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礼部新气象(十二)
乌尔班一路东进,越过巩义,直奔郑县。在山地末端,就见一片大平原在眼前展开。
郑县这里乃是黄淮平原的西部,在山地除了见到山,就是岗。在这里,视野中的地面依旧有起伏,然而视野尽头却是一条模糊的细线。这条细线就是天与地面的交界线。在山地中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能有这样的风景。
这边已经有人送来了粮食,却是后世以康百万著称的康家。这家人已经在本地兴盛了百年之久,当然是人情熟络。见到官军前来,也不敢有丝毫对抗。而且康家作为士绅,也乐见朝廷剿灭逆贼。
可送了这么多粮食,也没见到乌尔班。这位满清将军正在全心全意准备接下来的战争。清军一路前行,很快就找到了很好的地形。也就在清军找好了与华夏军交战的场所之时,华夏军已经出现在清军的视野之中。
黄土平原上,乌尔班纵马奔驰,督促着清军的土木工事。清军占据了河流附近,方便取水。水是最重要的需求,只要一天没水,任何军队都扛不住。
以水源为布局,清军与华夏军开始对峙。华夏军在河南驻扎了七万人马。这次留下了五千人马留守开封与几个重要城市,其他全都出动与清军决战。
丁帅民与李昊等人等人都是参加过演习,表现出色的年轻一辈军官。也是最早成为军级指挥官的年轻军人。所以部队就奉命打头阵。后勤处的李昊也看了地形,就忍不住叹口气。
在演习中被演习司令部判断为‘叛徒带领清军端了司令部’,所以没能‘活着看到胜利’的丁帅民笑道:“不就是大伙想看他们怎么打。咱们就好好打,让清军知道咱们的厉害。”
李昊可没有这么乐观,在大平原上根本没有要害之地可以据守,双方就要在这里自由的野战。然而其他部队并没有立刻靠上来,摆明了是因为之前得罪了河南战区司令的事情而心有顾虑。
留守开封的河南战区司令就觉得等清军散开也挺好。清军越分散,部队数量就越少。华夏军单兵战斗力远高于清军,各部队进行分散作战,看着是更加有赢面。
然而讨论的结果让战区司令大大不爽。因为丁帅民为首的年轻人都希望来次决战,彻底解决前来的清军。丁帅民的理由是,如果清军各路作战,华夏军就得撵着清军跑。未免太累。
哪怕是战区司令认为清军一样会很疲惫,各部队也觉得这个想法的确靠谱,支持了丁帅民的决定。
而李昊则提出了一个看法,如果能一举歼灭清军,河南的华夏军就能调动部队前去增援其他方向的战场。让清军散开,难免会让河南省的战役时间拖长。
人人都想立功,而且人人都不想拼行军。最后礼部召开的会议上,战区司令的建议硬是被否了。气的司令就留在开封,等着看这帮家伙们在礼部的指挥下能打出个什么结果来。
或许是因为如此,各个部队的心情大不相同。至少先与清军交战的就成了丁帅民率领的部队。
叹气归叹气,华夏军开始了准备。一个军三个师。平原作战靠怼人,一个满编师有近万人。一个军三个师,部队总数到了三万。占了这次进攻部队的一半左右。
情报不断传入司令部,丁帅民在司令部里面听着消息不断传来,战争进程就如参谋部所判断的那样,执行的相当公式化。有些令人意外的只有清军在工事上投入了更大努力。
他们挖出了齐腰高的坑道,部队就单膝跪地,在里面进行射击。
这种掩体的做法还是华夏军先搞出来的,挖出这样的浅壕沟用以遮蔽子弹,效果那是非常好。
“他们能挖,咱们也能挖。”丁帅民冷冷的答道。
果然,华夏军的工兵们挥动工兵铲,冒着枪林弹雨在战场上不断挖沟。一条条沟蜿蜒缠行进,直奔清军的阵地而去。黄土平原上土质松软,一铲子下去就是一铲土。
华夏军中不少都是安徽人,安徽籍的工兵们对这样的土质赞不绝口。
华夏军们前线人员已经不是猫着腰,而是把自己隐藏在沟里,靠匍匐前进的训练内容前进。这也是年轻军人们与老派军人的分别。老派军人将排队枪毙玩的十分熟练,手下各路团长、营长、连长、排长都安排的是他们认可的人。不怎么认可老家伙的年轻人想获得新的机会,就只能依靠全新的战术。
在演习中,年轻军人能出头天,靠的就是用战壕延伸,先击破了优势敌人中的左翼,才有和敌人拼死一战的机会。如果双方都是排队枪毙,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成那次演习。
听报告说,清军的反应依旧与预测的那般保守。依旧以排枪来对付华夏军的进攻,丁帅民微微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么说也不太合适。保守指的是绝不改变老派的方法,清军的表现在华夏军看来的确是‘华夏军级别的保守’,然而从清军角度,他们的改变可是够大了。
尤其是清军在没有火帽的情况下,还坚持把火绳枪都替代成了燧发枪。这进步无疑是飞跃,可见清军现在的将令不仅不保守,甚至是很激进。
看丁帅民竟然没有跟着嘲笑清军,司令部里想借着这个缓和一下气氛的众人都不再提这个,紧张的等着新消息的同时,开始根据进行的程度准备接下来的应对计划安排。
计划是战前就做好的,每一个节点都有相应的标志**件,每一个节点也有接下来的诸多不同情况的应对。这是非常沉重的负担,参谋们殚精竭虑,做方案都要做吐血了。
正在此时,有通讯员冲进司令部禀报道:“报告,一支部队已经冲进了清军阵地,然后突然被包围了!”
“啊?”众人都有些惊了。
华夏军冲进清军阵列,接下来就是砍瓜切菜的大杀特杀。以往都是如此,这次怎么会有部队冲进去就被包围了。清军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么?突然就变的这么能打了?
不等问清楚,又有通讯员冲进来,“报告,前线部队已经与清军陷入激战。十五师师长询问,要不要开始全面冲锋!”
众人都看向军长丁帅民。丁帅民差点就把突击的话喊出来,然而话到嘴边了,还是觉得不对劲。最后他强忍住冲动,命道:“把之前陷入敌阵的部队救出来。先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外面炮声隆隆,便是年轻军人也能判断出哪些是清军打过来的,哪些是华夏军打过去的。华夏军的火炮正在猛烈轰击,但是清军的炮兵也在顽强的反击。
又打了一阵,炮声才消停了一些。又过了一阵,这才开始停顿。丁帅民已经等不及了,叫上警卫员就直奔十五师阵地。
就见十五师这边正往回抬人。担架一抬接着一抬,丁帅民与身边的官兵都变了脸色。如果不是在演习中不得不搞出过这样的场面,华夏军可从来没有承担过这么大的损失。
此时见到担架上伤员们血肉模糊,丁帅民一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此时的全军正在参加一场军校进行的演习。因为在华夏军老兄弟们的经验中,华夏军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伤亡。
到了十五师师部,师长孙存仁额头上大汗淋漓。热固然是一方面,可他是真的急的满头大汗。见到丁帅民,孙存仁当即冲上来喊道:“清军搞了陷阱,他们用阴的!”
丁帅民也不回答这个问题,直接命道:“不用给我说,先把撤下来的人叫来,让他们说!”
“没撤下来多少。两个连陷进去,只撤下来了不到十个。还都有伤。送去医院啦!”
“那你怎么知道清军用阴的?”丁帅民喝道。
被这么一喊,孙存仁倒是有点冷静下来,“我先问了几句,大家都说清军用阴的。”
“去医院问!”丁帅民大喝。
天色晚了,双方各自收兵。华夏军司令部里面人头攒动,参谋们按照问出来的情况,开始画最新清军阵地布置。在他们忙碌之时,各师来的首长与礼部成员在下面议论纷纷。
等图画完,孙存仁就走到黑板前,对大家介绍了清军的阵地布置。
战场上能看到的是清军挖了半腰深的壕沟,让清军跪在里面开枪。
听到这里,大伙都皱起眉头。挖掘战壕一点都不奇怪,隐蔽自己,方便运兵。这些都是很好的办法。华夏军很早就采用了。
清军挖掘工事,有一部分是铁家伙。大部分还是木质工具。所以利用地形搞出些工事,也不是不可能。根据熟悉这片地方的人所讲的情况,清军不可能弄出藏了大量人的交通壕。
到现在为止,清军的交通壕都是笔直的,炮弹打进去,那就是一群人要完蛋。而且根据炮兵搭起的高台观测,不少炮弹打进了清军那很窄的交通壕里。不可能让清军有这样的手段。
抱着这样的疑惑,众人听着丁帅民继续讲。很快,大伙就惊了。
从外面看,清军不过是学着挖沟高防御,冲进去的华夏军人看到的又大大不同。其中一个受伤最重的排长,在临死前的回光返照时刻,讲述了他所看到的。
清军的竟然在壕沟靠外边,挖了藏兵洞。等华夏军冲进清军阵线,突破了防御之,把被撕开的清军阵线抛到了后面。结果被藏兵洞内的清军冲出来从背后袭击。这才出现了陷入重围的局面。
有些人眉头紧皱,被清军的这样变化给惊到了。就在沉默中,突然有人喊道:“这不就是陛下所说的反斜面战壕么!”
