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都快埋不下了
看着脸色突变的裴家众人,裴浔阳嘴角讽意渐大,不再理会,牵着唐雅往祠堂方向走去。
待他一走,裴家其余众人像在在害怕什么一般,也纷纷请示退了下去。
当年裴银之事,他们虽没有亲自参与,但都是知情并帮着隐瞒的。如今裴浔阳都知道了,以他如今的身份,想弄死他们都是轻而易举的事,还是避开些好。
毕竟人家家破人亡,他们也算掺和了一脚。
裴清之也有些害怕了,他心里清楚,当年所有的事,都是他帮着蔓心表妹做成的。
若是裴浔阳想给他姐报仇,说不定找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
“祖父,五妹妹的事如今浔阳都知道了,他会不会……”报复裴家?
剩下的话裴清之没敢说出来。
“他敢!”裴老爷子提起拐杖,重重地击打在地面上,冷哼道:“知道了又如何,他还能大义灭亲杀了我这个祖父不成!”
是不敢杀您,但他敢杀我们啊!
一旁的裴大爷沉默了半天,听了老爹这话,也略担心道:“父亲,若是浔阳想以此脱离裴家,该如何?”
如今皇上厌倦他们裴家,霄王又因裴银之事与裴家不再来往,太后那边至今也还没个准话,裴箐虽是侯府世子妃,出自裴家,却对他们仇恨至极,若是如今这当头,连裴浔阳都与他们反目了,那裴家就真的要孤注一掷了。
想到此,裴老爷子浑浊的眼底浮现一抹狠厉:“他若敢背弃裴家,留着何用!”
闻言,裴大爷父子心底皆是一惊,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果然,比起裴老爷子的狠毒,裴家其他人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裴府后院,小祠堂里。
裴浔阳带着唐雅进去时,祠堂中央坐着一个和尚,哪怕听到他们进来了,和尚依旧闭着眼睛念自己的经。
“爹。”
裴浔阳对着和尚喊了一声,然后将唐雅拉到他面前,也不管他看没看,自顾介绍道:“她叫唐雅,是我刚娶的媳妇。”
唐雅第一次被他这样介绍,难得小脸不好意思地红了红。
和尚依旧闭着眼睛念经,似乎外界什么也打扰不了他。
裴浔阳无奈,只得先带唐雅给母亲敬香。
从进入祠堂里,唐雅便乖乖巧巧的,接过裴浔阳递过来的香,虔诚奉上,恭恭敬敬跪下,对着婆母灵位磕下儿媳妇的三个见礼头。
完了又转身对着裴浔阳喊爹的和尚,也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并喊了一声:“儿媳给爹娘拜礼!”
然而和尚还是依旧念他的经,眼皮都没动一下。
本以为他会一直没反应,直到听到裴浔阳对着母亲灵牌说了一句:“娘,姐姐回来了。”时,他手中佛珠,突然断裂散落,瞬间睁开了那双与裴银一模一样的清冷眸子。
“你说,她回来了?”
和尚淡淡开口,声音听着沧桑不已。
然而这一回,轮到裴浔阳选择了沉默,没有回答,拉着一头雾水的唐雅直接离开了祠堂,徒留和尚,和那满地散落的佛珠。
出了祠堂,唐雅回头又望了一眼,不解地问:“刚才你爹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刚刚进去看他还打招呼,看着也挺孝顺的啊!
“没必要说。”裴浔阳沉了沉脸,拉着他往自己以前居住的院子走去。
唐雅更加不解了,但他不愿意说,自有他不愿意说的道理,便也不再问了。
两人正慢步走着,从远处匆忙跑来个家丁,家丁见到裴浔阳,急忙禀道:“不好了六公子,霄王府来人将二公子抓走了,老太爷请您赶快到前厅去一趟。”
裴浔阳微微一惊,却不慌不忙地问:“霄王府的人为何要缉拿二公子,可落下缉拿罪名了?”
家丁不敢隐瞒,如实道:“回六公子,来人说是二公子私下贩卖了官粮,导致如今洛阳无余粮安置难民,霄王大怒,特命人前来缉拿!”
“什么?他竟敢贩卖官粮?”
官粮乃灾年时百姓们的应急粮,那狗东西竟敢私卖,简直是在置百姓性命于不顾。
突然,裴浔阳明白了城门口为何会有裴家子弟了。
想来此刻,霄王是知道了灾情,却还不知道城门口被拦在城外的那些难民吧!
许是第一个家丁迟迟没将人请去,又一个家丁跑了过来,似乎很焦急的样子,远远地见到裴浔阳便大声道:“六公子,老太爷请您赶快到前厅去。”
去做什么?
商量怎么撇清裴家,还是想法救回裴清之?
裴浔阳冷笑出声:“去回禀你们老太爷,本将现在就去霄王府,向霄王殿下要他那好孙儿的监斩之权,定给他将裴清之的全尸带回来!”
想到洛阳城外那些冻死饿死的百姓,裴浔阳都恨不得亲手宰了裴清之那狗东西。
连官粮他都敢私卖,简直死不足惜!
翌日,裴家二公子因私卖官粮一事被揭露,直接被下了大狱,霄王甚至审都懒得审,便宣判五日后问斩。
其他替他隐瞒不报,和没有及时妥善安置难民,导致无数难民被冻死的官员,也都被同罪处置,只家眷得已幸免。
而五日后的监斩官,还真就是裴浔阳。
裴老爷子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气得差点又厥了过去。
裴清之的一众妻妾惊闻此噩耗,更是带着儿女,哭天喊地的跪在裴浔阳住的小院外,求他救救她们的夫君。
……
另一边,阿照同样在为城外的难民奔波。
短短几日,她留在盛凉的那一半嫁妆,都换米粮和钱财换得差不多了。
虽然有些亏本,但人命面前,还真是不值一提。
望月见她自回到洛阳,便开始为安置难民的事劳心伤神,心中替难民们感激她,却也心疼道:“娘娘,难民之事,自有霄王与官府的人处理,您还怀着孩子,该好好休息才是,别再伤神了。”
阿照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轻叹了口气。
她朝望月笑了笑,放下近几日进出的账本,轻抚着肚子道:“若官府那些废物管事,何至于短短半月便死了那么多难民?我若再不跟着掺和一脚,城北的乱葬岗都快埋不下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可惜还是错过
望月又何尝不知道,她只是心疼她而已。
“对了,你这几日都留在这里照顾我,霄王那边不曾起疑吗?”
“娘娘就别担心奴婢了,奴婢在霄王府本就是管些芝麻大小的事,又有听雪帮着盯着,没人会对奴婢的行踪起疑的。”
而且现在霄王因难民之事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空留意她们。
两人说话间,李忠脸色不怎么好地从外回来。一站定,便禀道:“公主,今日霄王让人找到了属下,说想与公主一见!”
闻言,阿照与望月皆是一怔。
“娘娘此番是秘密回的洛阳,霄王怎么会知道是娘娘回来了?”想到娘娘身边或许还有细作,望月面色顿时一变。
然,阿照却是突然浅笑了起来,沉眸道:“霄王不傻,从我有所动作起,他应该就有所察觉了,不动声色,不过是想看看背后之人是谁,现在知道是我了,自是要见一见的。”
“那娘娘您要见他吗?”
“自然要见,总不能等他找上门来吧!李忠,明日有请霄王来玉兰居饮盏茶吧!”
“是!”李忠应下,默默退了出去。
望月虽有不解,却也没有再问。
翌日,李恪一大早便过来了,来时阿照还在休息,他本想直接去阁楼上,还没靠近,就被一个扫地的驼背老头拦住:“家中主人眠浅,这位公子来早了,还是在堂下坐会儿吧!”
李恪有些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回到堂下继续坐着。
老头见他还算识趣,才继续低着头扫地,只低头的瞬间,好似轻轻冷哼了一声。
跟着李恪一道来的舒隽听到,有些奇怪地瞥了那老头两眼,总觉得刚刚那道冷哼声,不像个老头的。
然而老头像是也发现他在瞅自己,面色不善地提起扫帚,粗声粗气地吼了句:“看什看,没看过老头子扫地啊!”
“……”
听到老头浑厚苍老的声音,舒隽默默将目光收了回来,觉得应该是听错了。
因为这老头中气十足的声音,跟他老子的有得一拼,家里没个不孝子给他练个好几十年,还真沉淀不出来。
大堂里,李恪等了小半个时辰,都还不见阿照睡醒下来,才算意识到自己真的来早了。
如今难民之事还未解决,他也心忧得很,起身想叫舒隽先回去,哪知一回头,便见到阿照挺着个大肚子走了进来。
看着她的肚子,李恪愣住了。
“你、这,你这几个月了?”李恪虽还未有子嗣,但并不代表会跟李二一样,上来就傻缺的来一句:长壮了。
看着她的肚子,李恪心口有些闷得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情绪更是从脚底直飙心尖。
其实说起来,李恪也挺悲情、挺惨的。
当年,偷偷喜欢上阿照,可惜有个瞎眼容瑾挡着没机会。后来,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自己又眼瞎的认错了人。现在就更可悲了,喜欢的姑娘好不容易回来了,哪知道人家肚子里还揣着个崽。
光凭这个崽,日后北燕那混蛋知道了,也定然会追来将她带回去。
可以说,他如今的机会,完全就是渺茫!
见霄王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发呆,阿照眉头蹙了蹙,出声打破寂静道:“王爷请坐!”
听到声音,李恪闷闷地点了下头重新坐下,只那目光依旧复杂地停在她身上。
“本王此番过来,一为见故友,二为感谢裴姑娘仗义出手,助洛阳脱险。”
这几日,若不是她及时出钱出力,又想法弄来一批米粮,得以妥善安置了那些难民,照官府衙门的动作,恐怕要磨磨蹭蹭地等长安的救灾粮,到时难民不忍饥寒,定将免不了一场暴乱。
所以,李恪的这句感激,是真的发自内心的。
阿照神色淡漠,冷笑道:“一为故友,二为感谢,霄王何不将第三也一并说出来。”
的确,李恪此番前来,一为见她,二为感激。但这第三,却是想问她,为何是打着皇兄的名义来帮助难民?
虽说他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但毕竟洛阳是自己的辖区,直接跳过他打着皇兄的名义,难免让自己失去民心。
“三是想问你…可是皇兄的人?”
听到这话,阿照嗤笑出声,问他:“霄王指的是哪方面?”
李恪一愣,才发现自己问的这句话,暗含两层意思,恐她误会,连忙解释道:“本王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给皇兄做事的?”
“什么时候?”这个问题,阿照倒是认真想了一下,才道:“如果这就算是他的人的话,应该早在先帝在位时,就算是了吧!”
李恪微惊,困惑地望着她。
阿照继续道:“霄王也应该也听说过,我与你皇兄,曾被你们的父皇秘密送离长安求过学,不说与他的君臣之义,光提那段求学的兄妹之情,霄王还觉得我越过你,以皇帝的名义救助难民有何不妥吗?”
