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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红之月     革清txt下载     革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种福宝(一)

    霍崇手里的几样产品中,真正做到技术不外泄的大概就只剩下单宁糅革技术。见到这位冯兄弟跑来专门购买兔皮,霍崇有点佩服这位的眼力价。既然对方识货,霍崇也不想过多试探。

    “冯兄弟,俺这兔皮论斤卖。”

    冯兄弟看着也是个爽快人,直接问道:“一斤多少钱?”

    “六十文。”

    “霍爷有多少斤?”

    “俺给你看看。”霍崇命老四去库房把兔皮都搬出来。

    冯兄弟一张张检查过,满意的说道:“俺都要了。”

    这兔皮看着一大摞,真的称量下来也不过几十斤。算下来五两银子。

    既然人来了,霍崇总得招待一番。没想到冯兄弟却看看天,“天色不早,俺还得回去。霍爷,俺一定会来。下次再来叨扰。”

    等这位欢欢喜喜离开,霍崇颠了颠手里的银子,觉得这笔钱大概能把养兔场给修好了吧。

    半个月后,养兔场真修好了。钱清噼噼啪啪的算盘声里,那些欠下霍崇钱的农民们盯着他们其实也看不懂的数字。钱清算出一个人的数字,帮忙的四师弟就喊了名字,讲出了结余。在四师弟把扣除欠款后的铜钱交给村民的时候,村民们脸上都有了笑容。

    老三铁牛此时则上前开始讲述‘种福钱’的意义,存半年给一百零一文,存一年给一百零二文。听得村民们一愣一愣的。紧紧捏着手里的钱,村民们只是听,却没有加入的意思。

    “大伙,这种福钱不光是种福,交税的时候也能抵税金。”三师弟铁牛进一步向这帮从一开始就对种福没什么兴趣的村民放出了新的大招。

    有些农民已经被说动,正犹豫间,铁牛便劝道:“你把这钱拿回去,你家媳妇孩子若是想买点东西,你要不要给买。隔几天一文两文的出去,等你急用的时候,钱够用么?不如加了种福钱,有人问你要钱,你就推到俺大师兄这里。若是真急用,来俺大师兄这里取出来就能用。到了每年缴税日子,直接就用这钱抵了税钱。”

    铁牛已经对不少人说过这话,此时已经能非常流利把套路讲给众人,霍崇在屋里听得只想笑。如果到了21世纪,铁牛一定能在保险部门混得风生水起。若是把‘种福钱’起个21世纪的‘种福宝’,妥妥一优质金融理财产品。

    正偷着乐,就听已经想明白其中关节的村民不爽的质问道:“铁牛,你说来说去,还是要俺们先把税金交了。”

    对面质问,铁牛也嘲讽的答道:“你们自己交税金,一两银子换850文铜钱。差役问你要铜钱的时候可是按一两银子一千文铜钱算。你们交多交少,先多掏一成五的钱。俺大师兄是按一两银子850文给你们算,先给你们省下一成五。你们还想咋样?俺这是为你们好。不想种福,吃亏的是你们。你们多想想就明白了。”

    虽然铁牛已经把培训过的内容都讲了出来,交钱的还是少数,大多数村民都选择了继续观望。霍崇不着急,建立信任需要时间,同样的,破坏信任也需要时间。

    与十四爷的事情终于结束,霍崇想的是要不要再将许给四爷的固体酒精给结清。

    如果可以的话,霍崇实在不想招惹四爷。不过霍崇知道四爷的性子,那是极为记仇的。也许四爷现在为争夺皇位费心,一时半会还想不起霍崇。可等他当了皇上,这些账肯定要清算。

    最后霍崇还是决定将这件事给清了。正好手头还有五千斤固体酒精,霍崇先派人去联络大清河槽帮的洪舵主。

    洪舵主并没有如徐右林所说的那般记仇,得知霍崇要运一批货到京城,很爽快的就答应下来。霍崇赶紧动身出发,也不知道在京城里会耽搁多久,这趟回来之后就得前往海边准备琼脂的事情。

    有了这身官皮,霍崇乘坐的船只得到了各种优待。该交的钱虽然一文没少交,却也没被额外刁难。或许是这次运气就是很好,霍崇把固体酒精送到雍亲王府的时候,四爷竟然不在。而张卫竟然在。

    张卫乜斜着眼看着霍崇,傲然说道:“东西留下。你先回去吧。”

    霍崇等的就是这句。七八两银子的确不是个小数目,之前需要启动资金的时候,不管四爷出于什么目的总是给了钱。那个无比艰苦的阶段已经过去,和霍崇的小命相比,七百两真算不上什么。

    离开了雍亲王府,只觉得天也蓝了,风也清了。直到一阵风卷着街边的尿骚气吹来,熏得霍崇连忙捂住口鼻。

    这四爷已经不用继续招惹,霍崇却没有离开京城。之前张卫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介绍了些京城的商人与霍崇认识,霍崇就去见了这些人。

    在商言商,大伙见面之后并不热情,但是以金钱为核心的局面却让霍崇感觉无比轻松。众人锱铢必究,却力求让生意完成。尤其是霍崇感受到这帮人竭尽全力想套出底价的时候,霍崇更是开心。

    “诸位,十四爷买这琉璃火,到山东淄川县自取。一两银子十五斤。就这价钱。”

    “十四爷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我们哪里敢和十四爷比。十四爷这边是一两银子十五斤,我们得一两银子三十斤。”

    “诸位,你们都知道十四爷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我就没听说过点?若是给你们的价钱比这个低,十四爷知道了,定然会怪我坑他。我可担待不起。”

    “十四爷只会觉得霍爷看得起十四爷,知道十四爷能拿的出这个价钱……”

    生意场上各种屁话乱飞,喝着茶谈不拢,众人就喝着酒说。霍崇坚持了底价,毫不放松。当这帮掌柜的最后各个喝到迷迷糊糊,霍崇还是一文钱不让。最后终于达成了协议。

    价钱按十四爷的这个走,但是一批一千斤,要压一批。下次这些人到淄川县再买货,就把上次的钱结清。

    完成了这笔交易之后,还有点宿醉的霍崇立刻出京。看着越来越远的京城,霍崇扑到船边又干呕起来。这船晃悠的还真是厉害。

    等胃终于平静下来。霍崇看着越来越远的京城,本想回忆起再别康桥的话。为这次也许是永久的分离做个收尾。

    可河水上漂浮着垃圾,京城人也在河边随意便溺。凯撒的名言名言不知道怎么就蹦了出来,“我来了,我看到了,我征服了。”

    霍崇心中恨恨的想着,若自己掌握了京城,一定要多建厕所。凡随地便溺的,轻则打屁股,重则割**。

第62章 种福宝(二)

    阴历八月初五,钱清很没形象的瘫在椅子里,直到霍崇进了屋,她才赶紧站起身,“大师兄。”

    “辛苦了。”霍崇赞道。

    税收马上就要开始。全村只有十几户人没有参加‘种福宝’项目,便是这十几户人也都老老实实准备了铜钱给霍崇送来。

    霍崇干过给几百号人做归档的工作,有了电脑之类的设备尚且累得要死要活。钱清一个人靠着账本,她没直接睡在桌上就算是不错了。

    想到这里,霍崇笑道:“老七,要不要给你弄张小床,你累了直接躺下。”

    “真的?”钱清眼睛亮了。不过片刻后她还是收起笑容摇摇头,“大师兄,算了。”

    钱清是个很体面的孩子,霍崇也不逼迫她。便说道:“老七,接下来俺要给你安排个老师的差事。村里面的人娃可以来上学,认点字,学些算术。以后能给打下手。”

    “好。”钱清爽快的答应下来。不过片刻后她问道:“大师兄,你之前说要教给俺武术。啥时候开始?”

    这么一说,霍崇想起了之前的约定。看着钱清现在一副软弱文员的模样,霍崇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曾经八块明显的腹肌,此时也有点整块化的感觉。

    “等这个忙完吧。”霍崇不得不说出了自己在办公室工作时候经常说的话。

    “好。”钱清立刻来了精神。看着这个穿着合体长裙的女孩子,霍崇怎么都没办法与这个看着健康却比较纤细的形象和最初那个手持过长单刀的女孩子联系起来。

    八月初十,收税只用了一天就完成了。前来的李捕头向霍崇拱拱手,“霍爷,劳累了。”

    “李捕头跑了几十里,才是真辛苦。”霍崇随口说着场面话。

    李捕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服的叹了口气才说道:“霍爷,徐知县请霍爷八月十五到县里赴宴。”

    虽然不知道徐知县到底想干啥,霍崇笑道:“俺一定去。”

    这边送走了李捕头,霍崇立刻把手下派出去,询问各村的人有多少愿意加入种福宝第二阶段的工作。兔子们在安静的养兔场幸福的生长,也拼命生。数量已经破了五百大关。

    眼瞅着兔肉和兔皮都在不断生长,却面对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兔子们要吃东西,草料固然重要,但是按照养兔场的规划书里,最好每天给兔子喂点青饲料。譬如生菜。

    可生菜这玩意种植起来并不容易,而且这东西人也喜欢吃。另一个食物就是胡萝卜了。

    霍崇的师弟们现在都充当办公室人员,能利用的就是各个村头面人物推到霍崇这边的人。这些小子们大概还是亲他们自家人,不过到了霍崇这边当学徒,霍崇就要好好利用起来。

    三天里,这帮人都回来了。这几个小子中有三人表示自家愿意听霍崇的安排,其他人家中只有五家人表示愿意听霍崇的。

    找出名册,把这些土地算了一下,一共有四十几亩地。加上霍崇自己的三十几亩地,一共有将近八十亩地。霍崇觉得应该够用了。

    但霍崇还是不太放心,就把大伙叫到一起,问道:“俺要和这些家的人都立下字据,若是人家问为什么要立字据。咱们要怎么答。”

    一种少年青年都傻了眼,看得出一半以上的人根本不知道为何要立字据。有想法的人都不敢吭声。霍崇看了一圈,指了指朱秀林,也就是与之前离开的朱秀山同辈的青年,“秀林,你咋看?”

    朱秀林一脸为难,看霍崇根本没有放过的意思,只能勉强说道:“霍爷,立字据不就是不反悔么?”

    “对。那你要怎么对人家说?”

    朱秀林嘟囔道:“立了字据之后就不能反悔了。”

    “秀林,要对人家说,是立了字据之后,我……”霍崇边说边点着自己的胸口,“我就不能反悔。”

    三师弟铁牛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大师兄,不是都不能反悔么?”

    霍崇开始了培训课程,“老三,大家都知道立了字据之后不能反悔。咱们就得说咱们的话,咱们要说的是咱们不能反悔。人家是不是反悔,是人家要说的话。咱们不能人家说的话。”

    培训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同样也不是那么麻烦。霍崇抓住‘不能说别人要说的话’这个要点入手,说到最后,少年和青年们发现事情的核心不在乎怎么说,而是‘愿意不愿意承担风险’。

    老三真有点急了,“大师兄,你方才说的那些,出了事,岂不是全由咱们担了么?”

    “对。”霍崇爽快答道:“地豆子还有人种了些,这向日葵,胡萝卜,还有花生,没什么人种过。种在哪种地能长出来,种在那些地里能长好。咱们不知道,人家也不知道。既然是咱们挑头,咱们就得担起来。若是担不起来,咱们还挑什么头!”

    老三激动的说道:“大师兄,可咱们包了种子,包了收成。要是种不好,咱们照样给种这些的钱。咱们担的太多。”

    霍崇斩钉截铁的说道:“老三,你觉得这不应该?若是真的没种出来,人家心里就不难受么?咱们到时候还要给人家赔不是。让人家为难了。”

    会议最后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至少老三明显不能接受霍崇的安排。但霍崇不想说太多,至少老三这性子还没成熟到能够负责一个研发项目的程度。而霍崇未来要做的事情有太多需要开发的项目。看来自己需要准备找其他人选。

    第二天就是八月十五,霍崇一早就起身前去县城。礼物已经准备好了,就是一套兔皮内衬。

    一斤棉花在山东这边卖60文钱,一年做三套衣服,夏装,春秋装,冬装,大概就需要一两银子。兔皮内衬的好处就很明显了,这东西能重复使用,不受衣服的限制。如果是春秋装里面有能配合的部分,直接就可以利用上。

    霍崇对于自己的糅制技术很有信心,即便不如现代技术那种能用十年,至少也能用几年吧。兔皮用几年后只会更软和。棉衣里的棉花用两年可就不行了。

    本以为徐知县会大排宴宴,没想到到了之后徐知县的宅子里竟然只坐了一个老熟人,看着许久不见的徐右林,霍崇喜道:“徐兄弟,俺还以为得罪了你,你不肯再见俺了。”

    徐右林苦笑一下,“霍兄弟,我只是家里出了些事。不得不回去。其实还得感谢霍兄弟,靠着你让我赚的钱,家里的事情总算解决。”

    “怎么了?能否有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霍崇问道。

    徐知县此时还没回来,徐右林拉着霍崇坐下,叹道:“还不是上次的事情。我被骗的事情不知道是谁说出去了。帮里其他堂的兄弟都说我指望不上,要罢了我这个堂主。我只能把霍兄弟给抬出来。也亏得霍兄弟谋了个官身。我本家写信给我,我这才算是脱了困。”

    既然此事与霍崇没什么关系,霍崇就问起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到底是谁骗了徐兄弟?难道就不能说么?”

    徐右林摇摇头,却说起别的话题,“我们帮里倒了京城的兄弟说,霍兄弟你成了十四爷眼前的红人?”

    “开什么玩笑。”霍崇笑道:“十四爷是什么人物,哪里会把我放眼里。十四爷在意的不过是琉璃火。”

    两人有说有笑的聊了一阵,霍崇就询问能否把自己的货带到江南去卖。徐右林叹道:“江南这边不喜欢霍兄弟的酒,江南喜欢的是糯米酿的黄酒。琉璃盏反倒还行。琉璃火虽然也能卖,不过按霍兄弟所说,现在你手里也没多少了吧。”

    霍崇手里的确没有剩下多少,但是霍崇却觉得自己若是能在江南种植土豆,酿酒的话定然可以大赚特赚。可怎么才能在江南安插一个信得过的人,这只怕比在江南买地还为难。

    正在想,外面传来脚步声。霍崇与徐右林都站起身,等着徐知县进来。

    穿着官服的人大步走进客厅,却是霍崇根本不认识的。只能从他官服上判断,是个从六品官员。正七品的徐知县跟在这名官员身后。从六品的官员见到霍崇之后,大声说道:“这位是霍兄吧。”

    “在下是霍崇。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霍崇问道。

    “这个以后再说。霍兄弟,我这次来是奉李知府所命,要霍兄弟尽快再造三万斤琉璃火。”

    霍崇愣住了,竟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徐知县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霍崇只能答道:“造三万斤琉璃火需要些时日。”

    这位从六品官员的脸上露出些嘲讽,“霍兄若是担心收不到钱,这个大大不必。徐知县说了,这笔钱就当做霍兄的税金。以后霍兄交税的时候,就可用这个冲抵税金。”

    徐知县听到这里,眼中闪动着期待的目光。霍崇没有回应这个期待,尽量淡定的问道:“这位兄台,若是我不愿意呢?”

第63章 种福宝(三)

    霍崇自己也没想到与徐知县的冲突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爆发。但毕竟关乎两千两银子,便是当下的霍崇也承担不起这样的损失。

    从六品官员大概没想到霍崇连讨论都不讨论就直接决绝,就稍微劝了几句。

    霍崇毫不迟疑的答道:“难道新官还会认旧账?”

    霍崇面前的两名官都稍微露出点尴尬的神色,暂时不说话了。霍崇也不再多话,起身拱拱手转身就走。徐知县气的在背后喝道:“霍崇,你目无官员。”

    这话吓不到霍崇。虽然说县官不如现管……好吧,徐知县就是县官。霍崇好歹有个官身,哪怕是只是一个被读书人看不起的捐官,也完全没有上任的机会。但是这个简单的官身,就足以抵挡很多事情。至少徐知县是不可能随便找个借口就来弄霍崇。

    徐右林追了出来,霍崇黑着脸说道:“徐兄弟,你别劝我。这种事我不能让步。”

    “我知道。新官不认旧账。”徐右林苦笑道。

    “徐兄弟,你和我还是兄弟。你有什么要买的,我都卖给你。”

    “我是想来买琉璃火,可现在看,只怕霍兄弟你也没有办法卖给我了吧。”

    听了这话,霍崇觉得徐右林真是个聪明人。只要不自作聪明,聪明人的确非常值得合作。想到这里,霍崇做了个决定。“徐兄弟,你是想在江南卖琉璃火吧?”