此言一出,不少人登时明白过来。于是会场里立刻惊呼声一片。
所谓坑道,最早是从猫耳洞发展来的,猫耳洞就是在堑壕的内侧或外侧壁上再挖一个洞进去,最小的猫耳洞只能容一个人蹲在里面,这就解决了炮弹落到堑壕里爆炸,只要它不是落在你面前,它就不会对你产生杀伤。
但是如果炮弹密度达到一定程度,直接落到你所在猫耳洞的面前,里面的人还是会受到杀伤。那怎么办?继续往里面挖,如果还可能被敌人打到,那就拐个弯,拐个弯之后,敌人的炮弹就很难直接杀伤到人了。
这样的猫耳洞逐渐发展成了一种最早的原始坑道“马蹄型坑道”。左边一个猫耳洞挖进去右拐,右边一个猫耳洞挖进去左拐,在里面两个猫耳洞就连接起来了,这就是最早的坑道工事。
所谓反斜面坑道,指的是坑道口向着自己阵地的方向。其中的一大目的就是在敌人冲进本方阵地之后,让部队能够从敌人后方实施包围的坑道。
华夏军年轻军官们都被这样的变化给惊到了。因为这些知识只是在军校讲过,实践层面种也就是进攻壕沟。目的是双方都在壕沟里对射的时候,能够靠近敌方。
这还是年轻军人们面对演习中残酷的设定才不得不学习的战术,要是老兄弟们打仗,那就是排开阵列,平推上去。
新人与老人之间的分别,其实未必是对礼部的看法,而是对于战术的看法。年轻人更愿意用新战术来证明自己,并且靠着新战术来获得更快晋升的机会。
此时见到原本新人都未必相信能看到的战术,大伙回想起霍崇安排的种种看似不近人情的演习,不少人都冒了汗。
见自己人有些受到影响,丁帅民大喝道:“陛下已经先说过这个,这就定然有可以破解之道。咱们先商议,定然有办法。若是没有,快马前去陛下那边,陛下也能解决。”
听丁帅民提及霍崇,军官们倒也安心不少。霍崇毕竟是霍崇,乃是大家的主心骨。更不用战斗局面虽然超出了前线的意料,却没有超出霍崇的预料。只要霍崇给出办法,定然能办成。
如果霍崇此时在的话,大概只会摇头叹气。因为反斜面战术本来也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面里。
历史上,美军这边火力无比强大。石头山也给削几米。
表面阵地失守后,幸存的指战员立即转入坑道,比如战斗骨干八连就撤进了“f”形坑道。而当美军兴高采烈地冲上山来时,却发现消灭坑道里的志愿军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从坑道顶部实施攻击呢,上面的石灰岩层厚达35米,炮弹炸弹根本无用,只能采取挖掘竖井的办法进行爆破,而打通35米的岩层谈何容易?从主坑道口进攻呢,美军就完全暴露在我军后方炮群的火力覆盖之下。
尽管美军第7师的炮火很猛(300门大口径火炮),志愿军第15军集中的炮兵也是不弱,上甘岭战役10月14日打响,到10月19日秦军长就调来了44门重炮和一个“喀秋莎”火箭炮团,所以美军每次试图从反斜面进攻或者破坏坑道口,必遭五圣山方向我炮群的猛烈杀伤,再加上坑道里面的指战员死守坑道口,所以美军攻击多次也不能得手。于是形成了美军占领山头、我军据守下面坑道的奇特战场格局
志愿军也不可能让敌人舒舒服服呆在上面,每隔两到三天肯定在晚上冲出坑道进行反击,再把美国人赶下山去。尔后到了白天,美军再调兵反扑,于是志愿军再撤回坑道,如此往复,双方的战斗伤亡一步步激增,这两个高地就成为了“绞肉机”。
不管是朝鲜战争的哪一方,都能轻松碾压清军,甚至是华夏军。这个反坑道只是霍崇觉得得说的内容,他自己都没有真正研究过。
不过华夏军并不在意,主心骨是旗帜,让大家安心就好。至于怎么解决问题,大家自有办法。现在是安了心,才能好好研究怎应对。
就在这边华夏军正在紧张的寻求应对的办法,清军军官们则是大为欢喜。大帐中,将军乌尔班端起一碗酒,“诸位兄弟,我等杀了两百多贼人,乃是胜了。军中不得饮酒,我只能请大家喝了这一碗。等我们打赢了,再请大伙好好喝酒!”
说完,举起酒碗一饮而尽。这时代的酒都是淡酒,以前满清还在京城,霍崇没有造反的时候。土豆烧酒倒是短暂流行过一阵。然而随着满清朝廷西狩西安,再没钱买土豆烧酒。
众将听完有酒喝,都欢呼起来。不过也没人敢造次,赶紧举起酒碗把酒灌下肚。不少人舒服的叹口气,这么两年时间。大伙在西北这贫困之地,可是受了不少苦呢!
与会的基本都是满人将令,乌尔班放下酒碗就说道:“俺以为汉人的兵书都是云天雾地,不成想却是真有本事的。那帮读书的汉人拼命翻,不成想让他们翻出个藏兵洞的法子。这可是好东西。有了这个,就再不怕贼军冲进来啦!”
满人将令们都很赞同,尤其是这次发生激战的那位,他高声喊道:“将军,这藏兵洞可有更好用的办法么?若是能挖更多,以后就再不用怕守不住。那时候咱们就可以反过来把贼军困死!”
这么一说,气氛更加高昂起来。乌尔班沉吟了一下,其实他自己原本也不在意这藏兵洞。正如这位立功将令没能说的更直白的,挖坑可不容易。这边有了铁家伙,才算是好些。木头铲子挖坑,就算是在黄土平原上也不容易。
不过这办法如此管用,当然不能放弃。乌尔班让侍卫守好门口,把一张画好的图拿了出来。
第377章 礼部新气象(十三)
一仗死二百,伤数百。甚至有不少战士尸体无法带回,对于华夏军是空前的。
十五师吴师长在会议上的注意力完全不集中,任何一个话题都让他过于敏感,以至于顷刻就陷入跟进的胡思乱想,难以自拔。
相对的,礼部支部长就好了些。痛苦的神色虽然难以隐藏,但是支部长还勉强集中注意力,试图跟上会议的节奏。
军长丁帅民大为光火,瞅了一圈与会的军人,就想发作。却听李昊大大咳嗽一声,丁帅民愣了愣,看向礼部军支部长李昊。
李昊在军中的职务是军后勤处的处长,不过当了支部长之后其实把工作都交给了副手。此时见自己拦住了丁帅民,李昊起身说道:“开这么久的会,休息一会儿。”
等众人都起身,李昊把十五师吴师长与师支部的钱支部长拉到了后面的帐篷。
三人坐下,李昊问道:“吴师长,摸摸自己的手,是不是麻了?”
吴师长傻愣愣的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李昊就把自己在演习中得知演习司令部判定师部被端时候的感觉说给两人听。那时候李昊只觉得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傻了。这么荒谬的事情居然发生了,还是自己人讲出来的。年轻的军人们炸锅了,对着演习司令部在当场的人员大骂。
说了这些,李昊叹道:“当时要不是有纪律,我是真的很想打人。不过现在看,才觉得演习司令部是对的。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要什么都是咱们算好的,那就不是战争,那是演戏。咱们死了二百人,大家都难受成这样,对面要是打败仗,就是死几万人。你觉得对面的人就不是人么?”
钱支部长一听,赶紧跟着李昊一起劝。吴师长神色间突然听明白了,却没能立刻振作起来。干咽了几口,他突然脸部抽动,哭了。哭了几声,吴师长又哭诉道:“俺对不起大伙,俺知道俺对不大伙。可俺也没能想到会那样,死了那么多人,俺真的是想死……”
李昊心中都是同情,这感受他也有。面对貌似完全不合理的演习参谋部,李昊当时决死一战的心情就是基于悲愤。既然对方要判定演习部队失败,他娘的就一定不能让那些人得逞!
甚至演习结束之后到今天得知清军用藏兵洞阴了华夏军之前,李昊还是有点怨气。
可藏兵洞之事让李昊突然没了这样的心思,敌人的变化比想象的更多,如果没有在演习中积累了心理经验,此时李昊觉得自己也要被意外给弄到进行不下去。
等吴师长停下哭声,李昊说道:“那你怎么想?”