再者,抛开别的不提,当初那些嫁妆大半都是李贺给的,不以李贺的名义,那才叫不妥。
当年皇兄和裴家姑娘离宫求学的事,李恪是知道的。
只是那时候,他不知道裴家五小姐,那个被算出有金凤命格的人,会是她。
其实当年,父皇也曾问过他愿不愿意一道去,只是他当时太过天真,转头便将此事告知了母后。父皇对母后虽宠爱无限,但不知因何事,又处处提防着她。
所以照父皇得知,他将这事告诉了母后后,才放弃了让他一道去的想法。
现在想来,他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先认识她的。
可惜还是生生错过了。
“霄王若还是依旧觉得不妥,裴银自当撤回,重以霄王名义就是。”
当然了,这只是客套话。
“没有,本王没有此意。”李恪听着她对自己生疏的语气,神色暗了暗:“本王并不是觉得不妥,本王只是……”
“只是怀疑我是皇上的人,而这场寒冬爆发的灾民,之所以会齐涌洛阳,是皇上为了铲除王爷,而拿百姓性命作的饵,对吗?”
如此隐晦大逆不道的话,她竟敢直言不讳地说出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快被整疯了吧
李恪面色微变,目光快速扫向堂中其他人。
然而不知何时,堂中的其他人早已悄然退下,整个堂中,除了她,就只剩下他和站在身后舒隽。
舒隽瞅见他瞅向自己,僵笑着摸了摸脖子。
“王爷不必看了,大逆不道的话敢说出来,分寸自当还是要有些的。”阿照神色平静,只坐得有些累了,微微动了动身,顺手抓了一把桌上摆盘中的圆滚花生,慢吞吞地细剥着。
李恪脸色变了又变,抬手也示意舒隽先下去。
待舒隽退下,他才望着阿照,神色有些受伤地问她:“阿照,与我,你当真要如此生疏吗?”
阿照不解他怎么突然问这个,目光瞥过去,语气冷漠地反问他:“王爷这话何意?你我虽少年相识,但也多年未见,这才重逢片刻,我又是个婚嫁有孕的妇人,不与王爷生疏,莫不是要热帖上去不成?”
“本王并非此意,本王只是不想……”
“打住!王爷今日来的目的并非叙旧,咱们言归正传,眼下只你我二人,也不妨敞开天窗说亮话。裴银此番重回洛阳,只为报仇,至于救助难民一事,并非受你皇兄指使,说好听些是日行一善,难听些便是觉得官府那些人太过无用!”
这话李恪反驳不了,这些年他没怎么认真打理管辖的封地,才会让那么多蛀虫混入其中。
“王爷还有什么要说,或要问的吗?”
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想说的又不能说,李恪一时还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不过沉默了片刻后,他还是面色严肃地将最想问的话,低声问了出来:“阿照,本王想知道,盛凉各地难民尽数涌来洛阳,此事真的与皇兄无关系吗?”
阿照闻言,不由觉得这话问得讽刺又好笑。
“王爷该去问问您的母后,相信她能给出一个您更满意的回答!”
李恪面色顿变:“何意?”
“王爷难不成天真的以为,盛凉接连爆发的灾情,仅仅只是因为地方官员的隐瞒不报?”
若他真如此以为,阿照都不知道该夸这位,被人称赞才智双全的霄王爷太过天真,还是太过愚蠢了。
若是,那还真是皇权之上,傻子也能被人恭维成大智若愚!
霄王脸色更难看了,明明内心已经肯定了的事,却还是想自欺欺人地再确认一回:“此事,是太后动的手?”
自在长安时,得知这场灾情爆发后,他便察觉到不对,可查到最后,只查到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是他最尊敬的皇兄。
他不敢信,所以在查到阿照在这时恰巧回来,又以皇兄名义搭棚施粥救济难民,让皇兄在百姓心中威望更高,自己却渐渐失去民心时,所以他不得不怀疑,这是皇兄想名正言顺铲除他的一个手段。
可现在阿照提到了母后,直接瞬间将他之前的所有猜测推翻。
因为皇兄自继位之后,便一直励精图治,爱民如子,就算想铲除异己,也绝对不可能拿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来开玩笑。
除非,这是有人布下了一个不得不入的局,他入瓮了,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们受罪受难。
而这布局之人……
猜想到布局之人是谁,李恪后背顿时一阵寒凉。
他强装镇定地端起一旁的茶盏,还没饮,茶水已经洒得他满手全是。
阿照扫了一眼他晃洒的茶水,手里‘啪嗒’一声脆响,又剥出了一颗花生来。
有个一心想拉下大儿子帝位,扶持小儿子继位的老娘,李家这兄弟俩也快被整疯了吧!不,准确地来说,李贺早就被逼成了个疯批了。
至于这李恪,看来也不远了。
二人静坐着,李恪端着那盏茶沉默了许久,才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到堂门口,又突然停了下来,没回头,沉声说道:“裴家已经倒戈我母后,若你要报仇,这一回,就让我护你一次吧!”
他已经错过太多次机会了。
阿照停下手中动作,扶着肚子有些费劲地站了起来,从他身侧走过时,淡淡地说了一句:“多谢!”
李恪敛眸笑了下,再抬首,眼中冷漠得只余寒光。
这一次,他们真是要向着各自的方向远去了。
裴浔阳带着唐雅过来时,刚好看到霄王府的马车离开,他愣了下,拉着唐雅赶忙往玉兰居里去。
这霄王喜怒无常的,别是发现了姐姐从北燕回来了,特意来找茬的吧。
裴浔阳急匆匆地跑进去,见楼下无人,正想上阁楼,却被一把大扫帚拦了下来:“公子留步,我家主人在睡回笼觉,有事晚些再来吧!”
听到姐姐没事,只是去睡回笼觉了,裴浔阳提着的心,才算放心。
想着今日还算得闲,自己也在楼下找了间没人住的客房,牵着唐雅就直接进去。
他们也需要睡个回笼觉了,这两日,裴清之那些妻儿,不分昼夜轮番在他的小院门口上演口舌轰炸,一晚上都在念‘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吵得唐雅暴脾气发作,差点没给他们一人一瓶鹤顶红。
所以他决定了,裴清之问斩之前,他们还是先住这了。
……
阿照的回笼觉睡醒,已是午后,一睁眼就看到唐雅坐在她陪嫁品之一的金丝楠木软塌上,还在上面捣鼓她那些瓶瓶罐罐。
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粉/末,撒得她让人铺在塌上的白虎皮上到处都是,阿照看得止不住的心疼。
那张白虎皮都能买一百车她那些瓶瓶罐罐了。
阿照不忍再看,阴沉着脸问:“裴浔阳呢?”
亲兄弟明算账,回头必须要裴浔阳给他自己找的这败家婆娘赔上!
听到声音,唐雅抬头望来,见她醒了要下床,赶忙从塌上跳下来,蹭蹭蹭地跑了过来。
阿照这才看到,这臭丫头还是直接穿着鞋子踩上去的。
“姐你醒了,要下床么,那你稳着点,我给你穿鞋。”说着,就要蹲下去。
阿照拉住了她,挤着一抹笑让她坐自己旁边,然后指着她放瓶瓶罐罐的软塌道:“你知道金丝楠木做成的软塌,需要多少银子一张吗?”
唐雅大眼睛里写满了不解,愣愣地问:“金丝楠木不是做棺材的吗?”
“……”
第一百六十九章:多吃鱼肉聪明
重点是这个吗?
一句话把天聊死,她还能说什么?
阿照脑门有些疼,不想再理她,直接拖着鞋子下楼。再跟这讨厌鬼多说个字,她感觉手都痒了。
看着她甩着脸子离开,唐雅感觉莫名其妙,回头又盯着那软塌看了两眼,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才一脸莫名地跟着她下了阁楼。
阿照下来时,刚好遇到早间扫地的老头。老头见到他,似乎有些惶恐,急忙恭身让到一旁,头埋得低低的。
她望着老头,正要问点什么,恰好望月挎着个篮子从外面回来,一起的还有得了霄王亲自放人的听雪。
“听雪,你怎么过来了?”
阿照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看着听雪,感觉这丫头又圆润了不少。
“今早霄王回府后,想着奴婢和望月以前都是伺候娘娘的,便让奴婢过来了。”听雪高兴地说着。
而一旁的望月,已经提着菜篮走了过去,不动声色地让那老头退下后,才道:“娘娘,霄王让奴婢从王府拿了些上好的丹参、当归回来,奴婢现在就去给娘娘炖汤喝。”
一旁的唐雅听到她要炖汤,赶忙喊道:“那个望月姑娘,多熬点,我午饭也还没吃呢!”
望月听了,笑着朝她点了下头。
“没吃不会去找吃的,就记得摆弄你那些瓶瓶罐罐。”阿照没好气地撇了她一眼。
唐雅倒是不介意地往她旁边又凑了凑。
收回目光,阿照推开她凑上来的脑门,寻思着也忙了好几日,如今霄王算是真正接手了难民之事,那自己也该忙忙自己的事了。
想着,她转身望向唐雅,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道:“走,跟我出去逛逛去。”
唐雅看着她脸上的笑,心里有些发毛,想拒绝又不敢,只得一把抓住认都还不认识的听雪,谄笑道:“这位听雪姑娘能不能一起去?”
阿照偏了偏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说呢?”
见她这副表情就知道没戏,唐雅哪还敢再废话,自觉地把自己的爪子从听雪胳膊上收回来,不情不愿地,乖乖跟在她身离开。
而她们一走,刚刚还在后院扫地的老头,也立马丢掉手里的扫帚,悄悄跟了上去。
……
这几日,因难民之事,街上都有些冷清,周围商铺许是怕官府处理不好难民,会发生暴乱祸及到自家,好些家商铺到现在都还紧闭着。
倒是各大酒楼人来人往的,看样子生意已经渐渐恢复了兴隆。
再次走在这条青石街道上,阿照心绪很乱,脑海里也闪现着很多久远的画面。而那些画面,遥远得就像是别人的,而她只是个旁观者。
一旁的唐雅小心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偷看她一眼,见她神色清冷,想喊她带自己去吃点东西的话硬是没敢说出口。
许是她偷看得太过频繁,阿照扭头问她:“你饿了?”
唐雅想点头的,可话出口,竟变成了:“不饿不饿,我还能再走走。”
“那你走吧!我饿了。”说完,阿照直接进了旁边一家酒楼。唐雅反应过来,哪能再装不饿,急忙追了上去喊:“等等我,我也饿了。”
酒楼小二看到客人来了,立马笑脸相迎了上去,招呼道:“两位客官快里面请,想吃点什么随便点,我们楼里应有尽有!”
“一间靠窗雅间,你们前五的招牌菜各上一道。”
“好嘞!客官随小的来!”小二恭身在前带路,转头对着柜台掌柜吆喝了声:“掌柜的,二楼六号雅间,前五招牌菜各一盘嘞!”
掌柜波动着算盘,应了声,立马写下菜单让人送到后厨去。
二楼雅间不大,归置得却不错,不但窗台下放了张软塌,还考虑到寒冬客人用膳时会冷,特意放了盆银霜炭盆儿在角落,进来便温暖胜春。
不多时,另一个小二也麻利地将饭菜端了上来。
唐雅看着桌上饭菜,虽饥肠辘辘的,但也没直接开动,而是先问过阿照,得了她的点头后,才扑进食物里。
阿照看了一眼,没什么胃口,走到窗台边,抬手将窗户推开了些。
也是巧了,窗户刚推开,便看到从药铺走出来的裴家姑母裴玉秀。
自从柳蔓心之事暴露,裴家碍于裴浔阳与霄王,便没敢让她继续住在裴家。可夫家哪有娘家富贵啊,从前出行都是香车软轿,丫鬟婆子围绕着的,此刻身后却连个婆子都没有。
也不知她与人家药铺小童发生了什么摩擦,出来时嘴巴里还骂骂咧咧的,俨然没了曾经贵妇人的姿态。
许是阿照目光太过冷冽,让提着几包草药走着的裴玉秀突然如芒在背。
顺着那道感觉,她抬头望去,当看到二楼那盯着自己,笑容阴森的女子时,吓得浑身一颤,脚下一个没站稳,当街扑到了人家脚下。
妈呀,是见鬼了吗?