    “对。”

    “那我就让你帮我一个忙,在你那边帮我买些地。我会派人去那边种地豆子。到时候就能造琉璃火了。这琉璃火来回运,路上这么多耗费。直接在那边造,省了多少钱!”

    徐右林听到这话,都有些不敢相信,“霍兄弟,你是开玩笑吧?”

    霍崇正色答道:“我和你开什么玩笑?赚钱的事情,没有玩笑。”

    “好。不过……”徐右林迟疑起来。

    霍崇问了问徐右林所在的镇江附近的地价,居然四两银子就能买一亩好地。霍崇掏出了本来给徐知县准备的五十两官银递给了徐右林。“不用太好的地,普通的地,买二十亩。若是不够,等你回来之后,俺给你补。”

    徐右林拎着这一大锭银子,爽快的问道:“你就说你想要多少?”

    “四十亩。再大我也用不了。”

    “我会尽快回来。”徐右林收起了银子。

    回到村里,霍崇继续自己的日子。派去和其他人签署合同的人回来了,即便大伙表达了签署协议的诚意,但是这帮农民一听霍崇自己竟然都没有大规模种过,甚至在第一年里头不敢保证能有收成。除了两家之外,其他都选择拒绝了签署协议。

    外面得不到支持,连霍崇的佃户刘四金也来了。去年的地豆子收成很不错,那几家人今年都加入了种福宝的项目。可刘四金却不是来表示坚决支持霍崇,就见他神色凝重,上来就问:“霍……霍爷,你又要试着种新东西?”

    “是。”

    “你那新东西又不知道能否种成啥样?”

    “是。”

    刘四金大大抱怨道:“霍爷,俺种你的地,你能不能别折腾俺?”

    “四哥,除了你,俺也指望不上别人。”霍崇苦笑道。

    “霍爷,要不你雇个人吧。俺给你推荐一个,只是这人除了种地之外,啥都想种。”

    霍崇一听就来了兴趣。这位简直是园艺家么。脸上刚露出笑意,就听刘四金叹道:“俺觉得霍爷就是喜欢,不过这人性子就是不乐意干正经事。”

    “肯搞试验田就好。”

    三天后,这位就出现在霍崇面前。霍崇随便和这位聊了一阵,就感觉不太对劲。也不再谈对种植的兴趣,霍崇直接请这人喝起酒。酒是烧酒,一小盅下去,这货就有点醉了。霍崇这才趁着酒劲说道:“兄弟,俺觉得你这辈子就没被人夸过吧。”

    这位奔三十的张兄弟本就有点红的脸猛然更红了,他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过了一阵之后猛然抬起头,大声说道:“你这是啥意思?看不起俺么?”

    霍崇对这位的评价稍微高了点。不管如何,这人并没有表现出那种一切向外归因的人特有的状态。如果这人再是个对外归因,就是把自己一切不成功都归于外部世界。

    所谓对外归因,美国佬就是个标准范例。遇到新冠,就指责是中国的责任。遇到经济衰退,要么是说日本人抢走了美国的工作机会,要么说是中国抢走了美国人的就业。

    当霍崇讲述了一个事实之后,张兄弟的确感受到了羞愧,明显是感觉到自己有问题。这很好,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张兄弟,俺也做过很得意的事情,也干过想起来都觉得想去死的事情。”霍崇坦率的说着。在21世纪的时候被人算计,霍崇想起来就觉得羞愧。在这个满清时代跪倒腿全麻了,站都站不起来,则是另一种奇耻大辱。若是有机会,那就一定得要对方偿还。

    张兄弟别过脸,不搭理霍崇。霍崇更喜欢这小子了,“俺觉得你一定想过,如果有人能帮你一下,遇到新东西没种出来的时候,不要说那些伤人的话。能多给你些钱,买更多地……”

    “俺不要别人多给俺钱,俺只是不想他们说那种话!”张兄弟满脸都是倔强与痛苦。

    “张兄弟,俺种过的东西比你少的多。可俺见过的人比你多得多。这件事你别打别,你种不出一次,就得重头再来。这不是说在地上挖个坑,挖出来的土就能用来垫脚。只要挖出坑来,迟早自己就得掉进这个坑里。真的让从失败里学会点啥,那些土怎么挖出来的,就怎么原样填回去。你不填进回去,只能一直待在坑里爬不出来。”

    张兄弟一脸愕然,过了好一阵,他恍然大悟的拉住霍崇的手,大声喊道:“霍爷!霍爷!你说的太对了!”

    一个老爷们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激动的几乎要流出眼泪来,甚至有种扑上来要抱住自己的样子。霍崇觉得有点吓人。不过霍崇想到这人的确是个对内归因的种植兴趣者,霍崇就觉得这位看着可爱起来。

    霍崇抓住张兄弟的手拍了拍,“张兄弟,不用担心地的事。俺给你地。钱和人手也不用担心。你要是在俺这里干,俺只要一件事,能种出东西,也种的明明白白。若是没种出来,也种的明明白白。”

    张兄弟明显对种出东西感兴趣,所以很快就和霍崇派给他的人闹了矛盾。霍崇把两边叫到一处,直接询问两方的目的。张兄弟的目的自然是想搞清楚作物本身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另外一边的人只考虑东西种下去能不能好好长出来。

    两边一谈开,张兄弟觉得农民们是俗人,农民们觉得张兄弟做人太扯淡。

    霍崇笑道:“大伙也别吵了。张兄弟喜欢种东西,我请他来就是要他试着种那些东西。大伙既然都知道各自是啥想法,你们能不能只干活,别说话。只要大家说了话,那就是吵架。”

    农民兄弟最先做出了让步,“霍爷,俺觉得这兄弟……算了,俺们不说话。他让俺们干啥,俺们就干啥。”

    张兄弟倒是有点不依不饶。不过看了看霍崇,只是嗯了一声。

    看两边至少都知道了自己的底线,霍崇就继续自己的事情。

    经过亲自上门说服,普通农民还是没答应把地投到高风险种植上。大家的理由极为淳朴,既然很大可能会颗粒无收,那就不能坑了自己和霍崇。哪怕是霍崇愿意出钱扛起所有损失也不行。

    农民兄弟们甚至更加淳朴些。正因为霍崇愿意承担如此大的风险,大伙反倒不能让霍崇承受损失。

    霍崇好说歹说,有些村民看霍崇态度过于诚恳,勉为其难的提出,如果霍崇愿意让他们去朱家的酒厂干活,每个月都给月钱,大伙愿意把土地给霍崇用一年。

    这正是种福宝第二阶段的目的,就是能利用工作机会的转换,让霍崇能够掌握这几个村的土地使用。霍崇当然爽快的答应想来。

    刘四金这佃户反倒意外的坚持,不肯种那些高风险的东西。霍崇花了四五天,在不同地形上凑出来四十几亩地。

    除此之外,霍崇还利用自己初中和高中那点植物学知识,对张技术员进行了培训。还专门为张技术员打造了一批比较大的琉璃培养罐,供他观察植物根系生长。

    九月过去了一半,霍崇并没有开造固体酒精,而是按部就班做着各种准备。

    十六日那天,李捕头带着几个人到了霍崇门前,见到霍崇之后立刻要霍崇前往县城。这些人已经准备了马匹,几乎是不由分说把霍崇架上马匹,一行人急匆匆的出发了。

    霍崇本想问问是怎么回事,没等开口,马匹一个颠簸,就咬到了口腔内部。霍崇这才明白,人家说骑马不要说话,不然容易咬到舌头,竟然是真的。

    一路到了县城,已经有几人等着霍崇。其中一人霍崇还有点印象。好像是十四爷的戈什哈。一见到霍崇,戈什哈直接问道:“霍崇,十四爷让你造的琉璃火,你造了多少?”

第64章 种福宝(四)

    济南府,好几名官员与徐知县面对面坐着,一名道员恼怒的说道:“这霍崇着实可恶。不过是个种地的,却如此善于钻营,都钻营到十四爷那边了。”

    另外一名道员级别的官员劝道:“宏仁兄,霍崇不过一个草民,他又能做什么。”

    这位字宏仁的兄弟却不依不饶,上次就是他在四爷面前呵斥了霍崇,反倒弄得自己下不来台。他气呼呼的说道:“若是让这霍崇这么干下去,难道他还要补了实缺不成?”

    所谓补实缺,就是指霍崇这种买官的人的那个‘预备xx’前头的预备二字被取消。譬如,霍崇就是个‘预备州同’,这个职务本来就虚无缥缈。正常情况下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

    可一旦霍崇真的成了‘州同’,那就不一样了。霍崇就是个州官,如果有机会接了什么差事,立刻就能在一州之地上干些啥。

    不管宏仁兄如何愤懑,其他官员却没有这么激动。至少没人直接附和这样的愤懑。

    有官员低声说道:“皇上封十四爷为大将军王。以天子亲征的规格出征,用正黄旗之纛,照依王纛式样。这是……”

    官员们神色都很严肃。此事可不是开玩笑的,前几日最新消息传来,康熙面前的红人,湖广总督,西安将军额伦特兵败战死。数万清军几乎全军覆灭。这消息震动了官场。

    然而更大的冲击随即而来。康熙并没有在其他将军中挑选其他人担任新的主帅,而是直接任命十四阿哥胤禵为‘大将军王’。

    朝廷任命大将军已经是大事,然而大将军与大将军王一比又不算不上什么了。

    自从康熙废了太子之后,成年皇子们各显神通拼命争夺皇位。呼声最高的却是老八。

    然而四年前的康熙五十三年(1714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康熙帝在前往热河巡视途中,经由密云县、花峪沟等地,胤禩原该随侍在旁,但因当时恰是其母良妃去世三周年的祭日,所以他前去祭奠母亲,未赴行在请安,只派了太监去康熙处说明缘由,表示将在汤泉处等候父皇一同回京。

    这原也没什么,但坏就坏在他托太监送给康熙的老鹰打开来竟奄奄一息,令康熙极为愤怒,认为这是八阿哥对自己的诅咒,当即召诸皇子至,再责胤禩,并说:“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史称“毙鹰事件”。

    虽然之后康熙又把这话收回去了。但是人人都知道,这位八阿哥已经失去了机会。至少他已经失去了康熙的心。

    于是争夺皇位的人选就落到了四爷与十四爷身上。

    十四爷素来侠义,又精通军事。这次成为了大将军王,虽然还不是四爷这种正式的雍亲王,但是他手握几十万重兵。明显是在争夺皇位的道路上一路领先。

    山东官员们虽然很关心谁能当上下一任皇上,不过大家都知道自己其实参与不到这样的事情里头。大家不关心这件事也无所谓。

    万万没想到,之前户部下令向霍崇这狗贼买三万斤的琉璃火,却不是户部的意思。而是大将军王自己想向霍崇购买。只是请户部出马。户部那帮老狐狸们什么都不说,以至于济南府的官员以为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购买。

    虽然霍崇也是个官。可济南府官场里人人都把霍崇看成一个穿了身官府的农民。根本没人看得起这厮。而且四爷对霍崇那句‘你能把实话说的跟瞎话一样,也是件本事’的评语早就成了官场上的大笑料。

    官员觉得可以耍弄一下这傻瓜蛋,就想先把钱扣下,逼着霍崇把琉璃火造出来。等山东官场把琉璃火运走,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拿捏霍崇。

    直到十四爷派遣心腹戈什哈到了临淄县,济南府的官员才知道事情不对头了。拿捏霍崇成了拿捏大将军王。济南府的官员连夜把两千两银子全数送到霍崇那里,当着十四爷戈什哈的面交给了霍崇,才算是避免了祸事。

    官员们收拾不了一个农民,已经够丢人了。收拾这农民不成,反倒差点把自己给赔进去,这就更不能忍。

    可十四爷发兵前竟然亲自派人前来找霍崇,可见善于钻营的霍崇已经在十四爷面前能说得上话。这以后还真不能轻易动他呢。连报复的机会都被堵死了。

    方才宏仁兄大骂霍崇,说他想当官简直是痴心妄想。可官员们都知道,如果十四爷当了皇上,这种事情未必就不可能发生。

    沉默啊沉默。过了一阵,徐知县叹道:“这霍崇代缴税金,也没拖欠。却也是用心办事。”

    其他官员们听到这话,就知道徐知县这是认怂了,不准备带头对霍崇发动攻击。

    宏仁兄听了这话,却是大大哼了一声,“难道徐兄觉得这霍崇就是良民不成?”

    徐知县此时完全不想给人当枪使,就笑道:“一个山沟里的农夫,就算是做坏事,又能做出什么来。”

    这位宏仁兄冷笑两声,却也不再说什么。

    其他官员都知道徐知县不亲自动手,他们也不可能直接把霍崇抓起来。即便霍崇是个农民,越界抓人也需要本地知县知晓。大伙若是身处徐知县的地位,也定然不会瞎折腾。

    于是话题很自然的转到了十四爷身上。有人问道:“不知大将军王何时出征?”

    “出征前总得准备一番。霍崇不就沾了光么!”

    始终没说话的一位实在没忍住,说出了担心,“十四爷出征前不会再有什么变化吧?”

    其他官员都没有回答。这等事可说不了,如果出事的话,那就意味着十四爷坏了事,从争夺皇位的行列中被除名了。

    过了一阵,徐知县叹道:“只要大将军王打了大胜仗,以后的皇位就该明白了。”

    济南府的官员们纷纷点头。其他事情都可以讨论,这件事却不用多讨论。一位手握几十万大军的皇子在战场上大胜,没人会怀疑他的未来。

    如果这位皇子能够获得大胜的话……

第65章 种福宝(五)

    十一月初一,差役突然就到了霍崇家,请他到县城见见新任知县。原来的徐知县已经调任了。

    新任吕知县操着江西口音,而不是上一任的江浙口音。前来的不仅有霍崇,还有好几个穿绸裹缎的。大家听吕知县讲述起税收事情,才知道其他人都是县里负责税收的包税人。

    能包税,就意味着在乡里有点实力。霍崇见这几人虽然神色各异,却都很能沉得住气。

    吕知县用还算客气的语气告诉众人,他的火耗收的不会很多。但是这个税一文都不能少。谁拖欠,吕知县可不会轻饶。

    参加完会议,霍崇与其他包税人出来,其中一位笑道:“诸位,外面天寒地冻,不如到我家小坐?”

    听这位用词文雅,霍崇觉得他是个读书人。而其他人听到这个邀请,却都看向霍崇。霍崇笑道:“哈哈,能和诸位亲近,俺当然要去。”

    发起邀请的名叫张启贤,是一名举人。其他的包税人要么是举人,要么是秀才。竟然各个都有功名。

    霍崇觉得这帮读书人大概是看不起自己的,就不怎么想与他们一起瞎混。可这帮人却都在询问霍崇,试图知道霍崇和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就让霍崇更烦不胜烦。便找了个借口,“诸位,俺还得回村。”

    张启贤问道:“霍兄,你为何不在县城买个宅子?”

    “张兄,小弟我也找了一阵,实在是找不到。”霍崇答道。

    “若是霍兄不嫌弃,我认得一处宅子要卖。不如明日我派人带霍兄去问问?”

    霍崇觉得这张启贤在用房子钓自己,不过此时又觉得不忍受一下的话,还有点吃亏的感觉。最终不得不答应下来。

    于是一众有功名的包税人就继续围着霍崇各种询问。霍崇守住底线,自己与上层的关系一概不提。说着说着,众人也开始觉得无趣。话题终于从霍崇身上转移开。落到了摊丁入亩上头。

    霍崇本以为摊丁入亩遭到了士绅的强力反对,没想到眼前的这帮人并不怎么在乎,更没有人态度激烈的反对。提起摊丁入亩,这些人只是觉得道理上说得通,而且朝廷执行的时候真的没有再收取丁税。还算有信用。

    难道山东地主们的觉悟都到了这个地步么?霍崇有点被惊到了。

    正在霍崇惊讶之时,就听有人问霍崇,“霍兄,你的地怎么收租?”

