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关他什么事了
李二一顿,没听绿萝的,半跪在地,跟那些跑江湖的似的,低头抱拳大声道:“主子请吩咐!”
虽然霄王才是他的主子,不过在没回到盛凉之前,这个女人依旧还是他的临时主子,至于回到盛凉之后,那就要看缘分了。
阿照微瞟了一眼,抬手让他起身,才道:“去大魏找到一个叫樊相宜的姑娘,就是当初在玉溪城,偷绿萝米糕的那个小丫头。找到她,将这根簪子交给她。”
樊相宜没有回盛凉,这是当初阿照带着绿萝逃出北燕皇宫时,在慕容赫残党口中得到的消息。
据消息所说,慕容赫让人送樊相宜回盛凉的路上,那丫头半道悄悄逃跑了。
还跑错了方向,朝着大魏去了。
说完,阿照将那根桃花簪递了李二面前。
李二没有立马去接,而是盯着那簪子,竟犹豫起来,面上为难道:“主子,这事属下觉得由我去办有些不妥。你们想啊,咱们盛凉的桃花簪,那是由男子才亲手赠心仪姑娘的,我一年轻力壮的大男人,就算是替人家去送,回头要是解释不清楚,让那丫头给误会了,那也多不好啊。”
“再说了,属下自己都还没给自己心仪的姑娘赠过簪呢,哪能先给别人赠啊!”
替别人转赠也不行!
李二说着,浓眉微动,大眼悄悄往身旁偷瞧了眼,旁边的人却没搭理他。
“就你这张整天喋喋不休的嘴巴,还怕给人解释不清?”阿照失笑,不过也觉得确实不妥,她只想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替慕容赫赠了簪,算是还了那罐蜜饯之情,倒是给忘记李二是个男的了。
“是我考虑不周了。”阿照垂眸想了想,转头望向他旁边的绿萝道:“这样吧,绿萝,你陪李二一道去,找到樊相宜后由你将簪子交给她。”
此番带着绿萝来奉城,其实阿照就没想过带她一道去盛凉洛阳。但眼下,比起让她留在奉城让连笙帮忙照顾她,阿照觉得李二或许会更合适。
一方面,李二对绿萝的那点小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定然不会让旁人伤害到她一丝一毫。
另一方面,也能顺道牵制住他回盛凉。
毕竟比起他兄长李忠,李二才是阿照最摸不透的人。
一旁,绿萝听到娘娘要让自己跟着去,当即便急了,小脸满是紧张道:“那怎么行,大魏那般远,又不是三五日就能回来,绿萝要是去了,谁照顾你啊!”
而且娘娘现在还怀中孩子,要是自己跟去,往小了说,谁来给她端茶倒水啊?!
光是想想,绿萝就更加不放心了。
一想到娘娘没她照顾,半夜渴了,想喝口水都费劲,绿萝顿时激动起来。她一把推开李二,大步扑到阿照跟前,白着小脸慌乱地说道:“姐…绿萝,绿萝不想去,一根簪子而已嘛,他自己去送就好,要是不行,等以后我们遇到那樊相宜了再给她就是了,做什么非要绿萝跟着去?”
李二也觉得绿萝说的挺有理的,一根簪子而已嘛,干嘛急于一时?而且他长途跋涉的赶来,都还没休息呢!
“主子,要不,等咱们回了盛凉再安排人去送?”
“不行!”阿照态度坚定,直接否决:“我住在笙儿这里,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倒是绿萝你,也该出去四处走走了。”
“不要,绿萝不去!”绿萝眼睛渐渐红了,态度也强硬得很。
“不去就让李二绑了你去。”阿照声音严厉了起来,语气也是不容她说不。
这丫头,生来矜贵,若非命运弄人,旁人怎配让她为奴为婢?想到她的身世,阿照微微皱眉,语气更加不容拒绝起来:“去收拾东西,早些出发,一路多瞧瞧各地风土人情,什么时候不再觉得自己是个奴婢了,什么时候再回来继续做我的妹妹。”
“娘娘……”
闻言,绿萝急得没再喊姐姐,噗通地跪到她面前,委屈巴巴地问:“娘娘是不要绿萝了吗?”
“我何时说不要你了?动不动就哭鼻子,怎么越来越像崔瑶了。”提起死在北燕的崔瑶,阿照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神色也严肃了起来:“绿萝,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一听这话,绿萝眼泪吧嗒地直接掉了下来。
边哭,还边倔强地摇着头,小声抽泣道:“娘娘,绿萝不去,如果连绿萝都离开了,娘娘身边就真的没有人了。”
“傻瓜,在没有遇到你们之前,我不也是一个人吗。”
“那不一样的……”不知为何,绿萝感觉娘娘突然让自己跟李二走,心里莫名地慌慌的,那种感觉慌得让她害怕。
“娘娘,绿萝就愿意呆在您身边为奴为婢的,绿萝哪儿都不去。”说着,她哭着伸手去打旁边的李二,扁着小嘴撵他道:“都怪你,你走你走,你自己去。”
“……”
李二哭笑不得地望着绿萝,一脸无辜。
关他什么事了?
又不是他在强迫她去!
阿照也有些哭笑不得了,抬手给她擦掉挂在眼角的泪珠,神色柔和了下来:“绿萝,你要记住,从离开燕京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任何人的奴婢了,你是自由的。乖乖听话,跟着李二去,去看看那些你从未见过的山山水水。”
“可是绿萝跟在您身边也可以看啊!”
“傻!”阿照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这世间,有些风景,是要看与自己同去看的人是谁,那样才能铭记在心里,以后就是算一辈子见不着了,也能随时闭目描绘,永远珍藏于心。”
有些景,只一眼,也能万年。
绿萝静静地听着,睫毛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子,虽然很认真的听了,但好像没听懂。
倒是一旁的李二听了,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眸,似在想什么。
见绿萝一脸茫然不解,阿照当然知道她没听懂,也没过多解释,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听话,我在奉城等你回来,去看到什么有趣的,等回来好说给姐姐听。”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曾见过属下
其实,从和亲路至今,哪怕没有苏嬷嬷的临终所托,阿照也早已将这丫头归于了自己的羽翼下。
只可惜,也遗憾,往后的日子,自己应该保护不了她了。
绿萝泪眼婆娑地望着娘娘消瘦的脸颊,见她意已决,好半响,才哽咽着点头道:“绿萝听娘娘的话,绿萝去。”
她知道,娘娘这么说是为了她好,她也从来没有将她当过奴婢,不止是她,甚至是望月她们。
望月以前就曾说过,娘娘待她们的好,对她们的疼惜,是那种发自内心的。不是怜悯,更不是同情,是那种自己经历过残酷风霜后,想竭尽全力保护身边人远离风霜的怜惜。
所以,她听娘娘的话,因为在绿萝心里,娘娘所有的安排和决定都是对的。
“好了,别哭了,吵得我头疼。”
这丫头,明明只是让她出去玩玩,硬是给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对不起……绿萝不想哭的,可是一想到要离开娘娘了,绿萝就忍不住,呜呜呜……”绿萝一抽一抽地啜泣着,每吸一下鼻子,都要淌下两行眼泪来。
一旁的李二看得目瞪口呆,没闹明白就跟他去送个簪子而且,这丫头有必要哭得那么伤心吗?
活像他是个恶霸,要强抢她这个小娘子似的。
不过转念一想,一路有这小丫头的陪伴,叽叽喳喳的,定然热闹得很。光是想想,李二就觉得还挺美的。
他决定了,这中原的大好河山,他也是时候走走停停,慢慢欣赏欣赏了。
于是,绿萝哭得有多伤心,李二脸上就有多神采飞扬。
阿照瞥了他一眼,无奈地给绿萝继续擦着越淌越多的泪珠。不过看她越哭越来劲,有那么一瞬间,阿照都想安慰她说:别哭了,不想去就算了。
但一想到回到盛凉,他们面对的,将会是另一个水更深的皇族,阿照便立即扼杀了那抹冲动。
如今的她,已经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像当初答应苏嬷嬷的一样,护她周全了。
毕竟,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她都无法保证能不能撑到肚子里的小东西出世,更别提分出多余的精力去时刻保护身边的人了。
虽说李二来了,也能保护绿萝,可这也只能是鉴于回到盛凉之前。
若回到盛凉,难保他能忠义两全。
所以,让他们俩远离接下来的事非,是阿照目前唯一能办到的事,而那根桃花簪,就是最好的借口。
至于樊相宜,她有办法让樊惊鸿去将她带走。
决定已下,阿照自然不会让他们多留,等绿萝东西一收拾好,翌日天一亮,她便亲自送着他们出奉城。
彼时,天光昼亮,街上行人已是三三两两。
城门口,绿萝像个远嫁小媳妇一样,委屈巴巴地被李二提上马车后,半个身子都伸在马车外不停地挥手。
李二怕她摔下去,一把将她揪回来坐好,抓起赶车的缰绳,大喝一声,驾着马车往大魏的方向远去。
马车快速行驶着,直到快望不到城门口那抹相送的身影,李二才沉着脸回头望了一眼,脑中回响起昨夜与那女人的谈话。
‘……李义,你我心知肚明,接下来的盛凉,将会有一场内战从洛阳打响,所以我不会带她回去。你若真心待绿萝,开春之前,也万不能带她回去。若不是真心,就看在已逝苏嬷嬷于你的让命之恩,护她周全。’
李二不明白盛凉内乱会于绿萝有何干?但想到裴银这个女人,他还是有些发怵的。
真不知道,她到底长了几个心眼,明明没有丝毫外在势力,对什么事也都漠不关心,却偏偏能不动声色地掌握他们所有人的底细。
包括他战卫以外,连李忠这个亲兄长都不知道的身份。
城门下,阿照目送马车远去,正准备转身回城,有人突然从后给她披了件大氅。
她微微一惊,猛然后退两步,回头望去,就见一穿着连府护院的男子直挺挺地站在身后一侧,脸上还有道长长的刀疤,如同个恶人一般,看着格外吓人。
男子似乎也发现自己吓到她了,连忙恭敬道:“属下鲁莽,惊到夫人了,还请夫人恕罪。”
阿照微怔,冷声问:“你是谁?”
“属下连府护院,是小公子怕夫人着凉,让属下给夫人送件衣裳过来,惊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并不难听。
笙儿让来的?
阿照眼眸微眯,仰头盯着他脸上那道从左边眉角,横跨到到右边嘴角的刀疤,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说你是连府的人,为何我在连府不曾见过你?”
“回夫人,属下前些日子替小公子去了燕京送信,近几日刚回来,是也夫人不曾见过属下。”
“你叫什么?”阿照收回目光,对他的防备依旧。
“属下顾帜。”
男子依旧恭恭敬敬的,似乎察觉到阿照对他有所戒备,还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见他动作,阿照拢了拢大氅领口,似乎信了他的话,将目光收回后,点头不再问什么,转身就往城中走去。
身后,顾帜望着她的背影,被刀疤横跨的脸上,嘴角似乎扯动了下,随即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回去的路上,各家商铺已经店门大敞,路上的小贩也已经在大声吆喝。
街道中央,行人熙熙攘攘,热闹不已。
阿照望着人群中,那几个拿着串糖葫芦在爹娘膝盖环绕的孩子,嘴角浅浅扬起,扶着肚子的手轻轻在肚皮上拍了拍。
小东西,你可要争气啊!