有人见她摔倒了,好心地去搀扶,却被她一把推开,眼睛直直地再去望那二楼的窗口。
当看到那女子还在时,她恐惧地抓住一个路人,有些发疯地指向二楼窗口问:“那里、你看那里有没有一个女人?”
那路人被她抓住,顺着她指的地方看了一眼,除了一扇半敞的窗口,根本就没有什么人,顿觉得她是个疯子,挣脱掉她抓着的手,大骂了一句:“疯婆子,你大白天的见鬼了吧!”
骂完,路人甩开她,快步离去。
“鬼…真的有鬼吗……”
许是恶事做多了,裴玉秀心里作祟,顿觉自己真的见鬼了,吓得连地上药包都没敢捡,拼命地得往家跑。
而二楼雅间里,唐雅见阿照坐过来吃饭了,殷勤地将自己挑干净刺的鱼肉放到她面前,笑道:“吃吧!我听说怀孕女子多吃鱼,孩子以后会很聪明。”
看着面前的鱼肉,阿照没动,轻轻拨到了一边。
“你不用特意讨好我,我既然同意了你与裴浔阳在一起,便不会再反悔,除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唐雅看着她移开的鱼肉,眸光暗了暗,微微低着头道:“我不是在讨好你,我只是觉得当年对不起你,想赎罪。”
第一百七十章:这张脸毁了我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们唐家对不起我的人,已经死在我手里了。”提到死在她手里的唐宋,阿照脸色变了好几变。
明明已经过去多年,可那人的样子,总能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如同恶鬼一样阴魂不散。
像是感受到娘亲的情绪波动,阿照肚子里的小东西突然给了她一脚,将她从陷入的黑暗中拉了回来。
“姐…你,你没事吧?”看出阿照的不对劲,唐雅眼中有些担心。
阿照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垂眸道:“以前之事,就当它过去了吧!我不希望裴浔阳知道,也不希望再被人提起,吃饭吧!”
说完,她伸手将她挑干净刺的鱼肉重新移回来,尽数都倒进了自己的碗里,算是不计前嫌了。
赎罪的方法有很多,只要她真心待裴浔阳,阿照觉得,原谅她也不过无可厚非之事。
“我知道了。”
唐雅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红红的,如释负重般,心口处也暖暖的,竟比裴浔阳主动啵她一口还甜。
从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够得到别人的原谅,会是这样开心的事。
谢谢你裴银,谢谢你的宽宏。
“姐,你吃这个,我尝过了是甜的。”
“糖醋排骨不是甜的,还能是苦的不成!”
“嘿嘿,但我就是觉得,今日这盘比以前吃过的都好吃,还有这个、这个、和这个……”
阿照看着她一个劲往她碗里夹菜,冷瞥着,脸上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已经带上了一抹淡淡地无奈。
唉!今日这番话,草率了。
话说裴玉秀一脸见鬼的跑回到家时,刚好又撞到女儿在与人**厮混,顿时气得鬼都忘记了,端起一盆凉水,踢开房门就往床上泼。
床上的男人见被人撞破了丑事,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裳,抱起捂着脸就往外跑。
裴玉秀见状,抄起个圆凳就追了出去,直至那男的狼狈不堪地跑出她们家,才罢休!
等她再骂骂咧咧地回来时,柳蔓心已经穿戴好倚在门边,正似讽非讽地望着她。
这站街拉客的模样,顿时气得裴玉秀大骂道:“我裴玉秀出身名门,要强了一辈子,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自甘下贱的女儿!”
“下贱?”
柳蔓心冷眼望着自己母亲,冷声质问她:“我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难道不都是拜娘您所赐,才害得我下贱至此吗?”
“胡说,你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女儿,我怎会害你!”
看着女儿这副风尘女子的模样,裴玉秀又心疼,又觉得丢人。
而柳蔓心像是被她的话激怒了一般,怒吼道:“虚伪!若非你瞧不起我爹,我刚出生就带着住进裴家,我会从小就活在裴银的阴影下吗?我会嫉妒她嫉妒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吗?”
“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了裴家,我顶多只会是羡慕她,甚至会觉得有她这样的表妹而骄傲,何至于落到顶着她这张脸被人毁了清白?”
裴玉秀万万没想到啊,自己一心着想女儿,会怨念自己到如此地步,气得指着她险先说不出话来。
“蔓心,你太寒娘的心了。”
她眼含热泪地望着女儿,苦口婆心道:“就算是娘的错,你也不能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啊!你怎么说也是裴家堂堂正正的表小姐,就算清白被毁,但那也没几个人知晓啊。你怎么就能自甘下贱,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厮混啊!”
“凭什么不能?”
刘蔓心突然指上自己的脸,面上的狞笑透着疯狂:“这张脸毁了我,那我就要顶着这张脸,跟全天下所有恶心的男人厮混!我就是要让裴银到了阴曹地府,也不得安生!!”
这些来找她的男人,哪个不是冲着这张脸来的?
她就是要用裴银的脸当**,让天下男人都记得,这张脸是张**脸!
裴玉秀害怕地望着女儿。
她觉得女儿疯了,特别是刚刚那句阴曹地府,让她猛地想起街上看到的裴银来。
难道真的是蔓心顶着裴银的脸,败坏她了的名声,所以她不甘心地从狱回来了,来找她们索命来了?
想到此,裴玉秀恐惧得全身发起抖来。
她望着女儿那张七分像裴银的脸,虽有道疤,可还是越看越害怕,甚至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当年裴银躺在棺木中的凄惨模样。
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最后竟害怕得丢下女儿,自己逃跑了出去。
看着母亲落荒而逃的背影,柳蔓心只觉得是母亲心虚了,脸上讽刺越发地大了。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裴家大爷因儿子之事,四处请人帮忙,在收买完一个昔日的高官同窗后,坐上马车回府的路上,一阵寒风吹来,冷得他一个哆嗦,从窗口扭头望去,猛地看到一个女子冲着自己笑了笑。
起先他还以为是外甥女柳蔓心,可又突然想到外甥女如今那张酷似侄女的脸上,有道疤。
然而外面女子的脸上,洁白无瑕!
这可把裴大爷吓得不轻,赶忙探出头再去,正好看见马车外的女子启唇喊了一声:“大伯”。
这声清脆悦耳的‘大伯’,惊得裴大爷如白日见鬼了一般,后背瞬间冒了一层冷汗,急忙对着赶车家奴大喊:“停车!”
马车一停,裴大爷再掀帘子去望时,刚刚那处哪里还有什么人,可刚刚那声清脆的‘大伯’,哪怕是在吵闹的街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老爷,您是要下车买什么东西吗?”家奴出声问道。
裴大爷连忙问他:“你刚刚有没有听到有个女子在喊大伯?”
“街上熙攘,小的不曾听到。”
见家奴摇头,裴大爷不光后背,连心底都冒起了一层凉意。他慌张地跳下马车,走到刚刚看到的裴银站着的位置,急急地问旁边小贩:“刚刚这里可是站着一个姑娘?”
姑娘?
小贩回忆了一下,刚刚站在这里的,只有个有孕的小嫂子,可没站什么姑娘,于是摇头道:“这位爷怕是瞧错了吧,这里一直没来过什么姑娘。”
第一百七十一章:该偿命了堂兄
旁边卖拨浪鼓的老大娘也点头道:“对啊!姑娘没有,倒是给老婆子买拨浪鼓的小媳妇有不少。”
裴大爷此刻心绪不宁,听到他们说没有,瞬间都毛骨悚然了,哪里还有心思听他们后面说了什么,跌跌撞撞地爬回马车后,老脸都白了。
青天白日的,难道自己当真见鬼了?
“老爷,咱们直接回府吗?”赶车的家奴又问。
“不,先不回去。”他心里慌得很,看着天色还早,赶忙道:“掉头,出城去寒光寺!”
好端端的老爷去寺里做什么?
家奴不敢多言,调转马头向城门驶去。
马车刚离开片刻,阿照摇着个拨浪鼓从一条小巷口走了出来。找了她一圈的唐雅看到,抱着好几包干果糖人跑了过来,喜道:“你们洛阳可真好玩,连个糖人都能捏得跟我一个样。”
说着,将糖人递过去给她看。
阿照瞅了一眼,突然一口咬了上去,直将她的糖头咬了下来。
嘎嘣脆,甜!
唐雅看着自己的头被咬走了,瘪着小嘴哭了:“你太过分了,呜呜呜,你怎么把我的头咬了,卖糖的老头好不容易才捏出这么像的一个我,你赔!”
“行了,眼泪都没一滴,别嚎了。”阿照瞥了她一眼,道:“回去找裴浔阳赔给你,他小时候学过捏糖人,手艺可比这个强多了。”
“真哒?我夫君还有这本事啊!”
唐雅小嘴一收,立马好奇地凑上去开始问东问西起来。
阿照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到玉兰居,已经是酉时,一早出去的裴浔阳也已经回来,并告知阿照,裴清之将于明日问斩之事。
“姐,明日你要去吗?”
“去呀,正好看看他那颗狗头掉下来,里面的血液到底是红色的,还是黑色的!”柳蔓心纵然狠毒,但比起裴清之这个卑鄙小人,倒是坦荡不少。
因为至今为止,阿照都不明白,裴清之为何要害她?
翌日,百姓们听说裴家二公子要被问斩了,早早地就来到法场围观。
虽天气寒冷,但三三两两议论纷纷起来,还是挺热闹的。
裴清之与同罪官员是被一路丢烂菜叶打到法场的,当来到法场,看到监斩官是裴浔阳时,怒得挣扎着破口大骂道:“裴浔阳,你良心被狗吃了吗?为什么不救我,我可是你亲堂兄啊!!”
亲堂兄?
哼,你害人家姐姐时,可没念及人家姐姐是你的亲堂妹!
监斩台上,裴浔阳眼神凌厉地瞥向他,抬头瞧着午时还早,起身从监斩台走到法场中央。
裴清之见他走了过来,更加激烈地挣扎着大骂起来:“裴浔阳,你连手足血亲都敢斩,就不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么!”
“要是怕,你也就不会在这里了。”
裴浔阳嫌恶地望着,冷笑道:“我一直很好奇,当年我姐姐对你这个兄长,也算是敬重有加,你为何要帮柳蔓心母女一起害她?”
他的声音不大,围观的百姓都听不到他在和裴清之说什么。
只见裴清之听了他的话,满脸露出不屑道:“敬重?她若真心敬重我,当年在我落榜时,就该去找皇上给我求个名次,而不是让我狼狈回洛阳三年后再下场!”
“可笑,你自己没那本事,竟反而去怪她不帮你?”
“为什么不能!同为兄长,当年她能为我那短命的庶兄求得一个死后追封,凭什么我这个嫡兄长她就不能相帮?”
闻言,裴浔阳怒得一脚将他踢跪在地,满眼杀意地揪着他的头发,低吼道:“就因为这个,你便丧心病狂地帮着柳蔓心找人意图毁了她?”