    “收租?”霍崇一时没搞明白。再想想,才想起自己也是个地主老财,好歹还有三十亩连片地呢。便答道:“五成。”

    说这话的时候,霍崇心里面有点虚。说是五成,霍崇为了说服刘四金,其实偷偷把租子给实际降低了。等于是通过补贴的方式,把地租从五成给降低到了四成。便是如此,霍崇还觉得不太能激发刘四金的积极性。

    “霍兄有没有想提到六成?”那位有功名的包税人问。

    霍崇连忙摇头,“这是规矩,我怎么能坏了规矩。”

    那名包税人没评价规矩,只是说道:“既然官府搞摊丁入亩,这租子总得涨些才行。”

    其他包税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霍崇左看右看,小心的问道:“诸位兄台觉得要涨到多少?”

    “涨到七成吧。”那位询问霍崇的说道。

    霍崇当时就傻了眼。七成租,七成租!一个摊丁入亩,地主们就要把地租给涨到七成!

    正惊骇于地主们的盘剥,就听其他人觉得七成或许不太够,在福建那边地租已经到了七成,这次摊丁入亩之后地租或许会到八成。

    听这位语气中都是遗憾,霍崇觉得他大概在寻求大伙的支持,但是担心大伙并不会这么激进。

    果然,其他人也不接腔,倒是对于这个七成租进行了认真讨论。有些读书人觉得七成或许有些吓人,若是刁民到官府那边去说点啥,也许官员会偏向刁民。

    霍崇听这几位除了对刁民充满了不屑之外,对于官员也很不以为然。就差一个‘狗官’的评价给官员们扣上。

    对于满清官员,霍崇觉得给与‘狗官’的称号不过分。但是霍崇认为的狗官指的是勾结有钱人欺压百姓的官员。

    张启贤说道:“诸位。我觉得既然吕知县请咱们来,总不至于只说这些。再过两个月就要交税。咱们等什么时候再问问他?”

    当即有人说道:“那就得劳烦霍兄了。我听说大将军王此次要出征,尤其在乎霍兄造的琉璃火。每个月都催促霍兄把造好的琉璃火送往京城。等下个月霍兄再到县城,还请霍兄做个东,请吕知县吃顿饭。我们大家一起作陪。霍兄可否愿意?”

    见这帮读书人早就算计好了,霍崇也不推辞。爽快的答应下来。众人见霍崇肯帮忙,都面露喜色。

    第二天张启贤就带着霍崇去看了要卖宅子的那位。宅子还挺大,只是在县城的城墙外老远,临着农田。属于城乡结合部。

    宅子主人也是个地主,这位对霍崇这位买主没啥兴趣,只是很礼貌的应对。倒是和张启贤一直说着什么。

    霍崇就说去看看房子,让张启贤与这位房主单独说话。围着房子走了一圈,霍崇很是喜欢。这宅子还带了一大片空地,如果能整备妥当,当个暂时厂房也没啥问题。

    转了一大圈回来,张启贤还在与这位房主说话。就在霍崇准备再去转一圈的时候,张启贤招呼霍崇过来,“霍兄,你可想买地?”

    “县城的地会不会更贵?”霍崇问道。

    房主听到这个问题,叹口气,“霍兄,俺这宅子旁边有四十几亩地,确实比乡里的贵些。不过听说朝廷一年要买霍兄几万两的货,一亩地五两银子,想来霍兄也不会放眼里吧。”

    “五两?”霍崇有点惊了,“兄台,江南的好地也才五两一亩。”

    听霍崇说出这么识货的话,这位房主脸微微一红,有点嘟囔的说道:“我这可是好地。”

    “江南的也是好地。”霍崇来了砍价的兴趣。

    这位房主听到这话,叹道:“算了,我不卖了。”

    张启贤连忙劝道:“这位霍兄也是个爽快人,既然来了,为何还要再去找别家。”

    又转头对霍崇说道:“霍兄弟,此时把地卖下,稍加整理,明年就能耕种。既然早晚都要买,何不此时就买了。难道霍兄弟还真在乎那几两银子不成?”

    见张启贤与房主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模样,霍崇觉得他们好像设计好了。不过霍崇的确很中意这块地,就问道:“五两确实有些高,这地还不临河,说是好地,我觉得也就是中地。五两确实太高。”

    “四两五钱行不行?”张启贤问房主。

    房主叹口气,点点头,“再少就不行了。”

    霍崇觉得这个价钱肯定能再谈,不过此时重要的是时间。就继续问道:“这位兄台如此急着卖地,不知道这块地到底有什么比别的地贵的地方。既然大家要做成买卖,何不直接说出来?”

    房主想了想,叹道:“这摊丁入亩之后,这块地收六分二的田税。上一任徐知县又不许涨地租,真的有些种不下去。再说,我准备搬去济南居住,索性就卖了。”

    一亩地六分二的田税,霍崇算了算,觉得还真不少。

    当下的田种小麦什么的,一亩也就是一百多斤。根据霍崇收集的情报,现在山东小麦价格,一石小麦1550文。一石是120斤,就是说一亩小麦的大概就是收120斤,六分二,大概是100文钱。

    地主自己肯定不种地,按照五成租子,地主一家人每人每年吃400斤小麦。这40多亩地,20石粮食,2400斤。刚够6口人吃。把税给加上,有40亩地,地主其实没什么收入。

    可是卖了地,有了200两银子,地主们一家六口可就能很轻松的过上十几年。如果能用这银子做些生意什么的,比种地过的好很多。

    当然了,如果地主们把租子提升到七成,把这个税金转嫁给佃户的话,他们就有了些盈余。

    看着旁边的张启贤,霍崇有些理解了这位举人为什么和那帮包税的家伙们这么热衷于串联,努力提高地租了。只要能提高地租,这帮人可就赚到了。

    霍崇也不再讨价还价。这么多年的平台生涯,霍崇明白了很多时候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所有赚钱的项目都是暂时的,平台绝不会去搞长期项目。那是国家才能搞的东西。

    譬如高铁项目的确彻底拉动了经济,可平台无论如何都不会投资这方面的项目。因为在从高铁那庞大的项目门类中赚到钱之前,平台自己就已经倒掉了。

    “我买了。”霍崇答道。

    在清代买地需要到官府走手续。走了一圈官府流程,霍崇发现官府也是要收手续费,买卖土地到官府备案。备案就需要掏钱。这部分契税也是由霍崇出了。

    也许这是包税人霍崇的土地交易,官府完全公事公办,走的时候流程。中间没有吃拿卡要。等流程走完,霍崇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拥有近百亩土地的地主。在土豪劣绅这条路上,自己不知不觉又向前大大走了一步。

    再过几日,又是要给十四爷交货的日子。十四爷运气不错,由于采取了琼脂制作固体酒精,能节省下许多时间。第二批一万斤固体酒精运到了淄川县城。

    下个月,就是十二月初,第三批也能运到。这下三万斤的订单就全部完成了。

    县里的人不知道这份热闹,吕知县却知道。交接货物的时候,吕知县也到了。

    看着一箱箱的固体酒精称重,吕知县带着文人那种特有的冷淡表情旁观。却一言不发。

    验货的戈什哈倒是很认真,每一箱都打开看。隔几箱,还会用锋利的小刀切下一小片点着。随即放到旁边的一个盒子里,看看这固体酒精能燃烧多久。

    在此时,吕知县才走过来在旁边看,脸上露出了些讶异的神色。看来他对这种轻易就可以点着,又能长时间燃烧的燃料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每一块固体酒精都燃烧了许久,直到烧的剩下一点点残余才熄灭。吕知县看上去更加讶异了。

    但戈什哈并不讶异,验完货之后,他也没哔哔什么,和霍崇约定了下次交货时间,就吆喝着众人赶紧把货垒好,就这么急急忙忙出发了。

    一众运货的民夫,还有押运的官差浩浩荡荡出发了。看着他们的背影,霍崇对靠上来的吕知县说道:“吕兄,今日我做东,吃个饭如何?”

    京城打造的铜锅下面放了个铁盒子,里头的固体酒精稳定燃烧着,锅里头汤水沸腾,一众举人秀才纷纷夹着肉片猛吃。吕知县是边吃边看,吃了一整轮,火还没灭。吕知县终于叹道:“果然奇妙。”

    张启贤就笑道:“霍兄把方子献给了朝廷,朝廷才让霍兄捐了个官。这东西若是随处可见,怎么能入了朝廷的眼。”

    吕知县听完之后点点头,却不多说什么。尽显科举官员的素质。

    眼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张启贤给吕知县敬了杯酒,然后说道:“吕兄,此次朝廷在咱们山东试行摊丁入亩,这乃是仁政。自此大家再不用担心隐户。不过这地租是不是也得涨些才好。”

    霍崇也看着吕知县。这人是知县而并非县令,就意味着他也是个科举出身的。只是不知道吕知县是进士还是同进士。反正肯定不是一甲。如果是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肯定会被人拿出来说的。

    吕知县在自己不了解的领域中一言不发,很是自重。这点不得了。但是涨地租这件事可就是知县治理范围内的事情,不知道这吕知县在自己的业务范围内会不会也是这种一言不发的样子。

    刚想到这样的可能,就见吕知县轻笑起来。一度让人看不透的神色荡然无存,居于众人之上的神态完全显露出来。

    看吕知县这是要表态,张启贤等举人秀才都盯着吕知县,等着这位县太爷说出他的看法。

    “诸位。租无所出,赋从何来!”吕知县坦率的说出了他的看法。

    霍崇当时就觉得心里面拔凉拔凉的。但是看到几名举人已经笑逐颜开,霍崇也强迫自己常常舒口气,尽量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但是几名秀才就没听太明白。也不知道是他们的文化水平不够,又或者是吕知县江西口音的官话不是那么容易被山东人听懂。

    举人们则带着发自内心的欢喜,用山东话把‘租无所出,赋从何来’讲给了秀才们听。这下秀才们才恍然大悟。已经有人举起酒杯给吕知县敬酒。

    看着吕知县坦然接受着诸位举人秀才包税人的敬酒,霍崇也只能尽量保持着一种轻松的表情。在这帮人最后给吕知县敬了酒。

    其他包税人个个都谀词如潮,大赞吕知县的英明与率真。

    霍崇完全能理解这些家伙发自内心的欢喜。身为包税人,如果能提高地租,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所有的税收都可以转嫁给佃户,就意味着地主们的利润上升。至于朝廷收的税多税少,已经完全影响不到地主们的利益。

    可霍崇也只能保持着一种轻松的表情。霍崇知道自己没啥表演天赋,是真的笑不出来。

    以前听人说万恶的旧社会。霍崇觉得只是那时代的人很愚昧。皇帝又刻意的通过科举来愚昧化读书人。

    然而眼前的现实证明霍崇错了。世界上的确有很多愚昧的人,但是傻瓜是真的很少。眼前这帮官员、举人、进士,没有一个读过政治经济学,更没系统的学习过逻辑学。但是‘租无所出,赋从何来’却无疑是符合逻辑的。完全符合地主阶级的利益逻辑。

    这帮人愚昧么?霍崇实在看不出来。

    这帮人聪明么?那简直是一定的。

    租无所出,赋从何来。这话不仅说出了实事,更指出了真实。没有佃户缴纳的地租,满清朝廷的税收从哪里来。

    此时的酒宴气氛已经到了顶点,倒掉已经煮的太浓的清汤,换上新的汤水。这次霍崇没用固体酒精,而是用了木炭。这下屋内的气温明显有所上升,众人的热情也提升了许多。

    大家吃着、喝着,畅谈着美好的未来。对‘摊丁入亩’的英明政策表达着发自内心的赞赏与支持。

    张启贤还是有点不太踏实,看吕知县喝的兴致高涨,就小心的问道:“吕兄,朝廷对摊丁入亩也是这么看的么?”

    吕知县哈哈一笑,“张兄,我在翰林院坐了十年冷板凳。这摊丁入亩的事情,朝廷商议过很久。丁税每年说是几百万两,其实从来收不足。既然收不足,又让各地怨声载道。不如就废了。人可以藏起来,地总不会自己搬走。摊丁入亩只是迟早而已。朝廷上商议的只是如何不惊扰士绅。租无所出,赋从何来。乃是朝廷的共识。诸位兄弟不用担心,朝廷的大员们可不糊涂。”

第66章 种福宝(六)

    康熙五十七年,也就是1718年12月初一,霍崇把最后一批货运到淄川县交货。

    到了月末,吕知县在元旦前再次请一众包税人吃饭,酒席上谈起了京城的消息。皇十四子,大将军王胤禵出征了。

    据说胤禵统帅西征之师起程时,康熙为他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出征之王、贝子、公等以下俱戎服,齐集太和殿前。其不出征之王、贝勒、贝子、公并二品以上大臣等俱蟒服,齐集午门外。

    大将军胤禵跪受敕印,谢恩行礼毕,随敕印出午门,乘骑出**,由德胜门前往。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并二品以上大臣俱送至列兵处。大将军胤禵望阙叩首行礼,肃队而行。”

    席间谈起这些,众人不时瞄着霍崇,貌似想看看席间或许是算是与胤禵最接近的霍崇会不会掌握了什么小道消息。

    霍崇见大家如此,便正色说道:“祝大将军王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众人没想到霍崇竟然唱起了高调,只能有点讪讪的跟着霍崇一起说起场面话。之后霍崇是一言不发,只是低头吃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吕知县笑道:“哈哈,霍兄,你真没读过书?”

    霍崇还是老一套,“俺只认过字,没读过书。”

    吕知县三十来岁,对霍崇这话貌似并不相信,“听霍兄谈吐,说是没读过书,可不像?”

    “雍亲王就给过我评价,能把实话说的和瞎话一样。俺就是如此。”

    听霍崇说出已经在济南府乃至山东官场都听过的笑话,众人放声大笑,气氛变得欢乐起来。

    吕知县笑了几声,却说道:“王爷这是说霍兄乃是实在人。霍兄年纪又不大,为何不读书考个科举?”

    霍崇摇摇头,“俺以前认字的时候抄过韩愈的《师说》,里面有一句好像是,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句读乃是读书的根本,俺真的没空学习句读。句读尚且不通,哪里能读懂书里所讲的意思。读不懂倒也罢了,若是句读断错,那才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俺知道自己读不懂,此事就罢了。”

    听到这话,秀才们纷纷笑出声,还不断点头。举人们比较有涵养,只是莞尔。吕知县却收起笑容,拍案赞道:“王爷果然有眼光。霍兄,你方才所说的话点到了关键。你竟然真的只是没读过书而已。”

    秀才们又笑起来。然而看到吕知县这进士以及举人们不笑了,笑了几声也不敢再笑下去。

    霍崇不想冷场,就笑道:“哈哈,被吕进士如此称赞,我还觉得没读过书反倒很是光彩。吕进士,你可别再夸我啦。再夸下去,我就不知道我姓啥叫啥啦!”

    这下全场都大笑起来。连吕知县也跟着笑。笑一阵,众人又喝了两杯。众人就说起了最近关于修小清河的事情。虽然此事与大将军王出征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但此事却关乎到众人切身利益所在。

    “李知府征集了许多民夫,又向各处购买粮食。如此尚且不足。当下李知府又要各地用粮食捐功名。每县皆可。”吕知府对众人说道。

    这件事又让众人看了霍崇几眼。霍崇低下头吃菜,不愿和众人说这个。原本霍崇就是想走捐功名的道路,然而阴差阳错的就捐了官。这时候真的不方便说话。

    等众人不再看自己,霍崇则打量起别人。面前这帮举人、进士,都是考上的功名。他们对于捐功名的热情并不算高。给霍崇的感觉,好像是985、211的本科生们对那种在职人员读的没有学位的研究生课程的不屑态度。

    即便是有所谓研究生学历,但是没有学位的话,照样没办法让那帮靠自己获得正式学位的家伙们看得上眼。

    既然众人都没什么热情,吕知县叹道:“修小清河乃是利民的大事,诸位就不肯出力么?”