至少,活着……
她肚子里的小东西似乎感觉到了娘亲心情,回应似的在她肚皮上也踢了一小脚。
哪知这一觉踢得用力了些,疼得阿照微微弯了弯腰。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顾帜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他,担心地问:“夫人可是身体不适?”
“没事,孩子踢了我一脚。”阿照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他扶着自己胳膊都手,脸上笑意渐渐敛去,不着痕迹地拂开他的手。
顾帜神色暗了暗,直接蹲到她身前,道:“夫人,路还远,属下背您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夫人有孕在身
看着他蹲在自己跟前的后背,阿照黑幽幽的眸光闪了一下。
此刻,城门口人虽不多,来往过客却都将目光投向了他们。
阿照眼角撇了一眼,从侧走到他面前,又一次盯上他脸上那道大刀疤,也不知在想什么,就见她眉头蹙了蹙,随即冷声道:“背我?你是想把我肚子硌扁么,没脑子!”
说完,扶着肚子继续往连府方向走。
这跟有没有脑子有什么关系?
顾帜愣了瞬息,面上没什么变化,见她走了,默默起身跟了上去。边走,边观察着她步伐的轻浅,见她步子沉重虚浮时,还是不放心地靠近了两步。
两人一前一后,直到回到连府,他才又跟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
午后,阿照知道连笙今日会回来得早,早早便去了厨房,路过的连管家看到,吓得后背都直冒冷汗,想喊姑奶奶您快回房休息,又怕她起疑发现点什么,只得赶紧派人去通知主子们。
这以前不知道她的身份,连管家还敢说两句,自从知道这祖宗的身份后,连管家都想把厨房拆了,就怕她心血来潮的来磕着碰着。
可眼下那绿萝小丫头走了,他连个挡箭牌都没有了。
厨房里,阿照已经开始在切菜。
切完,看到灶下的柴火快没了,正想蹲下添两根,哪知一转身,直接撞在一堵肉墙上。疼倒是不疼,就是吓了她一跳,差点后退撞到灶角上,好在被人及时拦腰抱住了。
抱着阿照的顾帜见她站稳了,才秉持着一个下属的本分,立即收回手,半跪请罪道:“冒犯夫人了,属下该死!”
“你该死得何止这一回!”
阿照冷睨了眼他,整理了下袖摆,神色淡淡的,冷声问:“你来做什么?”
“回夫人,连管家怕夫人过于劳累,所以让属下进来帮忙。”顾帜说着,她没让起来,便继续跪在地上。
正好,阿照弯不下去腰,的确需要个帮忙打下手的。
她抬脚踢了踢灶火旁的木柴,不客气地吩咐道:“添点柴,给我把火看好了。”
顾帜一愣,点头应了一声,半跪改成蹲下,听话地捡起柴火往火堆里丢。丢了几根后,抬头看到她准备提刀剁肉,吓得他猛地站了起来,紧张道:“夫人有孕在身,不宜触碰利刃,还是属下来吧!”
说完,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夺过她刚拿起的菜刀,撸起袖子就开始剁肉,不多时,便将一大块猪肉剁成了肉泥。
刚剁完了肉,顾帜满意地看了一眼,哪知一回头,就见她往涮干净的铁锅里舀了一铁勺油,看样子是准备开始炒菜了。
顾帜谨记自己是名护院,本不想再插手的,可看到热油在锅中翻滚着,她还扶着个大肚子往前凑,看得他心惊胆战的,就怕那油滋到她。
于是想也不想的,他急忙放下菜刀,再次夺过她手里的大铁勺,闷声道:“热油滚烫,夫人有孕在身,还是离远些,属下来吧!”
阿照盯着被抢走的铁勺,抿了抿唇,眼底已经开始有些不悦了。
许是意识到自己夺东西的举动太过放肆了,顾帜沉了沉眸,小心地偷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夫人有孕在身,不宜太过劳累,有什么要做的,吩咐属下一声就好。”
“好,你说的!”
有人抢着要干活,阿照自然不会拦着。一把丢了手里的抹布,找了个木凳抬到门口坐好,便开始不客气地使唤起他来。
“你们家小公子喜欢吃灌汤包,把你身后那盆麦粉和了。刚刚剁的肉馅撒点芝麻和盐上去,左侧架子上有洗好的白菜,要瓣不要叶,剁碎了揉到肉末里去。哦对了,剁点生姜末一起,防寒!”
顾帜有些手忙脚乱,但很快便适应了过来,开始有条不紊起来。
等包子终于蒸上了,回头就听到阿照的声音响起:“把缸里那条鱼抓起来,我想吃清蒸鱼。”
“是!”
应了一声,顾帜跟抓蛇一样,一把扣住鱼的七寸之地,哪知鱼不是蛇,抓它七寸之地压根没用。一个滑溜摆尾过来,溅了他一脸的腥水。
“噗!”
阿照没忍住,直接看笑了起来。
顾帜回头看了她一眼,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水,目光不善的盯了那鱼几息,随即拿起菜刀在水面一拍,本还活蹦乱跳的鱼儿立马翻了白肚。
杀条鱼而已,这是内力都用上了?
见状,阿照没好再笑,摸着鼻头瞅向了别处。
等再看回来时,他已经在刮鱼鳞、洗鱼、蒸鱼了。还别说,这人手脚挺麻利的。
接下来,就是几到炒菜了。
顾帜认真听着她的指挥,任劳任怨的,哪怕自己长那么大都没被人这么使唤过,但依旧一脸认真地做这每一道菜,就想这些菜能让吃它的人多下碗饭。
一个时辰后,阿照望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六菜一汤,微愣了片刻。
见她盯着桌上的菜发呆,顾帜人高马大的一疤脸大汉,竟紧张得手心冒汗。
“若是不合夫人心意,属下可以再继续学。”
“不用了,你还是挺有天赋的,以后不当护院了,还能改行当个厨子。”
“……”这算是夸他吗?
“阿娘,我回来了!”
也在这时,从书院回来的连笙小跑了进来,本来乐呵呵的小脸,在看到刀疤脸顾帜后,立马敛了下去。
连笙小大人一样,背着个小手走到他阿娘旁边,才扭头对着他大声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顾帜听到小公子吩咐,自动忽略他眼底的挑衅,应了一声,默默退了出去。
待他退出去后,阿照才皮笑肉不笑地望向连笙,问:“笙儿,他是何时来的奉城?”
是的,这个化名叫顾帜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北燕才登基不久的新帝慕容烬。
从他出现在城门口时,阿照就认出是他了。只她竟不知道,那厮竟还有喜欢戴人.皮面具的癖好!
以前戴的虽平淡无奇不起眼,但也谈不上难看,现在这张,直接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第一百五十四章:若只能择其一
这次的丑就算了,关键他还整条大刀疤贴上去,看着不但生人勿近,还凶神恶煞的,往那儿一杵都能吓退不少人。
现在想来,前几日暗地里那双,没日没夜盯着自己的眼睛,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见阿娘突然问起那护院,连笙顿时紧张起来。
别人不清楚那人是谁,他可清楚得很。
“阿娘,您问一个护院做什么?”
“阿娘不过是问问,瞧把你给紧张的。”阿照脸上依旧挂着笑,只那笑落连笙眼里,突然感觉后背都凉飕飕的了。
“阿娘,他、他是连伯的亲戚,最近刚来的。”
“刚来的?”
这父子俩是没商量好口供吗?阿照听得都想笑了,见他还不老实交代,当即脸一板,直接拆穿道:“还想骗阿娘,说!你阿爹什么时候来的?”
连笙被吓得小手一抖,不敢置信地望了阿娘一眼,互揪着小手低着头,吞吞吐吐了好半响,才小声交代道:“也……也没几日,就、就才三五日而已。”
“是不止三五日吧!若不是我认出是他,你们是不是打算永远这样瞒着我?”
“不是的阿娘,笙儿没想瞒您。”
见阿娘气得不轻,连笙急忙主动认错道:“阿娘,您别生气,这事…这事都是阿爹的主意,当儿子的哪敢违抗当老子的命令啊,笙儿也只能听阿爹的,笙儿也是不想的。”
对,都是阿爹让瞒的,都是阿爹的错。
虽然是他给阿爹报的信。
阿照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才缓和了脸色,望着他道:“既然是他的主意,那你也是我儿子,帮他瞒了一回,是不是也该帮阿娘瞒一回?”
连笙一愣。
“阿娘,您的意思是……”继续装作不知道阿娘知道了?
那那样,算不算反将阿爹一军?
待看到阿娘点头确定他所想之后,连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咧开小嘴贼贼地笑了起来。
一个是爹,一个是娘,他这个当人家儿子的真的好无奈啊!不过陪着阿娘捉弄阿爹,连笙举双手赞成。
他可没忘记绿萝姨说过,阿娘的夫君待阿娘不好,还打过阿娘。所以在知道阿爹就是阿娘的夫君后,连笙除了欣喜若狂外,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他就想不明白了,他阿爹以前眼睛瞎就算了,怎么后来眼睛都好了,竟还瞎!
此刻,已经回了自己房间的顾帜……不对,是慕容烬,正捏着个空茶盏,若有所思的,想着与媳妇这一日来的近距离接触,不知不觉竟傻笑了起来。
魏曲阳推门进来时,他嘴角的傻笑都没来得及收起,惊得魏曲阳还以为是自己眼睛出毛病,急忙抬手揉了揉。
待再放下,看到一脸冰霜老样子的陛下后,才觉方才是自己眼花了。
他就说嘛,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怎么可能会露出那么傻缺的笑容?不可能!
“下次进来,记得敲门!”慕容烬斜撇了他眼,幸好他变脸快。
“说吧,何事?”
慕容烬黑着脸,想饮口茶掩饰脸上尴尬,怎料茶盏到嘴边,才发现盏中无茶水。
魏曲阳瞅见,没敢拆穿,若无其事地提起茶壶给他续了一杯,才回道:“京中传来消息,近期天启与盛凉皆有异动。盛凉具体情况尚未查清,但天启那边查到,叶氏皇族有人在不断派人潜入盛凉,似乎在找什么人。”
“天启?”
听到天启,慕容烬神色严肃起来,想起上次连笙被捉去的事,不免联想到自家媳妇。
他记得,上回连笙查到的,是阿照出现在天启,甚至与天启唐家结下了仇怨。可他的人查到的却是,裴银自从成了北燕未来储君正妃后,便再没有离开过盛凉。
那,那顶着阿照身份去天启的人又是谁?
慕容烬心中疑点重重,好在这趟奉城,他已经肯定了裴银就是阿照。
那日,在确定她就是阿照的那一刻,慕容烬第一次尝到悔不当初的滋味。那瞬间,他感觉心里像是灌满了黄连,苦得他想狠狠丑打自己几个耳光,又激动得差点喜极而泣。
当初,他在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爱上裴银的那一刻,便觉得辜负了年少时的阿照。直到后来得知阿照就是裴银后,他才无比庆幸,自己这辈子爱上的两个姑娘,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从始至终,都是她。
可知道她就是阿照后,更多的疑惑接踵而来,最让他想不通的,是阿照为什么不认他?是还在气他当初的不辞而别,还是气那么多年来自己没找到她?