“是又如何!”
裴清之自知难逃一死,竟也不害怕了,得意地大笑道:“你不知道吧,她撞死的时候,我就藏在那佛台后亲眼看着,那血溅到我脸上都还是温热的,哈哈哈哈!!就连她的棺材,也是我故意让人丢下山坡的。我就是要让她死无全尸,让她知道不帮我的下场!”
裴清之疯狂大笑着,围观百姓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而混在人群的李恪却是听得瞋目切齿。
而另一侧的人群里,也有个带着斗笠看不清长相的青年,听得拳头咯吱作响。
台上的裴清之还在咆哮疯狂咒骂:“…裴浔阳,你今日敢斩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
本来站在墙头上跟着看热闹的唐雅,虽听不到裴清之在吼什么,但她怕裴浔阳吃亏,给阿照说了声后,便跑了下去。
刚挤进人群的前头,就听到那王八蛋骂裴浔阳,气得左右看了眼,最后抓起旁边老大娘菜篮子里鸡蛋,狠狠地砸了过去,直中裴清之面门。
蛋液直接糊了裴清之一脸,气得他抓狂得想站起来,却被身后官兵死死摁住,只能挣扎着瞪向她大吼:“你个小贱人,你也敢砸我!”
他话音刚落,接连又砸来几个,每个都准得中他眉心。
唐雅砸得解气,冷笑道:“砸你就砸你咯,还要挑日子不成!哦,忘了,今日之后你也没日子了。”
裴浔阳听到唐雅声音,回头温柔地看了她一眼,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早了,转身就要回监斩台。
“不早了,堂兄,你该上路了。”
被摁在地上的裴清之听到这话,浑身一怔,像是刚刚着了魔,这会儿清醒了一样,眼底顿时露出了恐惧,竟开始挣扎着向他求饶起来:“浔阳,浔阳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浔阳,浔阳我们是兄弟啊!你救救我,我求求你救救我…”
“你该偿命了。”
裴浔阳冷冰冰地望着他,轻声说完,大步向监斩台上走去。
面对死亡,何人不惧?
裴清之痛苦求饶着,哪知抬起头来,竟看到监斩台后的城墙上,一袭白衣的裴银正面无表情地在望他。
裴清之像见了鬼一样,吓得眼球爆裂,一个腿软,猛地朝后倒去。
也是巧了,摁着他的官兵见午时将至,正好松了手。而早已候着的刽子手,刚好提着砍头刀上前。于是,在裴浔阳手里的斩令还没掷下去前,他自己就撞到了那砍刀上,当场没了气息。
第一百七十二章:你敢拒绝哀家
旁边那些与他沆瀣一气,同流合污的罪官看到,吓得白眼一番,直接昏死在了自己面前放脑袋的木墩上。
因为他们的私欲,害死了那么多百姓,以为晕了就没事了?
不可能!
他们也得尝尝面对死亡而无能为力的绝望滋味!
裴浔阳冷目而过,直接命人抬来冷水将他们泼醒,才将手中斩令狠狠掷向地下,大喝一声:“斩!!”
刽子手听令,手起刀落,跟砍西瓜一般,连带已死裴清之的头颅,一刀剁下。
一颗接着一颗的头颅,陆续从上滚落,顺着头颅淌下的鲜血,顷刻间,便将他们脚下的石板染红了一片。
见着这些鱼肉百姓的贪官人头落地,围观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特别是那些死了亲人的难民,若非有众多官兵拦住,都恨不得扑上去食其肉愤恨了。
而裴清之的一众貌美妻妾赶来时,正好看到他已身首异处的尸体,画面太过血腥,有些还没靠近便吓得直接晕了过去,有些直接瘫软到地,肝肠寸断地大哭起来。
在这个以夫为天的世道,她们都夫君没了,无疑就是天塌了。
裴浔阳依旧冷脸看着,命人将裴清之的尸首送去裴家,而自己走下监斩台,牵着唐雅离开。
城墙上,阿照抬头看了眼远处天际,云层涌动,连绵起伏间,似乎被风拨开了几辉,天光乍破,昼白耀眼。
“姐,回家了。”
身后不远处,裴浔阳带着唐雅走来,轻轻唤了她一声。
阿照回头,朝他们浅浅笑起,点头向他们走去。
城下,百姓散去,唯有那戴着斗笠的人,静静地仰头望着墙头上的人,直到墙头上的人转身离开,他也才大步朝着城中走去。
人散尽的法场上,除了那一摊摊血迹,唯有风停,寂静!
……
长安。
皇宫,盛凉帝寝殿。
看着洛阳过来的消息,李贺嘴角刚缓缓上扬,就有个宫人站在外殿,小声禀道:“陛下,太后娘娘让人来请陛下,说是风华郡主家的瑶琴姑娘来了。”
闻言,李贺刚扬起的嘴角渐渐落下,脸色阴沉得可怕起来。
“摆驾长门宫!”
长门宫里,被郑太后强行请来的傅娇娇,被迫一动不动地坐在她旁边。当看到李贺过来时,她神色微微闪动,努力抑制着不露出丝毫慌乱。
二人目光快速在半空交织了瞬息,又淡淡移开。
郑太后见李贺只淡瞥了傅娇娇一眼,神色一丝变化也无,不由有些失望,嘴角却带着抹浅笑道:“皇上来了,快瞧瞧哀家把谁给请来了。”
“臣女参见陛下!”
也是此刻,傅娇娇才得以起身,借给李贺行礼远离了郑太后。
李贺随意扫了一眼,掀袍落座,才道:“小表姑不必多礼。”说完,还笑问了一句:“何时进宫的也不给朕说一声,倒是先来看母后了。”
哪里是她要来,分明是被抓来的。
这话不好答,大家心知肚明,傅娇娇只好沉默着退到了一旁。
李贺不在意地瞥了一眼,接过宫人奉上来的茶浅抿了一口,夸道:“母后这宫中的茶就是好喝,一样的制泡流程,其他爱妃殿里泡出来的,都带有苦涩,唯独母后这里泡出来的,真是沁人心脾啊!”
母子俩斗了那么多年,郑太后自然知道他沉得住气得很,笑了下,抬了抬手,示意道:“皇上若是喜欢,哀家便将泡茶那婢子送给皇上就是。”
说完,直接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立马就有人将刚刚奉茶的宫婢,打包送去了帝王的寝殿。
“看来朕以后,是要多来几趟母后这长门宫了。带一次母后都会赠个美人,朕这三宫六院的嫔妃,想来以后都得指望母后给朕寻来了。”李贺将茶盏放下,眼神冷淡淡的。
面对儿子的讥讽,郑太后同样不在意得很。
“今日请皇上过来,哀家是想替皇上那至今还没个正妻的小舅舅,求道赐婚圣旨的。”说着,她扭头将目光落到傅娇娇身上,笑道:“哀家记得,瑶琴也只比皇上小两岁吧,都已经是个双十出头的大姑娘了。”
何止是大姑娘了,这要放寻常百姓家,早就嫁人生子,娃娃都有一串了。
然而她这话一出,傅娇娇脸色剧变。
李贺虽神色未变,袖中有只手却已经紧握成拳。
“母后这话何意?”
“哀家说的还不够明显吗?瑶琴如今的年纪,早已花黄落败,正是与你小舅舅般配得紧。她母亲风华郡主和郡马去得早,哀家作为她表嫂,有这个资格给她指个婚。”
她虽可以下懿旨,但比起懿旨,一道圣旨下下去,或许更有趣。
傅娇娇脸色顿白,咬牙跪下,拒道:“多谢太后好意,但臣女就算父母早逝,傅家也并非就没了长辈,婚姻之事,还劳烦不到太后表嫂费神!”
让她嫁去郑家,那还不如直接赐她条白绫!
“你敢拒绝哀家?”
郑太后眼眸微眯,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李贺见状,起身将傅娇娇从地上拽了起来,冷声道:“姻缘大事,一则讲究缘分,二则得看人来。朕那位小舅舅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母后应该最清楚。朕可就这么一个小表姑,就是要给她赐婚,也该是选位德才兼备的王孙公子,至于母后的弟弟,他配吗?”
瞬时,整个宫殿随着皇上的话音落下,变得静悄悄的。
“哀家弟弟不配,皇上觉得谁配?”
“谁配都劳不着母后操心,若母后真觉得太闲了,硬要干点乱点鸳鸯的事,不若就将宁远侯爷家的安楠郡主,直接指给小舅舅不就好了!”
宁远侯家的郡主,一个长安家喻户晓的傻女。
他这话,也不知是羞辱郑家,还是借此嘲讽太后。
不过郑太后听到这话后,面上寒气逐渐加重,手边茶盏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从她指尖掉落,落在铺着地毯的毛毡上,沉闷无声。
也正此时,郑太后放到自己凤塌上酣睡的巨虎,突然感知到李贺身上散发出的敌意,猛地睁开眼睛,仰着脖子咆哮了一声,直接一跃从屏风后跳了出来,对着李贺跟傅娇娇就扑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去了就知道了
郑太后见状,急忙大喊:“乖儿,回来!”
可惜迟了一步,只见巨虎扑向李贺时,李贺一把将傅娇娇推开,直接从龙靴里拔出一把匕首,又快又狠地捅进巨虎脖子,再狠狠一划,瞬间鲜血四溅!
这把匕首,可一直都是为这头畜生准备的。
郑太后看着心爱的巨虎被一刀毙命,浑身都气得发抖着。
若非是头不能人语的畜生,看她那一脸悲痛模样,李贺都要以为死的是她亲儿子了。
不对,没准他和李恪死了,她都不会露出如此悲愤的神色。
李贺面无表情地脱掉被溅到鲜血的外袍,丢到地上,再当着郑太后的面,一脚踩在那死虎的脑袋上,嘴角渐渐露出狠戾冷笑。
“朕听闻老虎身上,浑身都是宝,不若就让御膳房剖了炖锅肉,让母后尝尝鲜,也不枉母后养它一场。”
“如此孝顺,你可真是哀家的好大儿啊!”
郑太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了,喉头翻涌着一口老血,看着巨虎的尸体,心都在滴血。
无人知道,多少个夜深人静,她快濒临崩溃的夜晚,是她的乖儿陪她熬过来的,它对她而已,特殊到比任何人的性命都重要。
可现在,她的乖儿,竟被她的亲儿子一刀宰了,这比挖了她的心还让她疼。
可恨,可恨啊!!
“时辰不早了,看母后的样子,似乎此刻不太想见到朕,那朕就先告退了。”
说完,李贺拉着还一脸呆愣的傅娇娇,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长门宫。
一出来,他便命人立即去备辆马车,自己则拉着傅娇娇继续朝东南门走去。
“你到底要拉我去哪儿啊?”
他那只大手,就像把大钳子,她挣了一路,硬着没松开点儿。
李贺没回答,沉着脸,直到来到东南门,看到备好的马车,直接拦腰将她抱了上去,才站在车下开口道:“现在的长安,于你来说太危险,去洛阳吧,你想见的人都在那里。”
“我想见谁了?李贺,你怎么总是喜欢给我做决定?”傅娇娇被他这一波操作弄得莫名其妙,趴在马车边上,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不是一直都念叨说想见裴银吗?”
“裴银,你…你是说,阿照?”看着一脸严肃的李贺,傅娇娇怔愣住,似不敢置信地追问:“李贺,是真的阿照吗?”