    见吕知县如此讲,张启贤张举人不得不开口,“吕兄,我等问过,李知府这边收购粮食的价钱实在是太低。他用几年前的粮价,我等真的买不了这个价。”

    霍崇回到这个时代不过一年,真不知道所这几年的粮价,就认真听。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这几年粮价一直在涨。而且有比较快的增长。

    现在的山东知府李树德用几年前的粮价作为收购的考虑标准,又给打了个至少七折。理由是大量购买,当然要打折。

    霍崇觉得量大要打折并没啥稀奇的。看包税人团对此非常不满,实在是忍不住,就问道:“诸位兄台,俺没怎么种过地。说的肯定不照趟。大家就当给个小孩子说道理。俺只是不明白为啥买的多,反倒不能便宜。诸位兄台,俺就是问问。可不是要说是对是错。”

    听到这话,张启贤当时就沉下脸,却对着吕知县说道:“进士公,每一块地都不一样。靠河的好地,旱天能打水浇地,雨天排水也方便。这种地就是上等地。可大多数地都不这样,尤其是凹地,旱天旱死,下雨天又把庄稼淹死。风调雨顺的年景,都能多打三五斗。可大多数年景,有不少地就颗粒无收。地越大,出的事情就越多。要是十亩地,十个人种,挑水浇地,或者挑水排涝,还能做得。十个人种一百亩地,没有不出事的……”

    霍崇听的连连点头。原本霍崇就看过大规模机械化的农耕,当时没看明白里头关于各种基础建设支出的计算。此时听了农业社会的人讲述,居然豁然开朗。

    那些现代农业报告里头都提到了,大规模机械化生产的基础之一就是地形改造。此时霍崇明白了所谓‘地形改造’的含义。

    如果不能把一块地改造成旱天可以轻松灌溉和雨天轻松排涝兼备,就不可能出现自动化控制。如果不能自动化控制,就不可能实现大规模机械化生产。

    在一个完全得靠劳动力进行控制的农田环境下,农田面积越大,意味着要人工干预的部分越多。这就导致了量越大,价格反而不能降低的问题。

    再看吕知县,他眉头紧皱,看来是没明白问题的关键。反倒因为其他举人包税人的描述而陷入了迷惑。

    举人们又说了一阵,吕知县更加迷糊起来。最后吕知县让举人包税人们先不要说话,自己皱眉思考了一阵,突然指着霍崇说道:“霍兄,雍亲王说你能把真话说的和瞎话一样。你来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崇就把几个碟子垒起来,根据碟子的形状比拟出地形的情况。再把根据地形把劳动力投入的极限讲给吕知县听,这下吕知县才豁然开朗,先是一阵点头,随后才叹道:“原来如此。这局面竟然是天生的如此。”

    包税人们见吕知县这位进士居然明白了种田的问题,连忙再次强调‘地多不等于粮食价格便宜’的核心矛盾。

    吕知县却不搭理他们,只是低头思索。过了一阵才叹道:“诸位兄弟,李知府许了捐功名,咱们县总不能比别的州县差。难道就没人想进取么?”

    举人与秀才们再次沉默了。看得出,他们对于捐功名没多大兴趣。

    霍崇也不敢吭声。之前捐了官之后才知道,捐功名和捐官之间可谓天壤之别。

    捐官意味着就成了预备官员,等于是一步到位。捐功名中间的弯弯绕可多了。

    譬如捐了秀才,不等于就真成了一位爷。那些捐了秀才功名的人们必须按时参加考试,而考试据说成绩分五等。头三等的就算了,属于正常发挥。

    而后两等的,可是要被知县下令拖了裤子打屁股。这么做的目的是‘以正学风’。就是对于不思上进的读书人进行惩戒。捐功名的家伙们大多数都是后两等的常客,每次考举人之后都要挨板子。

    所以捐功名的秀才,也就是监生们被正牌秀才嘲笑,‘捐了监生,就是坐监’。

    霍崇实在是感谢自己运气太好,直接捐了官。不然的话,以霍崇的实力,必然是屁股开花是常态。

第67章 种福宝(七)

    “诸位兄弟回去之后把捐功名的事情告诉地方上,想来定然会有人肯捐功名。”吕知县对众人说道。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包税人们满口答应。

    酒席散了,张启贤拉了拉霍崇。霍崇也不说话,各自走路之后,绕路向着张启贤家出发。霍崇到了,屋里已经有人先到。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人,都是举人。

    上了茶,张启贤叹道:“知县铁了心要摊派。大伙儿可得小心。”

    其他人都点头,霍崇也跟着点头。亲眼看着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的确是很有意思。不管吕知县表现出何种合作的模样,最终目的依旧是要钱,要钱,要钱。

    “说总是要说,这钱粮却不能出。”张启贤已经表态。

    霍崇觉得这帮地主未必能斗得过知县,也不想和知县斗争到最后,“诸位,能不能让吕知县给出个最低价?大伙分摊一下,总是能办到吧?”

    张启贤冷笑一声,“呵呵。霍兄弟,你这是装傻么?”

    霍崇也不生气,“还请张兄指教。往最直白的说。”

    张启贤想了想,“霍兄弟,你觉得吕知县想要的是什么?”

    “嗯……他想升官吧?”

    “对!知县想升官,就一定得超收超交。若是吕知县能把这次修小清河的钱都给拿出来,李知府只怕立刻就推举提拔他。”

    霍崇觉得这帮士绅或许担心过度,“吕知县想要这么多,难道就真以为能要到?”

    几名举人脸上都是失望和嘲讽,张启贤叹口气,才问道:“当时徐知县让霍兄弟把钱压在县里,霍兄说了什么?”

    霍崇没想到这帮家伙们消息这么灵通,惊讶之余就实话实说,“新官不认旧账。”

    张启贤点点头,“对啊。若是吕知县用尽我等财力后升官走了,留下来的是不是旧账?”

    霍崇连连点头,“对对对!”

    “霍兄弟,咱们只用按朝廷定下的章程交税,就已经帮了知县大忙。若是还想别具一格,让人拿出来说咱们自己人,岂不是没意思了么?”

    霍崇本想说这想法对,看其他举人们都盯着自己,立刻觉得不对头,“诸位兄台,难道你们觉得我还想任实缺?”

    呵呵,嘿嘿。其他举人们都只是笑笑,笑声中却蕴含了千言万语。

    霍崇叹口气,“诸位兄台。若是有人以为俺搭上十四爷的线,十四爷此时乃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俺就不知进退,想着能真当上个官。这可是错了。俺自以为还知道点分寸,这等事俺可不敢想。”

    “霍兄弟,何必说的这么明白。你这么说,是不是在显摆呢?”一位举人有些不快的说道。

    霍崇摇摇头,历史上到底谁当上了皇帝,霍崇还能记得清楚。康熙能跑到老四家里,也说明康熙对老四的器重。不过此时却不能这么讲,霍崇只能从道理上说:“诸位兄台,靠着大树好乘凉。可谁能继任,咱们怎么可能知道。俺只求能平平安安的生活,这种时候再去贴十四爷,或者狐假虎威,岂不是自掘坟墓。”

    举人们都露出些讶异,却没人就这么敏感的话题说什么。

    “诸位兄台,俺方才问能不能探个底。只是不想多出,想着能用出最少的钱,求得最大的平安。既然兄台们指点了小弟,俺就会按照兄台们的指点做事。诸位兄台切莫误会小弟,俺一直是个草民,根本不懂上头的路数。这些事,以后还请诸位兄台多指点。这里先谢过了。”

    举人们对视几眼,张启贤笑道:“既然霍兄弟这么讲,我们就明白了。县里交给的事情,咱们能办的就办。县里要咱们出银子出粮,咱们可不能因为他们说了什么,咱们就按他们说的做。那些人喂不饱。”

    霍崇连连点头。心中对这帮上层斗争有了些新认识。看来官员与士绅在压迫百姓的时候沆瀣一气,互相支援。但是在内部斗争的时候同样泾渭分明,针锋相对毫不让步。

    这不,面对吕知县这信任县官,这帮家伙们已经串联起来。

    会议散了,霍崇回到乡里就发动起自己的力量向乡里宣传吕知县要霍崇宣传的内容。那帮富人们大多听说过捐功名,倒也不是很在意。反倒是普通百姓们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一个东西,全部都当个事情认真听。也提出了许多问题。

    得知捐功名需要起码一百两银子,而且每三年一次的考试都得参加,考试成绩不好就会被拖去打屁股,登时放弃了自己捐功名的想法。

    却有些人对于啥时候会打板子来了兴趣,询问霍崇手下搞种福宝的人员,打读书人的屁股是不是真的,在啥时候啥地方能看到这等场面。

    除此之外,霍崇没有做任何其他事情。修小清河的确是个不错的工程,但是这和霍崇有个毛的关系。这又不是建设***,霍崇凭啥要为一个封建君主国家捐助?这个封建君主制国家还是个少数压迫的制度,是个能出‘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国家。

    现在霍崇没有实力搞掉满清,那自然得老老实实以自家小命为主。若是再为清朝出钱出力,真的是完全超出霍崇能接受的范围之外。

    元旦一过,就是正月十五。霍崇召开了村里的会议,此时种福宝的业务范围覆盖了三个村子里七成以上的人口,很快就要交税,霍崇当然要就此商议一下。

    那些在种福宝里面余额还够的百姓自然无所谓,他们拿到了结余数,就等着霍崇说啥时候交下一轮。

    余额不够的家伙们可紧张起来。霍崇摆摆手,师弟和手下抬来几块板子,上面写了霍崇现在手里的几大项目,包括运输、建筑、土地平整等工作。每一项工作的工作内容,工作量,工钱,都明码标价。

    “大伙,你们若是觉得现在就有空闲,现在就可以选一项干了。工钱缴足种福的余额,剩下都发给大伙。若是现在没空,那就把什么时候能干约定好,俺可以先预支大伙的钱。”

    霍崇终于走回到自己的老本行,觉得说话都变得流利许多。

    村民们看完这些工作项目,对于不明白的自然有工作人员负责解释。霍崇看着接受过培训的年轻人们开始能承担起工作,心中着实高兴。

    以前还觉得办教育是为重工业服务,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没想到教育同样可以立竿见影,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看来自己还需要多招些人手,手下的人真的是多多益善呢。

    安排完工作,霍崇又去巡视了自己的产业。四个兔子饲养场,确保不会出现兔子一次发病统统死绝的局面。

    酿酒厂这边朱二牛与朱大爷家即便谈不上相见甚欢,至少也不再弄得见不了面。

    李童山这边稍微有点问题,琉璃生产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霍崇索性和李童山摊了牌,不如直接生产透明镜片,在济南开一个眼镜店拉倒。

    第一次听了霍崇对于磨制镜片的说明,李童山赞道:“霍兄弟,俺见过那种眼镜。觉得咱们的琉璃也能造。却不知道要害竟然是磨制。”

    李童山这么精明,让霍崇也很高兴,就给李童山加油打气,“烧透明的琉璃也不是难事,难的是琉璃的品质必须纯净,还有就是透光角度不能有问题。加上磨制。这可都是慢工细活。所以眼镜的价钱不便宜,就是贵在这里。”

    李童山听到这里,却有点鸡贼的笑道:“看来还得霍兄弟出钱么。”

    “要是俺拿出钱就可以变出镜片,俺可就高兴死了。出钱只是第一步,后面全得李大哥花费心力才行。俺到时候可就得天天求到李大哥门上,请李大哥多费费力气。”

    “哈哈。”李童山忍不住大笑。看来他对于自己拥有一定的主导权相当满意。

    从李童山这里离开,霍崇心中觉得有趣。人类的本质之一就是‘主导权’,据说这是几亿年前从鱼类时代就出现的某种物质导致的结果。正因为有了主导权的这种感觉,才能更有效面对世界的残酷争夺。一个纯粹的被动型人格,真的别指望他能够开创出什么来。

    造醋的部分此时还在做,却没什么额外进度。霍崇现在对醋精的需求量大减,只是维持已经建造成的内容继续运行而已。

    剩下的糅革部分也因为原材料部分而陷入停顿,霍崇考虑着能否大规模养牛。可养牛有个极为讨厌的地方,就是杀牛这件事并不合法。至少霍崇担心在清代杀牛是违法的。

    想到这里,霍崇觉得可以先去找人询问一下。

    到县里一问,说能否杀牛吃肉。李捕头登时就被吓到了,连忙问道:“霍兄弟是回回?”

    “俺当然不是。”霍崇连忙否定。

    李捕头这才说道:“牛杀不得。”

    之后李捕头怕他解释不清楚,就请了县里管法律的吏员向霍崇解释。

    清代明文规定,禁止宰杀耕牛,因为耕牛是开垦田地,播种粮食的必需牲畜,它的作用是非常大的,而世间可以吃的食物何其多,又何必宰杀耕牛呢?

    吏员直接告诉霍崇《大清律例》中规定,所有宰杀耕牛、私自开圈店或是贩卖耕牛的人都要受到一定的刑罚。第一次犯法的人,戴枷两个月,杖刑一百;再犯,发配到附近充军。即使杀的是自己的耕牛,也会按照盗窃耕牛的罪行来判。如果宰杀别人的耕牛,那受到的刑罚就更重了。

    “不许私自贩卖耕牛?”霍崇看到了商机。

    “当然不许私自贩卖!”吏员强调道。

    “那要怎么才能卖牛?”霍崇觉得卖牛是个很不错的行业,自己已经养了不少兔子,虽然兔子与耕牛之间有巨大差距,但是好歹都是饲养业。

    制作各种富含蛋白质的饲料,霍崇看过好多说明文档。里面不少都颇有能轻松执行的部分。

    吏员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量了霍崇几眼,这才说道:“霍爷,可别说俺没说在头里。你若是想养牛来卖,可得交税。”

    “哦……交税么?”霍崇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连忙追问,“不知道得交多少税?”

    “养牛交税可不低。这得县里,保不准得府里都得备案。这不是小事。”

    霍崇连忙退而求其次,“若是养牛不成,养驴养马,这个总行吧?”

    “霍爷,俺不是看不起你。你这么弄,可别等俺们去收税的时候,你又说东道西,弄得大伙下不了台。”

    没办法,霍崇只能先回去再想想。想肯定是想不出什么来,霍崇就跑去了临淄县,去见了还算见过世面的杨友芳。

    听霍崇说居然想养牛,养马,养驴子。杨友芳立刻问道:“霍爷,难不成你和官道上的兄弟们有交情?”

    “俺从来没和吃官道上生意的兄弟们打过交道。”

    杨友芳微微皱起眉头,“若是没打过交道,霍爷怎么就想吃这一路了?”

    “不是想挣点钱么?”霍崇笑道。

    “挣钱吃这一路可不容易。”杨友芳叹道:“现在谁家能有马匹,可就是富户。这人吃马喂,一点都不便宜。”

    说着,就给霍崇介绍了一下现在的市场价格。清代马匹一般15两左右,但是好的战马可以贵上一倍。

    霍崇也忘记了自己在哪里看到的。好像是普通短工,相当于今天的兼职,一天一般最少30文;高级技工一天100-200文左右;按月领取的普通工人,月薪在300-1500文之间,一个月连1两银子都拿不到;地主家的长工,年薪也不过10两左右。

    从杨友芳的介绍里,这时候一个养马的马场工人,也就勉强能够拿到这个价钱。至于那些普通村落里的人,根本就没有如此收入。

    最重要的是,马匹得卖出去才能值钱。正如吏员所说,官府要向霍崇收税,还有各种天知道什么来历的苛捐杂税。所以农民们即便拥有自己的牲口,也都是在下面饲养。一户人只要有了牲口棚,就要缴税。如果牲口的数量很大,那更是要缴更高的税。

    霍崇真的惊了,这特么是什么意思。怪得不大牲口在中国数量并没有如同欧美那样疯涨,这缴税的事情或许就是最大影响吧。

    而此时人口又暴增,劳动力比饲养耕牛或许还便宜……

    等等……霍崇觉得有件事以前一直隐隐在心中,此时才突然有点清晰起来。粮价啊。

    从收集到的少数情报来看,粮价一直在上升,最重要的是,市面上的粮食销售并没有出现因为粮价提高而出现的暴增。这是霍崇从数据里面分析出来的。

    当时霍崇还有太多破事要处理,此时终于有了时间来考虑。现在看,这一切都有其内在联系。

    想到这里,霍崇就请杨友芳介绍几个认识的粮商,想和他们喝喝酒。

    喝酒当然要喝,却不是为了喝酒。粮商虽然不太理解霍崇为何对粮价变动这么有兴趣,却还是讲给霍崇听。

    粮价从120斤不到一两银子,涨到了1200文,

    鱼价一般是每斤20文左右,猪肉是每斤30至35文,牛肉约每斤25文,鸭蛋银1钱(100文)45个,鸡蛋1钱(100钱)54个,折合制钱百文合买鸭蛋四斤或鸡蛋四斤半,每斤约合25与22文。。

    “还能卖牛肉?不是说不让杀牛么?”霍崇惊了。

    粮商有些不屑的说道:“那些牛肉都是老死或者病死的牛,霍爷就没看到牛肉价钱比猪肉还便宜么!”