这样困惑,越积越深,深得就像一张巨大的黑网,将他紧紧裹挟在里面煎熬着。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次躲在黑暗角落静静凝望她时,都很想冲出去问一问她,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他?可想到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一切,自己又哪里有资格去问她呢?
所以,此刻听到天启的异动,慕容烬有种预感,这应该会是知道阿照为何不与他相认的突破口。
见陛下面色沉重,魏曲阳小声问道:“陛下,此事咱们的人还用继续跟进吗?”
“这事去通知陆齐来办,让他派人多加留意那些人的动向,顺道看看盛凉帝有无察觉,若没有,想办法让他发现。”
魏曲阳一愣,陛下是打算帮盛凉?
如今各国属于止戈状态,除非涉及联盟和军事,否则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盛凉帝不知情,从而由北燕的人去悄悄告知,日后若被盛凉有心人泄露出去,那就有联盟之嫌了。
虽然两国是联姻国,但联姻与联盟,虽是一字之差,却是谬以千里。
这点慕容烬自然想得到,若是以前,他说不一定会添把火,再坐山观虎斗。但如今,比起观虎斗,他更想知道的,是阿照到底想要做什么?!
江山百姓固然重要,可他已经负了阿照一回了。这一次,哪怕舍弃那帝位,他也绝不放手了。
美人江山若只能择其一,他只要美人。
毕竟江山可打,美人独一。
……
第一百五十五章:你带点银子啊
自绿萝跟着李二离开后,阿照住的小院便开始冷冷清清起来,连管家本来遣了几个丫鬟来照顾她,却被阿照拒绝了。
她现在就想清静清静。
至于慕容烬,俨然像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一样,继续乔装成刀疤脸顾帜,每日躲在暗处,一见到阿照触碰到于他而言有危险的东西,便会突然冒出去,抢过去自己来干。
不过这几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阿照故意似的,从早到晚都在没事找事。
就比如现在,她前脚刚让他倒掉了厨房里所以水缸里的水,后脚就提着只木桶站在井口要提水。
“夫人,井口危险,属下来吧!”
“好,你来。”
她压根就没打算自己来。
阿照搓着有些被冻僵的掌心,站在离井口还有好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嘴角浅浅上扬着。
可看着看着,她突然有些想逗逗他了。
敛了敛嘴角笑意,阿照撑着腰往前靠近了两步,站定在他身后,用意味深长的语气问他:“上次,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属下顾帜。”
“顾姓啊,真是少见。”
要是没记错,北燕太后就是这个姓吧!
阿照眸低笑意更深了,喊着他这名问:“顾帜,你可婚配了?”
她突然问这个干嘛?
“夫人何故如此问?”慕容烬手中动作僵住,提到井口的木桶一个没拿稳,直接顺着井绳滑到井里,脸色也有些不好起来,语气都冷了不少。
见他脸色难看起来,阿照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忍着笑,她抬起兰花指挡住嘴角,看似娇羞地问:“若是没娶,你看我如何?”
这话一出,慕容烬隔着那张假面的脸,彻底黑了。
“夫人说笑了,属下身份低微,不敢对夫人有非分之想。”
“可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啊!”
“……”
要是没戴着假面,这话慕容烬听了,估计能高兴得合不拢嘴。
然而,他戴了。
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阿照再接再厉道:“你放心,我不嫌你身份低微,也不嫌你脸上的疤,你也莫嫌我腹中孩儿父不详。你若同意了,我这就去找你们小公子说去,等咱们以后成亲后,你也算是他的半个爹了。”
这女人是想气死他吗?
还揣着他的种,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给孩子找后爹,真当他是死的吗!
慕容烬气得手都抖了好几下,后槽牙紧咬,正想撕下伪装让她看清楚自己是谁时,阿照玩够了般,一脸正色道:“我昨夜看了篇戏折子,内容与此大致相似,好了,你忙你的去吧!”
“……”关键时刻,你给我说是戏折子?
慕容烬都摸到耳后准备撕面皮的手再次僵住,看着她撩完人就溜的背影,忍了又忍,最后改为挠了挠耳朵。
屋里,阿照再也忍不住,嘴角直接咧开大笑了起来。
以前老爱骂她笨,现在看来,他才笨呢!
笑够了,阿照正准备到床上躺会儿,却突然听后窗外有‘咕咕咕’的声音,打开窗户一开,一只灰白相间的信鸽正停在窗沿上,腿上还绑着一根细竹筒。
阿照收起笑意,取下信鸽上的细竹筒,拿出竹筒中的字条。
字条上只有一行字,阿照盯着看了半响,脸色也随着里面的内容渐渐沉下。
许久之后,她才沉着脸转身走到桌旁,裁下一张纸条,蘸墨写几个字后,慢慢卷起放到竹筒中,打开窗户将信鸽丢向半空。
看着信鸽飞远,她紧了紧手里的字条,关窗丢进了炭盆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化为灰烬。
然而,阿照却不知道,信鸽刚飞出连府,就被慕容烬亲自逮了下来,还抽出她写的那张字条看了一眼,待看到字条上只有‘静待时机’四个字后,眉头紧皱了半响,又原封不动地将字条装了回去,重新将信鸽放走。
‘静待时机’,看到那四个字,慕容烬不难猜出阿照下一步想干嘛了。
她,要离开了。
不出所料,这晚,她没再使唤他,亲自做了一桌丰富的菜饭。
连笙很聪明,回来望着阿娘亲手做的那一桌菜饭,心里有些不安,还没动筷就沉着小脸问:“阿娘又要走了吗?”
他一直都记得,当年她就是给他做了许多他爱吃的东西后,第二日就不见了人影。
连笙眼睛还红红的,见阿娘没有回答,自己乖乖地拿起筷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边夹菜,边哽咽着恳求道:“上回,阿娘一走就是四五年,这一回,阿娘可不可以早些回来?”
一句话,阿照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她急忙别过脸去,不敢应他一句能。
“阿娘不说话,笙儿就当你答应了。”说着,小家伙将平时自己最喜欢的菜夹到口中,和着眼泪一同咽下。
门口,慕容烬看着屋里的母子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说到底,都是他的错,若当年他没有不辞而别,没有处处小心谨慎,能多坦诚一些,他们之间,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
……
翌日,冬雨与寒昼同至。
连管家给小公子趁着伞,目光紧紧地同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顶上,却也掩盖不住伴随着车轱辘远去的马蹄声。
“小公子,天寒,咱们回去吧!”冬雨渐大,连管家小声劝道。
连笙像是没听到一样,眼睛依旧直直地望着远处。
就在连管家哈着手,咬牙打算陪小公子站到底时,又一辆马车从城中驶出,路过他们时还停了下来。不等连管家反应过来,连笙已经跑出他撑着的伞下,随即跳进了马车里。
“欸,小公子……”
连笙跳上马车后,对着连管家喊道:“连伯,我去追阿娘去了,你快回家吧!”说完,转头对着赶车的人道:“魏叔叔,咱们走吧!”
披着蓑衣的魏曲阳点了下头,扬起马鞭大喝一声,朝着第一辆马车离开的方向行驶去。
连管家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响,一反应过来,就急忙扯下身上的钱袋,追着马车大喊:“小公子,银子,你带点银子啊!!”
可惜,大雨急骤,车马已远,没人听见。
第一百五十六章:没有准备干粮
这边,由于是雨天,路上不少的积水坑洼,车马行驶起来,比平日更加不平坦。
一路上,阿照都尽量坐在铺得厚厚的被褥上,就怕马车太颠晃到肚子。
好在赶车的车夫可能是个老手,一路都尽量避着凹凸不平的地方,虽也晃悠悠的,但不怎么颠簸得到车里的人。
自从有了身孕后,阿照就嗜睡得很,这样晕晕乎乎的,不多时就靠在角落睡着了过去。
正在赶车的人听到里面没了动静,悄悄往里窥了一眼后,回身扯了一床被褥给她轻轻盖好。
阿照这一觉,睡了两个多时辰,等她醒来时,笑雨已经渐渐停歇。
她看了眼身上盖着的被子,有些疑惑,是不是睡着的时候有盖吗?
阿照并未多想,揭开窗沿一角看了眼外边,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个能歇脚的茶棚,便扒开车帘,对着车夫喊道:“大叔,到前边棚子里喝碗茶,歇歇脚吧!”
车夫赶着车没有回头,头顶的斗笠往前晃动了下,像是在点头回应他知道了。
阿照没注意到异常,直到马车停到茶棚前,她扶着车沿费劲地下车时,被人突然拦腰抱了下去,才察觉到这车夫不对劲。
等熟悉的气息传来,她猛然抬头,在那斗笠下看到一张熟悉的刀疤脸。
“怎么是你?”阿照面上闪过惊诧,两只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他。
原本的车夫,是连管家亲自去车行帮她雇的,出发时她都还看到是个中年大叔,怎么何时变成这厮了?
慕容烬将她稳稳放好,才又一本正经地继续装护院道:“小公子怕夫人独自一人上路不安全,特意让属下来护送夫人。”
装吧你,笙儿怎么可能出卖我!
阿照怒瞪着他,想让他走,又怕他走了没人给自己赶车,这里离两国边境又近,挺乱的,她挺着个肚子也的确不安全。
见阿照只瞪着他没撵人,慕容烬暗暗松了口气。
“属下扶夫人过去休息。”说着,不管人家乐不乐意他扶,就厚颜无耻地扶着人家就进了茶棚。
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后,慕容烬谨慎地观察了周围一眼,才回身道:“夫人应该饿了吧,先稍等片刻,那边有火,属下过去给夫人热点吃的来。”
当在家里啊,还热点吃的来。
阿照斜瞥了他一眼,她就带了一包白面馒头在路上当干粮,哪里用得着热,烤还差不多!
然而,当看到他从马车上提下来一个食盒时,阿照顿时奇了:“你何时准备的?我刚刚在马车里怎么没看到?”
“回夫人,食盒一直放在你躺的小塌下,都是小公子让简单备下的。”其实是他昨晚一宿没睡,亲自动手准备的。
而且听连府里的妇人说,有孕的女子,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吃得多,也饿得也快,所以他哪能让她饿着啊。
方才在路上时,他就想给她了,但见她睡得沉,就没舍得叫醒她。
离茶棚不远处,连笙和魏曲阳也勒停了马车,但没敢靠近,只敢远远地望着。
看到阿爹在给阿娘热吃食了,连笙的小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他坐直了身子趴在窗口,撑着小脑袋,眼巴巴地望着那边问:“魏叔叔,我也饿了,你准备干粮了没有?”
魏曲阳的肚子也传来一阵咕噜声,听到连笙问,他略略尴尬地摇了摇头:“忘记拿了。”
“……”
果然,阿爹没用就算了,阿爹的人也没多大用。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早知道他就自己准备好了。
接收到连笙幽怨的小眼神,魏曲阳干巴巴地朝茶棚边的马车看了眼,回头对着连笙小声道:“你看好马车,我去你阿娘他们马车上偷……拿点儿。”
这个可以有。
连笙点头,但不忘叮嘱句:“少拿点儿,给我阿娘多留点儿。”
“知道了知道了。”
于是,光天化日之下,一个长相俊秀的青年捂着脸,偷偷摸摸地爬上了人家的马车,兜了一兜东西刚下来,就被茶棚老板瞄到,惊得人家抄起把锄头大喝一声:“呔,哪里来的小贼,快快放下手里的东西!!!”
