穗子来,丑是丑了点儿,但当作个纪念物件摆摆也是不错的。”
绿萝对制作小摆件颇有心得,听太子妃这么说,连忙道:“娘娘,那奴婢去给您准备些颜料来上色,听雪姐姐,咱们一起去。”
说着,拉着边上的听雪一道跑了出去。
红妆几个也相继跟了出去。
待她们出去后,望月才看着桌上的花灯,没忍住,恭敬地问了句:“娘娘,奴婢多嘴问一句,您这到底是什么‘种类’的花灯啊?”
第一百零四章:麟王的相邀
“种类?”
阿照摇了摇头,笑道:“不知道,本来想编个牡丹的花架子,可编着编着,就想起了曾经吃过的一种汤包,味道极好,一不留神便成了这样的花灯了,本宫也不知道它该算什么种类了。”
难怪崔瑶觉得像有翅膀的飞鸟,绿萝看着又像胖嘟嘟的鸳鸯,感情它是个包了牡丹形的汤包。
望月默了默,低头掩笑。
不知何时在门口静观了好一会儿的慕容烬,也忍着笑意,没进去打扰她,转身离开了凤梧苑。
太子妃毕竟第一次做花灯,得理解,再丑也不能取笑。
对,不能笑。
太子殿下想着,脚下生风了一般。
七月七,北燕的女儿节。
这日,皇上特意恩准公主们带着侍卫出宫游玩,太子妃由太子陪同也可前去。
虽已至夜晚,但整个燕京都被照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热闹不已。
阿照走在慕容烬身旁,手里提着把精致的小鱼灯,身后跟着绿萝与几名乔装打扮过的禁卫,惊叹地望着周围景物。
盛凉的七月七也是节日,却跟北燕大不相同,因为盛凉的七月七,女子在夜晚,是不能出门的。
慕容烬斜眸瞥了眼她手里的灯,明知故问道:“听说太子妃亲手做了盏花灯,可是这只?”
说完,还一本正经地瞅了两眼。
阿照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鱼灯,直接摇头道:“不是,这盏是绿萝给我买的,我做的那盏…太过别致,恐引起众人围观,故,不宜带出来。”
倒是个别致的借口。
慕容烬难得笑出爽朗的声音,不想抬眸直视前方时,正巧与对面而来的慕容赫目光撞到一起。
四目相对,慕容烬笑容敛下,眸色微冷,对面的慕容赫却眼带笑意的走了过来,旁边还跟着个巧笑倩兮的姑娘。
“见过皇兄,皇嫂。”慕容赫先打了招呼。
阿照回以浅笑,慕容烬神色微冷道:“不在宫中,麟王不必多礼。”
他刚说完,与慕容赫一道出来的樊相宜却惊道:“姐姐,相宜见过你。”
阿照神色淡淡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扯了扯嘴角道:“是么,我倒是忘了在哪儿见过姑娘了。”
“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樊相宜以为她忘了,赶忙放开慕容赫的手,自来熟地伸手就想去挽阿照的手臂,却被后退了一步让开了。
慕容赫见状,眸色一紧,在樊相宜手落下露出失落神色之前,上前一步将她拽了回来。
樊相宜没瞧出这些小细节,只有些不高兴阿照不记得她的,左右看了看,看到他们身后不远的绿萝时,立马高兴地招手喊:“米糕姐姐,我是相宜啊,你上回还说要给我做其它口味米糕的,你还记得吗?”
大晚上哭着吓她,还偷吃她米糕的小姑娘,绿萝当然记得,刚刚远远看到就认出她来了。
见她还在挥手,绿萝微瞅了一眼,低下脑袋没理她。
太子妃不想搭理的人,绿萝也不想。
上次玉溪之事,虽大家心知肚明,但放到台面上总归是不好的,慕容赫拉过樊相宜,小声道:“宜儿,太子妃面前不可胡闹,你应是认错人了。”
听到阿照是太子妃,樊相宜一脸惊讶道:“啊?姐姐她是太子妃啊!那太子妃不就是赫哥哥的嫂嫂,啊不对,赫哥哥,可是宜儿真的没有认错啦!”