    原来如此!霍崇算是明白了。

    这边正在喝酒,突然来了个外人。竟然临淄县的捕头。他说着和淄川县的李捕头很有交情,非得来。弄得大伙也不敢再说什么。

    捕头说着说着就暴露了来意。原来临淄县这边也知道有霍崇这么一个能给十四爷直接供货的家伙,对霍崇非常有兴趣。

    而最新朝廷的消息中,康熙对于十四爷是格外的重视。

    胤禵出征之时,康熙帝曾降旨青海蒙古王公,说:“大将军王是我皇子,确系良将,带领大军,深知有带兵才能,故令掌生杀重任。尔等或军务,或巨细事项,均应谨遵大将军王指示,如能诚意奋勉,既与我当面训示无异。尔等惟应和睦,身心如一,奋勉力行。”

    康熙都这么说了,那帮官员们怎么会有任何误解。当然,他们很可能是误解了。反正上下官员都认为十四爷就是下一任皇帝了。

    最近又传出了更加刺激的消息。

    胤禵西征之后,康熙帝不仅赏赐给他10万两银子,还将他的几个儿子时常带在身边,并多加赏赐,胤禵虽然爵位只是贝子,但他几个儿子结婚和几个亲王哥哥长子一个规格,此外,康熙更是对胤禵赏赐频繁,兄弟中无人能比。

    霍崇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后世一直有雍正篡位的传说。正常来看,有这样待遇的皇子,必然是下一任的皇帝。不会有其他可能性。

第68章 种福宝(八)

    “霍爷,只要你肯按时交税,兄弟就敢说句话。在临淄县,你随便开牲口圈。”临淄县的刘捕头露出那种俺能做主的神色。

    “刘兄弟,你这税不会是把俺当肥羊宰吧?”

    刘捕头连连摇头,“霍爷,你这么说就是看不起人!俺说的税,就是官府定下的税。俺怎么敢对霍爷乱下手。”

    霍崇听到这话,觉得有点和地方拉投资的味道。不过这时代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经过一番讨论,霍崇表示自己要在临淄开牲口圈。不过为了能满足牲口圈的草料,霍崇还得再买些地。

    “不能买草料?”刘捕头很是不解。

    “买草料,万一人家不卖给俺可咋办?让牲口饿着么?”霍崇笑道。

    刘捕头还是不太理解,霍崇只能再做解释,“刘捕头,草料啥的肯定要买。但是俺自己有草料场,别人就不会轻易对俺下手。俺这是给自己留个后手。”

    这下刘捕头算是明白了。便不再对此做什么质疑。

    霍崇说干就干,直接找上了放贷的兄弟。听说霍崇要买地,这兄弟当即来了精神,“霍爷,俺正好知道有要卖地的。还是很近的地。”

    “中间被谁的地隔开了?”霍崇直接问要点。既然要地,自然是连片的最好。虽然连片地会引人注目,也会成为焦点。但是霍崇半个小时前算清楚了一件事,也放弃了治疗。,

    “霍爷,俺先把话说头里。这几片地本事淄川县的徐举人想要。只是朝廷在山东试推行了摊丁入亩之后,这几块地说是每年田赋八分二厘。加上火耗,一年一亩地一钱银子。”

    杨友芳被这个数字给惊到了,“一亩地一年要交一钱银子。这些地有多大?”

    “现在的有五十亩,若是能把连一起的地买下来,得有一百二十亩。徐举人可是想买的更多,按他的那个意思,把周围的都给买下来,会有两百亩上下。”

    “鬼鬼,两百亩地,这不是一年就得交二十两银子么?”杨友芳叹道。

    “一亩地又得多少钱?”霍崇直入主题。现在一头驴怎么都得卖五两。两亩地大概能养活一头驴,按照最高效率来算,两百亩地就是两百头驴,一千两银子。二十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

    放贷的兄弟也有些惊讶,却也不多问:“霍爷既然这么痛快,俺就帮你联络。”

    等放贷的走了,杨友芳很是不解的问道:“霍爷,俺看你以前不是这么做事的。”

    “杨兄弟,俺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怕事是没用的。”霍崇坦率的答道。

    最近霍崇已经发现周围的人对他有种莫名的好,到了临淄县之后算是彻底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对霍崇有什么好。而是大伙误解了一件事,霍崇与十四爷之间关系很深。

    霍崇当然不可能去解释,自己和十四爷有什么从属关系。在十四爷风头正盛的时候,霍崇这么说的结果就是自寻死路。

    其实霍崇与十四爷关系如何也不是那些人在意的。那些人在意的是老十四有没有可能是康熙继承人?根据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人认为老十四就是康熙看中的继承人。

    太多人基于对此事的误解而对霍崇高看一眼。所谓站得高,摔的重。霍崇如果趁势而起,结果就是老十四完蛋,霍崇跟着倒霉。

    霍崇知道历史结果,所以不认为老十四在这种正常历史局面下能够获胜。

    如果想知道雍正上位到底是篡位还是康熙的安排,霍崇就运用培训中学到的逻辑学做了一个逻辑推理。

    如果老十四是康熙认同的继承人,老十四没能登上皇位就意味着康熙是个无能之辈,一个连自己的继承人都保不住的皇帝。

    康熙的的能力决定他认定的继承人能否登上皇位。这就是逻辑关系。

    从历史记载中看,康熙并非无能之辈,这么多年来他打击争夺大位的儿子们,尤其是拥有了庞大势力的八爷党推举的八皇子。并且让老八彻底失去夺位的机会。可见康熙是有能的皇帝。

    如果认定康熙有能力,那就意味着康熙决定的继承人最终登上了皇位。事实上,即便经历了艰难的过程,雍亲王还是继位了。这就是符合逻辑的判断。

    既然逻辑判断得出了结论,霍崇也只能认命了。自己这运气真的差啊!差到几乎没办法形容。

    没有皇帝会放过政敌,清扫政敌又都是从外围入手。康熙在位61年,霍崇好歹还听说过。今年是康熙五十八年,自己倒霉的时间大概都能确定。也就是三年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事情大概就会如此发展,自己貌似除了做好全面准备之外,真的别无他法。

    先在临淄县搞了这么一把,霍崇也不管杨友芳的不解,立刻返回淄川县。开始做收购的准备。把消息放出去之后,霍崇就先回张店。

    只是一进屋,热情迎接的师弟们还好,钱清本来也看着很自然,慢慢的,看向霍崇的目光里就有了疑惑。

    “老七,你准备做些计划。”霍崇直接给钱清分配了任务。接着让师弟们把那帮大概算是学徒的少年青年们都给叫来。让他们去村里,把霍崇想扩招学徒的消息放出去。

    几天后,刘家村这边已经有穷人试探着来找霍崇,询问那些消息是不是真的。

    尤其是刘猎户,更是直接问:“霍兄弟,俺家的老大已经十三岁,能不能让他跟着你学门手艺。”

    “刘大哥,你家娃来我这里学手艺不是应该的么。”霍崇笑道。

    就这么零零碎碎的,各个村子又送来了十四五个孩子。加上之前有钱人家的孩子,霍崇手下的少年和青年数量暴增到二十余人。

    霍崇立刻制定了一个学院规划,把这帮孩子先给组织起来。每天早晨,早操开始了。清晨的训练之后,开饭。

    吃完饭,就是文化学习。现在已经没办法根据年龄划分,直接按照是否认字学习。

    几天后,这帮孩子至少都听过了霍崇常用的标准用词,霍崇就拉着他们找了块地,亲自带着他们拔草,清理,修建房屋。

    以前霍崇还在意不要惊扰大家,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所有的流程全部按照现代模式操作,也就是说,每一个项目确定之后,每一个工作环节中,参与者都要分到工作。而且是尽量相同的工作量。

    霍崇亲自带头,看到连霍崇都自己干,这帮少年也不敢多说什么。

    不过还是有少年不慎被干草割破了手,痛的哇哇哭。先临时编组的队长气的呵斥起来。

    霍崇走过去,临时队长还向霍崇告状。霍崇根本不搭理他,拉起孩子的手看了看,就取来酒精和煮过布条给伤口消毒,包扎。

    那临时队长看霍崇都没生气,也不敢再吭声。等安排好的工作完成,霍崇让年轻人们都坐下,然后说道:“第一,我们要都要学习怎么处理伤口。第二,我会从你们里头选出卫生员。若是俺不在,有卫生员来给大伙处理伤口。第三,大家都要学着怎么避免喇伤自己。”

    好像从这天开始,各种破事就接连不断。受了小伤的,崴了脚的,还有吃坏肚子的,受凉感冒的。

    每一件事都得霍崇来解决,简直如小刀细切的麻烦不断。霍崇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错误决定。也只能咬牙坚持。

    直到给这些人准备的临时驻地终于完工,霍崇看着两排茅草屋,突然有种不现实的感觉。

    房子真修的很糟糕,但是走进去看看,也不是完全不能住。如果能把用茅草墙慢慢更换成土坯墙,这住处和村里的穷人家也没多大不同。非得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这些孩子们建成的临时住所未免有些低矮。可这已经耗尽了霍崇的全部实力。在这么一个村里,也就只能做到如此程度。

    作为成年人的霍崇正在怀疑自己做的够不够好,却见少年和青年们一个个欢喜的在这个颇有原始时代风格的草木营地里走来走去,到各个屋内看,甚至开始低声和自己亲近的小朋友们商议,要住在同一个屋里。

    看着年轻人的反应,霍崇忍不住哑然失笑。看来自己是多虑了,并非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想太多。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文明病’吧。

    年轻人的确没有霍崇这样的见识与经验,却正因为这样,他们也没有霍崇这么多的计算。从和家里人的群居变成能有更少人居住的环境,看得出年轻人们都很高兴。

    不过霍崇作为成年人,很清楚房子想搬进去并不容易。为了让大伙能住的舒服些,自然不能让他们会这么干。霍崇继续命道:“开始编干草垫子。我不能让你们就睡在地上。”

    钱清负责记录流程。就是把工作步骤都记录下来,并且执行步骤引发的结果记录下来。

    到了晚上,她的房间里依旧亮着油灯的光。霍崇觉得钱清还是太辛苦了,就敲了敲门,“老七,早点睡了。”

    “嗯。”钱清应了一声,脚步声响,钱清却开了门。此时院子里没人,钱清低声问道:“大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霍崇楞了楞,随即叹道:“我已经没心事了。想明白了。”

    这几天霍崇的确不时的考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得到的结果其实很令人失望,因为这个结果是‘怕是没用的。’

    怕死要是有用,世界上大概绝大多数人都能活到天荒地老。因为怕死是人类的本性,想到死亡,人类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这大概就是新中国与这个满清时代的最大不同。新中国无论如何都会让退出的人活下去,但是在满是清代不太有这样的可能。不管是否自愿,被卷入之后就得走到底。按照统治阶级定下的规矩,走到底就是死。

    知道了怕也没用。霍崇就得考虑自己到底要怎么才能建起自己的势力。

    冷静思考的结果是冷酷的结论。霍崇离开山东之后就寸步难行,带着钱孤身跑去外地,就只有怎么死的问题。也就是说,霍崇只能在山东这个舞台上开始玩命表演,直到死亡宣布霍崇下台为止。

    想到这里,霍崇就觉得压力极大,却听钱清说道:“大师兄,俺会全力帮你。”

    心中一暖,霍崇答道:“谢谢。”

    “大师兄救了俺,俺也只能做这些。”钱清的声音里也有点感叹。

    霍崇心中一阵冲动,钱清在这帮师弟中是独一无二的,霍崇不想让钱清作为师妹存在。

    转身面对钱清,霍崇问道:“钱清,我不想让你当我师妹。”

    “啊?”钱清呆了呆,看上去被吓到了。过了片刻,钱清低下头,用细微的声音答道:“全凭大师兄安排。”

    “钱清,我要收你做我的弟子。我要把我的一切都教给你!”霍崇严肃的说道。

    此时霍崇只觉得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收弟子,要收优秀的弟子。当生平的努力终于凝聚成某种知识与认识的时候,哪怕是敝帚自珍,也希望能将这些自己努力的结果传承下去。

    血缘固然重要,但精神上的传承更加重要。尤其是遇到一位优秀的孩子,看到自己的一切知识与认识都有很大可能被继承,那种冲动与渴望就更加强烈。

    钱清低着头不言不语,就在霍崇等的有些心急的时候,钱清抬起头,翩翩的向霍崇跪下,“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霍崇坦然的接受了徒弟的叩拜,心中甚至有些不解自己怎么能如此轻松的接受。但是霍崇觉得自己就是能接受。如果让钱清继续做自己的师妹,就意味着钱清的师父是那个懦夫刘叔。这不仅是对钱清的侮辱,更是对霍崇的侮辱。

    钱清三拜之后,霍崇拉起她,“明日我就将此事告诉众人。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

    “这……”钱清有些迟疑。

    “怕什么?我敢收徒,难道就不敢让人知道不成?”霍崇不快的说道。

    “一切都听大……师父所命。”钱清很快的纠正了说法。

    “以后只要我在,每天都会给你讲述些知识。另外,你既然作为我的大弟子,督促其他人学习的事情要由你来做。”

    “大……师父,你上次说教授我武艺。”钱清低声说道。

    “前一段我的确忙,可还有另外一件事,教授武艺就需要从基础知识弄明白。你以前的确有根基,却还是不够。你做了我的弟子,这件事我也放心了。”

    第二天,霍崇宣布了收钱清当了大弟子,这帮少年青年们虽然都很惊讶,却也没有出现那种觉得‘女人怎么能当徒弟’的愚昧反应。倒是有不少人直接嚷嚷着,也要给霍崇当徒弟。

    学徒和徒弟还是不同的。学徒么,就是某种奴工。最后能得到的不过是‘学历’证明。就是霍崇在学徒关系结束之后,给学徒证明,他们在霍崇这里接受过培训。

    但是徒弟就等于有学位了。霍崇不仅要帮助徒弟证明其能力,还要帮徒弟获得与这种能力相应的地位。

    霍崇当然希望徒弟越多越好。不过这帮人距离钱清的文武能力还有不小的差距,霍崇对众人说道:“你们不用觉得俺偏心钱清,等你们认够了字,武艺上达到一定水平。俺就收你们做徒弟。”

    “认字俺不行,武艺还比不过一个女娃子么?”有人在人堆里低声抱怨着。

    霍崇直接指了指那名少年,“刘三,你出来。”

    刘三倒是不害怕,大步走了出来。

    “先说清楚,若是打输了。不能记仇。不能觉得你输给钱清,是因为钱清不好。你听明白了么?”

    “霍爷,你真让俺和她比试?”刘三立刻兴奋起来。

    “当然。不过还是那话,你不能记仇。”

    “她不记仇才好。”刘三笑道。

    霍崇笑了笑,让众人让开空间。钱清与刘三面对面站在圈里。刘三此时倒是不好意思了,先说道:“俺不会用力打你。”

    等刘三说完,钱清才问道:“你说完了么?”

    “说完了。”刘三应道。

    钱清这才突然发力,冲向刘三。一个简单的摔跤动作,就把刘三给摔倒在地。

    周围的少年青年们一个个都被惊到了,随即发出一阵哄笑。

    刘三满脸通红的跳起来,向着钱清又冲了过去。钱清随便抵挡了几下,抓住刘三手臂,直接给他来了个背摔。这下刘三被摔的够呛,好一阵才爬起来。

    哄笑声中,霍崇大喝一声,“谁再笑,俺可就要打人了!”

    呼喝声极响,少年与青年们都愣住了,场地上鸦雀无声。

    在这样的沉寂中,刘三脸涨的通红,向着钱清猛扑而上,钱清一个箭步,抢入刘三身前,一个肘击命中了刘三。刘三再也承受不住,歪歪斜斜倒在地上。

    霍崇不想让孩子们真的打出仇怨。走到圈内,大声说道:“这次钱清赢了!你们看清楚了么?”