她不敢信,却又希望是真的。
“去了就知道了。”
李贺后退了一步,眼底流露着不舍,却还是挥手让人护送她离开。
那日,他以为,她回来了自己就不会放她走了。却不想今日,竟又是由他亲自送她离开。
马车开始驶动,傅娇娇趴在车窗口,看着那抹笔直而立的身影离得越来越远。
她紧紧盯着,眼睛有些酸楚,却忍着没眨眼一下,直至东南门那道厚重的宫门在马车驶出后,一点一点关上,再也看不见!
每一次,都是她走,他目送。
宫门里,待宫门缓缓关上,李贺才回身望向长门宫的方向,眼神渐寒。
那小丫头都在开刀了,那么长安,也该由他来肃清肃清了!
……
洛阳,裴家。
裴清之被问斩第二日,裴浔阳便带着唐雅又回到了裴家。
此刻的裴家,白陵高挂,哭声一片。灵堂里,裴清之的母亲看到他们回来,气得冲了出来,挡在他们面前,抬手就想打人。
可惜巴掌还未挥下,就被唐雅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唐雅狠狠将她手腕甩开,冷声道:“看在你刚死了儿子的份上,我不同你计较,但你再敢倚老卖老,仗着是我夫君长辈的身份欺负他,我连你都打!”
裴大夫人刚刚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又被这么个野蛮女子警告,再高端的姿态也装不下去了。
她颤着手,一脸怨恨地指着裴浔阳,破口就大骂道:“裴六郎,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这话骂反了吧!
裴浔阳眉头皱起,裴大夫人却还在声嘶力竭地指责他道:“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自从你娘去世,你每次回来,我对你皆是嘘寒问暖,视如己出,就怕你缺了什么,短了什么。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狼心狗肺啊!我清儿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啊?他是你的亲堂兄长啊!你为何不救他啊!”
“裴浔阳,她怎么管你叫裴六郎?”显然,唐雅没听裴大夫人的哭诉指责和谩骂。
不过等她骂完才出声,已经算给她面子了。
裴浔阳冷着脸,也没怎么在意,垂头低声在她耳边道:“这是裴家的排行,姐姐年长我两岁,排行五,我行六。”
唐雅了然地点了点头,笑道:“难怪提到她,人家都管她叫五小姐,我还以为咱娘生了五六个孩子呢!那我以后也管你叫六郎好不好?喊夫君太难为情了。”
“好,你开心就好。”裴浔阳低头,温柔地望着她。
然而他们对面的裴大夫人,看着自己哭得如此悲痛欲绝,他们不安慰两句便罢了!竟还在自己儿子灵堂前你侬我侬的,一点都不将她这个长辈放在眼里,顿时气得举起手又想打。
这回手掌打过来时,唐雅没及时发现。而裴浔阳终究顾念她是长辈,生生挨打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本还哭哭啼啼的灵堂,瞬间噤若寒蝉。
灵堂里的人,目光也通通朝这边望来。
“你个老女人,你敢打我夫君!”唐雅一点顾及也没有,直接将她推了出去,转身摸着裴浔阳被打的地方,心疼地骂道:“你傻啊,她打你不会躲开啊!”
“没事。”裴浔阳牵起她的手,目光冷冽地望向被推得差点跌倒的裴大夫人,以及灵堂中没有出来的众人。
“这一巴掌,并非是我裴浔阳心虚任你打,而是看在喊了你多年伯母的份上。还有,莫要再拿待我好这样无耻的说词恶心人!这些年来,我裴浔阳回裴家的吃穿用度,皆用的是我自己挣来的军饷。倒是你们,花着我母亲陪嫁庄子每年的进账,也不见得亏心!”
第一百七十四章:她是天启细作
裴大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心虚得老脸一白。
当年裴浔阳的爹娘被软禁后,二房的所有财产皆交到了她手里。而二夫人本就是樊家独女,樊家也曾是洛阳世族,产业颇丰,是也樊家二老去世后,名下所有家财皆留给了二夫人。
后来二夫人去世后,大夫人表面是替她打理那些账目,对外宣称日后会给她女儿裴银当陪嫁,然而私底下,却早已私吞了干净。
盛凉律法,私占他人家财,那是要终身牢狱的啊。
以前是以为裴浔阳不知道,所以贪得心安理得,用得明目张胆。
然而此刻,听到他直接说出来,大夫人当即心底一紧,竟心虚得不敢再说什么了。
而灵堂里,裴清之的妻子孙氏见到婆母被欺,愤恨地走了出来,指着他们怒斥道:“你们刚害死我夫君还不够,现在又来欺我婆母,当真是觉得我们大房无人了么!”
“就欺负你们了,怎么着?一个个的仗着我夫君心善就以为他好拿捏是吗?今日要不是怕脏了我的手,我直接送你们跟裴清一道走!”
唐雅沉起脸凶起来,那也是能震慑别人的。
孙氏见状,又恨又怕,扶着自家婆母甩袖痛哭起来。
“你们欺人太甚!天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而在后院的裴老爷子和裴大爷,听到裴浔阳回来了后,怒气冲冲赶到时,就听到唐雅这句威胁的话,以及孙氏那悲痛欲绝的痛哭声。
老爷子顿时气得将拐杖直接丢了过去,大怒道:“够了!你们当我裴家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放肆!!”
“裴浔阳,圣人有云,死者为大。如今你兄长尸骨未寒,你一定要让她在这里闹吗?”
裴大爷亦是一脸悲愤,比之裴老爷子,死了儿子的他更加憔悴和苍老了不少。
“闹?伯父说笑了吧!”裴浔阳冷漠地望着他们,不疾不徐地说道:“按我盛凉律令,凡罪大恶极问斩者,死后不得为其私设灵堂,埋骨不得私立碑墓,后人更是不得大张旗鼓为之祭拜,违令者,流放三千里!”
此言一出,众人惊恐失色。
因裴清之是被霄王直接下令问斩的,他们只顾着悲痛,倒是忘记他所犯之罪,是触及国之根本,直接够罪大恶极行列的了。
唐雅看着脸色大变的众人,幸灾乐祸道:“哦豁,三千里啊,走过去你们这把老骨头都没剩多少了吧!”
“你又有何好得意的,若我裴家遭难,就是流放三万里,你与裴浔阳此刻同为裴家人,照样逃不了!还有二叔父,他就出家他也逃不了!”
说话的是裴清之的庶弟,裴家七公子裴云起。
从前裴云起也看不惯自家哥哥的所作所为,但父亲祖父都偏袒于他,他无力劝之,也只能沉默着远离。
但终究是自己的亲兄长,在得知他要被问斩时,他连夜从邻城的书院赶回来,不想被告知,是自己最亲近的小哥亲自监斩的他。
他原先还不相信,但此刻见到小哥纵容旁边的女人欺负大娘和嫂子,便由不得他不信了。
在他心里,纵然裴清之再坏,与他们也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裴浔阳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呢?!
他对他真的太失望了!
“谁说的?”
就在众人寂静的瞬息,一道冰冷却悦耳的声音传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望去。
只见裴府敞开的大门前,一顶软轿稳稳落地,轿旁各站着个貌美姑娘,而轿中之人丝毫没有下轿入府的意思,只在轿中冷声道:“按我盛凉律令,为僧年满三载,皆不受俗世家眷所犯罪责累及。而裴浔阳,乃皇上钦点的骠骑将军,也是你们这群臭虫能祸及得了的?”
被比作是臭虫,裴家众人顿时怒起。
“放肆!你是谁?我裴家之事岂容你多嘴!”裴大爷刚呵斥出声,唐雅见到轿边的望月和听雪两个,立马脸上一喜,笑着跑了出去:“姐姐,你怎么来了?”
裴家众人听到唐雅喊姐姐,误以为是她的娘家人,当即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我若不来,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还不将你那傻夫君活吞了。”软轿里,阿照看着伸了个脑袋进来的唐雅,笑着给她嘴里喂了颗糖:“出去,娇子太小,塞不下你。”
“嘿嘿,我也没打算进来跟你挤。”含着糖,唐雅笑嘻嘻地退了出来。
她刚退出来,刚好与被母亲硬拽着来给表兄吊唁的柳蔓心面对面碰到。唐雅已经忘了她是哪个了,但见到她那张跟裴银挺像的脸,还是愣了愣。
而柳蔓心看到她,瞬间色若死灰,面色苍白,害怕得双腿发抖地定在原地,最后尖叫着躲道母亲身后,害怕得指着她大喊道:“是她,就是她,让人抓走我、欺辱我的人就是她,娘,就是这个恶毒的女人…”
唐雅一愣,也想起她是谁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当初抓错的假裴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不过她最近练就了一副厚脸皮,自然不会怕她揭露自己,面色不改地站到望月旁边,嚼巴着口中的糖,冷脸哼道:“你谁啊你,少套近乎,咱们没见过!”
怎么可能没见过,她就是那晚的女子。
柳蔓心坚信自己没认错。
对于当初那个下令把她丢进乞丐窝,受尽那些乞丐侮辱的女人,她虽带着面纱,可那双眼睛,以及眼角下的那颗小痣,她就是化成灰烬她都不会认错的。
“我不会认错的。”柳蔓心怕她,也恨毒了她,抬头看到外祖父他们也在,直接推开母亲跑了过去,大声指认道:“外祖父,大舅舅,就是这个女人,就是她让人毁了我!”
对于这个外孙女,没了利用价值,老爷子其实挺不想见到她的。
裴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想着如今裴家的麻烦都还没解决,哪里还有空管她?
本想不理她的,哪知柳蔓心突然想到了什么,怨恨地望向唐雅,指着她大声道:“这个女人是细作,她不是盛凉人,她自己亲口说的,她是天启唐家的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是你呀臭小子
她当初提到的那个‘唐宋’,被柳蔓心一直死死记在心里。
后来回到洛阳后,她想报仇,便让人查了,可查到的结果,却让她觉得报仇无望,才会拿身子做出那么多偏激的事来。
可眼下,她的仇人自己送上门来了,她怎么可能放过她?
此刻,裴家大门前,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在听到柳蔓心指认唐雅是他国细作后,目光都纷纷移到了她身上。
唐雅脸色也变了变,倒是忘记了,当初自己给这女人报过家门的事了。
可恶,早知道就该灭了她的口的。
“别怕,有我在。”裴浔阳见她脸色不好,大步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捞到自己怀里。
唐雅是不是细作,这些日子以来的同床共枕,裴浔阳比谁都清楚,若今日谁敢动她,大不了战一场就是!
他裴浔阳的妻子,容不得别人污蔑。
而一旁的裴老爷子,在听到柳蔓心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望向裴浔阳,见他脸色不好地急忙把那女人搂进怀里,便看出这话的真假了。
是不是细作先不论,但看裴浔阳这般紧张,他这媳妇铁定不是盛凉女子。
真是老天也助他们裴家啊!
若这个女人真是天启唐家的人,那裴浔阳就有叛国之嫌,只凭这一点,就能任他怎么拿捏都可以了。
也是可惜了,若是能早些知道,没准就能拿此事来要挟他救清之了。
不过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他还不能让这事影响到裴家,毕竟在外人眼中,裴浔阳若有叛国通敌之嫌,那裴家也会被殃及。
所以这事,只能私下要挟。
就在围观百姓目光都投过来时,老爷子当机立断,对着外孙女抬手就是一巴掌挥过去,并大声怒斥道::“混账东西!老夫不过是将你们母女赶出了裴家,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外家女,竟心思如此歹毒,妄想胡言乱语污蔑我裴氏子弟,真是其心可诛!”