魏曲阳被这声‘呔’吓得一个激灵,险先扑泥坑里去。见那小老头提着锄头追来了,吓得拔腿就跑,一溜烟窜出了老远。
茶棚老板见自己老胳膊老腿 的,实在追不上,就赶忙回去告知慕容烬。
慕容烬抬头时,正好看到魏曲阳闪进马车的背影,那滑稽模样,让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他都差点看笑出声来。
不过看到茶棚老板一脸热心,他也不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假意咳了下掩盖笑意,才道:“多谢老伯,老伯不必担心,钱财我们都带在了身上,马车里没什么可偷的。”
“那就好!那就好!”
闻言,茶棚老板才放心地走开。
虽说在这样的路边茶棚里,客人丢了东西怪罪不到他老头子身上,但在他茶棚丢的,他也怕过意不去。
而那边马车上,连笙望着魏曲阳偷回来的几个大白馒头,表示嫌弃极了。
让他少拿点,他还真就只拿了几个白面馒头。
这魏叔叔,怎么就这么实诚呢?
“行了,别嫌弃了,好歹也是你魏叔叔我冒着被人当小贼偷……拿回来的,赶紧吃吧!”魏曲阳自己率先抓起一个,一口咬下去,硬邦邦的,说好是馒头,怎么嚼着跟沙子似的呢!
连笙咬了一口,嚼了两下,便直接‘呸呸呸’地吐了出来,苦着小脸道:“都被冻着了,这怎么吃啊!”
“要不咱们下车生个火烤烤?”
连笙摇头,建议道:“魏叔叔,咱们不是带银子了么,要不,咱们先去下一个路口等阿娘他们吧!”
这个路口离奉城还不太远,要是阿娘发现他也跟来了,肯定会让他回去的,还是先忍忍吧!
闻言,魏曲阳瞅着手里的硬馒头,嫌弃地抬手丢到马车一角,重新戴上斗笠正要出去。刚要动身,就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伸手去摸身上,摸了半天,才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昨晚帮着陛下准备东西,银子好像…
都被陛下拿走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再给点吧陛下
“笙儿,快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连笙不解,但看他面色难看,不难猜到点什么。不情不愿地伸出小手在身上上下翻找了下,结果小脸也讪讪的了。
因为他身上,除了穿着的这身衣服,铜板都没有一个。
刚刚走得急,都忘记在连伯那儿拿点了。
魏曲阳见他摊着两只小手摇头,不信的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注意到他身上一件配饰都没有,不太确定地问他:“你……是在学你阿爹玩勤俭吗?”
连笙摇头,无奈道:“平日习武,我嫌身上挂东西太过累赘,就让连伯给我取了。”
“……”
魏曲阳重重扶额无语。
小爷啊,那不习武的时候你就不能挂两件上去啊!
现在好了,他们俩个大活人加一起,浑身上下都摸不出一个铜板来。
总不能让他把自己的官令拿去当了吧!
这荒凉之地,没人买不说,又不是金的,也不值钱啊!
这边两人大眼瞪小眼,茶棚里的阿照两人倒是温馨得很,就连茶棚老板老口子看到,都觉得慕容烬这忙前忙后的小伙子不错,就是脸上那道疤有些骇人。
歇了小半个时辰后,吃完东西,两人再次上路,只这一回,阿照一上车,便放松地闭上眼睛睡觉了。
慕容烬听到她呼吸平稳了后,慢慢将马车速度减慢了下来,直到确定她睡熟了,才拉停马车,下了车站在官道中央等着魏曲阳他们。
片刻之后,魏曲阳赶着马车而来,远远便看到道路中间站着个人,行近才看清是他们陛下,赶忙勒停马车,让连笙在车里呆着,自己快步小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
魏曲阳一愣,随即想到陛下问的是刚刚去他们马车拿的东西事,怪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下官跟笙儿都忘记带点干粮了,那个,陛下……您能给我们匀点银子不?”
说完,竟将一只大手伸了出去。
“……”
看着那只大手,一排黑线从慕容烬脑门落下。
除了当年的阿照,还是第一次有人跑他面前伸手要钱的。
慕容烬沉着脸,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摸出一沓银票,和几锭碎银子。
魏曲阳目光炯炯地盯着那把银票,以为多少会给他们一张,哪知陛下只是叠了叠银票,换个地方放,还随手将那几两碎银子丢给了他。
“不是,陛下,连笙还在长身体,臣也年轻力壮的,这么点会不会有点不够啊!”
“省着点这一路足够了。”
这么几两能怎么省?
“陛下,这真不够啊!马上就要出境了,听陆齐说盛凉物价可比咱们北燕的贵得多了,这都不够吃顿好的啊!欸……陛下,陛下别走啊,再给点吧!”
然而,不管他怎么喊,慕容烬都没再搭理,装好银票便回了马车上。
自己出门不带钱,还想讹他的。
哼!门都没有!
还有连笙那小兔崽子,这些日子以来,敢那般对他老子颐指气使的,胆肥了他,虐他两顿再说。
对,连笙能悄悄跟来,其实是父子俩昨晚就商量好了的。
臭小子给他追媳妇,他同意他一道去盛凉。
看着陛下上马车的背影,魏曲阳捧着那几两碎银子,心都碎了,真真是无语望苍天啊!
真是的,哪家的皇帝像他这么抠门啊!也不想想他们是在帮谁做事,真想参他一本。
后头那辆马车上,连笙伸出个头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就在魏曲阳想安慰他两句时,就见他拧着根布条在那儿晃悠。
凑近一看,还尼玛是绣着金线的布条。
“行啊小子,你哪儿扯出来的?”
连笙翻了翻袖口给他看,回道:“练武时袖口老爱松动,寻常绣线容易断,连伯就让人拿金线给我缝了两圈。”
哎妈呀,这两圈缝得太合心意了。
魏曲阳一手捏着金线,一手捏着碎银子,激动得啊!
……
离盛凉越近,气候便越温暖,但毕竟是寒冬,夜间还是冻手冻脚的。
阿照陆续睡了一整天,再次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两国边境。此地是交界之地,除了军营与周围的几处小村庄,自然不会有客栈或驿站什么的。
慕容烬隐藏了身份,也不能直接去军营借宿什么的,只能赶着马车往一处小村庄里去。
来到村庄的第一户人家,他下车敲了半天门,才有人来开。
开门的是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姑娘,皮肤黝黑,长相一般。当他看到易容后的慕容烬时,被他脸上的刀疤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毕竟这大晚上的,又是两境之地,于他们这些老百姓来说,带点刀疤都不是什么好人。
见他吓着人家姑娘了,阿照赶忙下马车走了过来,轻声问道:“吓到姑娘了,抱歉,我们只是想借个宿?”
听到柔柔地声音,那姑娘抬头,见是个娘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才稍稍放下些戒备。
“家中父母安在,小女做不得主,需得回屋问问老父,你们稍等。”
此刻天色已晚,夜间又冷,姑娘看着阿照的肚子,实在不忍心,便跑回家中询问父母。
不多时,一个老人家披着衣服走了出来,虽也被慕容烬伪装的刀疤吓了一跳,但看到阿照是个有孕妇人,想来也不是什么恶人,便说道:“家里还有间闲置的屋子,但屋里并没有多余的被褥,你们若不嫌弃,便进来吧!”
被褥他们马车上就有,这点阿照倒不担心,点头跟了进去。
慕容烬看了一眼,转身安置好马车后,从马车上抱下两床棉被跟在后头。
而那姑娘得了父亲允许,给他们端来一盏油灯。
这屋子虽说是闲置的,但主人家收拾得还算干净,阿照笑着给他们道了谢,送他们出到房门口。
等再回头时,慕容烬已经在给她将床铺好了。
将床铺好后,慕容烬走到门口,检查门窗都关好了,才沉声道:“夫人早些休息,属下就在门口守着,若有事,喊一声就好。”
还装上瘾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还挺乐在其中
都装了一路了,阿照也不打算拆穿他,点了点头,便径直脱鞋上了床。
其实她在马车上都睡一整天了,这会儿自然没什么困意。
木床是几块木板平搭而成的,阿照爬上去时,压得咯吱作响,像是随时都会垮下去一样,吓得她躺平了就没敢再乱动。
可一动不动地躺了会儿,阿照就感觉身下的木板,隔着一床棉被都还是硬邦邦的,加上孩子月份大了,平躺久了,浑身都难受起来。
她侧了侧身,想翻过去,哪知腰部像是岔着筋了,疼得她没敢再动,只能将目光投向坐门边的慕容烬。
一直留意着她的慕容烬也发现了她的异样,不等她开口便已经跑了过来,紧张地问:“夫人,你怎么了?”
“我想侧身,可翻不过来,这床硌得我背疼。”昏暗的油灯下,阿照小脸已经渐白,大冷天的,额头竟冒起了细珠。
这可把慕容烬吓得不轻,也不管自己伪装的身份了,赶忙抱着她轻轻把身子侧过来。
这一侧动,阿照立马感觉双脚突然传来一阵痉挛,抽疼得比腰部得还疼,直疼得她闷哼出声。
慕容烬见她脸更白了,抱着她更加不知所措起来:“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哪儿疼?”
“腿,腿抽筋了,疼…”
腿疼?
慕容烬一听,急忙轻轻将她放下,走到另一头,当碰到她双脚冰得像冰块一样时,顿时一阵心疼,想也不想直接捂到自己怀里去,再轻轻给她揉着肿胀的小腿舒缓。
“还疼得厉害吗?这样有没有缓和些?”
“嗯,揉着就不怎么疼了。”
其实,这是肚子隆起后,阿照第一次夜里脚抽筋。这种腿疼得要命,自己又够不着揉揉的感觉,比直接给她来上一刀更痛苦。
不过感受着脚底传来的暖意,不知不觉,阿照心里也挺暖的。
要是能一直永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许是抽疼得到了舒缓,困意再次袭来,阿照架不住眼皮打架,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过许久,听到她呼吸渐渐平稳,慕容烬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轻柔地给她揉着。
不知揉了多久,直到感觉差不多了,才轻轻将她捂热的双脚从怀里拿了出来,扯过棉被给她盖好,才轻轻躺到她身侧,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人楼进怀里,温热的大手慢慢覆盖在隆起的肚子上。
“阿照,对不起!”
他的阿照啊,他不在的那些年里,她活得很辛苦吧!
慕容烬眸低泛着温柔,静静地凝着他的姑娘望了许久,最后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搂着她的手臂紧了又紧。
睡梦中,阿照只感觉抱着自己的人比身下的木板软和,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也不知梦里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她的嘴角,一直都带着浅浅笑意。
翌日一早。
阿照醒来时,慕容烬已经在门口熬粥,听到声响,他立马推门走进去。
似乎有点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见她要下床,赶忙蹲下身就要去给她穿鞋。
哪知刚伸手,就被阿照给拍了回去。
“你要做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
“属下只是想伺候夫人将鞋子穿好。”慕容烬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有些想笑。
“不用你伺候,我自己会穿。”
真是的,好歹也是一国皇帝,他还真伺候人给伺候上瘾了!