    少年和青年们都是山村的孩子,哪里见过真正的格斗。此时一个个脸色难看,却没人敢说多什么。

    “把他扶起来。”霍崇对钱清命道。

第69章 种福宝(九)

    康熙五十八年年末,济南府各县官员都前往济南,等待朝廷的评定。关于评定内容早就有些消息放出来,哪些知县的评定比较高,那些评定比较低。大家其实有了准备。

    淄川县吕知县在同级的宴席中无疑是最被瞩目的那位。淄川县位于山区和平原交界处,并不算是富县。然而吕知县不仅完成了该上缴的税银,甚至还根据‘摊丁入亩’的政策,超额完成了税收任务。

    满清考核官员的基本标准就是到底上缴了多少税,如果该交的税银有10%没交上,知县评定就是不及格。吕知县能在同僚面前坦然自若,自然是他能超额完成任务。

    到了发布评定的日子,山东知府李树德升堂办公。先将缴纳税银的清单向官员公布,那些不及格的就低下了头。李树德没有先发落他们,而是指着吕知县说道:“皇上对摊丁入亩甚是在意,此次吕知县评定为上等。尔等当以吕知县为榜样。”

    不少人很是羡慕,也有不少人神色复杂。好不容易熬过了这次评定,有些官员就想请吕知县喝酒聊天,从他这里讨教些手段,然而吕知县却被李树德李知府叫去。只得作罢。

    吕知县此时正坐在李知府面前。大概是因为吕知县是正牌进士出身,所以这屁股就在椅子上坐了至少三分之二,虽然谈不上坐实,也比另外两位屁股稍微粘了椅子的县令要稳当许多。

    “此次户部点名要你前往京城述职。想来对吕知县你甚是在意。”李树德淡定的说道。

    吕知县心中得意,却什么都不敢说。面前的李树德李知府乃是正黄旗出身,皇上的奴才。虽然进士地位很高,却还是没办法与皇帝的家奴相比。

    另外两位知县是第一次听到这消息,眼中都露出羡慕。去京城述职,那必然是得到格外的重视。保不准吕知县就直接留在京城升官了。即便没有立刻升职,升职也指日可待。

    李树德接着说道:“这两人办事用心,可还是不得要领,吕知县走之前和他们聊聊。”

    既然上头有令,吕知县也不能推脱。离开知府这边,吕知县就与两人去了家酒馆。济南府的酒馆见的官多,三位老爷前来,马上安排了清净的雅间。

    三人放落座,其中一位立刻自我介绍,“我乃蒙阴县县令。听闻吕知县治理有方,求着知府安排,让我能与吕知县亲近亲近。”

    另外一位乃是牟平县知县,是海州府下的一个穷县。

    见两位穷县的县令这么着急,吕知县觉得知道了两人的来意。无外乎寻求能足额收取税银的手段。

    反正到京城也会说同样的内容,吕知县就不再卖关子,直接将摊丁入亩的要点讲给两名知县。“朝廷讨论摊丁入亩,总是怕惊扰士绅。然而摊丁入亩却有几个好处,淄川县试行两年,地价已经低了许多。”

    蒙阴县县令一听地价低,与牟平县县令对视一眼,随即苦笑道:“吕知县,蒙阴县的地价从来就没高过。这里本就在蒙阴深处,想卖高价也不可得!”

    吕知县自得的摇摇头,“地价低了,士绅就能买地。士绅买地,这摊丁入亩便好收税。”

    “可朝廷不乐见兼并。”牟平县县令连忙问。

    吕知县忍不住笑了。什么不乐见兼并,官员们哪一家不兼并,良田千亩万亩的官员家族少了么?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吕知县只是问道:“赋从何来?”

    很明显,两位县令作为朝廷直接任命的官员,这书读的可不咋样。竟然没听明白。吕知县不得不耐着性子向他们解释,如果不向土地收税,把官府累死,也不可能完成税收。

    两位县令明白了这个之后,不仅没有欢喜,反倒表示了反对,“吕知县,这不就惊扰了士绅么?”

    吕知县轻笑一声,“当然惊扰了士绅。所以吾等要告知士绅,租无所出,赋从何来。地租收多少,乃是士绅的事情。官府总不能管吧。”

    这么一说,知县们有点明白了,却还是愁眉苦脸。“吕知县,牟平县本就穷,若是再任由士绅涨地租,只怕是不妙。”

    “连片土地的税银就要定的高。”吕知县说出了自己的秘诀。说到这里,吕知县不由得想起了县里最近崛起的兼并大户霍崇。这厮在淄川县的宅子那边原本就有几十亩地,又收了周围的地,已经有了连片的两百多亩地。

    吕知县把霍崇这种连片土地的地税提高,加上了火耗银子,一亩地收霍崇一钱银子。据说霍崇在临淄县也弄了两百多亩地,那边的知县也如此处置。结果呢,照样没啥问题。这些土地上的田税照样收的不错。

    大将军王出征之后,还一直从霍崇这里购买琉璃火。这种税逢百抽五,

    霍崇又养驴,养驴就要交钱。再加上霍崇制作琉璃火与琉璃器的作坊。淄川县一年就从霍崇这厮身上收取了将近千两银子。

    这还是因为淄川县衙门不太好做的过份。若是全力征收,一年定然能从霍崇这里弄走两千两银子。

    康熙朝一年税收大概4000万两银子,全国一千多个县,平均下来一个县两万多两。淄川县并非富县,每年也税银也就是一万两。霍崇一个人就交了淄川县十分之一的税银,如果有十个霍崇,任何知县都能轻松搞定税收。

    当然,这种事情吕知县是不会说的。他只是扣着‘摊丁入亩’做了一番解释,等酒席散了,这件由知府交代的差事也就结束了。

    蒙阴县县令与蒙阴县县令并没有就此罢手。他们两个县都是差点没能完成税收,评定级别并不高。好在荐举两位知县买官的大员与李树德李知府有交情,这才求得李知府帮他们寻求表现优异的吕知县的指点。

    两人私下商议一番,都觉得摊丁入亩虽然听着有理,却远水解不了近渴。而淄川县以前税收也不咋样,突然就超额完成税收,里头的理由定然没有吕知县说的那么简单。

    眼瞅着就要过年,两位县令更是着急。过了正月十五,一月就过了一半。二月就要开始征收上半年的税银,到时候整个县里头都会忙的脚不沾地。到时候哪里还有时间寻找机会。

    眼瞅着各地知县都要回去,两位县令想起今年税收完成不错的临淄县知县,便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去这临淄县知县这边碰碰运气。

    到了知县住的地方,却见到一名从未见过面的官员也在。临淄县知县见两人前来,便将眼前这名官员介绍给两人,“这位乃是霍崇霍兄。”

    听到这个名字,两名知县只觉得讶异。身为山东官员,两位县令记不清楚山东各地官员的名字,不过他们二人都听说过霍崇这厮的名头。可以说,整个山东官场都听说过这个人。这个‘能把实话说的和瞎话一样’的奇人。

    被雍亲王给了如此评语的男人却是从雍亲王的同父同母的弟弟,大将军王那里得官。据说大将军王是从牢里把霍崇捞出来的,而霍崇却献上了自己的琉璃火秘方,于是从一介农夫匠人翻身当了官员。

    这已经是一个传奇了。

    几人落座,就见临淄县知县和气的与霍崇谈着关于骡马的事情,听得两名县令非常着急。难道临淄县知县觉得和霍崇这家伙谈事情就比和同僚谈事情更重要不成。

    不过听着听着,两名知县慢慢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临淄县知县竟然一个劲问霍崇到底能养多少驴子。而霍崇这厮也爽快的表示,再过两年,驴子数量大概能到七十头以上。

    能有七十头驴,已经是一笔很大的钱。牲口并非田产这种价格稳定的保本资产,而是一笔浮财。光是浮财就有七十头驴,这可是大富豪了。

    也许是两人有些着急的样子,临淄县知县打趣般说道:“霍兄,这两位的县里可否也能养驴?”

    两位县令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只觉得这话听起来很是刺耳。

    就在两位怀疑临淄县知县嘲讽两地蠢笨如驴的可能之时,就听霍崇说道:“哦?请问两位,若是俺在蒙阴县与牟平县开些养驴的场子,购买些种草料的地,两位可否通融一下?”

    “霍兄要到蔽县买地?”蒙阴县知县有点没搞明白。

    牟平县县令却立刻想明白了这可是钱啊。买地,就能赚一笔,开饲养牲口的场子,又能赚一笔。不管是哪一样都能赚钱。而且霍崇虽然被看成一名民夫匠人,不过他毕竟是捐了官的,总算是士绅行列。并不用担心他来路不明。

    “若是霍兄愿意前往,兄弟当然乐意。”牟平县县令立刻答应下来。

    就听霍崇爽快的应道:“如此的话,兄弟我可就要前去劳烦兄台了。”

    蒙阴县县令见牟平县县令这么爽快,马上跟着说道:“若是霍兄愿意到蒙阴县,这可好得很。”

    大伙又说了一阵,这才告辞。等霍崇走了,临淄县知县对两名县令笑道:“今日两位运气可真不错。霍崇来找我,本来就是想多买点地,大举羊驴。没想到被你们分走些,等两位兄台从他这里多收些税,还得请我喝酒。”

    “霍崇能交多少税?”蒙阴县县令很是不解。

    “既然李知府向着两位,我也如实相告。霍崇去年让临淄收了二百多两税银。不知两位是不是看得上这点银子。”临淄县知县调侃般的说着收益。

    一听二百两银子,两名知县都来了精神。蒙阴县与牟平县都是穷县,一年税银也就是两三千两,还经常因为各种原因被减免。只要每年能稳定的上缴两千两银子,就一定能评定为上等。

    其实两人今年没能完成的税银也不过二百两银子。若是真能从霍崇这里弄到这个数,那可就真的太好了。

    然而两人又觉得不太敢相信,霍崇凭什么就一年能让两地多挣二百两。即便霍崇想当官,给这两个穷县的县令钱和打水漂没多大分别。把这钱给了朝廷,当官几率明显大了很多。

    想到这里,蒙阴县县令试探着问道:“霍崇到了地方,会不会仗势欺人。”

    临淄县知县答道:“我见了吕知县,问了他,他说霍崇并无劣迹。现在这厮每个月都要向大将军王那边卖一万斤琉璃火,一两银子十五斤,这就六百两银子。或许他这人就是生性张扬,此时正春风得意,就各处折腾。”

    “一个月六百两?”两名知县有点惊了。

    据说山东知府每年定例收到的孝敬银子有十几万两。一个月就是一万两。当然了,知府也不可能把这笔钱都留给自己,知府也需要向朝廷大员们打点。可即便如此,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知府大人一年也不过三万多两银子,一个月三千两。

    霍崇这么一个人,一个月就能净入六百两。可是有钱的很呢。

    正忍不住开始盘算之时,就听临淄县知县笑道:“霍崇的作坊有好几个,我听闻淄川县一年收他一千两的税银。可是肥了淄川。”

    两位知县这下如梦方醒。那淄川县吕知县各种说摊丁入亩,说的好像灵丹妙药。可他上任才一年,凭什么就靠这个能超额向朝廷交税。原来突然有了这么大一个税源。

    若是两县每年都有人能上缴一千两的税银,两县的县令还愁什么收不足税银。每年铁定能超额上缴税银。

    两名县令对视一眼,却都收回目光。他们心中都定下了决定,得拉住霍崇这么一个家伙。便是没有一千两,一年能多收二百两也是极好的。

    官员们算计霍崇,霍崇也算计着官员们。这段时间平台运行的越来越有模有样,虽然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但是霍崇好歹接受过那么多教育,看似互相矛盾的信息,在正确的基础知识上还是被有效拼接起来。

    譬如霍崇对蒙阴县与牟平县同样很有兴趣。

    先说蒙阴县。蒙阴县是山东省临沂地区的一个县,位于山东省中南部,泰沂山脉腹地、蒙山之阴,是纯山区。

    地势南北高,中间低,由西向东逐渐倾斜。山地丘陵占总面积的94%,座落着较大山峰520余座,其中海拔1000米以上的有12座。蒙山绵延百余里,是山东省第二高山。

    这地方就是一个穷字当头,当然是穷山恶水多刁民的地方。不过这对于霍崇未必没有好处。尤其是霍崇的大弟子钱清就是蒙阴县人士。对于当地颇为了解。

    在满清时代,蒙阴县这种鬼地方一旦真的能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就是说霍崇能摆平这地方的地方势力的话,那就是一路通行,想干啥干啥。

    淄川县这地方虽然已经是丘陵地区,却还不是山区。尤其是属于济南府,很多事情真的没办法干。

    譬如霍崇非常想养牛,杀牛。

    这不是为了对抗官府。牛肉、牛皮都是很重要的物资。霍崇想做皮靴,非得牛皮不可。但是霍崇动了几次心思,实在是没办法鼓起勇气养牛。真的走漏风声的话,霍崇是要遇到大麻烦的。

    至于牟平县,这地方也是穷字当头。在21世纪,牟平区隶属于山东省烟台市,位于胶东半岛东部,因处牟山之阳平川地而得名,北濒黄海,南临乳山市,东接威海市,西临烟台市莱山区,西南与烟台市栖霞市、海阳市接壤。着实是个富裕所在。

    可这年头海边的没有不穷的,但是这地方是能与海路兄弟勾结,霍崇觉得以倭国人的尿性,对于固体酒精与琉璃器皿会很喜欢。

    除了能走水路,霍崇也对这里的种植业很有期待。牟平区农业主要盛产小麦、玉米、甘薯、花生等。冲积形成的小平原,沙土层厚而肥沃,盛产苹果、大樱桃、梨和葡萄。

    光是印象中的物产,这方就是饲料粮的好来源,如果不和当地人争夺优质小麦种植地的话,霍崇觉得大有可为。

    而这个地区的海域盛产鲍鱼、海参、紫石房蛤、飞鱼、马面鲀等多种海珍品和经济鱼类,滩涂面积较大,是中国一百个水产先进县(区)之一。

    在21世纪的时候,霍崇可没少在这地方大吃特吃各种海鲜。回想起来,就忍不住有点流口水。

    想着想着,霍崇已经到了上次做官服的地方。账房还是不卑不亢的接待了霍崇,任由裁缝师傅量尺寸,霍崇心中想的都是自己想做的事情。

    从海边到沂蒙山区,再到运河。霍崇决定要把这一条线尽快给穿起来。时间紧任务重,这次可是得好好做几件合身的官府,未来的日子里有的要跑动。

第70章 种福宝(十)

    刚过完年,负责接待的朱三十就拿着报表跑来,“大师兄,县城那边的三师兄的信来了。”

    章无忌正在让刘家村的刘十五把今年要支出的生日费用准备好。虽然钱不多,每一名在册的员工过生日的时候都给二十文庆生钱,但这作为组织工作的一部分,也不能不做。

    交代完,霍崇接过信打开来看,就见老三李铁牛在信里用比较能看的过去的字写了县城那边的最新进展。土地安排很好,尤其是那些原本并不怎么情缘卖地的农户们经过去年一年的磨合,今年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老三在信里催促霍崇尽快去县城一趟,这边参加了种福宝的农户与雇工都很想让霍崇亲自主持种福。

    铁牛的文字全是白话,情绪十分明显。看得出,那些农户与雇工们是真的相信霍崇有‘种福’的能力。这些渴望为自己未来买个保障的百姓并不相信铁牛这个霍崇的三师弟。

    霍崇觉得这实在是有趣,看完信就叫了两名‘学徒级员工’进来,问道:“你们信俺能种福么?”

    两名学徒级员工连连点头,“俺们信。”

    “为啥会信?”霍崇继续问。

    两人都一脸不解。其中一人反问:“霍爷说的,俺们为啥不信?”

    霍崇被这话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人说过,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如此回答未免含糊不清。如果可以的话,霍崇宁愿大伙能说的清清楚楚。

    既然县城那边如此,霍崇也只能前往县城。临走之前,霍崇让这边的养兔场把年龄超过两年三个月的成年兔子都解决掉。

    本以为事情干完之后就赶紧出发,没想到养兔场的小组长刘松山跑来问,关于解决兔子的命令是不是真的。

    霍崇是通过文件传递的内容,要过文件一看,霍崇登时惊了。解决掉两年三个月以上的兔子,怎么就成了把兔子都给解决。

    把写文件的刘十五叫来询问,刘十五想了想,脸就红了,“俺当时……”

    刘松山见到同村的刘十五这样,立刻就知道了这是刘十五写错了,登时就骂起来。

    霍崇阻止了刘松山这么跳脚骂。叫了钱清过来,让她安排内务部门制作一份标准表格样式。钱清问了关于表格内容之后,就出去做事。刘松山气呼呼的看着刘十五,可见霍崇并没有要发作的样子,刘松山气鼓鼓的问:“霍爷,下次你还是让钱清写吧。”

    “不。”霍崇立刻表示不同意。不等刘松山反驳,霍崇说道:“这次是我不小心,没把流程安排好。也没签字确认。这次之后咱们都得注意这点。表格得有!签字得有!”