噢,原来是存心报复啊!
围观众人一脸我真相了的模样。
这一巴掌打来,柳蔓心直接被打懵了,她捂着脸,愣愣地望着裴老爷子,一脸不敢置信他会亲自出手打自己。
这个曾经待自己像亲孙女一样的外祖父,甚至包庇她杀害裴银的外祖父,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她!
柳蔓心此刻的脸上,不光火辣辣地疼,一股强烈的羞辱感更是直窜耳根。
看到女儿被打,裴玉秀立马冲了上去,紧张地问:“蔓心,蔓心啊!我的儿啊,疼不疼?”
“娘,我疼!”柳蔓心委屈地扑打母亲怀里,整个身子也以愤恨颤抖着。
裴玉秀抱着女儿,看着她肿起的脸,甚至嘴角还淌了血,心疼得不行,也气得不行
她恶狠狠地瞪向裴老爷子,却是敢怒不敢言,也是此刻才算意识到自家亲爹的狠毒。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老不死的,那是谁没了利用价值,他就当快抹布一样丢掉啊!
而在场的裴家众人,也是想不通,有这么好对付裴浔阳的机会,老爷子为什么要帮裴浔阳?
裴浔阳俨然就是背弃了裴家,难道不应该借此机会除掉他吗?
裴家人想不通,但阿照却是能想到的。
这老东西,想借此威胁裴浔阳,那也得看她同不同意了!
就在阿照打算开口时,一旁见老爷子帮裴浔阳说话的孙氏,第一个坐不住了,大声质问道:“祖父,您为何还要袒护裴浔阳啊!他连自己兄长都害,怕是早就被这个天启妖女迷惑了啊!”
这话一出,扶着自家老爹的裴大爷老脸一白,也想给自家这没眼力见的儿媳一巴掌了。
“看来你们裴家真是越来越不行,裴清之倒卖赈灾粮之事,那是满城皆知的事,本王亲自下的令,他是死有余辜!怎么到了你们这些人口中,竟成了裴浔阳害的了?”
人群后,两队官兵快速围出一条道,霄王李恪从后大步走了过来,却没上台阶,只站定在裴府门前。
裴家众人见状,急忙参拜。
围着看热闹的百姓见状,也急忙跟着跪拜了下去。
而裴老爷子没跟着裴家众人下跪参拜,只是快步迎了上去,恭身道:“霄王殿下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望王恕罪!”
李恪厌恶他们这一家子厌恶得紧,没理会他们,只对着身后跪在地上的百姓道:“都起身吧!”
说完,他大步走到那顶软轿旁,眼尾扫了一眼裴浔阳搂着的女子,什么也没说,只对着软轿里的人笑道:“这么冷的天,有事知会本王一声不就行了,还揣着本王的干闺女到处乱跑,累着她了本王也心疼啊!”
他这话一出,软轿中的阿照直接一脸黑线。
这人还要不要点脸啊,她的孩子什么时候成他干闺女了?
而人群中有人听到这话,气得脸色铁青不说,有个穿着粗衣麻布,小脸被风吹得红红的小少年更是立马跳了出来,怒吼道:“胡说八道,我阿娘怀的明明是个弟弟。”
连笙气得不行,就怕这人是个乌鸦嘴,把他心心念念的弟弟说成了妹妹。。
他也不是不喜欢妹妹,可妹妹哪里有弟弟好啊!揍都不能揍。
他还指望着以后在弟弟身上,讨回阿爹揍在他身上的呢!
人群里,忙着看热闹,没及时拉住连笙的魏曲阳见他跑出去了,当即惊了一惊,怕被霄王发现他这个北燕朝官,急忙扯着袖子躲到人群最后面去。
眼神儿更是没敢瞥向人群里那戴着斗笠的大高个。
李恪看着这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小少年,只觉得他长得很像个人。
不对,他就是像个人。
而软轿里的阿照听出是连笙的声音,虽惊愕了下,但也只是无奈地扶了扶额。
她就知道,慕容烬没那么容易算了。
“是你呀臭小子!”唐雅是认识连笙的,当初唐家的人抓他,他还从她手里抢走了一支簪子呢!
所以一见到这小子,她立马就认了出来。
不过想到那簪子是裴银的,唐雅立马跑到他面前,伸手要道:“快把我的簪子还给我!”
第一百七十六章:有人喊你舅母
连笙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个偷他阿娘簪子的人,冷哼了一声,将脑袋别到另一边去,才肃着个小脸道:“你可真是厚颜无耻,我阿爹亲手送给我阿娘的簪子,何时成你的了?”
“嗬,你这臭小子怎么还骂人呢!”
唐雅大眼睛一瞪,也来劲了,竟大胆地推开李恪站到他面前,跟他掰扯道:“那簪子明明就是我姐的,怎么就成你阿娘的了?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满嘴巴青口白话的!”
显然,两人没意识到他们掰扯的簪子主人是同一个人。
而被推开的李恪怔了怔,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自觉给他们让宽了场地。
这边还在掰扯,那头被颤颤巍巍扶着的裴老爷子,和裴家众人的脸色,阴沉得都快拧出水来了。
这些人,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而一心想找唐雅报仇,想指认唐雅是细作的柳蔓心,在看到李恪来了后,害怕他翻旧账,立马阴悄悄地想溜走,却被不甘心的孙氏拉住了。
裴大爷看着被冷落的父亲,只能只恬着老脸上前道:“外边风大,王爷若是要与轿中贵人叙旧,不妨入府,喝盏暖茶慢慢叙。”
话刚说出口,裴大爷眼角扫到儿媳身上的孝衣,突然心里一个咯噔,猛然才想起儿子的灵堂还摆着。
这要是被霄王看到,那还得了啊!
正当他心焦焦的时候,还好霄王不愿入府,冷声拒道:“进府就不必了,方才本王过来时听到,是谁说咱们裴小将军的夫人是细作的?”
听霄王这口气,谁还敢乱说话?
然而还真就有个不识趣的。
孙氏与裴清之是少年夫妻,虽裴清之妾室不少,但对她的情意从未变过,她自当也对他情深义重,而在她心里,夫君就是被冤死的。
而害死夫君的仇人就是监斩他的裴浔阳。
所以此刻,看到裴家长辈们都闭口不给夫君说句公道话,心寒得两眼发酸。
她回头看了眼被裴老爷子暗暗叫人在拆的灵堂,心里悲愤交加,一把就将柳蔓心推到了众人面前,大声道:“是蔓心表妹说的,我夫君冤啊!裴浔阳娶了个细作女子,害死他兄长啊!”
柳蔓心被推得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已经站到了众人中央。
看着李恪他们看过来的目光,柳蔓心面色难看,回头狠狠地瞪向推她出来的孙氏,恨不得嚼了她!
不过她现在要面对的,可都是恨不得嚼了她的。
面对这个曾经讨好了多年的冒牌货,李恪心里要说没点想掐死她的冲动,那也是不可能没有的。
但众目睽睽之下,这事百姓们又还不知情,只能忍着厌恶问:“你有何证据证明,裴小将军的夫人是天启人?再者,就算她是天启人,如今四国属止战之态,你又如何能证明她是天启细作?”
这事要是没有证据,那就是在国与国之间挑事啊!罪名同样不小。
“我…我……”
柳蔓心眼神闪躲,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今各国通婚现象,明面上不被允许,但只要一方自愿放弃自己生长的国土,那私底下,官府也都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虽也因此的确混入了不少细作,但只要不过分,各国也都是默许了的。
而像柳蔓心这样直接挑明出来的,还真没多少。
柳蔓心此刻心里怕得要死,手都不自觉地在发着抖,眼泪直在眼眶里打着转,虽脸上有道疤,但凭她这副扶风弱柳之姿,还是挺招人怜的。
一旁,跟唐雅从斗嘴发展到要干架之势的连笙,突然看到柳蔓心的那张脸,立马对着唐雅比着个止战的手势,小脸疑惑地望了过去。
“她生得怎么跟我阿娘如此相像?”
方才离得远,柳蔓心没看到这小少年的面目,此刻他回头,当看着他这张稚嫩脸庞,那般酷似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时,她眼眸赫然眼眸大睁,脸色煞白!
她如今最怕的,就是自己这副残花败柳之身落入那人眼中。
她想,只要不再见,自己在那人心中,依旧还会是初见时冰清玉洁的模样。
而一旁的唐雅,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赶忙又把脑袋伸进软轿里问:“姐,这小子的阿娘该不会是你吧?”
软轿里望月备下不少吃的,这会儿阿照剥着瓜子儿,对轿外之事俨然一副看戏姿态,听到她问,轻点了下头,道:“高兴吗,有人能喊你舅母了。”
还别说,唐雅嘿嘿一笑,挺高兴的。
还不知道自己突然多了个小舅母的连笙,此刻还在盯着柳蔓心在想:这个长得跟阿娘那么像的女人,是不是阿娘的姐姐,或妹妹什么的?
好吧,本来气氛挺紧张的,被他们这么一闹,裴家众人直接成了陪衬,连开口说句话,都得看霄王的脸色。
就在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起来时,灵堂里,正在拆灵堂的家丁一不小心,从木梯上摔了下来,巨大的声响成功将众人目光引了过去。
虽然李恪早就知道裴家在给裴清之设灵堂,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看到后,立即大怒道:“裴家好大的胆子,竟敢替裴清之私设灵堂,是想置我盛凉律令当摆设吗?”
霄王一声大吼,直接吓得裴家众人连忙跪地请罪。
裴云起回头见灵堂已经拆了一半了,连忙辩解道:“王爷息怒,灵堂中并未摆出家兄灵位,算不得他的,也算不得私设,还请王爷明鉴!”
“灵位不是他的,那棺材里的尸体也不是吗?”
裴云起顿住,没敢再强辩。
见他们都说不出话来了,李恪冷冷一笑,厉声道:“裴家胆敢私下为罪人裴清之私立灵堂,藐视我盛凉律令,其心可诛!但念在裴老太爷为两朝元老,本王不便直接处置。”
他声音顿了顿,扫了他们一圈,才挥手怒喝道:“来人,围了裴府,即日起不许府中任何人随意出府半步,待本王上书长安,请皇上亲自定夺!”
霄王话音刚落,立马就有官兵将裴家众人往里赶,除了裴浔阳夫妻二人,连带着那些为了巴结裴家的,特意一大早跑来吊唁的亲朋都被赶了进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大公子裴行止
被推搡了一把的裴云起见状,不服道:“裴浔阳也属于裴家人,为何他无事?”
“裴将军乃是永乐公主的胞弟,属于皇亲,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疑?”领头的官兵不屑讽刺道。
裴云起是读书人,最在乎面子,官兵一句话,立马将他羞辱得面红耳赤。
不过撑着最后一点骨气,裴云起倒是没将那句,他也是永乐公主弟弟的话说出来。
一旁,已经和连笙握手言和的唐雅,分了一半从软轿里顺出来的瓜子给他,两人边磕边津津有味地看着。
裴浔阳答应姐姐不管裴家之事,此刻也只是低着头,冷着脸在给娇妻剥瓜子。
而被遗忘在一旁的柳蔓心,已经小心翼翼地退到她娘身边,见到官兵围了裴家,赶忙拉着母亲混入人群里去。
正想逃跑时,就见那顶软轿的窗口突然被风掀起一角,不经意间,她晃到了一眼那轿中人的侧脸。
虽只一眼,却险先将她吓得尖叫出声。
裴银……
怎么会是裴银?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脸上再度露出恐慌。
而唯一没被往府里赶的裴老爷子,算是看出来了,这霄王是真的一点旧情都不打算念了。
不但不念,甚至还想存心找点事啊他。
不过怎么说,也是大风大浪几十年过来的老骨头了,岂会怕李恪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稳了稳心神,当即大呵道:“我裴家乃先皇御赐百善之家,谁敢妄动!”