“宜儿乖,赫哥哥让人带你去其他地方玩。”
慕容赫自然知道她没有认错,眯眼斜视了太子妃一眼,不顾樊相宜鼓着小脸不高兴,让人强行将她带走。
潜意识的,他也不希望宜儿与太子妃太过接近。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樊相宜被带走后,慕容赫才回身道:“今日难得遇到皇兄出宫,还望皇兄赏脸,到臣弟租的花船上浅薄一杯,尝尝臣弟从皇陵带回来的佳酿,想来皇兄定会喜欢。”
“麟王刚回来不久,便齐聚众兄弟,倒是有心了。”
慕容烬神色依旧淡淡的。
阿照向河边望着,靠边的那艘大船上,不知何时又跑回皇城的慕容博正在向他们招手。
慕容赫微微侧开身体,扯了下嘴角,不在意他话中所指,笑道:“几位皇弟也已经候在船上了,难得我们兄弟多年后齐聚,皇嫂可要一起?”
这话问的,撵人之意不免太过明显!
阿照也不是那般不知趣的人,客套道:“几位王爷难道相聚一堂,本宫一个女人家,怎好在旁边坏了你们的兴致。殿下,臣妾也逛累了,就先回宫了。”
“宫外繁杂,回去路上小心些。”慕容烬点头,抬手给她捋了捋肩头青丝,吩咐禁卫保护好太子妃,才同慕容赫一起向着花船的方向离去。
远远地看着两人一道上了花船,阿照微微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身后跟着的绿萝将花灯递给侍卫拿着,上前问:“娘娘,殿下上花船了,那咱们可还要再四处逛逛?”
阿照摇头,转身道:“不逛了,回宫!”
她转身的瞬间,发丝随着衣袖翩飞,河对岸的烟花骤然绽起,一束束燃尽美丽的烟火,炫丽了整个漆黑的夜空。
还真是一场难得的美景。
……
燕京城中,某个地处偏僻,名叫客归的小酒楼里,昏昏欲睡的店小二一见有人进来,顿时精神抖擞地恭身相请,笑脸相迎地道:“来嘞,客官想吃点什么?小店虽小,但应有尽有。”
“我不吃东西,我来找你们老板娘。”声音淡淡的。
小二是刚从别镇的店铺调过来的,并不认识来人,一听她说要找他们老板娘,眼底立马浮现防备,笑道:“客官您真会开玩笑,小店只有个老掌柜,可没有什么老板娘。”
“你是新来的吧!”客人摘下斗篷,露出一张绝美的小脸:“他们是不是在后院?算了,我自己去吧!”
阿照说完,径自往后院走去。
小二愣住了片刻,待回过神时,她已经对着酒楼后院走去了,吓得他赶忙去拦,哪知道姑娘身手敏捷,硬是没给他拦一拦的机会。
第一百零五章:去年东宫案
“――小小小!!”
“――开!!”
“哈哈!!一二三,顺子小,赶紧赶紧,给钱给钱。”
刚到后院,阿照就听到摇骰子的声音,伴随着骰子声,还有道乐不思蜀的娇笑声。
“二哥哥,我怀疑她出老千,可我没有证据,要不然这两天她运气怎么这么好啊!”
前一道声音落下不久,另一道愤愤的娇呵声跟着传出来。
“好了,楚姑娘肚子里有个小福星傍身,你赢不了不怪你技不如人,别鼓着小脸了,这局二哥哥替你给。”男人的声音似乎透着无奈,却又乐在其中。
阿照站在门口听得忍俊不禁,抬手直接将房门推开。
随着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动作还挺不温柔的,惊得里面的人齐齐回头望了过来。
阿照看着他们,开口便数落道:“我看你们干脆把这儿开成赌坊算了,还开什么酒楼啊!”