    没多久,钱清拿了一张样表过来。霍崇看完之后在样表制定审核那一栏签了字。

    接着让钱清先去做一张,这边就考虑着继续细化流程的部分。当下霍崇手里已经有了几十号人,项目也好几个,产业又分在好几处。未来还可能从山里到海边。

    可靠的人当然是根本,可那些实力不足却能用的人也不能抛弃。想让制度运行起来,文书就是必须手段。

    直到表格样做好,霍崇就拿了一张让刘十五填写。填完之后又由霍崇审查签字。最后才交给了刘松山,让他按照表格执行。

    等刘松山走了,霍崇看着羞愧畏惧的刘十五,叹道:“以后……这个流程,咱们得接着学。”

    到了县城,霍崇受到了众人极大欢迎。几百号人围着霍崇,希望霍崇能够直接给他们种福。原本以为的会面竟然变成了大会,完全超出了霍崇的想象之外。

    等这场种福大会结束,一个看着穿着还算不错的人直接离开了种福会场,径直到了张启贤张举人在县城的宅子。见到张举人,此人连忙躬身行礼,“老爷,俺回来了。”

    “那边是如何样子?”张启贤问道。

    “那霍崇并没有做法事。”

    “哦?”张启贤很是讶异,“他不做法事,又怎么让那些人信他?”

    “霍崇就对大伙说,死后的事情,大家都会有福。不过霍崇想着是让大伙活着的时候日子就能好过。只要入了他的这个种福会,霍崇会代缴税银。不让大伙吃亏。若是没赚钱的地方,霍崇还会给大伙安排差事……”

    张启贤听得饶有兴趣,最后忍不住笑道:“说来说去,霍崇这就是要让大伙给他做苦工么。”

    不仅张启贤派人前去打探,县里不少头面人物都派了人,也得到了差不多的消息。连吕知县都派了人,还是派了自己的人以及公门的暗探。

    把两边得到的消息对照一下,吕知县心中轻松了许多。既然霍崇不是闹什么教门,吕知县就不用承担任何风险。至于霍崇要怎么拉人加入什么种福会,通过代缴税金的手段赚声望,吕知县更是不在意。

    公门派出的人说了,不少地方士绅派了他们的人。若是这些人觉得霍崇是个威胁,吕知县可以找到足够有份量的人来状告霍崇。至于现在么,吕知县已经从京城回来,吏部里面的同年已经私下告知吕进士,他很快就会被提拔为州官。并且按照朝廷规章离开山东。

    在这种时候完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把县里的税收大户霍崇干掉,对吕知县又有什么好处呢。

    霍崇此事并不知道谁在算计他,不过这也不是霍崇在意的事情。与种福会的人见了面,给大家宣传了‘要有福,活着的时候就得有’的种福宝理念之后,霍崇又把带来的兔肉给县城这边的员工们分了。

    满清时代农业就是农业,与欧洲农牧业并存的模式大大不同。霍崇认为想赚钱,只靠种地肯定不行。而畜牧业会遭受病菌问题,真的是一死一片。霍崇的养兔场就遇到过问题,一个分场地因为莫名的细菌,死了三分之二的兔子。这让霍崇每一个不再吃奶的兔子都单独准备了一个笼子单独饲养。又加强了杀菌环节。

    从整体来看,饲养业是赚钱的门路。虽然不稳定,至少还能赚钱。所以县里也是这么一个处理模式。这边虽然也养兔子,却以养驴为主。

    视察了养驴场,就见里面竟然多了好几头大牲口。却是隔壁临淄县放贷的兄弟把别人抵押的牲口先寄样在这里。其实和变相卖给霍崇也没多大区别。牲口李除了一头驴之外,还有两匹马和一头牛。

    这边正准备赶回去完善张店那边的规章文件,却有人找到门上。一看这几位横眉冷目的样子,就是来找麻烦的。霍崇觉得早就该有这样的破事,此时见到,立刻亲自出来见识一下。

    为首的见到霍崇,立刻嚷嚷起来,“霍爷,俺们的马被人偷了,押给了当铺。听说马在你这边,俺们来要回马!”

    这种言论听得霍崇都不想回答。口空白话就想来搞事,这些人想的也太美了。想到这里,霍崇笑道:“哈哈,既然是偷了你的马,那就请官府来说。只要官府公文到了,俺留着那些马有什么用?”

第71章 打秋风(一)

    前来索要马匹的人一番瞎bb,却连霍崇养驴场的门都没能进去。别说叫来官府的人,他们连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都没有。

    霍崇看这帮骗子们就这么点能耐,有些失望的让人把他们给拦在养驴场外,自己继续处理养驴场的事物。

    兔子肉已经给大伙发了,剩下的就是根据今年向日葵的种植情况重新制定了葵花籽油的使用量。去年一共种植了二十几亩向日葵,不知道是种子还没经过精选,又或者是种植的不太得法。总之,一亩地也就弄出不到两百斤的葵花籽,平均下来,一亩向日葵榨出来的油只有六十斤。

    虽然现在一斤菜籽油市面上卖50文钱,六十斤葵花籽油勉强能算是三两银子。比种地是赚的多了些,却还远没到霍崇期待的程度。如果可以的话,霍崇期待一亩向日葵能出100斤油。

    霍崇怕出事,不敢卖这种地方上从来没见过的葵花籽油。就只能自行消化这些油料。提供给食堂的伙食自然要多用葵花籽油。

    经过一番安排,食堂的食谱就调整为早上不吃窝头,而是吃油条、菜角等油炸类食品。午饭也得有几样炒菜。

    这自然不能光说不练。当天晚上,食堂里就摊出了表面焦黄的金丝饼。因为用油充足,山东大葱切末后的香味让所有到食堂吃饭的员工、农户、雇工都不停的咽着口水。

    负责指挥排队的员工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和来打饭的家伙们一样眼巴巴的瞅着做法的大师傅。大师傅们一边学着霍崇教给他们的手法摊着煎饼,一边不安的看着霍崇。

    霍崇也累的够呛,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一名大师傅,对大伙笑道:“就这么用油,没这么多油,金丝饼不好吃。”

    伙夫负责人张铁山不安的问道:“霍爷,这么用油,俺们的油不够用咋办?”

    “这几天先给大伙做着,过几天再说别的。”霍崇答道。

    这边刚吃完晚饭,那些吃食堂的各种级别的员工与雇工们满足的离开。负责守门的人跑来向霍崇禀报,“霍爷,那几个闹事的往衙门那边去了。”

    “让他们去!”霍崇笑道。这帮人若是想打官司,那可就再好不过。所谓衙门口向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他们愿意花钱打官司,霍崇也没什么损失。

    第二天一早,天没亮,油锅就已经支了起来。昨天晚上已经发好的面拿出来,先蘸了油擀好,再用蘸了油的刀切成条,两条面扭再一起,掐掉两头,放进油锅。随着噼噼啪啪的声响,发面逐渐膨胀起来,从油锅下面浮出油面。

    油条炸透,放凉到能吃的温度,配合了咸菜与粥,吃着格外的爽快。

    员工与雇工们好像还不太习惯这种高油食物,霍崇却吃得贼拉开心。一时间甚至有了回到21世纪早点铺的感觉。

    吃完早饭,终于感觉胃里有了那种富含油水的充足感觉。自打回到这个鸟时代,霍崇总觉得自己饭量好像越来越大,可偏偏吃的肚子鼓起,依旧有种吃不饱的感觉。昨晚和今早高油高盐的食物带来的满足感与饱腹感可太舒服了。

    上午开会的时候,就见同样吃了这种早饭的各路工头们一个个看着精神焕发。霍崇满意的安排着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尤其是强调了各种工作单的标准化。

    听霍崇说了张店那边杀兔子差点变成灭绝兔场的意外,这边的工头大多都开始谴责办事之人的不可靠。

    霍崇摆摆手,“只要有可能出错,出错只是早晚。俺要大伙做好工作单,还有签字审核。不是说这么做就不会出错。而是出了错之后,就能知道错在哪里。知道错在哪里,就把错给补起来。”

    “霍爷,俺们会小心。”立刻有工头表示道。

    霍崇果断答道:“你们会小心,就很小心的把工作单的事办的小心。”

    这下众人不吭声了,过了一阵,有工头低声说道:“霍爷,俺们认的字不多。”

    霍崇一点不让这帮家伙有推脱的机会,“认的字不多,咱们就办夜校。把字学起来。还有,工作单上写的词,都要学会。大伙就用那些词写工作单,一看就明白了!”

    可霍崇都说到这个地步,还有人吭吭哧哧的想反驳。霍崇笑道:“大伙都能做到工头,难道认几个字就难住大伙不成!俺觉得大伙一定能行!”

    这边勉强压制住了工头们,守门的门卫却跑来禀报,“霍爷,李捕头来了。”

    “快请。”霍崇答道。看着门卫的背影,霍崇有点疑惑了,难道满清的官府还真的为些刁民,就跑来刁难么?

    李捕头见到霍崇的时候很客气,“霍爷,昨日有几个泼皮跑到衙门状告你窝藏赃物。”

    霍崇只是请李捕头坐下,并没有回答。李捕头继续说道:“霍爷,吕知县派俺来,就是问问霍爷想怎么了结此事。”

    这个说法实在是有意思,霍崇反问道:“不知吕知县觉得此事该如何了结?”

    李捕头叹道:“吕知县说,此事关乎霍爷声望。最好能公事公办。”

    “公事公办?”霍崇被这话弄得很是吃惊。

    官府里面的公事公办可是很有讲究的。公事公办可以是以民告官,流放三千里。也可以是官府对行为恶劣的官员革职查办。

    至于大清律里面对事情到底是怎么解释的,那就看衙门准备挑选哪几条当做断案的依据。若霍崇觉得不合适,县衙门判的案子,就到州府里继续告状。直到翻案,或者被办成铁案。

    这中间的弯弯绕可就多了。但是有一条却不会错。满清的官员基本都是吃完原告吃被告,那是一定要把原告被告都榨干为止。

    想到这里,霍崇对李捕头说道:“李捕头,请带我去见吕知县。那些刁民诬陷俺,俺可不能让他们得逞!”

第72章 打秋风(二)

    吕知县听霍崇说完来意,神色间已经有了县太爷的百里侯神态。

    好在霍崇无论如何都是个候补从六品,便是见到一品大员,也是拱手作揖而已。此时又不是上公堂,自然与吕知县一起坐着。但是见到吕知县那种一切都在掌握之下的神色,霍崇有点警惕起来。

    带着主持局面的神色,吕知县开口了,“霍兄,那些人告你窝藏赃物。那马匹却是怎么来的?”

    “有人当了马匹给当铺,当铺先寄养在我的场子里。”

    “那岂不是……”

    不等吕知县把帽子扣在霍崇头上,霍崇立刻打断了吕知县的话,“吕兄,这是不是赃物,尚且不可知。你已经定了案不成?”

    吕知县收起了笑容,冷笑道:“哈哈。霍兄,你这是要管本官断案么?”

    虽然吕知县声音不大,但这态度已经让霍崇突然明白过来,知县就是百里侯。在他这一亩三分地上头,他说话就是算数。

    县官不如现管,更何况这里的现管又是县官,霍崇立刻笑道:“吕兄,方才小弟被那些人气昏了头,若有冒犯,还望吕兄别往心里去。我只是气那些泼皮。”

    “霍兄,这等事么,查清楚之后自有公断。你这么跑来说这些,有失体面啊!”吕知县用一种话外有话的语气说道。

    霍崇愣了愣,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吕知县,也没有公开的矛盾。吕知县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了一阵,霍崇索性把话挑明,“吕兄,我到底哪里做的让吕兄做的不高兴,还请兄吕指教。”

    吕知县沉吟片刻,收起那种压迫的神色,叹道:“霍兄也是贵人多忘事,年前你在济南是不是见到了牟平县县令?”

    “是。”

    “你是不是说,想去牟平县置地,开养牲口的场子?”

    “是。”

    “年都过完了,牟平县县令却没见到你去,也没收到你的信。就写了信到我这里。信里说的很是客气,问我是不是不想让你去牟平县置办产业。那边都写了信过来,想来是生我的气。霍兄跑我这里喊冤,我又要去哪里喊冤呢?”

    说完,吕知县用一种责备的眼神盯着霍崇看。看的霍崇很是不自在。

    牟平县当然要去,但不是现在。霍崇此时哪里有精力管那么远的地方。

    可吕知县这话让霍崇也觉得有点不解,这可是满清时代,又不是20世纪末招商引资的时代,牟平县县令怎么会如此着急呢?

    想到这里,霍崇就把自己与牟平县和蒙阴县县令见面的事情讲给吕知县听。听霍崇说起临淄县知县,吕知县脸上露出了些嘲讽的笑意。

    这下霍崇心中有所感,停下叙述,问道:“吕兄,是不是那两位县令先给临淄县的知县写了信,责怪知县没有帮忙?”

    吕知县的神色看起来大有‘你都明白了,还要问我?’的意思。却说道:“这等事,还请霍兄亲自去临淄县走走不就知道了。”

    霍崇想了想,自己得一阵子才能前往牟平县,突然又觉得不对劲。吕知县这等人说出的话是不会毫无意义的,他提到了临淄县,只怕就是这意思。便试探道:“若是我前往临淄县,不知吕兄可否有什么要我捎带?”

    吕知县脸上那种官员高高在上的感觉消散了,他很正常的叹道:“霍兄,那些人能从临淄县跑到这里,若是没人指点,大概是不敢的。你当时就没想到么。再说,给知县许诺过的事情,还是别忘记的好。”

    霍崇连连点头,虽然整体上看不起满清的官,但是眼前这些官们略微动动手就让霍崇如此难受,霍崇已经明白了所谓‘灭门知府,破家县令’真不是开玩笑的。便是有官身护身,又没直接得罪他们,尚且如此局面。若是两边真的闹起来,天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原因,霍崇立刻动身前往临淄县。临淄县吴知县见到霍崇来拜见,也没故意冷落。请霍崇到客厅坐下,吴知县就叹道:“霍兄,你可是让我很难做。”

    “我是一定会去两地,只是此时刚过完年,还走不开。还请吴兄给指条路,怎么才能让那两位稍安勿躁。”

    见霍崇虚心求教,吴知县想了想才答道:“不如先派人去开个铺子,给两地县令缴些税。此事大概就过去了。”

    如果吴知县说的这些就能解决问题,霍崇倒是不太在意。不过霍崇还是不太确定,就问道:“得交多少才能让两位县令满意?”

    “哈。霍兄怎么说起糊涂话了。”吴知县露出不快的神色。

    “我也是不知道那边到底怎么想,才如此问。”

    “霍兄,你在淄川县一年交了一千两银子的税,各县都羡慕的很。你去那两地,不管交多少,人家都不会嫌多。既然如此,你又急什么。派个人去,告知两位县令,你今年一定会赶在七月前去不就好了。”

    听吴知县竟然给指点迷津,霍崇觉得完全放下心来。于是就和吴知县谈论起在临淄县开办的饲养场的事情。吴知县对此也没多大兴趣,只是告诉霍崇,马上就要交税了,让霍崇对此上心,‘别耽误了在临淄县的生意’。

    虽然被官员们这么一顿收拾,霍崇还是觉得安心不少。至少这帮人只是图个税收,而满清朝廷对各地的要务也都在税收上。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双方有合作基础。说不定这次小冲突反倒能打开两边合作的局面。

    果然,事情解决的很快。等霍崇办完在临淄县的事情回到淄川县,淄川县吕知县已经把那帮混混各判打了十板子,撵走了。

第73章 打秋风(三)

    六月底,霍崇带领着一队人马静静的走过道路,抵达了牟平县城外。作为约定的一部分,霍崇这队人马赶紧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在已经购买的地皮上修建临时住所。

    牟平县县令的人已经将霍崇如约抵达的消息告诉给县令知道,县令已经从霍崇买地的契税中收取了一笔钱,之前又从建立商铺中收了一笔。此时眼瞅霍崇要建设一个大的商铺,那又可以收一笔。

    今年的税只要能多收二百两,就可以完成所有目标,县令对此非常有期待。

    第五天,被派出去看霍崇进度的手下跑回来禀报,“老爷,霍崇那边已经修好了草房。”

    “哦。”县令淡然答道。

    “老爷要不要亲自去看看?”手下问道。

    县令觉得手下这话简直是讨打。草房有什么好看的,至于霍崇那边修建草房更是不奇怪,不修建个房子,他们难道露天住宿不成?