果然,这声大呵出口,官兵们都忌惮得微微停了停,没再像方才那样粗鲁了。
而裴云起见状,想着圣旨或许更能震慑他们,便赶忙跑去书房拿来了当年的圣旨。
这下不光匾额,连先皇圣旨都拿出来了,官兵更加不敢动了。
李恪望着那道明黄圣旨,眉头皱起,似乎也有所忌惮。
百善之家的美誉,不光盛凉,乃至于中原各国都享有极高的声望。当年先皇给裴家赐下这名誉匾额时,遭到不少人反对,因为裴家真的担不起这样的美誉,可惜先皇一意孤行,现在俨然成了裴家众人的保护伞了。
见霄王都不敢再动了,裴家众人提着的心才算放下,一个个恶狠狠地瞪着赶他们的官兵。
官兵回瞪:老子听命行事!
就在李恪沉着脸想让官兵退下时,软轿里的人又开口了。
“王爷可先看一下旨意内容。”
一旁的裴老爷子听到这话,脸色上闪过一抹慌乱,竟恼怒地看了一眼取来圣旨的裴云起。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而李恪听了阿照的话,愣了一愣,不明白阿照为何让他先看一下旨意?
难不成是父皇的圣旨里还另有玄机?
想着,霄王当即过去,一把夺过裴云起捧着的圣旨,垂眸去看。
然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每个字都没漏过,却依旧看不出什么玄机来,只得将圣旨拿到软轿旁低声问她:“本王看不出端倪,这旨上是有什么玄机吗?”
“王爷没发现,这道圣旨上面,一个裴字都没有吗?”
是呀,颁给裴家的圣旨怎么会没有一个裴字?李恪惊得再次低头去瞅,这一回他注意到了一个重点:‘……少年如玉,赤子之心,儿郎行止,纯孝善之……’
“这道圣旨,本王怎么越看越像只给一个人的?”
“没错,这道圣旨,本就是只给一个人的。”也亏得当年先皇心眼多,不然裴家这些人,又能骄傲地躲过一劫了。
“胡说!”被看出了端倪,裴老爷子脸色顿时大变,怒斥道:“先皇旨意,有国印为证,岂容你胡言乱语!”
他有预感,这轿子里的人是,想毁了他裴家啊!
比起老爷子的慌乱,轿中的阿照却不慌不忙地冷声道:“十二年前,先皇与当时的太子外出遇刺,所有护卫皆被斩杀,危机关头,被裴家大公子裴行止所救。裴行止虽为庶出,脑子也不怎么灵光,但胜在心性良善,能真正做到舍己为人不求回报之举。”
“父皇和皇兄遇刺这事,本王怎么不知道?”
一旁的听雪不知从哪儿也摸出了把瓜子,小声嘟囔了句:“王爷不知道的事多得去了,可否别打岔,让我家夫人将话说完了。”
嗬,这丫头,才走了几天就不认旧主了!
李恪斜视了听雪一眼,不过收到那些想听故事的众人睇来的目光,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没再打岔。
软轿里,阿照顿了片刻,才继续道:“先皇与太子得救后,裴行止却因救他们时受的伤落下旧疾,后又因大房主母有意苛待,没能好好痊愈,不到半年,便到了药石无用的地步。先皇得知他时日无多,特让太子前来问他有何放心不下之事,他求太子帮了他一个忙后,遗憾离世。”
轿外望月和听雪,突然听到这段过往,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眼中强忍着泪水。
此刻,连风都静止了,甚至裴家一些小辈都安静地想知道后续。
那个憨厚老实,却待人极好的兄长,其实他们都还记得的。
所有人中,唯有裴大夫人,想冲出去让轿中的人闭嘴,可惜被拦住过不去。
今日之后,她从前贤良淑德、端庄大方的形象,在世人眼中,也将变成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等恶毒代表。
见她停下后迟迟不再开口,想知道答案的李恪忍不住问:“他求了我皇兄什么?”
求了什么?
时隔多年,阿照回忆起来,眼睛还是有些泛酸。
她轻叹道:“求他照顾一些人,一些跟他一样,有着赤子之心的孩子。而裴行止,因自身有小小的瑕疵,在裴家活得本就艰难,可他依旧保留一颗待人和善之心,更是凭一己之力,收养了一百十六个被父母遗弃,或无家可归的孩子,先皇因他此善举为之动容,才颁下百善之家的匾额和那道圣旨。”
也就是说,匾额上百善之家的家,不是裴家,而是裴大公子为那一百多个孩子遮风挡雨的家。
那裴家怎么有脸占为己有?
第一百七十八章:若真的是裴银
一直以来,裴家在百姓眼中,不是出了世子妃,就是公主、将军的,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他们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然而今日,那于他们而言站在云端上的贵人们,不想竟也会做出此等不要脸的行径,算是大开眼界了。
一时间,围观百姓看着裴家众人的眼神都变了。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裴老爷子气得浑身颤抖。
他辛辛苦苦维持多年的声誉地位,岂容别人破坏?不,他绝对不允许!
一旁的裴大爷也同样愤怒不已,然而他愤怒的,却不是裴家声誉被毁,而是发现了某些难以接受的真相。
他发了疯似的跑到大夫人面前,攥着她双肩厉声质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你不是告诉我说,行止是突发恶疾,是老二没能让人及时请来大夫才死的吗?”
显然,裴大爷似乎并不知道当年隐情。
“老爷,我没有!我承认我是待行止不如清儿他们,但我怎么可能害死他?当初第一个发现行止发病的人,就是二叔啊,我赶到时他就已经死了,我想害他也来不及啊!”
看到这样发怒的丈夫,大夫人被吓得不轻,心都提嗓子眼了,却还在咬紧牙关极力否认。
每个人都有一段少年说,她太清楚裴行止母子在自家夫君心里的地位了。
若她承认自己参与了,害死裴行止的事,那她的夫君不顾一切都会休了她。
她这把年纪,若被休回娘家,余生就只能活着别人的耻笑中了。
那样的日子,她宁死也不要。
软轿里,阿照听着大夫人的极力否认,还妄想全推给已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裴元华,不由冷笑道:“裴行止之死,的确是裴家二爷派出去的人没能及时请来大夫,但那背后阻止大夫及时赶到之人,难道不是大夫人与裴老太爷您二位吗?”
又是一桩肮脏龌龊之事被揭开!
见轿中之人如此了解裴家,裴老爷子顿时怀疑起里面的人,会不会是他们裴家仇人?
想到此,他立马出声怒问:“你到底是谁?与我裴家到底有何恩怨,为何要处处陷害我裴家?”
被拦在裴家门槛里的裴云起,也朝着软轿大声怒骂道;“藏头露尾的鼠辈,有种你出来!”
然,他话音刚落,就突然感觉左边膝盖猛地一疼,正想大骂何人暗算他,怎料右边膝盖又是一疼。
双管齐下,最后两条腿疼得没稳住,直接扑到高高的门槛上,门牙都磕断了两颗。
离得近的官兵见他把牙都吐出来了,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裴云起狠瞪了嘲笑他官兵一眼,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难看地环视了一圈周围,没敢再多嘴。
而软轿后的人群里,柳蔓心已经小心翼翼地混了过来,就在众人目光都聚拢在裴家众人那边时,她猛地冲过去就想掀开轿帘。
就在她手指快要碰到软轿时,人群里,那戴着斗笠的大高个不动声色地移到她身后,毫不留情,一脚就给踢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这回直接被踢到了霄王的裤腿下。
周围瞬间寂静了。
李恪看着脚下的女人,脸色青了又青,紫了又紫,五光十色的,刹是精彩。
感受到周围传来鄙夷的目光,柳蔓心忍着难堪从地上爬起来,一阵阵委屈、难堪、和恨意涌来,直接将她所有理智吞噬,不管不顾地爬起就冲去揭轿帘。
可惜这回她刚要动,就直接被两名官兵逮住了。
“放开我!放开我!!”她拼命挣扎着,不甘地大吼:“裴银,我知道是你,你出来!!”
什么?
这轿子里的人是裴五小姐?
不是说裴五小姐不久前死在北燕皇宫了吗?听说那北燕帝还追封其为后了,怎么可能在这里?
柳蔓心的这句话,无疑像道炸雷,直接惊呆了众人。
的确,裴银是和亲公主,可和亲公主永乐已经死在了北燕,所以此刻的阿照,是万不能出现在围观百姓面前的。
这一点唐雅也想到了,见柳蔓心还想发疯,急忙走了过去,背对着百姓,让手腕上的小金蛇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还在挣扎的柳蔓心不甘心地瞪着她,却在被咬一口后,渐渐瘫软了下去,全身无力地任由两名官兵扶着,甚至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蛇,有毒!
其实唐雅倒是挺想直接毒死她的,但想着裴银跟她的仇怨比较大,得让她亲手报仇比较解气,便暂时没要她小命。
围观百姓看不到她做了什么,但裴家众人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听到柳蔓心刚刚的话,再联想到唐雅喊软轿中的女子为姐姐,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了。
这哪里是唐雅的姐姐,分明就是裴浔阳的姐姐,人家是在夫唱妇随啊!
可想想又觉得不对劲,裴银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没准白骨都化成灰了。而当初她的尸体,他们裴家长辈里大多数人都是亲眼见过的,这会猛地听到轿子里的人是裴银,不径脚底都在发寒。
若真的是裴银,那就太诡异,太可怕了!
一旁的裴老太爷也面露惊恐,看着那顶软轿,他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当年裴银躺着棺材中的样子,瞬间也有些不寒而栗。
他面色难看,不相信地伸手就要去揭轿帘。
裴银早就死了,他亲手探过气息的怎会有错?他倒是要看看,这轿子里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李恪见他想去掀轿帘,抬手就要去挡,不想软轿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响动,自己将轿帘掀开了一角。
阿照没有走出去,掀开的轿帘一角,也足矣让裴老爷子一个人将她看清楚。
“祖父,裴银回来了。”
阿照的声音不大,除了旁边站着的望月几个,站得远些的都听不到。
而她的嘴角从说这话起,便一直上扬着,只那笑,不达眼底,还隐隐带有杀意。
“你…你……”
裴老爷子一脸惊悚地望到她,瞳孔因恐惧而大睁着,指向她的手指也颤抖得厉害,嘴里更惊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有句话留给你
没死,她竟真的没死。
难怪啊,难怪裴家最近怪事连连,甚至托了那么多关系,想救裴清之都无功而返,原来是她在背个捣得鬼!