“俺……俺想报仇!”吴师长说出了心中最强烈的愿望。
“报仇没错,也不能晕着头去报仇!这么多训练下来,越是想赢,越是赢不了。这时候就得把自己放到一个战术运用的位置上。有学有术,陛下教给咱们这么多次,就是让咱们不会被弄晕头。吴师长,我看你现在就有些晕头了。”
李昊讲完,看向吴师长。心中决定,要是这家伙还是晕头转向,走不出失败的阴影……
“俺能打仗……”吴师长答道。
听到这话,李昊直接对钱支部长命道:“我现在宣布,暂停吴师长的职务,等他想明白了再恢复工作。钱支部长,你作为支部长,得帮助吴师长冷静下来。他冷静下来,才能尽快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
说完,李昊转身就走,去参加会议。
钱支部长连忙上前一步拉住李昊,“李支部长,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我也不清楚。嗯……按照陛下所说,若是晕了头,就回到.asxs.。带着师长、团长、营长,先把列队,报数,这些基本操演练起来。陛下说,所谓指挥,就是无数这种基本训练内容掌握之后,进行有效使用。若是光想着指挥别人,不知道大伙怎么打仗,那就是纸上谈兵。去吧。”
说完,李昊往外就走,走出去一段路又转回来,“把心降下来。别想着特么自己是不是丢脸。现在已经两百条命啦,再晕下去,再打仗又可能是是两百条命!打仗就会死人,冷静下来,多想想你们自己也不过是师里面的一个人,你们自己不是全师!”
李昊说完,只觉得语言这工具太贫乏了。自己的真正想法要是能灌进吴师长的脑子,李昊是愿意付出巨大代价也无所谓。然而不管李昊多想这么做,都做不到。这些事,非得吴师长自己明白了才行。
回到会议帐篷,会议又开始了。或许是没有吴师长在,众人的情绪明显高昂了不少。
根据十五师遭到的损失,部队对清军的判断也有了些改变。首先,大家都认为不能再把清军看成一支永不改变的军队。
这话说出来没人反对,然而与会的众人神色间都有些触动。李昊觉得大伙应该是想起了华夏军中的那些老兄弟,至少李昊是这么想的。如果是老兄弟们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们的应对只怕会是要华夏军全军压上之类的选择吧。很大可能不会是丁帅民这样看事情不对头,立刻撤退。
但这话谁都没提,大伙考虑起怎么应对清军这种阵地的手段。
既然是讨论,并非出于愚蠢但是说出蠢话的事情很常见。譬如就有人提出问题,清军阵地上是不是布满了藏兵洞。
这种担忧甚至还引发了不少人的赞同。丁帅民听完之后黑着脸问:“咱们里面有工兵吧。就咱们的工兵,挖这么多洞,要多长时间?清军到这里不到三天,咱们这边三天里能挖多少洞?”
几位工兵出身的礼部成员认真的想了想,又低声交谈几句,“报告,如果是咱们,三天里面能挖些。可地形还是不允许这么挖。如此挖了整个战线,人也先累死了。清军没有工兵铲,这玩意的刃口都是钢的。铁家伙挖掘不行。”
另外的工兵赶紧补充,“对,铁的不行。咱们部队要是三天挖好,清军起码得十天。再说了,咱们有工兵,清军没有,贸然上了,他们的效率跟不上。”
工兵说完,十七师的师参谋长问道:“就是说,要趁着清军体力不支的时候,突进击溃清军么?”
这说法不愚蠢,然而难免跳脱的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丁帅民听完这话,一拍桌子,“说得好!的确如此!我还真没想到呢!”
一众华夏军河南战区的军官们面对这样跳脱的一唱一和,都有些傻了脸。
此时的京城,胡悦面前的军人们完全没有跳脱的神色,这倒不是说比跳脱的性子,大家都不敢和胡悦比。而是在直隶的野军情送来,让大家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隶战区的野战部队冲进清军阵列,最初进展很顺利,队列直冲上去,眼见就要进入之前华夏军近战时打崩清军的节奏。
然而清军不仅没有崩溃,反倒趁着近战的机会,从挖的战壕里跳出大量手持长枪的清军与华夏军展开了近战。
便是华夏军这边苦练刺刀战,尤其是强化训练刺刀对长枪的对战,依旧在给清军巨大损伤的情况下承受着巨大的伤亡。
直隶战区司令看局面如此,以为是撞入了清军布下的重兵埋伏,就命令其他部队压上。不成想其他位置上也是如此,几个突入点的部队都遭到了大量清军的近战。
这些各部队都只能上前支援,双方陷入了残酷的血战之中。
因为报告中并没有说,胡悦也不知道双方进行了多久的血战。最后报告中只是讲,华夏军伤亡超过四千。虽然重创了敌人,却没能攻破敌人的阵地。
此时留守在京城内的华夏军司令部内众人都看完了报告,竟然无一人敢说话。胡悦看大家也就这样了,便命道:“立刻给徐州送信,请陛下派兵前来增援。”
此言一出,当即有军官就表示反对,“不行啊!”
胡悦此时完全没有‘胡说’的随意,冷着脸问:“为何?”
军官愣了愣,迟疑着答道:“陛下……陛下会责怪咱们吧。”
胡悦黑着脸一巴掌拍在桌上,“咱们犯傻的时候,陛下当然不高兴。可你们见过陛下因为咱们拼命而生气?你给我说说,啥时候陛下因为大伙伤亡了就生气了!”
没人敢回到这个问题,霍崇是不是会生气已经不是大伙不敢说话的原因,眼见胡悦发怒,吓得众人不敢吭声。
“这种时候,当然得赶紧请陛下派人前来增援。就算不来人马,先把大夫和医疗物资送来吧。四千人啊!四千人!前线的医生够用么!”胡悦大声斥责着,说完了,他突然想起一事,“马上把咱们留守的军医组织一下,派部队好生护送,送去前线。这种时候,少死一个就是一个!”
听到胡悦这么大声呼喝,一众军官们不仅没有反驳,不少人眼中突然有了泪光。
哪怕是一条命,这也是命啊!
胡悦却没有这般感动,做了决定之后,他立刻开始指挥部队行动起来。虽然外城有三支精锐清军驻扎,对内城呈现围攻姿态,然而胡悦还真没把这个放到心上。
如果不是为了吸引清军在外城驻扎,以减少清军野战部队的数量。胡悦觉得干掉碗面这近万清军并不是问题。
情报以八百里快马加急传输,华夏军在直隶的交通线在三天内就把消息送到了徐州。
霍崇看完之后立刻下令一万部队立刻北上,护送当下几乎全部医生到河北前线去。包括军医院五个年级中,一年级之外的四个年级的医学生也都要去前线。
军校的老兄弟们此时刚填完加入礼部的申请不久,正在审核。此时听到消息,也都急了。
钱清摸了摸有一点点凸起起的小腹,就放松了些军用皮带。也没敢骑马,坐了驴车亲自到军校见了老兄弟们,听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边老兄弟们群情激愤,见到钱清就开始骂直隶战区司令。虽然都是老兄弟们,这时候老兄们却也真的急了。
四千人伤亡,真的是老兄弟们的经历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局面。当老兄弟们总数不过数千的时候就跟着霍崇伏击上万清军。老兄弟们数量上万的时候,就对十万清军展开过硬碰硬的进攻。
军校中虽然女性军官数量不多,却也是有的。不过基本都是生过孩子之后,把孩子交给家里带着,回到军校深造的女军人。
这些女军人也气炸了,“大姐,当年你带着我们打清军的时候,我们也死过人,却没见过这么一个死法!”
男男女女都气愤无比,钱清心中有些烦躁,忍不住抬起手背掩住嘴。原本以为怀孕一定时间之后就不孕吐了,不成想这么一激动,还是感觉非常不舒服。
等难受感觉退去,钱清一声呼喝:“现在都不许说话!”
虽然声音远没有以前那么激烈,钱清这一声下来,老兄弟们也都暂时不吭声了。
就在钱清正准备说话只是,有人跳着脚高高举手,“大姐,俺有话要问!”
“先闭嘴!”钱清直接把这厮的请求给拒绝了,“这次的仗,前线送来的报告,是这样的……”
钱清就将战报讲给众人,听到部队已经接近清军,遭到清军猛烈反击。当即有人喊道:“这帮没种的,立刻压上,压上之后清军就崩!”
瞪了这个家伙一眼,钱清继续讲述起战况。听到并非是部队退缩不前,更不是行动迟缓,而是部队果断压上。大伙更激动起来,又开始抨击起直隶司令官没用,能打赢的仗硬是打输了
钱清讲完大概,皱着眉头问这些家伙,“你们也别逞能。你们来说说,觉得是怎么打成这样的!”