    带着不快,县令答道:“不必了。再过几日就是七月,你等可要准备好。”

    七月初七,一位精瘦的汉子在一众人簇拥下到了霍崇的地面上。那神态、姿势与耕种的农民大不相同。

    为首这位见到霍崇,爽快的答道:“这位就是霍爷吧?俺就是杨兄弟说的冯玉宽。”

    冯玉宽自我介绍完,霍崇也连忙做了自我介绍。之后打量着冯玉宽和他的手下。这些人都有被晒成神色的皮肤,个个看着精瘦。和‘玉宽’的确有极大不同。

    把众人请到住处里,冯玉宽看着简单的木架与草帘组成的房间,只是叹道:“霍爷,没想到你竟然自己撘窝棚。”

    霍崇笑道:“既然要在这里炸窝,总得有个自己的房子。”

    众人落座,在还残留着麦秆气味的草棚中,霍崇的手下奉上茶水。喝着茶,几个盒子本捧了上来,霍崇指着一个说道:“这是杨兄弟托我给冯爷带的礼物。上次俺们前去济南,没见到冯爷。当时的礼物留在冯爷家。杨兄弟还是有些挂念。此次约在牟平县见面,特意让俺把这个带来。其他的都是俺送给冯爷的礼物。”

    冯玉宽没有当即打开礼物,反倒不解的问,“霍爷,俺看了杨兄弟的信。完全不明白你怎么会想起做海上的生意。你可知,朝廷又下令禁海了么。”

    “又下令禁海?”霍崇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霍崇并不意外,满清经常下令禁海,若是满清突然热情的与全世界进行贸易,才会让霍崇感觉惊讶。

    “冯爷,俺想从海上赚些,却不是钱。”霍崇答道。

    “霍爷想买什么?”

    “水银、硫磺、铜、铅。倭国有的这些矿,俺都想买些。”

    “那霍爷要买的是什么?”

    霍崇拿出几个盒子,里头是眼镜,固体酒精等产品。看着这些东西,冯玉宽笑道:“霍爷,这东西虽然看着有意思,却买不了多少。”

    听到这话,霍崇又拿出了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倭国人未必用的到,不过走船的兄弟大概用的到。

    冯玉宽拿过来一看,却是一个很精致的罗盘。背面壳子大概是铜的,沉甸甸的有点压手。大小看着和怀表差不多,正面是透明的玻璃。里头的指针瞅着无比灵活。表盘上标记着方向与度数。”

    这边还有一个小机扩,只要一扳,就可以让指针固定住。对于行走海上的人来说,这个功能让冯玉宽很是喜欢。他笑道:“霍爷,这东西不用卖给倭国人,俺要了。”

    “既然冯爷喜欢,就送给冯爷。”霍崇也很爽快的说道。

    双方最终只等于见了一面,也没达成任何协议。霍崇也不在意,把自己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边的秋收上。之前霍崇派了人来这边买了些地,又租了几块抛荒地,种上了土豆。

    此时垒砌夯土墙的厂房快建好了,木头酒槽也快准备完毕,等的就是酿酒的土豆。

    就在霍崇这边的进度到了即将全面发动之际,牟平县张县令突然莅临这里。

    看着已经有模有样的草房子,张县令瞪了手下一眼。虽然这厮好几次请张县令到霍崇这边来看,也说霍崇的草房子建设的很快。却没说霍崇这些草房子建设的如此有模样。若是这厮早些说,张县令早就要来看。

    此时也说不出什么别的,都是场面话。张县令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房子上,房屋虽然结构简单,但是麦秆编织的草绳再编成片状,组成的墙看上去很有意思。这就真的与众不同。

第74章 包山包海(一)

    “霍兄想在牟平县开多大的场子?”

    听了这话,霍崇先让自己这边人下去。张县令一看,也让他的手下先到外面等着。霍崇这才问道:“张兄,我刚到牟平县来,人生地不熟。临淄县的知县倒也说了些张兄的为难之处。不如由张兄说说到底要多少。若是我能帮得上,定然不会推辞。若是实在帮不上张兄,我也只能羞愧离开。”

    张县令被这话弄得一时说不出话,过了一阵,他突然笑道,“哈哈,我听说过雍亲王对霍兄的评语。此时才算明白霍兄果然是个实在人。”

    霍崇摆摆手,“我只是为人愚钝罢了。张兄定然见过很多精通世事之人。别人说一句,他就听明白了别人的意思。我是真没有那般能耐,却又不自量力的想能帮上大伙。这时候我就只能老老实实问清楚。能做到的,我一定去做。若是做不到,我也只能当面说清。”

    张县令听到这里,想了想,向霍崇伸出一只手掌。

    “五十两?”霍崇问道。

    张县令白了霍崇一眼,霍崇只能继续问:“五百两?”

    “霍兄。听闻你在淄川县一年交这么多税。霍兄在牟平县置办产业,若是有衙门里的人刁难霍兄,我定然不会让他们胡来。不过霍兄若不能交到这个数,我也不好看。总不能让人说我不助霍兄一臂之力。”

    张县令的话说的可真好听,不过开口就要霍崇交五百两税金,也的确是够狠。满清这时候的商税大概是5%,五百两税就等于是要霍崇做一万两的生意。即便霍崇有备而来,也觉得压力颇大。

    “张兄这也太看得起我了。呵呵。”霍崇干笑道:“不如二百两?”

    张县令却没有丝毫要讨价还价的意思,他神色严肃,“霍兄,雍亲王都以为霍兄乃是实在人。我相信雍亲王的眼光,所以才对霍兄说了实话。此事关乎兄弟的评定,兄弟实在是没办法。”

    见张县令说的如此露骨,霍崇只能说道:“我来之前,上头突然下了一笔单子,要我在年底前再送九万斤琉璃火到京城去。不知张兄听说过这琉璃火的价钱。”

    “好像是一两银子十五斤。”张县令爽快的答道。

    “这九万斤琉璃火,我会在牟平县造。这笔钱收了税,有三百两。加上我之前已经交的那些,我只能做到这些。肯定会有些不够,还望张兄见谅。”

    张县令听了之后再想了一阵,果断说道:“既然霍兄如此讲,我也只能由霍兄方便。若是霍兄要我帮忙,也不用客气。”

    霍崇没有和张县令开玩笑,此行之前的确收到了这笔订单。而且老十四还专门派人来讲,藏区的活佛们对琉璃火很是喜欢。这批货不仅质量要好,最好还能把品相做的好。

    品相要好,关键就在琼脂的品质。如果琼脂纯度高,做出来的固体酒精就有种半透明的感觉。霍崇安排人手在这边注意着用来酿酒的土豆与红薯的收成,自己带着人前往海边,组织海边的渔民收集提炼琼脂的牛角菜去了。

    有过两年经验,霍崇知道了每年从夏天开始,在海里生长的牛角菜就会断裂。进入海里的纸条会冲上海岸,如果不能立刻收集,牛角菜在海边就会在风吹日晒水泡下很快完蛋。尽快发动海边的渔民收集牛角菜,就是当下要务。

    渔民的确很穷,一听说干一天少则保底的十文钱,牛角菜一斤竟然能卖一文钱,生产积极性大大高涨。霍崇设了九个点收菜,每天都有渔民前来。

    只收了三天,就有人堵住了霍崇的一个收菜点。听闻消息,霍崇立刻前往。却见自己的手下正拎着棍棒与七八个小子对峙。上前报了名号,对面为首的站了出来,“霍爷,你收俺们家的菜,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家的菜?哈哈。”霍崇被这货的话逗乐了,“我听说过包山的,还没见过包海的。怎么,这么大的海都是你家的?难道你家是海龙王?”

    已经有大量渔民投入到这个产业中来,此时被堵住不许卖牛角菜,渔民们已经怒了。听霍崇嘲笑这些家伙,有人已经被逗的大笑起来。

    为首那厮被众人嘲笑,脸上都是怒气。大声喊道:“俺们一直在这片讨生活。你来这里收海货,有没有问过俺们李爷?”

    “是李道琼,李爷么?”霍崇从看过的调查报告中想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既然听过,你还敢在这里胡来。”那厮更是气焰嚣张起来。

    霍崇叹口气,看来自己也许是准备工作没做好,的确应该到这里先见见地方上的头面人物。只是没想到他们有这般胆量,或许是小看了他们。

    “这位兄弟,我明日就前去拜见李爷。今日你先回去告知李爷一句,你看如何?”

    “你把摊子都收了。”那厮喊道。

    霍崇叹口气,“这位兄弟,俺收了这摊子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么多兄弟跑这么远来这里,让俺先把他们的菜收了,俺再撤了这摊子,你看如何。”

    那厮眉毛一竖,喝道:“俺让你收,你就收了。哪里这么多废话。”

    霍崇又叹口气,上前几步,一嘴巴就抽在他脸上。接着飞起一脚,直接将这厮踹翻在地。

    与这厮一起来的那帮人大惊,咋咋呼呼的就要上来动手。霍崇一声招呼,员工们拎着家伙就冲上来和这帮货们战在一处。

    此次前来的员工都是霍崇选出来的,虽然不是好勇斗狠之人,却都经过基本武术训练。片刻间就把这帮人打的抱头鼠窜。

    打走这些人,大伙也没有往死里追打。而是回来对着前来买菜的渔民们喊道:“诸位,找事的已经被撵走,咱们接着收。别耽误大伙挣钱。”

    听到挣钱二字,原本还有些不安的渔民们马上恢复了活力,赶紧开始继续卖菜。海边再次恢复了一片喜气洋洋。

    霍崇已经无需再亲自做这些事。就站在旁边考虑起什么时候前去拜会一下这个李道琼。

第75章 包山包海(二)

    牟平县的张捕头得知霍崇约他喝酒,早早就赶来。霍崇在住地摆了一桌,请张捕头入座后笑道:“俺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馆子,只能在这里请张捕头。”

    “霍爷,好说,好说。”张捕头陪着笑答道。

    霍崇觉得公门里头的人就是懂规矩。同样是公门里头的人,作为预备从六品州同的霍崇与知县和县令,大家就兄弟相称。捕头门都称呼霍崇为霍爷,而不是大人什么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霍崇才提起了李道琼的名字,张捕头听了之后忍不住皱起眉头,“霍爷,难道那厮前来找你麻烦?”

    霍崇笑道:“他们好像是觉得俺到了这地方,没有拜他们山头,就觉得俺不守规矩。”接着就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张捕头。

    张捕头听完,神色严厉的说道:“霍爷,那李道琼乃是黑道上的人物。每年都要运送些货到倭国。若是他们再敢来找你麻烦,你就去衙门叫俺。俺立刻来锁人!”

    捕头门在县里面也算是个人物,虽然与霍崇也没什么真正的合作,不过他敢这么讲,好歹也算是表明了态度。

    霍崇又和张捕头喝了两杯,这才问道:“张捕头,若是让你跑这么一趟,兄弟总得意思一下吧。”

    张捕头看了看霍崇,想了一阵,才故作爽快的说道:“霍爷到俺们县,能交那么多税银,俺又怎么好意思问霍爷要辛苦钱。”

    霍崇听到这话,看着张捕头那不经意露出的失望,便对员工打了个手势。很快,员工送上来一个钱袋。张捕头也真不客气,颠了颠,还打开看了看。确定里头是两吊钱。立刻揣进腰间。随即说道:“不过是县里的一些坏人,俺今天回去就派人告诉他们,他们若是敢动霍爷的生意,俺绝不会放过他们。”

    有了张捕头保证,霍崇虽然还是不太敢相信,也只能说道:“那岂不是要劳累张捕头和手下的兄弟。这样,若是兄弟们出动了,忙完就到俺这里,俺请大伙喝酒。”

    大家又说了几句,再喝了一杯。霍崇实在是对这位李道琼很有兴趣。或者说对他能跑货到倭国的海上贸易线很有兴趣。

    之前霍崇见到冯玉宽的时候,想通过冯玉宽把货卖去倭国,冯玉宽说他做不到。至少是没有说他能做到。现在李道琼竟然也是吃这一路的,虽然霍崇不想对李道琼示弱,却是真的很在意这条贸易线。

    张捕头大概是认为霍崇担心李道琼,倒也没有大包大揽的说‘弄死李道琼就如弄死个臭虫’之类的话。而是有些认真的说道:“霍爷,李道琼的确是个贼人。吃着海路的生意,还自称李龙王。”

    霍崇差点没笑出声。自己白天的时候只是嘲讽那些人,所以用了‘海龙王’之说。没想到这厮竟然还真敢以海龙王自居。要是上纲上线,这不就是反贼么!

    张捕头继续说道:“霍爷,朝廷又下令禁海。县里面知道这李道琼有大船,早就想让他把船交出来。可这厮奸猾,查不到踪迹。这次霍爷若是肯告他,县里面就可以把他抓了。”

    霍崇当即表示用不着这般,自己只是不想被人敲诈。

    等送走了张捕头,霍崇心中有些失望。如果没有上来就与李道琼起了冲突,这个人至少可以见见。看来自己还是托大了,也许是和官府接触太久,就忘记了这时代黑白两道都得通吃才行。

    第二天继续收海菜,霍崇让员工们加强戒备,防止李道琼的人再来找麻烦。

    晚上,就在处理琼脂的工艺还在灯火照耀下持续进行之时,外面禀报有人来访。听说这人自称是冯玉宽,霍崇赶紧请他进来。

    冯玉宽见到霍崇,黑着脸就问:“霍爷,你让官府的人去找李道琼,这是什么意思?”

    霍崇没想到张捕头竟然真的行动起来,觉得这家伙还挺有执行力。不过对冯玉宽就不能提这个,便把李道琼派人去找茬的事情讲给冯玉宽。

    冯玉宽听完之后脸色稍微好了点,“霍爷,既然如此,我就再去见见李道琼,把话说开。霍爷你还想换倭国的货,何必得罪李道琼呢?”

    霍崇心里面已经确定冯玉宽肯定是偏向李道琼,毕竟他们都是道上的人。而霍崇自己虽然与钱清的舅舅杨友芳因为钱清的关系达成了比较亲近的交情,可在道上的人眼里,霍崇也是个官员,吃官府饭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冯玉宽又来了,“霍爷,要不要和俺一起去见见李道琼。”

    “这位海龙王请俺去,是想做什么?”霍崇打趣的说道。

    听霍崇竟然说出了李道琼的诨号,冯玉宽愣了愣,这才说道:“李兄弟也听我说过霍爷你与杨兄弟也是不打不相识,就想见见霍爷。”

    “哈哈,这是要打么?”霍崇笑道。

    “霍爷,你打了李道琼的人,让他在那么多渔民面前没面子,这次去若是能把事情说开,以后霍爷不也多个朋友多条路么。”

    这话正合了霍崇的心思,“冯爷,若是这么讲,俺要带什么前去?”

    “带些礼物。”冯玉宽说道。

    霍崇点点头,就盘算起要带什么礼物。随即听冯玉宽说道:“家伙也带上。”

    下午,冯玉宽领着霍崇到了一处宅子前面。就见这宅子还算是气派,不过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宅子的高大围墙四角好像也有类似望台的部件。虽然不知道在这个时代,这种构造会被人怎么看,至少霍崇觉得这玩意看起来有点炮楼大院的味道。

    门口一众人都是晒得黝黑,应该是吃水上饭的。而且这帮人各个拎着家伙,便是赤手空拳的也多数穿着马甲,露出结实的臂膀。瞅着就属于能打的。

    霍崇稍微顺了顺腰间悬挂的剑,又偷偷摸了摸怀里的手铳。虽然这李道琼不太可能大白天就杀人,不过小心点总是没错。

    两人穿过这帮气势汹汹的迎接队列,走入了大院。就见院子正屋台阶上站了一人,他身材高大,神色严峻。光看着姿势就有点意思。至少以霍崇的现代搏斗术的视角,这位是个真正的练家子。

    不等冯玉宽说话,这人就站在台阶上大声喝道:“霍爷,你到俺们县,是要来砸俺招牌的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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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清介绍:
简介:本以为P2P平台是种创新,回到清朝康熙末年却发现这模式其实历史悠久,只是名字不同罢了。好吧,士绅、帮派、官员、皇帝、朝廷,你有平台,我也有平台,到底谁能在残酷竞争中屹立不倒?胜负终结之日自有分晓。革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革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革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