房里的三人一道望过来,看清本该好好待在宫里的太子妃,此刻一袭大黑斗篷的站在他们跟前时,顿时都惊喜起来。
“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让李忠说一声,我好给你备些宵夜。”
一个挺着个大肚子的妇人高兴起身,仔细一瞧,赫然是半年前自尽的七王妃楚千幻。
“老板娘,小的没拦住这位客人。”店小二站在后面,为难的开口。
这客官似乎跟他们老板娘是真认识的。
“没事,你下去吧!记住这位姑娘,她可是我最贵重的客人,以后她来都不用通禀。”
小二机灵,听到老板娘说是她最贵重的客人,立马猜到贵人的身份定当不凡,便赶紧点头退了下去。
楚千幻又看向阿照,笑道:“这店小二是前不久刚调过来的,他不认识你。”
“她都一个多月没来了,不认识不是正常么,我都还以为要等你生了她才舍得过来看看呢!”另一个姑娘碎碎念地开口,脸上却是遮不住的喜色。
房中唯一的男子,此刻适时跪下行礼道:“草民参见太子妃。”
而这一前一后说话的两人,微微抬头,赫然是当初被赐死的云潇潇,和半年多前突然辞官远走的莫北家二公子,莫北宿。
阿照还没开口,云潇潇率先一脸无奈道:“二哥哥,这女人都说了多少次了,她不在宫里,你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潇潇不可胡言,娘娘虽不在宫中,我也虽已不在官场,但仍是官家之子,君下之民,礼自当不可废。”
况且太子妃还于他们有恩,礼更加不可废了。
“你个死脑筋!”云潇潇被他说得没了脾气,抬手在他脑门上点了点,但却没硬拽他起来。
有些恩情,她虽嘴上不说,却也记在心里的。
“随他吧!”阿照淡淡地扫了一眼,望向楚千幻大腹便便的肚子,轻声问:“算算日子,应该在八月底落地吧?”
楚千幻还没说话,一旁的云潇潇立马丢下莫北宿,笑嘻嘻地走近,抢着答道:“大夫和产婆说她最近吃得太多了,把胎儿养得大了些,小家伙可能会早半个月出来。”
那就是八月中旬了。
是有些早了,阿照不免有些担心道:“怀孕生子是女人家的大事,应当谨慎小心些才是,听老人说过,胎儿太大不好生,你体质本就偏弱,最近还是忌些口为好。”
听到让忌口,楚千幻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声道:“其实也没吃多少的。”
云潇潇耳尖,听到这话,立马告状似的拆她台道:“还没多少,我昨晚半夜起来,还逮到你在厨房偷吃红烧肉,那么油腻腻的东西,你还一口一大块。”
“说得你不是一口一块一样,你吃得比我还多呢!”楚千幻不甘示弱地回怼她。
云潇潇嘿嘿一笑,竟没再反驳。
以前为了能保持体态纤条,吃的比猫还少,红烧肉什么的更是碰都不敢碰,可自从重新活一遭后,才发现这世间美味实在太多了。
比如红烧肉,糖醋排骨,酱香猪蹄子,卤香五花肉等等等等,太多了,一想到都忍不住想流口水。
自从吃遍整个燕京美味后,云潇潇如今才觉得,过去的十几年,感觉都有些白活了。
“娘娘此次出宫是有何要事吗?”感觉没存在感的莫北宿开了口。
云潇潇和楚千幻这才看向了她。
阿照点头:“此番来,是有一事需要麻烦你们帮忙。”
此事事关北燕皇族,若用她凤栖苑的人出手,怕是不好,思来想去,阿照才决定来找他们。
毕竟他们在世人眼中,早就已经死了,有些事做起来也比较方便,让人防备不到他们。
再者,云潇潇身后有左相,莫北宿身后有莫北家,找些身手好的人来,应当没问题。
太子妃一向不轻易请他们帮忙的,闻言,几人面色严肃,一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的架势。
“坐下说吧!”
阿照扶着楚千幻坐下,自己也落座旁,云潇潇坐到了她们对面,倒是莫北宿拘谨,一直站在云潇潇身后。
几人习以为常,便随他了。
烛灯下,几人对面而淡。
窗外,月色宁静。
院子里,偶尔传来几声蝉鸣。
去年冬月,东宫一案,云潇潇背了黑锅,被皇上赐死,不想太子妃竟敢违背圣命,让她假死得以逃生。
知道自己没死,云潇潇心存感激,本想远离燕京避免给她带来麻烦,可她没想到,莫北宿竟对她情深到生死相随的地步,若非太子妃晚出现一步,他都于她坟头举剑自刎了。
死过一次,云潇潇也看清楚想明白了许多东西,自当会惜取眼前人。
随后,莫北宿于人前辞官远走,带着她本想一起浪迹天涯,看看天下河山,不想那太子妃胆儿越老越肥,竟让人将七王妃的‘尸体’从皇陵偷了出来。
那时他们才知道,她的假死药还都是随手发的,不但给她吃了,七王妃也吃了。
楚千幻醒后,似乎没有什么求生的**,不吃不喝了好几天,差点没把自己再次折腾死,后来晕倒发现自己身怀有孕了后,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