老兄弟们当即开始根据自己的经验讲起来。然而大家的经验太一致了,以至于有人说上一句,就有人立刻接了下一句。总之,就是排队枪毙的队列不整齐,压上不够猛。或者是队列衔接,或者进攻方向配置不合理。
说来说去,虽然情绪各种激动,内容还是这么多。
钱清听没人能说出些新意,就把这帮人叫上。外面已经准备好了演习部队,钱清负责清军一方,老兄弟们负责华夏军一方。
老兄弟们眼见钱清亲自模拟清军,也不顾及什么地位,有些当团长,有些当营长、连长、排长。
大家这套战术进行了好几年,早就熟练的不能再熟。就见队伍行动整齐有效,经过简单的模拟对射之后,就推进了阵地。
由于钱清模拟的清军有火力判定,华夏军逼近的速度极快,眼见到了战壕附近,老兄弟们这段时间苦练体能,都瘦了回去,个个伸手矫健的越过战壕边缘,猛扑上来。
然而就在老兄弟们就要展开致命一击之时,出口向着清军方向的藏兵洞内涌出大量‘清军’,用近战武器开始猛烈攻击。
一时间老兄弟们指挥的部队陷入前后夹击,时间又如此紧凑。转眼就被打乱了指挥,陷入刺刀对长枪的对战。
等模拟战结束,老兄弟们指挥的部队不仅没被判断胜利,反倒好几支人马被判断为遭到全歼。
实事就在眼前,老兄弟们一个个抓耳挠腮,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钱清和以前那样,用实事教育了老兄弟们一番后,冷着脸问道:“知道问题在哪里吗?”
老兄弟们有几个因为过分拼杀,遭到了反击,脸上都有了点伤痕。揉着痛处,这几位大声喊道:“那是大姐才能这么做!”
“不,清军已经这么做了。从河南那边来了消息,把清军的变化送到了先生面前。”
听闻霍崇也知道了,老兄弟们有点不敢造次,只能问道:“那陛下怎么讲?”
“先生说,这肯定不是好事。不过大家知道了清军不是一群傻子,却是好事。之前那么多训练,就是让兄弟们知道,一招鲜吃遍天,那是说说而已。到了性命相博的战场上,会一直傻下去的都死了,没死的肯定得学着变聪明。”
见兄弟们老实了不少,就比较和蔼点的劝道:“兄弟们,先生让大家好好学打仗,不是觉得兄弟们不中用。而是清军为了自己,也要拼命变。可兄弟们太想一口吃个胖子,那不行的!”
说完,钱清正准备领着大家再复盘,不成想有人不忿的问道:“那河南的丁帅民怎么就没上当?”
听这语气大大的不善,钱清把脸一沉,“因为他们不管是对付谁,都不觉得能一锤子买卖。所以先派了部队做试探。遇到这样的意外,就先把部队抢回来。这才有一个受重伤的排长把看到的藏兵洞讲了出来。”
这话让老兄弟们愣了愣。钱清突然觉得这些家伙着实令人不高兴,小时候就不可爱,现在更令人讨厌了。
索性把话说得重些,“人有骨气,是好事!可你们也不能觉得老子天下第一。只要觉得老子天下第一,就会来一锤子买卖!俺就给你们说明白,谁再这么想,谁就在军校学明白了不能这么想,再说出去继续打仗!”
第378章 礼部新气象(十四)
距离上一次河南的短暂战斗结束后的第三天,也就是钱清把老兄弟们狠批了一番的那天。丁帅民准备好了再次与清军交战。
作为拳头部队,也就是给清军致命一击的部队,丁帅民选择了之前参加演习的李洪。李洪原本是个团长,此时提了副师长。却被空降委任为十七师的礼部支部的副支部长。这也是丁帅民所在军进行的最深刻的制度调整。
既然是副支部长,就能参加师部所有的高级会议,并且不是以单纯的团级军官。而是有一定发言权的礼部成员。
关键时刻,礼部成员要站出来!所以拳头部队的指挥就交给了李洪来负责。
正安排工作,十五师的吴师长听完安排,当即表示,“军长,俺们十五师能打!让俺们打吧。”
丁帅民当即答道:“这不是怄气的时候。”
吴师长不依不饶,“不。俺们也开了支部会,商议之后,俺们也明白该怎么打!”
“哦?说来听听。”丁帅民想以退为进。
吴师长当即讲述道:“清军的藏兵洞定然在能固守的地方,俺们上次拼死拼活正面打进去,就是撞进了他们的圈套。军长,俺们商议过了,这次打,不用横队,用纵队!用火力控制清军薄弱处的两端,部队以纵队从薄弱处杀进去。进去之后不和敌人纠缠,直接向里面冲。把清军中心捣烂!”
“哈?”丁帅民被惊到了。
不过吴师长明显错误理解了丁帅民的意思,他赶紧在丁帅民没有继续开口之前喊道:“军长,这是最近陛下开办的军校里面讲的课。俺们以前只是听了,却没听明白。现在俺们明白了,就得这么干才能撕碎清军。”
丁帅民不成想吴师长突然就开窍了,还是不太敢相信,沉吟道:“可是……”
“这么打,就得有人不怕死的往里插!俺把部队交给支部长指挥,俺亲自带队冲!”
丁帅民有些为难了。吴师长所有要点都说的很清楚,而且正如吴师长所说,霍崇开办的军校里面讲述的就是以纵队切入战术获得胜利的新战术。老兄弟们之所以比较抵触,就是因为纵队战术与之前的横队大规模推进之间的差距太大。
而且从单纯的管理上看,纵队切入的战术与横队相比太灵活机动。大兵团作战中,一支只有不到敌人二十分之一的部队杀进敌军之中,承担的风险太大了。稍有意外,就得折损进去。
不过吴师长说的再好,丁帅民现在也不想让十五师冒险。正想拒绝,就听军支部长李昊说道:“军长,不如让十五师与十七师对面攻击。如果他们能在清军中汇合。正好把清军切成两半。”
丁帅民想拒绝,又不愿意这么直接反对李昊的建议。正迟疑间,吴师长已经大声说道:“俺是为了报仇,也想雪耻。可这些都是俺们师的礼部商量了这么久商议出来的。军长,你要信得过俺们师的礼部啊!”
被这么讲,丁帅民着实没什么好说了。霍崇现在就是要通过礼部的集体商议与指挥来替代以前军事主官们完全决定的局面。既然是十五师礼部的决定,尤其是这个决定的基础又格外的靠谱,不答应好像也不合适。
最终丁帅民同意了十五师的请求。
华夏军一动,清军立刻发现了动向。乌尔班召集了众将,让众将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
清军逃到西安之后,是真的下了功夫研究战争新局面。痛定思痛,清军承认了华夏军武器装备上的优势之后,也确定了华夏军的最大优势就是在大平原上打大规模野战。
这种排队枪毙的平推战术十分有利于华夏军发挥出武器的优势。横队漫山遍野而来,堪比枪阵。至于小部队作战,华夏军的火器与单兵训练又能轻松压倒清军。所以清军研究的结果就是用阵地战,堑壕战与华夏军拼消耗。
虽然华夏军占据了山东、河南、江苏、浙江、安徽与福建。但是江浙本就不出什么强兵。河南、安徽与福建又是华夏军刚占领的。真正核心的华夏军还是山东那帮人。
与之相比,清军占领了湖广、西北、四川、云贵。除了云贵之外,这些地方的兵都不弱。如果能够与华夏军拼消耗,清军就有机会逆转局面。反过来,与华夏军在野地里拼野战,清军明显吃亏。
小胜之后的清军更明白了这种模式的确有效,乌尔班麾下众将都意气风发。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没多久,清军进入堑壕,华夏军也抵达了十万清军阵地外围。不约而同,双方仿佛示威般开始了炮击。
十五师的对面,清军的红衣大炮猛烈开火。弥漫的硝烟逐渐扩散,形成了很好的标志性物件。十五师按照军校所说,派遣了些试探部队对清军发动了佯攻。
原本还担心佯攻试探不出来,不成想清军火力配置在几轮射击后就看的清清楚楚。甚至不用听枪声,只要看那烟雾的浓度就大概能够看出火枪布置的数量。
工兵们奋力挥动工兵铲,挖出了半人高的交通渠。清军也看到了些动静,然而两边战线之间的地面上已经被飘荡的烟雾遮蔽,慢慢看不清场面。只能用尽目力去看。只要看到有异样,就用排枪射击。
得知进攻路线已经准备好,吴师长摘下佩剑,插好左轮,拎起一支步枪。下面的团长们上前就拦住了吴师长,“师长,让俺们先上。”
吴师长眼睛一瞪,“你们想不上也不行!俺和你们一起上,部队指挥交给支部长。”
支部长想劝,又没劝,只是说了句,“师长,你要是死了,俺若是打不赢,就上阵和你一起拼死!”