阿照又睨了他一眼,自己扶着肚子将脚套进了鞋子里,可惜依旧弯不下腰去,够不着把后跟拔上,只能拖着。
“还是属下帮夫人吧!”
慕容烬看得一脸无奈,默默蹲在她脚边,让她坐好,捧着她的小脚将鞋子穿好。
脸上不但没有一丝嫌弃,相反还挺乐在其中的
“夫人的脚有些肿了,鞋子好似小了些,可勒脚?”
阿照摇了摇头,低头看着他,抿嘴偷笑了下,突然闻到一股子糊味,忙问:“你外面是不是煮东西了?快去看看,好像糊了!”
不是好像,是已经糊了。
慕容烬还没出去,主人家已经先闻到糊味,先一步给他端下去了,但底部的是吃不成了,还好面上看着没糊,也还能够阿照一个人吃。
“夫人,您先垫着点,一会儿途中属下再看看路旁有没有支摊的。”
“那要是没有,你就这么让我饿着啊?不是说你家小公子让你来照顾我的吗。”
慕容烬默了默,才道:“夫人放心,属下不会让夫人饿到的。过了下道防守就是盛凉地界,盛凉林深茂密,到时属下给夫人打些野味。”
其实这户人家还是有余粮的,但因是在寒冬,余粮都是些粗面饼和盐腌菜,慕容烬自己嚼着都又苦又硌牙,更别提给她吃。
好在出门时准备的干粮里,不知道谁拿错了,一起丢了小半袋米上去,他也是昨晚去拿棉被时发现的。
所以起了个大早就开始熬粥,可惜最后还是熬糊了。
“你对这两境的地形倒是熟悉得很。”阿照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舀了勺粥送进嘴巴里,可糊味还是太浓,着实有些难以下咽,咽下那口后她便放下了。
“难喝,不喝了,咱们赶路吧!”
留着空肚子,她要吃野味!
“那夫人先到马车旁,属下收拾好东西便出来。”
慕容烬也不强求她多喝两口,见她点头出去了,才端起她喝剩下的大半碗粥,一饮而尽后,收拾东西回到了马车上。
等主人家听到驾车声再出来时,他们已经走远,只他们住的那间小屋的旧桌上,放了锭银子。
……
村庄口的小道边上。
连笙听到马蹄声,揉着眼睛掀开车帘,刚好看到他阿爹驾着马车行驶过去,惊得他瞌睡虫立马消失了个干净,赶忙摇着还在呼呼大睡的魏曲阳喊:“魏叔叔,魏叔叔快起来,阿爹他们启程了。”
魏曲阳前天晚上就已经熬了一夜了,昨晚又守了一宿的夜,天麻麻亮才睡下,这会儿被摇醒,一双眼睛全是血丝。
他头昏脑涨地望了连笙一眼,打着哈欠,有气无力道:“笙儿,魏叔叔教你赶马车吧!”
“啊??”
好好的教他赶什么马车?
第一百五十九章:赶鸭子上架啊
然,不等连笙答应,魏曲阳已经一把将他提到了赶车的位置,闭着眼睛就抽马。
正低着头在地上啃枯草的马儿,疼得嘶吼了一声,撒开马蹄子就飞奔起来,惊得连笙拽着马绳大喊:“魏叔叔,笙儿不会啊!!!”
“不会就学,跟你平日去马场学骑马一样,勒紧缰绳,眼观前方,多跑几里路你就熟能生巧了。”
魏曲阳闭着眼睛靠在车沿上,看样子又要睡过去了。
“魏叔叔,你别睡,我还没学会啊!!”顶着寒风,连笙小脸被吹五官都快挤一起去了,浑身都绷得紧紧地,眼睛直直地望着路前方,连个眼尾都不敢随便撇。
太过分了,这分明是赶鸭子上架啊!
于是,宽敞的官道上,一个半大孩子肃着小脸赶车,车里躺着个睡得打鼾的青年。
而阿照这边,行了一路,直到出了北燕最后一道边防,依旧没看到路边有个茶摊面摊什么的。
阿照肚子饿得咕咕叫,可车上的干粮不是冷冰冰的,就是硬邦邦的,她吃了几口,嚼得牙酸,只能放弃。
慕容烬耳力极佳,听着她肚子咕咕的抗议声,后悔自己没带口锅出来了。
怕把妻儿饿坏了,一出了最后一道边防,他没再走官道,而是赶着马车进了一条泥泞小道。
小道一进去,就是一片森林,周围满是光秃秃的参天大树。
车里,阿照突然感觉到有些颠簸起来,伸出个头来,见他没走官道,反而是进了这么一条阴森森的林间小道,脸色顿时警惕起来,皱眉问他:“为什么离开官道?”
不是不信任,而是这厮可是有作案前科的。
不防着点阿照觉得心里不踏实。
慕容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怕林间冷风吹到她,用身子给她挡住风才道:“你不是饿了么,我看看能不能打只野味给你吃。”
“你确定不是把我丢给野兽吃?”阿照几乎是脱口而出。
慕容烬听到这话,面色讪讪的,都怪以前糊涂事做多了,在媳妇面前都没点信任可言了。
不对,他现在的身份是护院顾帜,阿照对自己有所防备才是应该的,毕竟顾帜本就是个外人嘛。
这么一想,慕容烬倒是将自己给说通了。
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阿照看得一脸莫名,但马车外还是太冷了,拢了拢衣服,又赶忙缩回了马车里。
马车在小道上一路行驶,直到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慕容烬才把马车停下。
停下马车后,他先下车观察了下四周,确定周围安全了,才回身对着马车里的阿照道:“夫人留在马车中,属下去周围看看有没有能猎的动物。”
阿照掀开窗口应了声,不放心地叮嘱了句:“你别走太远啊,若是没找到就早些回来,车里的干粮升个火烤烤还是能吃的。”
她其实也没那么娇气的,只是每次有他在身边,不自觉的就会变得娇气。
算是他当年惯出来的毛病了,不能怪她!
慕容烬刚走不到两盏灯的功夫,阿照就听到一阵马蹄声远远传来。
她本以为是路过,可猛然想到这条小道很少有人走,心里立马一紧,趁着马蹄声还远,赶忙下了马车藏到一颗大树后。
她刚藏好,十几个骑着马,手持大刀的汉子便将马车团团围住。
为首的拿刀挑起车帘,见马车里空无一人,顿时扭头对着一小弟大吼道:“你他娘的不是看到这马车里有个美娇娘吗?人呢?”
那小弟也伸长脖子往里看了一眼,马车上除了几床棉被,和两个食盒外,别说美娇娘了,就是美娇男都没一个。
但惧于老大的淫威,那小弟只得点头哈腰地陪笑道:“老大,小的真的亲眼看到这车上,有个仙女一样好看的姑娘。您看,这马车都还在这里,想来她肯定是听到咱们来了,往片林子里跑了,咱们去搜,保准能把她搜出来。”
“搜你娘个死人头!!”
那头头听他说完,气得一脚把人踢下马,大骂道:“你娘的是想老子死啊!不知道这片林子是裴浔阳那煞神玩意儿的地盘吗?老子是嫌命长了才去搜!”
骂完,还不解气地朝那小弟呸了口口水,才打马扬长而去。
娘的,明知这穷乡僻壤寨里,寨中兄弟们想女人都快想疯了,这小子还敢上报假消息!
可恶,等回去就把他丢给兄弟们发泄,玩不死他!
倒是有个走在最后喽啰,看着马车问了一句:“老大,那马车看着挺好的,要不要牵回去?”
“牵你娘个死人头,你他娘的见哪个山头的打劫坐着马车去的?牵回去占地方啊!”
看着那群人骂骂咧咧地打马远去,阿照神色复杂地走出来。
扭头望了一眼慕容烬方才离开的地方,似下了什么决定一般,从袖中拿匕首,快速割断套在马儿身上的马车绳索,直接翻身上马。
正要离去,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是咬破手指给慕容烬留了行字,才打马离去。
她若没记错,条小道的尽头边上,就是盛凉边防军营。
阿照离开没多久,慕容烬就提着两只野兔回来了。当他看到被卸下的马车时,瞬间脸色大变,丢了兔子急忙跑过来,可马车里,早已人走车空。
等看到阿照留给他的字时,胸口更是疼得连退了好几步。
‘夫妻缘尽,前尘旧梦,当随聚散,望君安好!’
原来,她早就认出他来了。
“夫妻缘尽……”
慕容烬念着着四字,双目通红,忍着快要溢出眼眶的滚烫,心口疼得不行,胸前更是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突然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直接喷出。
缘尽了,那就续!
阿照,我不会再放手的,绝不!!
……
阿照骑着马,一路直奔,终于在夜幕落下之前,来到盛凉边防守军驻地。
守营士兵见有名女子走来,正要开口驱赶,女子已经先冷声开口道:“麻烦给你们裴小将军通传一声,告诉他,故人来访。”
说完,阿照拿出一块金令。
第一百六十章:是两个小白脸
虽不知这金令是什么身份的人用的,但凭上面刻着盛凉皇族才能用的朱雀暗纹,便能看出其身份不凡。
士兵不敢耽搁,与旁边士兵低语了两句后,急忙进去禀告。
营中校场上,裴浔阳正在手把手地教一名小个子士兵练射箭。
一箭射出,稳中靶心,而来通报的士兵正好来到他们身侧,禀告道:“禀将军,外面有一名手持金令的女子,自称是将军故人,求见将军。”
“女子?”
裴浔阳眉头皱起,低头看了眼小个子士兵,随即放下弓箭往营外走去。
自始至终,都没有与那矮个子士兵有过多交谈。
只他一走,那矮个子士兵便将手里的长弓狠狠砸到地上,似乎很不高兴。
而营地外,阿照等得有些脚酸,刚转身动了两步,身后便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
“是你找本将?”
裴浔阳冷漠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只觉背影似曾相识,正要问她是谁?就见女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让他怔愣在原地的脸:“姐…姐姐!”
阿照朝他浅笑了下,她一动,裹在白色大氅下的肚子也显露了出来。
裴浔阳望着,瞳孔一紧,再次呆住。
另一边,连笙第一次赶车,一个不不慎,直接连人带车翻到一个斜坡下。
好在魏曲阳被惊醒得及时,在车身砸到他时,及时抱起他闪离了危险地带,但马车算是彻底废了。
这会儿,两人牵着伤得也不轻的马儿,终于艰难地爬上了官道,恰好遇到失魂落魄从小道上走回来的慕容烬。
连笙本能的想藏起来,但看到阿娘没和阿爹在一起,觉得不对劲,急忙跑过去问:“阿爹,我阿娘呢?”
慕容烬不发一言,像是没看到他们俩一样,折身就往北燕走。可刚走了几步,沉着脸深吸了口气,转身又继续往盛凉的方向走。
魏曲阳看他来回走的举动,有些懵,也急忙上去问究竟:“陛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娘娘呢?”