一般来说,官官相护,若世族家中子弟犯下死罪,是可以私下换个模样酷似的死刑犯偷天换日的,可阿照早就猜到他们的小伎俩,早和李恪通了气,让他派人昼夜看守裴清之,就是防止他们偷梁换柱。
裴家人见老爷子这副见了鬼的模样,更加想知道那轿子里的人是谁了。
可一直被挡在府中,根本就看不到,而李恪也没给他们看的机会,撇了一眼被官兵逮着都柳蔓心,冷声道:“将这个喜欢胡言乱语的女人,给本王一块丢进去。”
说完,转身看到一脸惊恐的裴老爷子,也抬手道:“连他,一起给本王丢进去!”
天怪冷的,他也没耐心了。
官兵听令,直接走了过来,正想架着老爷子进去,却被老爷子一把怒推开。
裴老太爷铁青着脸,怒瞪了轿中人一眼,转而指着裴浔阳怒问:“裴浔阳,作为裴家子弟,你当真要为了个女人大义灭亲?”
呵,这就叫大义灭亲了?
阿照冷笑出声:“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这不是你教给裴氏子弟的东西吗?”
裴浔阳也冷着脸,嗤笑道:“是呀,当年以我之命逼迫我爹娘,那时,祖父何曾想过我也是裴家子弟,也是您的亲孙?”
老爷子听到这话,气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裴家生你们养你们,你的命本就是裴家的,关键时刻还给裴家有何不可?”
这话得多无耻的人才能说得出口啊!
阿照早就看透了裴家人自私自利的嘴脸,不再理睬,对着裴浔阳喊道:“浔阳,去里面将二夫人的灵位请出来,她…应该也不想呆在这片肮脏之地了。”
他们的娘,到死都被裴家这些人囚在里面。
裴浔阳没有丝毫犹豫,大步往裴府走去,裴家众人想拦他,但有官兵在,又不敢动。
裴浔阳来到小祠堂时,他爹裴元华已经将她娘的灵牌和行囊都打包好了,正站在门口,好似就是在等着他过来。
“爹,您这是?”
裴元华提了提背上的包裹,依旧那身和尚打扮。
他轻抚着怀里爱妻的灵牌,温声道:“她一直想离开这里,可爹没用,带不走她。好在今日你们来了,爹能…光明正大的带你娘走了。”
这些年,就算是他到庙中落发为僧,可裴家依旧会拿妻子的骨灰和灵牌相挟。直到最近,裴家被裴清之的事扰得有些乱,他的人才寻得机会,在裴家暗房中找到妻子的骨灰。
裴浔阳看着苍老了许多的父亲,什么也没问,默默接过他背上的包裹,沉声道:“走吧,姐姐在外面等我们。”
裴元华一愣,随即笑了。
夫人啊!你在天有灵看到了吗?孩子们来接我们了。
裴府门前,当二人走出来时,众人都惊诧地望着裴浔阳旁边的和尚,有些见过裴家二爷,都惊得差点没认出来。
天了,这裴家到底是有多糟践人啊,裴二爷明明正值壮年,瞧着竟苍老得比裴老爷子年轻不了多少。
软轿里的阿照也看到了,光一眼,再多的怨念都瞬间消散了,眼睛也忍不住通红了起来。
她尽力掩饰住喉头的哽咽,出声吩咐道:“望月,快去给……裴二爷备轿。
她想喊一声爹的,可此刻不能啊!
虽听到女儿唤自己为‘裴二爷’,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但听到要给自己备轿,裴元华还连忙摆手拒绝道:“不了,不坐轿,你们的娘被困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让她看看这外面的天空了。”
多辛酸啊,明明那么寻常的一句话,他却说得那么高兴。
阿照再也忍不住,抬手捂住已经被泪水打湿的眼睛。
裴元华终究还是怕女儿不愿见自己,没敢去轿旁看她一眼,只抱着妻子的灵位,像是感受到妻子就在身旁一样,笑着朝那望不见头的长街走去。
看着对裴家同样不管不顾的二儿子,裴老爷子气红了眼,重重怒喝道:“裴元华,你今日若是敢走,就不再是老夫的儿子!”
“从你们将我害得妻离子散那日起,早就不是了。”
裴元华语气平淡,他没有回头,而是仰头望着突然开始飘落的小雨,嘴角浅浅笑起,背对着众人,大声喊道:“大哥,行止侄儿临终前,有句话留给你!”
那时他顾念兄弟之情不忍说,如今,没有什么不忍的了。
裴大爷脸色骤变,心底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果然,裴元华接下来的一句话,果真让他感受到了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裴元华将目光慢慢从远处收回,神色悲戚道:“行止说,原来世,不再做你儿。”
这句话,也是裴元华想对裴老爷子说的。
若有来世,他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山野村夫,能与妻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相偕到老。
而不是,早早便阴阳两隔。
“不…你骗我,你骗我!!”裴大爷不信,他和鱼娘的小行止,最喜欢他这个爹爹了,来世怎么会不愿意当他的儿子?
他不信,不信!!
都道杀人不如诛心,有时候,最狠的报复,何尝不是众叛亲离的活着?!
裴家已乱,听着大伯崩溃的嘶吼声,裴浔阳心中也不怎么好受,转头对着软轿道:“姐,我们也走吧。”
“好,你去跟着…他,把他带去玉兰居。”
一个灵堂,哪怕禀上长安,也不一定治得了他们的罪。阿照清楚,只要裴家的新靠山不倒,裴家也只不过是伤到些筋骨罢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等长安那边的消息了。
想到此,阿照微微透过一丝缝隙,看向外面阴沉着个脸的霄王。
裴家的骨肉相残,看样子他似乎看得还挺过瘾,那么下回,也该轮到她看他们皇家的相杀相爱了吧!
……
半日后,裴家偏堂里。
那些被赶进来的裴家亲朋,个个脸色难看地坐在里面,有些胆子小的妇人都吓得哭泣起来,责怪着自家夫君为何要上赶着来这一趟。
第一百八十章:亲儿子也不行
众人也是后悔啊,本以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裴家不过是死了个裴清之,影响不大。哪成想,是裴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害他们都被连累了。
而另一边,裴家后院的小祠堂里,裴家众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很。
特别是这群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们,平日端着架子耀武扬威倒是在行得很,等真正遇到事了,一个个像被吓破胆乌龟,恨不得找个壳缩进去,无用至极!
此刻,裴老爷子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面上已经镇定了下来,心里也在开始盘算着,怎样让裴家度过这次危机。
虽然不知道裴银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但如今她回来复仇了,以她对他们这些人的恨意,放过裴家是不可能的了。
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通知长安那边。
可那边若举事成功,以霄王对他们裴家的态度,也根本不可能放过他们。
这可真是个棘手的问题啊。
祠堂门口,大爷裴元炙呆呆地倚在门旁,目光缓缓扫了一圈裴家那些提心吊胆的小辈们,最后落在自己父亲身上。
见他紧盯着祖宗牌位,脸上早没了在外面时的惶恐,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和算计,不由讽笑着问:“父亲,您说列祖列宗若是知道,您为了那所谓的家族门楣,所谓声望名誉,不惜做下那么多恶毒之事,将一个干干净净的裴家在您手中,变成肮脏龌龊之地,祖宗们会原谅您吗?”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瞬间突变。
“老爷,你…你这是疯了什么魔啊!”大夫人看着老爷子阴鸷的眼神,吓得急忙却扶着裴元炙,却被他一把甩开。
“孽障东西,你再说一遍?”
裴元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面若死灰,佝偻着身子望着众人,忍不住苦笑出声。
裴家的下一代,全毁了!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二弟,还有行止的母亲,我们自小一同长大,他视鱼娘为亲姐,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鱼娘唯一的孩子死去?直到今时今日我才明白,原来是父亲您下了一手好棋啊!我怎么就那么蠢,害了鱼娘母子不说,还帮你们害惨了二弟一家,我怎么就那么蠢啊!!!”
“爹,您在胡说什么啊?”裴云起看着发狂的父亲,担心得想劝阻,可刚靠近,同样被一把甩开!
“你们还不明白吗?裴家老老少少,所以人,包括我!都是他的棋子!”
裴元炙哆哆嗦嗦地指着裴老爷子,心口疼得在滴血,痛苦大问:“父亲啊!您活了一辈子了,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为何就是看不开那些虚无缥缈的地位权利呢?难道骨肉亲情于你而言,当真一文不值吗?”
“你放肆!!”
裴老爷子像是被戳穿了心思,恼羞成怒地吼道:“老夫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裴家,为了你们好!”
“是真为了裴家,还是为了您自己的虚荣和功利,您自己清楚!”
自从二十多年前,裴家降生了个金凤命格的裴银后,得到皇族莫大重视,这也让当时还在长安为官的裴老爷子觉得,隐忍多年的野心,终于可以再次拾起。
他想像郑氏一族一样,想碰皇权,想问鼎高位,却又怕郑家得知金凤女的事,对他们裴家先下手为强。
于是,他明面上辞官回到洛阳,私底下却用皇族给下的恩荣,疯狂地笼络和收买人心。
或许他最初的初心,的确有一半是为了裴家,可等他渐渐从一个两袖清风的朝官,慢慢成了洛阳只手遮天,被权利蒙蔽良知的裴老爷子后。
一切都变了。
这些年,裴元炙虽坐着家主之位,可真正的实权,却依旧掌握在老爷子自己手中。
其实从当年他娶妻,娶的明明是自己青梅竹马的鱼娘,可新婚之夜,却被换成高官之女时,裴元炙就知道,自己父亲的野心,并没有随着年老而衰败,反而是与日俱增。
但为了所谓的孝道,这些他都忍了,可为何还是不肯放过他那善良单纯的行止孩儿?
那孩子,是他娘亲拼死带到人间的啊,为何要那般残忍!
此刻的裴元炙,已经不敢再去仔仔细细追查这一切仅是大夫人的善妒,还是裴老爷子容不得子孙里面,有个心智不全的孩子存在了。
因为从裴银不听话,他便能利用外孙女设局开始,他就该知道,自己的父亲。
禽兽不如!!
禽兽尚且有护犊之心,他却只把子女儿孙当做实现他抱负的垫脚石!
明明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却还打着一切为了裴家,为了裴家小辈的旗号,简直讽刺至极!
何人家的长辈,会因为一个小辈的不听话,而设局害死他们?
想到此,裴元炙觉得眼前这满头白发的老人,不是他的父亲,而是条可怕的毒蛇、魔鬼!
“父亲啊,您此刻站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前,您为何不颤抖啊!哈!哈哈哈!!”裴元炙说着,竟疯了一般大笑起来。
“你…你敢如此跟老夫说话,老夫看你是失心疯了,疯了!!”裴老爷子怒不可遏,恼羞成怒下,竟拿起还燃着供香的小青鼎狠狠朝裴元炙砸去。
裴元炙不避不躲,任由那青鼎砸在自己脑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而被砸到的地方,伴随着眩晕一起的,还有缓缓淌下的鲜血。他抬手抹了一把,颤颤地看着染着掌心的红色,讽刺着向后倒去。
“爹!!”
“老爷啊!!”
裴云起与大夫人的惊叫声同时响起,而其他人,直接被吓傻了一般,不敢作声。
“将他给我拖下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他出来!谁敢违反,家法伺候!!”老爷子怒吼着,冷漠的眼神扫了一眼满头是血的大儿子,眼底一丝父子怜惜都没有,无情得让人害怕。
谁都不能阻止他的青云路,亲儿子也不行!
……
夜幕,玉兰居里。
今日玉兰居挺热闹的,不但多了个小连笙,就连李恪都死赖着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