吴师长回头看了看支部长,看他的样子,像是想挤出个笑容。然而在此时,便是面部因为想笑而抽搐,却毫无笑的心思。吴师长突然立正,向支部长敬了个军礼。
支部长也立刻立正,还以军礼。其他军人也不禁跟着敬礼。在战场上,众人猛然发现只有军礼才能表达自己此时的所有情绪。
“走!”吴师长拎起步枪,大步向前而进。
军校里面早就把匍匐前进,翻滚,跳跃的基本训练教的透彻。吴师长却发现,自己第一次真正明白了这些基本战术的‘基本’二字从何而来。
爬过那些沟壑,只能靠匍匐前进。翻过沟壑间的空地,翻滚,然而快速蹬地,通过地形的起伏隐藏身体。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能躲在遮蔽物后面。
便是如此,清军对着阵地间空地上的异动进行了排枪射击,子弹嗖嗖飞过,甚至距离自己很近的位置划破空气。即便知道自己不会被打中,吴师长心中的的惊恐,以及感受到自己惊恐而引发的羞耻,都鲜活的刺激着吴师长的神经。
以前指挥大部队排枪作战,大家生死就看命。天知道飞过来的子弹会击中谁。第一排的士兵的确受伤几率很大,然而受伤的人中间,第一排的人比例并不算格外的高。倒霉么,天知道哪个人更倒霉呢!
所以吴师长就算是在第一排指挥放排枪,也慢慢习惯了。甚至让吴师长认为自己是个无所畏惧的男子。
然而此时的感觉却不同。以前是抱着人死球朝上,不死乱晃荡的心思。那叫听天由命。
吴师长通过一个个战术动作,与部队一起避开了敌人的射击,靠近了敌人的阵地。这完全是自己决定的行动。而这样的行动越是成功,吴师长和战士们就越靠近死亡。
便是以为自己内心坚若磐石,吴师长依旧感觉神经紧绷,恐惧感无法遏制的冒出来。正因为感受到了恐惧,吴师长才格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活着。
躲开了子弹,自己就活到了下一瞬。
清军三面受敌,承受着华夏军不断的炮击。乌尔班将军此时也已经能够不再因为华夏军的炮击而微微颤抖。
华夏军的火炮的确非常猛,比起清军火炮,打的又远又快,持续性还格外的长。
为了缓和气氛,乌尔班将军对周边的人说道:“等咱们打败了贼军,捉了霍崇献给皇上。贼军里面的工匠可得留着。咱们还得让他们给咱们铸炮。”
周围的人看着乌尔班将军如此从容自若,说的又是必胜的信心,连忙跟着附和。
某种意义上来说,乌尔班将军的确比之前的前辈强了很多。他的前辈们只是在华夏军猛烈的炮火打击下就难以维持阵列。此时吸取了前辈们用生命试探出来的经验,清军的阵地在防炮性上的确得到了长足进展。
士兵们躲在壕沟靠着敌人的那边,炮弹便是落入壕沟,也没办法立刻造成杀伤。
更不用说有些士兵费力挖出了类似后世猫耳洞的玩意。防炮效果更是拉满。
猫耳洞的名字,据称还是内战时期粟裕他们创造的。在内战中,粟裕大将曾经有过一段极为艰难的转战时期,当时苏中苏北都被**反攻夺取,虽然在山东孟良崮歼灭了74师等几个**主力师,但是自身也消耗过大。在**反攻下,很快又丢了山东几个主要解放区。1948年,华野在粟裕领导下转战**力量比较薄弱的河南,发动了著名的豫东战役。
由于当时山东解放区是**重点进攻最主要的战场,大量**美械一流部队都参战,火炮非常厉害。解放军在阵地战中,大量使用猫耳洞防炮和防空。在豫东战役开始前,粟裕视察阻击胡琏兵团的十纵部队。当时十纵虽然歼灭了大量的**部队,但是在**打击下伤亡也极为惨重。几个主力师兵员都不足5000人。粟裕看到众多伤兵很伤心,对十纵29师师长萧锋说:你们伤亡这么重,真不容易,我们指挥员有一定的责任。我们考虑把你们师先撤下来。
但是萧锋是一个斗士。他说:粟司令放心,我虽然还剩5000多人,但是面对新五军,也能打个十天半个月。粟裕说:第五军是国民党的五大主力,火炮飞机坦克都很多,不能轻敌。我看你们没有什么重武器,兵员又不足,恐怕坚持不住的。
萧锋回答:您放心,我们战士已经发明了猫耳洞,抗击炮击,坦克,飞机都很管用。
粟裕问:什么是猫耳洞?
萧锋说:就是这些小型的防炮洞,战士们自己挖的!不需要什么材料,几根木头就能挖成,比战壕的防炮能力强的多。您看这些洞又小又窄,像不像一个猫耳朵,这是战士们给起的名字。
虽然时空不同,局面更不相同。但是清军士兵们也是惜命的,不愿意站在火炮范围内干挨揍。而且这时代的火炮又是实心炮弹,铁球过来,被直接打死还算是幸运。被射中手臂或者腿,肢体直接被拍爆。
那可是货真价值的炸开,血肉与骨头一起碎裂飞溅。而人在剧痛中逐渐走向死亡。
霍崇的火炮与光头的美械师完全无法比,清军只用轻松的挖掘,就能获得绝对的安全。这办法很快就在清军阵地上流行开来。
不过华夏军的火炮很快停顿了,清军们等了一阵,感觉安全了些,不少清军就从这小小的土洞里钻出来,伸展四肢,呼吸着包含着硝烟的空气。
突然间,炮声又起,清军立刻再次躲回猫耳洞中。
这一轮炮十分猛烈,尤其是密度大大增加。之前华夏军炮击是个连续的过程,尤其是在进攻前会更猛烈的射击。
见局面如此,清军前线军官们纷纷举起千里眼,没有千里眼的则瞪大双眼,并且叫上视力最好的兵,一起观察。
为了应对华夏军的战术,清军们做了很多准备。最重要的就是重防御,重观察。等华夏军真正靠近之后才开始射击。以最大限度发挥火枪的威力。
左看又看也没看出什么来。突然间,距离清军战线十几米处,突然跳起些华夏军,就见他们拎着步枪,大步跨过十几米的距离,已经跳进了一段清军的壕沟里。
这变故稍纵即逝,只有附近的清军才注意到这些。更远一点的完全没看到。
然而就在这一段清军的战壕里,华夏军突击队已经展开了猛烈的作战。先头部队说什么都不让吴师长干这么危险的工作。一个排杀进了清军战壕,立刻是逢人就刺,遇人就杀。顷刻就将壕沟里的清军给干掉了。
吴师长此时也不管警卫员的拉扯,起身就跟进。警卫员没办法,只能跟着吴师长一起冲。后续的连队也跟着杀了进来。
眼见干掉了清军,部队迅速检查了壕沟。并没有发现这里有藏兵洞。这下吴师长心中大喜,看来自己挑选的进攻方向是对的。
挥动步枪,吴师长喊道:“发射信号弹!”
一声令下,部队两端的战士立刻举起信号枪,将信号弹射上了天空。每一边都是一红一绿的信号弹。随着信号弹升空,炮兵们赶紧确定位置,对着信号弹外面的区域猛烈开火。
吴师长根本没有去看炮兵的反应,他举起步枪,高喊一声:“跟我冲!”率先向着敌人阵地深入冲了过去。
警卫员突然间热泪盈眶,他一把擦去泪水,冲到吴师长左边。和他一起向前。
如果从左边来一发子弹,一定会先击中警卫员。然而警卫员根本不在乎,在这一刻,曾经听闻的英雄气概这个词,在吴师长身上喷薄而出。既然师长都不怕,要与吴师长一同赴死的情绪让警卫员心甘情愿的挡在师长左边。
跃上壕沟靠清军的那边,吴师长向前猛冲。冲出去了三十几米,吴师长就在淡淡的硝烟中看到隐约的另一条壕沟。清军竟然不止挖了一条壕沟,这局面是吴师长没想到的。
之前损失了两百人,却也没有突破第一条清军壕沟。此时吴师长才明白过来,以前的战术真的失效了。清军不仅只是换装了燧发枪,他们的战术也随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以前华夏军仰仗的大兵团排队枪毙,已经完全不合适了。甚至不用到山区,便是在平原作战上,清军也是竭尽全力寻找能够击败华夏军的办法。
百米距离要不了多远就跑完,从壕沟里站起了一排清军,为首的大概是没看清,呼喝道:“是谁!……啊,贼军来了,打枪,快打枪!”