他话音刚落,前方就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原来,是刚刚想抓阿照的那伙山匪去而复返,远远见到他们仨,想着不能空手出来一趟,便打马过来将他们围了起来。
“老大,是两个小白脸加个小屁孩。”有个喽啰兴奋道。
听到这话,慕容烬脸色更加阴沉起来。
而魏曲阳见这些乌合之众围了上来,赶忙护到他们家陛下和连笙前面保护。
正要开口喊他们小心时,就被他家陛下一把推开,然后就听到一句冰冷嗜血,还带了点粗俗的低骂声:“来得正好,老子刚好有气没地撒!!”
随即,不等他和连笙动手,他们家陛下已经一跃而起,一脚就将马背上一个大汉踢飞了出去后,开始大杀四方。
片刻之后,山匪哀嚎着躺了一片,个个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趴在地上求饶命。而打他们的人,气似乎出得差不多了,冷眼扫了他们一眼,翻身上了一匹黑马,打马离去。
魏曲阳和连笙见状,也赶忙各自抢过一匹这些山匪的马,上马追去。
荒凉的官道上,只留下一众被打得半死的山匪。
呜呜,出门没看黄历啊!
……
盛凉边防驻地这边。
对于傍晚那会儿,有个挺着大肚子女人来找裴将军的事,不到几个时辰,就被某个嘴巴大的小兵传得营中人尽皆知。
就此刻,几个士兵换岗时,趁着夜色,还不忘躲大帐后私语几句。
“我刚才听当时值岗的兄弟说,裴将军见到那妇人时,先是一惊,后是一喜,随即瞧着那妇人隆起的大肚子,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另一名士兵听了,也小声道:“你们说,咱们的裴将军,会不会是对人家始乱终弃了?要不然人家挺着个大肚子追来边境做什么?”
“这可说不准,不过以咱们裴将军的人品,始乱终弃倒不至于。我估摸着,那女子怕就是裴将军的心上人,上回我还瞅见他拿着个绣得丑兮兮的荷包掉眼泪呢!没准就是那女子送的。”
“嘁,你小声点,这话要被裴将军听到,你小子有几个脑袋够砍。”
“嘿嘿,这不是只有咱们哥几个嘛……”
几人聊得火热,而他们身后的大帐旁边,打扮成士兵模样的唐雅,已经听得拳头咯吱作响,脸色也难看得要吃人。
难怪她上回不小心弄脱线了那荷包,他差点跳起来跟她翻脸。她还以为是他娘的遗物什么的,愧疚了那么久,没想到竟是别的女人送给他的东西。
唐雅气得拳头都在直发抖。
好你个裴浔阳,老娘冒着被逐出唐家的风险,陪你在这鬼地方吹西北。你倒好,敢给老娘到处沾花惹草,还处处留种,看老娘今日不宰了你!
而不知被人误会的裴浔阳,这会儿正高兴地在自己的帐中,陪他姐姐吃东西。
“姐,他们都说你死了,我没信!”
阿照小口吃着他撕好的羊肉,神色淡淡地,平静的面容上也带着不明显的淡漠:“浔阳,你该问我这次回来,是准备做什么。”
“姐,我……”
裴浔阳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一样,眼神顿时有些闪躲起来。
他不愿问,阿照便直说:“我准备让洛阳再无裴家!”
她语气冷漠,像是在说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裴浔阳却听得心底一紧。
裴家那些人做的事,他也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可骨子里的善良和正义,让他做不出那些事来,也做不来冷眼旁观。
更不想姐姐因此,背负弑杀血亲,惨害同族的罪名。
裴浔阳微低着头,试图劝道:“姐,我们忘掉过去吧,你要是不喜欢洛阳,我们永远都不回洛阳了。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这个将军我不当了,我就留在你身边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他说不出让她放过裴家的话,可也深知,裴家对她的伤害,将会是不死不休!
可他,也是裴家子弟啊!
“浔阳啊!”阿照轻唤了他一声,面上仅存的温色渐渐被冷漠取代:“姐姐原本以为,唯有你能理解姐姐的满腔仇恨,现在看来,姐姐不该来这一趟的。”
说完,阿照扶着肚子起身。
第一百六十一章:唐雅本性不坏
裴浔阳见她要走,赶忙拦道:“姐,浔阳不是不帮你,只是浔阳自小铭记的,就是自己是裴家子,都是血亲,你让浔阳如何抉择啊!”
“如何抉择?”
阿照听到这句话,有股怒意突然直窜胸腔,怒声质问他:“裴浔阳!你记得自己是裴家子,那你记不记得自己是谁生的子?”
“你娘是怎么死的?你爹是怎么出家的?我不信你不知道!放过他们,你是正义了,可代价是我们家家破人亡!而那些刽子手呢?他们依旧心安理得的享着荣华富贵,依旧高高在上地活着,甚至没有一点悔过之心,这样的血亲,竟也能让你陷入两难?”
面对姐姐的指责,裴浔阳面色苍白,内心同样煎熬着。
可让他跟着一起去毁灭自己长大的裴家,他依旧无法说服自己办到,懦弱也好,心软也罢,他真的做不到。
看着满脸自责,深陷两难的弟弟,阿照生气归生气,倒也挺能理解他的。
毕竟裴家于她是仇恨,于裴浔阳却是呵护温暖的家。
若阿照没有经历过那些事,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那些平日里和蔼可亲的长辈们是她罪大恶极的仇人,她也会不知所措,也会陷入两难境地。
“姐,当年害你的柳蔓心已经得到报应了,你能不能看着裴家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份上,算了吧!”
“算了吧?”
阿照突然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红了眼,湿了眶。
“我的亲弟弟,你让我算了?你可知道,我能活着回来,不是任何人去将我找回来的,是我自己一步一步从地狱里爬回来的!裴浔阳,我不强求你跟我同仇敌忾,我只求你,别做裴家的后盾与我为敌,可以吗?”
为敌?他怎么可能与她为敌!
看到姐姐红了眼睛,裴浔阳心疼不已,再难抉择的心,也随即都偏向了她:“姐,你别哭,别哭我心疼,我答应你,不会帮裴家,也不说拦你的话了。”
不要了,什么正义,什么善良,他通通都不要了。
他只要他的姐姐开心。
他的姐姐,曾经那般温良纯善的姑娘,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双手沾染血腥。
就算要送那些人下地狱,要背负永世骂名,也该他来!
帐外,唐雅怒气冲冲闯进来时,就看到裴浔阳在温柔地给一个女人擦眼泪,顿时眼睛都气红了,从怀里摸出一瓶东西就往那女人身上丢。
裴浔阳抬头看到,急忙抱着姐姐险险避开。
“裴浔阳,你太过分了!”见他护着那女人,唐雅直接委屈的哭起来。
“你想做什么?伤了她我要你的命!”裴浔阳也是一时气愤,才口不择言的,他想不通唐雅在发什么疯,进来就朝他姐姐撒她那些毒东西。
可当他看到唐雅洒过里的,不是什么毒//粉,而是金疮药末时,眼底露出了歉意。
而唐雅,听到他说这么无情的话,顿时一阵心凉,目光恶毒地瞪着她怀里的女人。也正在此时,他怀里的女人突然扭过头来,露出一张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脸。
“怎么是你……”
唐雅望着她,震惊地瞳孔大睁。
阿照看到唐雅,面上也闪过一抹惊诧,待回过神来,眼底杀意骤现,一把推开裴浔阳,在唐雅震惊的目光下掐住了她的脖子。
裴浔阳看到,慌忙大喊了一声:“姐姐,不要伤她!!”
唐雅已经回过神,被掐得面色通红,望着她,艰难地挤出一句:“你…你才是……真的,真的丑奴……”
阿照的手指又紧了一些,面上突然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被你发现了,那你说,我要不要杀了你灭口?”
这嗜血的目光,像极了当年的唐宋。
唐雅怕了,恐惧地望着她,目光求救地望着站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的裴浔阳。
“姐,别杀她!”
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打得裴浔阳措手不及,他能出手救下唐雅,可那样会伤到自家的姐姐,他不敢冒险。
可看到唐雅呼吸在一点点减弱,他紧张得手都在打颤。
“你喜欢她。”
不是疑问,是肯定。
攸关唐雅生死,裴浔阳一丝犹豫也没有,点头承认道:“是!”
“那你可知道她的身份?”
裴浔阳还是点头:“浔阳知道,可她在盛凉没有做过任何恶事,她只是想呆在我身边而已。”
他知道唐雅是天启的人,也知道她来盛凉的目的不纯,可他不是圣人,面对对自己步步紧逼的姑娘,他也会克制不住动心。
而一旦心动了,就收不回来了。
他不会做有害盛凉的事,所以拼命地将那份情意隐藏,可就在刚刚,看到她有生命危险时,他心底的紧张和害怕告诉他,自己再也藏不住了。
听到自己没脸没皮纠缠了那么久的人,终于承认喜欢自己了,唐雅既高兴又难过,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其实刚刚她有机会把这女人推开的,可听到裴浔阳喊她姐,又见她腹部隆起,竟见鬼的怕推开她会伤到她,便迟疑了那么一瞬间,小命就落她手里了。
该死的,她是唐家的人啊!怎么能爱屋及乌的心软呢!
“当真是讽刺!我的亲弟弟,竟爱上了我的仇人!”阿照都忍不住冷笑起来。
仇人?
唐雅怎么会是姐姐的仇人?
裴浔阳脸色突变,急忙帮着解释道:“姐,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唐雅她本性不坏,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你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阿照面上闪过讥讽,满眼厌恶地望向唐雅,冷笑道:“她是没有在你面前做任何恶事,但她来盛凉,是来抓我的吧!”
唐雅来盛凉目的,一直都是瞒着裴浔阳的,此刻见阿照说出来了,立马就慌了。
她挣扎着想要解释,可脖子被紧紧掐着,让她无从解释。
“抓你……”
突然想到了什么,裴浔阳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只这句话,便能将心中所有疑惑梳理清楚。
第一百六十二章:都会患得患失
当初柳蔓心莫名被人掳来边境,惨遭**,而那时,唐雅正好出现在离那破庙不远处。
那时,他因知道了真相而憎恨柳蔓心,便只当是个巧合,并没有刻意调查。所以,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些人要抓的人,其实是真正的裴银。
如果不是柳蔓心顶着那张脸,那他们想要**的人……
细思极恐,裴浔阳不敢置信的望着唐雅,神色复杂,甚至渐渐带上了冷意。
被喜欢的人用那样冷漠的目光看着,唐雅眼泪淌得更凶了。
果真是天意弄人,当年她若是知道,自己会这么不要命的爱上丑奴的弟弟,她绝对不会那么对她的。
至少,不会让人把她带去蛇窟。
就在唐雅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裴浔阳突然直直地跪了下去,求道:“姐,虽然我不知道她与你有过什么过节,也知道我没资格替她求得你原谅。我只求你,能不能看在,他是我唯一喜欢的姑娘的份上,饶她一命?”
看着唯一的弟弟为一个女人朝自己下跪,阿照说不清楚此刻心情如何,只面上冷意更甚,冷声问:“饶了她之后,你待如何?”
“我会送她离开盛凉,此生与她,不复相见!”