几乎在同时,吴师长一声大喝:“都卧倒!”
喊完,吴师长看警卫员还在前冲,扑上去就把警卫员按倒,自己和警卫员一起扑在地上。
好在有相当多的训练,虽然震得内脏都有些痛,好歹还没摔伤。清军排枪的子弹从吴师长的脑袋上方飞过,并没打中他和警卫员。
“手榴弹!手榴弹!”吴师长尽力喊道。
同时自己也抽出腰后插的手榴弹,以卧倒的姿势投了出去。
之前被军支部长李昊暂停职务,让吴师长从基础训练开始。当时万念俱灰的吴师长带着赌气的心思回到部队就带着团长营长连长们练起来。
最初感觉是为了撒气,然而按照全新的技战术这么一套练下来,甚至只练了半套,吴师长突然就有所感悟。原来这些全新基本战术根本就是抛开旧战术的体系。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感悟,吴师长才能在两天里明白过来。并且和礼部支部成员一起研讨,搞出了这样的战术。
拉开的手榴弹划着弧线飞入战壕,没多久轰的炸开。清军第二道战壕里一片大乱,惨叫声惊呼声接连响起。
吴师长爬起身,拎着步枪大喊:“跟我冲!”随即挺着刺刀就杀进了第二道战壕。
就见战壕里清军数量并不多,吴师长一次刀就解决了面前最近的清军。随即有一个突刺,干掉了另外一个晕头转向的清军。正想对付第三个,就见刺刀寒光闪动,第三名清军已经倒地。
定睛一看,刺刀见红的正是警务员。警卫员也不说什么,继续接连刺杀清军。然而警卫员只刺倒了两名敌人,其他敌人已经被跟上来华夏军突击队纷纷击杀。
“军号手准备!一会儿再冲一下,要是没敌人,就吹号!”
第379章 礼部新气象(十五)
军号声响。已经进入攻击位置的十五师突击团沿着先头部队开辟出来的通道,向着清军阵地内快速突进。
刚抵达第二条战壕,就见清军已经沿着战壕杀来。胸膛中沸腾着复仇怒火的团长当即指挥两个连队向左右两侧的清军发动攻击。
此时华夏军虽然身在清军阵中,却再不是腹背受敌。步枪的射击声,刺刀与长枪乃至于清军刺刀的撞击声,吼叫声,呐喊声沸腾起来,让整个阵地回荡着战场交响曲的残酷音符。
突击部队主力依旧向前,向着吴师长突击的方向猛冲。在进去一百多米,就见到吴师长正率领突击队猛攻清军第三道营垒。
这道营垒并非是壕沟,而是据马以及一道低矮的土墙。清军的排枪打的十分疯狂,以至于清军自己已经陷入到硝烟之中看不清身影。
眼见后续部队赶上来,吴师长大吼道:“手榴弹!手榴弹!”
也来不及想,带了手榴弹的掷弹兵们开始向清军第三道营垒内开始投掷。一阵爆炸声响,清军排枪队登时大乱。吴师长高举步枪,大声喊道:“跟我冲!”就一马当先,向着营垒冲去。
华夏军突击队迈开脚步,二十出头年轻人的力量可不是过了吴师长能比,加上年轻军人们并没有遭遇前期的血战,很快就超过了吴师长,跑到营垒边伸手一按营垒就跃了过去。
吴师长杀的都有些失去理智了,见到有人挡在前面,就想推开前面的人,自己赶紧过去。警卫员与团长一左一右护住他,团长喊道:“别急,别急,师……”
话刚说到一半,团长突然溅了一脸血。两人看去,却是师长的警卫员中弹,子弹打穿了颈部,鲜血喷涌中,警卫员神色呆滞的向前扑倒。
吴师长连忙扶住警卫员,然而这可是致命伤,警卫员伤处鲜血汩汩而出,眼见是没救了。
吴师长放开警卫员的身体,一声怒吼,“别急你娘的别急!”拎着步枪翻过营垒加入了营垒之后的战团。
团长则有点傻了。他也是从普通士兵一步步升上来的,参加过这么多战斗,并非没遇到过身边的士兵中弹牺牲。然而团长此时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恐惧,被动接受死亡与向着死亡冲锋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在战场上,任何移动或者停顿都可能会死。死亡是如此的不可预测,无情的笼罩在战场的所有角落。
军长丁帅民背着手站在司令部内,脸上神色阴沉似水。每一次的报告都让他神色看上去更阴冷一分。直到听闻吴师长已突破了清军的三道壁垒,才不禁微微叹口气。
参谋们则忍不住惊叹道:“竟然有三道防线。这清军……可奸猾的很!”
丁帅民心中对这个评价大大不以为然,华夏军以往的胜利都建立在尽可能与清军野战的基础之上。战场上失败了就会死,清军当然不想死。能够设置三道防线,说明清军的指挥层是真的下了不少功夫。
不过丁帅民更在意的是十七师的李洪团长,同样是突破,李洪这边的消息就显得传递并不太及时。只是想想李洪所在的位置距离司令部比较远,这可能是消息速度较慢的原因。
和丁帅民猜测的差不多,李洪此时已经攻破了清军第三道营垒。可令李洪大为惊讶的是,清军居然布置了第四道营垒。这第四道营垒规模不大,建设的却极为坚固。竟然有高中低三层射击掩体。
眼见这样的营垒,李洪就确定清军将令就该在这里面。也不多想,李洪当即下令开始进攻。与此同时,就见这座营垒另外一边也是红旗招展,原来是十五师的突击队同样抵达了营垒之外。
乌尔班并没有在营垒之内,留在这里的只有一名副将。华夏军的突击着实犀利,让乌尔班很是吃惊。然而乌尔班并没有惊慌,这次作战前的计划中,乌尔班就预测到了有可能出现华夏军突破外围,直逼核心营垒的可能。
见到局面果然发生,乌尔班命道:“诸位兄弟,拼命的时候到了。那些逆贼人不多,咱们把他们都杀了!”
众将见乌尔班有点料事如神的意思,被华夏军突破外围的不安也被极大压制。此时听乌尔班下令,众将当即行动起来。清军这次在第一道防御线的坚固处设置了藏兵洞,整个兵力布置属于前重后轻。就是想抵挡住华夏军凶猛的进攻。
此时正好调转人马,将藏兵洞内的人马叫出来,留下一半把守外围,其他的都向中军而去。
华夏军地区留守了一部分人马防御第二道战壕,然而兵力太少,被优势清军奋力一冲,抵挡不住之下,没有战死的只能向清军中军方向撤退。
此时华夏军跟进部队也开始进攻,清军依托着战壕与华夏军开始了激战。堪堪抵挡住了。
李洪团长与吴师长也注意到变动,李洪团长不成想自己居然被清军反包围起来,心中着实悔恨。要是自己突破了第三道防线之后招呼全军进攻就好了。
可这后悔药却是没用。而且按照计划,李洪的目的是以迅猛的进攻击溃清军中军,哪里想得到清军中军被第四层壁垒保护,在外围的部队又临危不乱,能有效调动。
此时就听吴师长说道:“李团长,不如你先撤出去,俺留在里面。”
李团长本能的就怒了,也不管对面的是不是师长,大声喝道:“说啥呢!让俺逃么?”
吴师长本来也没有考虑活着出去,反倒脑子清醒许多,他说道:“清军这么多,咱们前后受困……”
李团长的确有点心虚,然而见到吴师长如此毫无畏惧,也来了血气,“吴师长,你能不能指挥排枪和清军对战。给俺点时间,俺把这个营垒攻破!”
“能行?”吴师长有些讶异。
李团长点点头,却没说话。在那场令李团长难以忘记的高难度演习中,演习部队就是靠挖战壕的突进作战抢在敌人后续部队跟上之前击溃敌人,夺取阵地。不成想那个莫名其妙的演习意外的变成了现实。
也不多话,李洪团长立刻下令部队用便携的迫击炮猛轰清军营垒,同时开始土木作业。
当迫击炮弹落入清军营垒,炸得清军几哇乱叫。然而清军居然没有崩溃,也没有吓得惊慌失措。迫击炮的弹药本就不多,炮手的熟练度也不高。打了五发,才落入一发。其他的迫击炮弹只是稍稍影响一下营垒的视线而已。
而华夏军的工兵们已经运铲如飞,开始猛挖。在他们身后,吴师长已经部下排枪阵,面对数倍的敌人,牢牢守住背后李洪的团。
此时再展开排枪队列,吴师长有种说不清楚的安心与不安。哪怕是三天前,吴师长都没想到战争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展开,以这样的方式进行。他也是老兄弟中的一员,不过是年纪稍微年轻些,也更早的加入了礼部。加上霍崇也不能把所有老兄弟们都给抽调走,这才让他留下来。
所以吴师长对于排枪作战格外亲切。自打跟随霍崇起义到现在,吴师长就一直在用这样的战术。那真的是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不成想,三天内,仗就打到现在的局面,种种新战术在商议和使用中不断融汇,形成了一种陌生的形态。但是身为打过不少仗,从霍崇起义时候就从军的军人,吴师长也知道,这大概就是霍崇所期待的战争形态。
再次指挥着熟练的排枪阵列,吴师长看着部下们的布阵,只觉得看出了不少以前竟然没注意到的细节。这些细节同样是霍崇交代过的,不过交代了不等于就真的弄明白了。譬如阵脚的布置,譬如火枪队间隔的要点。
新战术让吴师长很痛苦,但是新战术本就是对军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得不动脑子做出自己的决定之后,吴师长只觉得这熟悉的战场已经不太一样。
同样不同的还有对面涌上来的清军。他们与曾经被华夏军歼灭的清军相比,不管是手中的武器,或者是使用武器的战术,乃至于战役安排,都大大不同。吴师长甚至有些庆幸,如果在霍崇刚起兵的时候遇到的就是这样的军队,天知道华夏军还能否那般轻松的获胜。
这样的对手,真的不能小觑。
一直以来,华夏军里面都有个说法。霍崇陛下最初之所以尽力拖延起义,是在等着雍正杀了年羹尧。只是因为雍正过早发难,霍崇陛下才不得不立刻起兵。
当时不少兄弟喝酒谈及此事,还有些遗憾。不都是清军将令么,那么多巡抚和将军在华夏军面前都如同垃圾一样,那年羹尧难道就格外凶悍不成?
此时吴师长只觉得明白了霍崇当年的谨慎。同样的军队在不同人的手里那是大不相同。
“师长,先归队吧。”团长劝道:“让我在前面。”
吴师长摇摇头,“不。我们都回到队伍中去。这种时候我们死了没什么,士气若是受了折损,我们对不起这些兄弟!”
团长大喜,只要师长没事就好。当然了,自己也能没事那就更好了!
清军并没有急着冲击,他们先把队列整顿一下,这才开始继续靠近。
吴师长心中暗赞,清军居然没有远距离就开火,这的确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才能做到的事情。不过清军不远距离开火,吴师长可是会,一声令下,“开火!”华夏军这边已经仰着着快速装填,以及子弹更精准的优势率先开枪。
片刻后,清军这边也不得不开火。两军之间又被硝烟所遮蔽。
清军之前是在战壕里单纯防御,此时他们队列进攻除了三段击之外,开火之后装填子弹后并没有立刻射击,而是向前走三步,这才射击。射击完之后继续装填,装填后继续向前走三步,再向着华夏军射击。
虽然每次只有三步,可积少成多,眼见清军队列不断有人中弹倒地,后面的清军迅速补充上位置,始终维持着最前一线的完整。
清军这么凶悍,华夏军这边承受的伤亡也开始多起来。不断有战士倒下,只能由副班长与医护兵将伤员拉出来,暂且抬到后面。在给伤员包扎的同时,还得要求伤员不要喊疼。
在这样的消耗之中,清军还是抵达了很危险的距离。那是可以忍住一轮排枪,之后突进华夏军阵列的距离。
“手榴弹!”吴师长再次下令使用手榴弹这利器。
掷弹兵们都是投弹好手,手榴弹扔的很远。其中一发手榴弹甚至飞进了清军阵列,爆炸让清军阵列松动,总算是扰乱了清军一些。可吴师长知道,手榴弹剩余的已经不多,再来几轮就要用尽。
可吴师长却头也没回。把攻破清军中心营垒的工作交给李洪团长。
李洪当然知道背后的吴师长承受的压力,他这边眼见挖掘的差不多,立刻派出了爆破手。黄土地区,土质松软。营垒所在能用炸药包轻松炸毁。这也是演习中敢死队突破敌人防线的手段。
果然,爆破手派出去之后,清军军官发现异动,命令清军开始攒射。爆破手前进了不到十五米就被打死。也来不及心疼,李洪下令工兵继续开辟其他通道,同时命令下一组爆破手上去爆破。用炸药包炸开清军营垒外墙。同时命令部队进行火力掩护。
双方就这么一个劲的对射,好几组爆破手前进,竟然没能靠近清军营垒。或伤或死,都因为交通线不够深,没能得手。
可这局面下,哪里来得及挖深沟。正想着是否派遣部队压上射击,却见一名貌似被打死的华夏军爆破手竟然动了动。
若不是李洪一直在看爆破手,还真的来不及发现。却见那名爆破手缓缓爬行,速度很慢。李洪心中失望,看来这位也已经是力量耗尽了。
果然,爆破手爬了几米,奋力把炸药包推进前面一个凹处,就不再动态。在他身后,鲜血划出了几米长的血痕。距离敌人营垒也就不到十米了。
眼见爆破组伤亡殆尽,把心一横,李洪大声喝道:“礼部成员出列!”部队虽然觉得讶异,已经出来了六名礼部成员。
李洪指着距离清军最近处的那个炸药包,因为在凹地中,清军子弹根本影响不到那里。
“不管是谁,把那个炸药包给用上,记大功!”
礼部成员听李洪说完,都愣住了。炸药包的位置的确很好,然而想到抵达炸药包所在的位置,却要冒着巨大风险。简直是九死一生!
眼见大伙神色中的抵触,李洪没生气。他也知道这个行动的危险,怪不得大伙会抵触。心情既然不激动,李洪的声音格外的沉稳:“若是不能炸开清军堡垒,大家一起死。咱们能完成,就咱们死!你们若是没能完成,牺牲在路上,就轮到我来!”
见还是没人动,李洪喝道:“这是命令!我不是以团长向你们下令,是以礼部副支部长向礼部成员下令。这时候,就该轮到咱们礼部上了!你们若是不上,就此再不是礼部的人!”
不等李洪再说什么,礼部成员们已经喊道:“我们分几组!”
“爆破手两人一组!”李洪喝道:“命令部队,加快射击!吸引敌人火力!”
这边枪响的如同爆豆,礼部成员作为军中表率,各种技能都要学习。爆破虽然不是这六人的专职,也都练习过。
这边部队猛烈射击,第一组已经上了,两人的目的并不是再绕过去,而是要冲进那个凹坑里,所以他们只沿着交通壕前进了十米,就猛然分成左右两边,跃出了掩体,向着凹坑扑去。
只是这么闪现出身形,右边的礼部成员当即遭到了排枪射击,中弹倒地。李洪这才确定,对面的清军中有很聪明的军官,便是遭受着如此火力打击,这个清军军官还是专门留下了一队火枪手专门防着突袭。
右边的爆破手倒地,左边的直扑向凹地。就在这枪林弹雨中,他只剩下一步就能到位,却仿佛遭到雷击般,倒地不起。虽然手都伸到了凹地边缘里,却还是没能进去。
忍着心痛,李洪喊道:“下一组!你们要小心,有清军专门在针对那边!”
虽然脸上有着不安,第二组礼部成员还是进入了攻击出发点。就在此时,有人喊道:“团长,俺也想去。”
李洪扭过头,就见一个并不熟悉却有点印象的脸。应该是一名副班长吧。李洪在冲锋突进清军阵地的时候对这长脸有点印象。倒不是这位副班长长得有什么奇特之处,而是他的战术执行十分迅猛精准,明显在训练中十分认真。
“你……”
“团长,俺要是死了,能不能也让俺加入礼部。听说皇上也是礼部的人,俺也想加入礼部。”
“你……叫什么!”李洪忍住情绪问道。
“俺叫杨道秋。梁山人。”
“好。杨道秋同志,你已经是礼部预备成员啦!等你活着回来,经过宣誓,就能加入礼部!”此时李洪鼻子有些发酸,却不禁对自己身为礼部成员有种说不出的骄傲。
“好。团长,让俺一个人去。多个人反倒不好使。”杨道秋说道。
李洪心中不忍,却只能答应。
就见杨道秋身形矫健的潜入沟中,快速匍匐前进。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他猛然跳出去猛冲出去几米,却身子一震,向前踉跄倒地。竟然又是中弹而亡。
这么一个大活人,居然转眼就战死在大伙面前,便是礼部成员也有些愕然。就在李洪以为礼部成员会胆怯之时,却见本该出发却被杨道秋拦下的礼部爆破组成员把牙一咬,“拼了,死了这么多人,哪里缺咱们两个!”