“我…不……不同意……”唐雅激动的挣扎着,眼睛更红了。
她才不同意,他们唐家的人,虽手段狠辣,一个比一个阴毒,可专一起来,那也是喜欢谁就是一辈子的事,谁也别想给他们做决定。
阿照目光冷冰冰地在他们之间移动,最后嗤笑了声,渐渐松开了掐着唐雅脖子的手。
她一松手,快被掐窒息的唐雅腿软地瘫倒之地,半撑着身子使劲呼吸着。
一旁跪着的裴浔阳虽眼底露着心疼,却没有马上去到她身边。心里松了口气后,依旧直挺挺地跪在他姐面前。
而唐雅缓过那口气,竟跟着裴浔阳一样,朝着阿照跪了下去,丢掉自己所有的自尊,重重磕下道:“裴姑娘,当年是唐雅年少无知,你要打要罚我都受着,我只求你,求你让我继续留在裴浔阳身边。”
她起初的确只是想逗裴浔阳玩玩,可越靠近他,她发现自己就越离不开他了。
这半年来,他教她唐家都不会教的人情世故,教她怎样去善待别人,怎样接受别人的好意,一点一点,不厌其烦,将她从步入唐宋偏执的路上拉了回来。
她已经知道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做了,所以她不要离开,不要回到天启唐家,不要继续去做那个心狠手辣的唐雅。
“若我不同意,你又待如何?”
“我……”若是以前,唐雅会毫不犹豫地说‘我会杀了你’,可现在,她说不出来了。
“求你了,我愿意此生不回天启,不做唐家人!”
“姐……”
裴浔阳也舍不得自己喜欢的姑娘这样卑微,可他刚开口,就被阿照呵斥住:“你最好给我闭嘴!”
相互奔赴的喜欢,往往才值得别人羡慕。
阿照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眸光没有丝毫温度,许久许久,久到她说出了那句成全的话。
“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若是让我知道,你利用他来助你天启做任何事,我定不饶你!”
这一生,阿照已经有太多的不圆满了,所以哪怕讨厌唐雅,他也舍不得看到自己唯一的弟弟有所遗憾。
这话,算是同意了吗?
唐雅仰着头,愣愣地望着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会那么轻易的答应。
旁边的裴浔阳亦是一脸不敢相信。
都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世间最难得的,应该就是两心相悦了。
阿照瞧不出唐雅想留在裴浔阳身边,是有目的,还是真的没有目的。可她能看出,唐雅看着裴浔阳眼睛里的那份情意,是骗不了人的。
不然当年那么狠毒的一个小丫头,刚刚又怎会任她束手就擒?
确定阿照真的同意了后,唐雅哽咽着对裴浔阳喊:“裴浔阳,你听到了,你姐同意你跟我在一起了,别老想着赶我走了。”
从赖上裴浔阳的那日起,她其实已经没有家了。
而今晚之后,唐家她注定回不去了。
……
当夜,唐雅怕阿照会突然反悔似的,竟火急火燎地拉着裴浔阳出了营地,来到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寒风在漆黑的夜里肆掠,伴随着呼啸的,还有唐雅的大声高问:“裴浔阳,今夜以天地为媒,寒风明月为鉴,山川草木皆为宾客,你愿不愿意在这里娶我?”
也不知是寒风太冷,还是她太过紧张,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很明显的轻颤。
裴浔阳没料到她会说这个,愣了一愣,凝望着她被寒风吹红的脸颊,眼底浮动着什么,却未作回答。
“裴浔阳,我再问一次,天地为媒,明月为鉴,你可愿娶我?若愿,我不稀罕什么八抬大轿凤冠霞帔,我只要你今日与我三拜九叩,认我为妻!”
说完,唐雅率先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愿成全有情人,今夜难得冒出了一弯冷月。
裴浔阳眉头越皱越紧,依旧不发一言,也没有任何动作。
唐雅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应,那颗炙热的心也渐渐凉下。她低着头自嘲地笑出了声,眼泪也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真想一包毒药毒死你,可又舍不得。”突然间,唐雅好像突然明白当年的唐宋,为什么会那么偏执了。
再心如止水的人,只要碰了人间**,都会患得患失。
还好,她比唐宋幸运,至少她偏执的人,就算不愿娶她,可他也是承认过喜欢她的,无憾了!
自己想通了,唐雅抬手擦掉眼泪,正要撒个娇让他拉自己起来时,旁边站着的人猝不及防地跪了下来。
有些承诺,他虽不敢轻许,但也不想错过。
裴浔阳跪在她身边,对着她,郑重起誓道:“皇天在上,我裴浔阳今日以命立誓,愿以天地为媒、明月为鉴,高娶唐氏女唐雅为妻,此生不负!”
第一百六十三章:只许出不许进
有他这句‘此生不负’,唐雅觉得,这辈子就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
二人深情凝望着对方,对着天地,对着明月,对着山川草木,庄重地拜了三拜,行了九叩。起身后,唐雅再也忍不住心中雀跃,喜极而泣地扑进他怀里。
“裴浔阳,我再也回不了天启了,你要待我好啊!”
“好,只要我还活着,你永远都在我心上。”
除非他死,否则永不相弃!
……
翌日,阿照一睁眼,就见到唐雅双膝跪在她床前,她还是昨日那副装扮,看着她时的眼睛里,依旧还带着淡淡的惧意。
不过见她醒了,还是立马露出了个小心翼翼的微笑,端起一旁的茶就给她奉了上来。
“姐姐请喝茶!”
这声姐姐叫的,阿照听得眼皮狠抽了两下,脸庞上露出一抹诧异。
看出她的诧异,唐雅连忙解释道:“裴浔阳说长姐如母,这是我敬给姐姐的媳妇茶,不对,是弟媳茶。”
她声音越说越小声,小心翼翼地偷瞧了下阿照的脸色,见她迟迟不接,自己便一直高高举着。
“呵!弟媳茶……”
说实话,她还真不敢喝!
昨夜他们偷摸出营去时,阿照其实是知道的,今日见她这杯茶奉上来,心里也多少能猜出点了。
想来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不然这声姐姐,她哪里敢喊得这么甜!
虽说长姐如母的确没错,但阿照可没有当恶婆婆的潜质,见茶水洒了几滴出来了,冷着脸道:“你这句长姐如母说错了,我与裴浔阳头上,还有个大姐。”
啊?
还有个大姐啊!
裴银都已经够难讨好了,那岂不是还有个更难讨好的?
想到此,唐雅小脸痛苦地挤在了一起。
阿照斜睨了她一眼,见她还傻呆呆的举着那盏茶,冷声道:“放着吧,大早上的喝什么茶,去给我拿点吃的来,顺便让裴浔阳给我准备辆马车,我要启程回洛阳。”
听到吩咐,唐雅赶忙放下茶盏去给她拿吃的,那毕恭毕敬的小媳妇模样,让阿照都有点怀疑自己真是她婆婆了。
裴浔阳知道姐姐要回洛阳的事时,内心挣扎了许久,但想到裴家那些不念骨肉至亲的人,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给自己顶头上司请示后,准备亲自送姐姐过去。
唐雅现在作为他的妻子,自当义不容辞地跟着他去。
于是,一家三口坐着马车,午后便向着洛阳出发了。
盛凉大成六年,寒冬。
也不知今年天降了什么妖星,明明一片雪花都没下,可四季如春的盛凉却突然降温得堪比北燕。
短短几个昼夜,百姓家中都不知冻死了多少家禽了,整个洛阳也都笼罩在了一片惨淡中。
说来盛凉今年,也真是个多事之秋,各地官员不是隐瞒了水涝,便是没敢上报旱起,加之秋收那会蝗虫肆掠,大片田地颗粒无收。
如今这寒气一来,受灾的百姓们眼看要走投无路了,灾情才陆续被人捅了出来,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眼下涌进洛阳冻死饿死死的灾民,已经一日渐比一日多了。
洛阳,霄王府后门。
重新回到霄王府的望月,指挥着小厮将筐炭抬进府后,搓手哈了口气,站在原地跺了跺脚。
外面已经开始稀稀疏疏飘起小雨,巷子里正有几个衣着单薄的百姓,哆哆嗦嗦地走过,看那打扮,约摸也是混进城中找活路的灾民。
洛阳繁华,如今各个城门口都堵了不少灾民了,想来混进城中的也不少了。
这时,听雪撑着伞从外面回来,走到她旁边,扫了眼四下,才凑到她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话。
望月听后,眉间渐渐浮现喜色,交代她盯着这处,自己接过伞急匆匆地离去。
洛阳城门口。
阿照几人到时,发现城门口的守卫,比平日增加了两倍不止。
而城下周围,搭着好些遮不住寒风的破败棚子,棚子里许多衣着单薄的百姓,人挨人地挤在里面,一个个冻得脸色发青瑟瑟发抖,木棚外甚至还躺着几具刚被冻死的孩童尸体。
“传言盛凉的洛阳城繁华如梦,这城外,我怎么瞧着倒更像难民窟啊!”
这些年,唐雅也去过不少地方,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凄凉的景象。
马车上,裴浔阳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住了,心底的愤怒更是蹭蹭上涨着。
他是兵将,镇守边疆为的就是这些百姓。
可现在,看着这么多百姓挤在寒风中,头顶连片遮挡的瓦都没有,而官府竟连个施粥棚都没有搭建一个,只派出那么多官兵来守住他们,不免心寒不已!
繁华如洛阳,难道偌大的一座城,都安置不了这些难民吗?
“一墙之隔,隔的何止天堂与地狱!”
阿照纵然见过更加悲惨的,可望着那些被孩子的尸体时,眼睛也忍不住酸楚。
她轻轻将手放在肚子上,不忍再看。
裴浔阳紧勒着缰绳,看着城下难民,恨不得立即去质问洛阳那些官员,为什么不安置他们?可他也知道,就算去打一顿那些官员,也根本不能立马解决此事。
城门口,那些守城官兵还在驱赶着请求放他们入城的百姓,领头的,还是一个裴浔阳认识的裴家子弟。
也在这时,他们的马车也被拦了下来。
“站住!城中严禁,只许出不许进!!”
那官兵刚吼完,那裴氏子弟正好看到赶车的是裴浔阳,吓得急忙一脚将那官兵踢开,呵斥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我裴家的裴小将军都不认得,还不快让行!”
斥完,一脸讨好地凑到裴浔阳跟前,喊道:“浔阳弟,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有……”
“驾!”
裴浔阳没空搭理这仗势欺人、欺软怕硬的东西,直接驾着马车冲了过去,而车里的阿照却是冷笑出声:“浔阳,这就是你口中的无辜。”
“姐,对不起,我错了!”
这一刻,裴浔阳才真正意识到,裴家若不真正毁灭,内里只会继续**下去,而那些真正无辜的种子,也只会被感染坏死。
第一百六十四章:亲自同意的事
或许只有毁灭,才能换来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马车刚入城,就有人递来一个地址,阿照让裴浔阳照着地址过去,直到停在一处门匾上刻着玉兰居的别院前。
别院门口,李忠和望月并排而站,见马车停了,赶忙迎了上去。
“娘娘!”望月激动地唤了一声,靠近马车想亲自扶她们娘娘下车,可当看到娘娘被一个姑娘扶着下来时,她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好半响反应过来,才急忙伸手去帮着搀扶。
旁边的李忠看到,目光也微闪了一下,但还算淡定。
“可算到了,一路颠簸,累死我了。”唐雅见阿照有人伺候了,顿时全身轻地张开双臂扑向裴浔阳。
压抑了一路,可算能挨着他释放天性了。
“裴浔阳,我给你姐当了一路的小丫鬟,我不管,你得补偿我。”也不知唐雅说的补偿是什么,竟让肃着一张脸的裴浔阳瞬间红了脸。
在场都不是心思单纯的小孩子了,自然能听出点玄外之音。还是李忠轻咳了下,缓解气氛道:“公主,热食已备,先入府吧!”
望月也赶紧笑着接话道:“正好,奴婢让人给娘娘备了些参汤,您一路舟车劳顿,也该好好补补了。”
几个月不见,他们娘娘除了这圆滚滚的肚子,看着都快瘦脱相了。
阿照浅浅点了下头,转身问裴浔阳:“你要先回裴家,还是带着她一起住在这里?”
若是在这里,等她将事情办结束了,倒是可以给他们补办个婚礼。
怎么说也是唯一的弟弟啊,成亲那么大的事,怎么能只拜个天地那么寒酸!
裴浔阳虽明白姐姐的好意,但看着赖在自己怀里的唐雅,还是摇头了:“先回裴家吧,我想回去给母亲上炷香,顺道将她的名字写在我旁边。”
他与唐雅的身份,注定给不了她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裴浔阳三个字的旁边,冠以他姓,写上:裴浔阳之妻,裴唐氏唐雅之名!
“那顺便帮我也上一炷吧!”
阿照不强求,说完,转身进别院。
裴家,是她躺在棺材里被送出来的地方,她这个孤魂野鬼,若要踏足,也要等那方寸之地变成坟墓了她再踏!
看着别院大门缓缓关上,唐雅才从裴浔阳怀里抬起头来,不安地问他:“裴浔阳,你说,你娘会不会不喜欢我这样的儿媳妇啊?”
毕竟他姐就很不喜欢她。
虽然追根究底是她自己的错,但那时候她不是还小嘛!
裴浔阳低头望着,难得不矜持地捧起她的小脸啄了一口,轻声安慰道:“不会,我喜欢的姑娘,相信我娘也会喜欢的。”
“真的?”听到这话,唐雅才开心地笑了起来,忙问:“那咱娘喜欢端庄一点的姑娘,还是活泼一点的?”
虽然是去见婆婆的灵位,但唐雅还是很紧张的,因为那是裴浔阳的娘亲啊!
“活泼一些吧,娘喜欢活泼一点的姑娘。”
“那还等什么,走了走了。”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天空也逐渐放晴。
……
此刻,霄王府。
书房里,刚从长安风尘仆仆赶回来李恪坐在首位上,眉头紧蹙,眸底幽深了片刻,望着下首站着的一众洛阳官员,面上已经渐渐浮现温怒。
“也就是说,如今洛阳官府的粮库中,一粒存粮都没有?”
这……
众官员没有敢接话,纷纷低着头没敢吭声。
“都哑巴了?回答本王!!”
霄王一声怒吼,吓得所有人急忙跪下:“王爷息怒!”
“息怒?本王治理的辖区如今发生如此严重的灾情,尔等还敢知情不报,甚至连安置难民的救灾粮都掏了个空,还敢让本王息怒?你们真当本王是傻子不管事的吗?”
自盛凉建立至今,各地官衙粮库收上来的粮食,每年除了上缴国库外,都会留下三成以备碰到灾年时的不时之需。
洛阳本就是繁华之地,存粮自然是从来不会缺少的,可自从几年前,裴家二公子接管了官粮的管理之权后,短短几年,竟悄悄将库粮贩卖了个干净。
而知情的官员里,除了收到好处的外,也深知霄王对裴家的偏爱,自然没人敢捅出去。
如今东窗事发,他们摸不清霄王现在对裴家的态度,自然没人敢轻易当着霄王的面甩锅裴家。
看着他们屁都打不出一个来,李恪怒得直问:“掌管洛阳官粮的是何人?给本王站出来!!”
“回、回王爷,是是裴家二公子,他不在。”
李恪一听,更怒了。
直接将面前的茶盏砸了出去,大怒道:“没有本王的印章文书,是谁如此大胆,敢擅作主张将如此重要之职,交给那裴青之的?”
这私授官职的大罪谁敢背啊!官员们一听,刚才还装哑巴,现在一个个立马急着撇清道:“王爷,这是…这是您四年前亲自同意的事啊!”
“胡说!本王何时同意的?”
“王爷息怒啊!下官等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王爷面前胡言啊!真的是当年裴家姑娘来王府找您时,您亲自给她盖章同意的事啊!”
闻言,李恪一怔,还真突然想起这事来了。
几年前,他错认假裴银为阿照,对他几乎有求必应,但她对自己依旧爱答不理。
直到有一回,她亲自拿着一纸文书来霄王府找他,想为她落榜的堂兄在洛阳谋个一官半职,当时他只看到那文书上,写着的是个不大的小官,便随手就盖章同意了,竟没想到会是看守官粮之职。
如此想来,这倒卖贪污官粮的事,还真是自己授权的了。
难怪这些酒囊饭袋不敢揭露。
李恪心呕不已,又不能表现出来,冷扫过众人,咬牙切齿地低吼道:“立刻带一队人马,给本王去裴家把那裴青之抓回来!”
敢给他下套,本王就下了你的脑袋!
他此前是对裴家有所偏爱,但那是在认错人的情况下,如今他们敢触及盛凉的国之根本,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娶个后娘镇宅
李恪面上怒意渐消,眸低冷意骤现。
众官员伏跪在地方,大气都没敢喘。
虽意识到裴家二公子要遭殃了,但他们还是不敢轻易幸灾乐祸的。毕竟裴家立根洛阳多年,根深蒂固,不提长安靠着的大树,光是出了个永乐公主和裴小将军,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此刻,屋外细雨又落,屋里银炭烧得火红。
比之城外那些在寒风中忍饥挨饿等死的灾民,犹如天堂地狱。
……
另一边,裴家大堂里。
裴浔阳带着唐雅刚进家门,就见裴老爷子,与裴家一众人等候在大堂中,像是早早得了消息,专程在等他。
他本想带着唐雅先去祠堂给母亲敬香,不想堂中端坐着的老爷子,看到他没有要进来打个招呼的意思,皱眉呵斥了声:“站住!!”
裴浔阳眉头紧锁,只停顿了瞬息,拉着唐雅就继续走。
这下裴老爷子火了,朝着下人喊:“给老夫拦住他!”
两旁的家丁听到,急忙小跑着上来去挡路,裴浔阳不想动手伤他们,只能停住。
见裴浔阳被拦下了,裴老爷子直接杵着拐杖走到门口,看了他身的女人一眼,冷声呵斥道:“越来越没规矩了,这么多叔伯在堂中候你,不先来请安,你想先去哪儿!”
裴家大伯站在老爷子旁边,看到唐雅直直地望着他们,一点女子的矜持也没有,也不悦道:“浔阳,这女子是什么人,怎么能随便往家里带。”
唐雅性子本就不好,一听这话,立马也不高兴了,扬着小脸大声道:“我是裴浔阳的妻子,怎么就不能往家里带了?”
裴浔阳也冷声道:“我带自己的妻子回家,还用不着你们首肯!”
一语激起千层浪,这话一出,裴家所有人脸色立马变了。
特别是他堂兄裴清之,倒卖官粮的事,他是瞒着裴家人做的,前不久灾情爆发出来后,他就害怕会被人彻查出来,于是他想到了裴浔阳。
因为他太清楚,楚裴老爷子为了裴家名誉,那可是任何人都能牺牲的。若是他被查出来,以如今裴家都势力,也只有裴浔阳能够帮他了。
所以前不久,他好不容易说服老爷子同意,将妻子娘家那好拿捏的庶妹聘给裴浔阳。
说好听点,是想来个亲上加亲,其实就是想牵制住他。
因为依照裴浔阳的性格,若这事成了,他日后要出什么事,就让那庶妹给他吹个枕边风,以裴浔阳重情重义的性子,定然不会对他袖手旁观。
再加上霄王执着的是真裴银,他又是裴银的亲弟弟,霄王就更加不会为难他了。
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不想千算万算,竟没想到裴浔阳会带个媳妇回来!
裴清之现在的脸色,那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不得不说,他还是把裴浔阳想得太单纯了些,若裴浔阳还不知道他们干的那些缺德事,不用他千方百计送个庶妹来吹枕边风,他都不会见死不救。
可惜现在,不可能了!
“荒唐!!”
裴老爷子听到这话,第一个怒斥出声:“自古婚姻大事由父母决定,你娘死得早,你爹不管事,那也还有我这个祖父与你一众叔伯,岂是由你随便带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回来就能作数的!”
什么叫作来路不明?
这话唐雅就不爱听了,当即反驳道:“哎你个糟老头子说谁来路不明?我与裴浔阳天地已拜,洞房已入,我就是他媳妇,用得你们来作数么!”
“好个没脸没皮的野丫头,你以为缠上裴浔阳,你就能入得了我裴家大门?哼!老夫明确地告诉你,绝无可能!”
“我呸,谁要入你裴家,我嫁的是裴浔阳这个人,又不是你裴家这道门,你说了不算!”
哼!裴银那女人她怼不过,也不能怼,这么个不讲道理的老东西,她还怕他不成?!
再者,这裴家的大门,不让进不也进来了么!
一旁的裴清之见状,瞧准机会立马跳了出来,指着唐雅大呵道:“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祖父跟前撒野!”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辱骂我裴浔阳的妻子!”
裴浔阳怕他们会对唐雅出手,将她轻轻拉到自己身后,双眸冷冽地冷视着他们。
今日他总算是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了。
裴清之被他眼中厉色吓到,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但想到被他当众辱骂,落了自己的面子,顿觉恼恨不已,又不敢对着他怒骂回去,只敢对着唐雅讥讽道:“我祖父已为裴浔阳订下亲事,你纵然入了我裴家,也只能是裴浔阳的贱妾。”
这话一出,裴浔阳哪里还不明白这些的用意,当即冷呵道:“裴清之,再敢辱我妻子一句,我拔了你的舌头!”
裴老爷子听了这话,只觉得这个孙子是越来越放肆了,顿时怒骂道:“混账东西!这是老夫给你订下的,你还敢拔了老夫的舌头不成!”
“浔阳自然不敢,但我裴浔阳这辈子,只认我旁边这个女人为妻。至于祖父订下的,那便祖父您自己娶了吧!您鳏居多年,也是时候给大伯他们娶个后娘镇镇宅了。”
“你、你……”
裴老爷子听到这样的混账话,怒指着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差点没厥过去。
他这辈子最好听的名头,就是对早逝正妻的情深义重,哪能容许别人破坏?
而且,给裴浔阳订下的那丫头,还是自己孙媳妇的妹妹,如此**之语,裴老爷没被当场气死就不错了。
这话连一直未作声的裴家大伯听了,脸色也难看起来,瞪着裴浔阳当即怒骂了句:“竖子!你爹就是这样教你顶撞长辈的吗?”
裴浔阳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满目讥讽道:“托诸位长辈的福,让我裴浔阳亲娘早逝,亲爹为僧,亲姐遭难!家破人亡徒留竖子一人,自是无人教我!”
这话算是彻底与这些人撕破脸面了。
被护着身后唐雅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提及过往,光是听到,她就已经心疼不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