原来杨道秋的勇敢行动不仅没有吓到礼部成员,反倒激发了大伙的血性。
这边火枪对再次猛烈射击,开始火力压制。两名礼部成员进入了坑道。可就在此时,却见倒地的杨道秋在地面上一个翻滚,一溜翻滚就进入了凹坑。原来他方才并没有死,看那有力的动作,只怕没受伤。
难道是被打晕了?李洪团长大惊。转念一想,竟然笑出声来,然而笑了一声,眼泪却滚滚而出。这火线入礼部的杨道秋真的是胆大,知道了清军里面有人专门负责打爆破手,所以就演了一出假死。
虽然这的确能骗人,而且清军的火枪也不是那么准。然而在这子弹横飞的战场上,这么做真的需要极大勇气。光是这份勇气,就让李洪相信杨道秋有成为礼部成员的资格。
杨道秋却没有在凹地里藏很久,就在清军一排子弹将凹坑边缘打的尘土乱飞之时,杨道秋已经抱着炸药包翻出凹地,猫腰一路快步,就冲到了清军营垒下,将炸药包用固定架撑在营垒外壁上。
随即杨道秋又是一路横滚,竟然在枪林弹雨中滚回了出发的凹地。
片刻后,随着山摇地动的一声巨响,清军营垒被炸的浓烟直冲十几米高。
也不管其他,李洪大声命道:“冲进去!”
第380章 礼部新气象(十六)
河南阴历六月底的天空素来晴朗,而此时既没有工业雾霾,更没有烧麦秸的烟雾,乌尔班将军却觉得头顶上仿佛透明的晴空阴郁的宛如暴雨前的阴暗。
得知华夏军竟然夺取了坚固的内部营垒,乌尔班将军的斗志还没有消退。随即得知华夏军进攻的部队大军压上,乌尔班将军同样勉强镇定着心神询问局面如何。
等他骑着马跑到前线,看到华夏军以清军最熟悉的平推阵列,在火炮的轰击下不急不缓的排着横队压上之时,乌尔班将军心中猛然生出绝望来。
如果清军此时壁垒完备,华夏军的正功会被有效的抵挡在战壕之外。如果华夏军此时如之前那两支亡命徒般的部队一样继续突击,乌尔班将军还能以优势兵力实施近战。
然而当下清军内部有占领了坚固营垒的华夏军突击部队,外面有整齐压上的华夏军正功军队。清军兵力虽然占据优势,却已经陷入捉襟见肘的局面。
如果用数倍兵力看守住内部的华夏军,就只能以优势非常有限的兵力应付华夏军正功部队。乌尔班将军当然可以认为,此时清军还占据优势。可骗别人可以,骗自己可难的很。乌尔班将军知道华夏军在排枪对射中的实力。
可当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便是知道不成,乌尔班将军还是下令一部分清军围住核心营垒内的华夏军,其他军队依托堑壕与华夏军作战。
此时清军倒是没有惊慌,或者说清军将令们还不算慌张。毕竟么,此时他们还有堑壕可以利用呢。之前就曾经用堑壕与华夏军打的有来有往。
可事情却和他们想的不同,华夏军这边的射击密度大大高过清军。而火炮更是向清军阵地内猛烈射击。
清军将令们还有战意,可士兵们却有些蔫了。他们所在堑壕里,在炮击空隙才开始射击。
这样的射击并没有能挡住华夏军前进的脚步,当华夏军在更近的距离上开始射击之时,准确度高了好几倍。
当华夏军掷弹兵将手雷扔进清军堑壕之后,清军也管不了军官的命令,没有死伤的扭过身就爬上堑壕靠内的一边,向着第二道堑壕逃窜。
华夏军此次可不敢大意,占领了第一道堑壕之后仔细检查,确定那些藏兵洞内没有清军,才开始继续进攻。
三个师三面包围,不急不慢的挤压着清军的兵线。不过半个小时,就将清军从第二道堑壕内撵了出去,撵到了第三道堑壕内。
华夏军的好消息就是清军的坏消息,这边不断有丢掉阵地的噩耗传来。那些红衣大炮因为移动不便,纷纷落入华夏军手里。指挥战斗的清军军官们伤亡也很大,当守备,都统,乃至于副将伤亡的消息传到了乌尔班将军这边。乌尔班无比痛恨自己为何不果断的在华夏军逼近之时就选择撤兵。
如果第三条战壕再守不住,清军就真的陷入绝境了。乌尔班将军当即下令,“命亲军为首,向西冲杀,杀出一个口子,让大伙冲出去!”
清军此时阵地上虽然一片大乱,还没到崩溃的局面。将令们听到消息,也知道这阵地已经守不住。虽然万分无奈,却也只能选择突围。
华夏军之前采取的就是围三缺一的围攻模式,虽然兵力只有清军的三分之一,但是华夏军就有这样的气概。不过留出来的缺口却是东边的缺口。
因为清军若是东逃,定然不可能逃出包围圈就转回去向西,他们定然会继续往东逃走。在东边等着清军的乃是华夏军另外一个军的部队。
乌尔班虽然不太清楚华夏军的布置,却也知道决不能往留出来的东边缺口走。道理么,很简单。敌人定然选择对他们最有利的方案。对于清军来说,即便是突围,也是向着西边突围,一路败退回虎牢关最合适。
最终还是要西逃,向东跑,最终只会让一股败军变成了四处乱窜的散兵。一旦部队彻底跑散,便是没有敌军追赶,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别想收拢。
残酷的突围战随即在清军与华夏军之间爆发。
在华夏军看来,一队衣甲鲜明的清军率先冲了过来。那衣服挺熟悉,华夏军早期给部队装备的就是从八旗那边缴获的棉甲。经过捶打的棉花上钉上铜钉,面对弓箭以及早期火绳枪,有相当不错的防护力。所以当华夏军能够展开大规模野战之时,第一排的部队就穿这个。
不过时代早就变了。华夏军此时的军服用了不少皮革兜子,皮革兜子里面插上钢板,被称为‘防御背心’。因为皮革兜子呈现出一种马甲的模样,在山东与河南,这玩意也叫背心。
眼见敌人来的是八旗精锐,啥也不用说了,火枪招呼。这票精锐没过多久就被打的不剩几个。
然而精锐的作用未必仅仅是完成最艰难的行动,有这支精锐清军带头,清军们形成了一股突围的队列。便是打掉了这帮在最前面的清军,后面的依旧向前冲锋。更不用说,这帮清军精锐们果然是精锐,便是死了,也是死在冲锋的道路上。
后面的清军呼喊着,咒骂着,如同脱缰野马,分成好几路冲击着华夏军占据的堑壕。甚至用手榴弹也只能稍微阻拦一下清军的进攻势头。
就在此时,华夏军阵列突然让开,露出了刚推上来的大炮。在这么一个几十米的距离,大炮根本不用射击诸元。只要利用早就准备好的卡座卡位,把炮口水平向前就好。
华夏军的野战部队早就变了装备,炮兵部队统一配备十斤炮。之后十斤炮又改成了标准的120毫米口径的铸炮标准。
直径120毫米,也就是12厘米的炮弹呼啸而出,最前排不管是人和盔甲,直接打穿,接连打穿好几个人,甚至是打穿十个人之后,最后的倒霉鬼虽然没有被打穿,却因为身体吸收了所有的动能,中弹的位置直接炸裂开来。
清军的突围部队中真的是血肉横飞。每一发炮弹经过,整排的清军被直接放倒。
华夏军根本不用瞄准,单纯的开炮。射速到了一分钟五法的水平。最初推上来了五门炮,很快后续的炮兵营三十六门炮推上来了二十一门。甚至不等清军士气衰竭,三分钟内,二十一门炮就打出去三百多发炮弹。加上之前先到位的火炮打出去的差不多同样数量的炮弹将清军突围的部队打的尸横遍地。
数千曾经鲜活的生命倒在华夏军面前。鲜血,残肢碎块,被打穿的人体,还有爆炸的人体组成了一片尸体铺满的修罗场。
华夏军最初沸腾的战意都被这修罗场吓的消散无踪,至于靠后的清军们已经惨叫着往回逃,连再扭头看一眼这尸山血海的场面都不敢。
也就在此时,华夏军南北两路也已经发动了猛攻。就在主力部队压上的同时,在清军中心营垒内的华夏军分两路杀出,从清军背后开始猛攻。
如果华夏军的官兵在排枪射击的时候陷入了一种单纯服从命令的无意识状态,清军比华夏军更糟糕。起码华夏军内部还有官兵平等,起码霍崇一直努力通过各种办法建设部队内的民主气氛。尤其是礼部建立之后,充满正能量的人员被选出来,成为引领华夏军风气,凝聚华夏军军魂的核心。
在绝对等级制度下的清军,清军士兵们只有奉命行事一条规矩。军官让干啥就干啥,别说随机应变,哪怕是稍微不听话,甚至只要被军官看着不顺眼,就要遭到严惩。
所以吴师长与李洪团长冲杀出来的时候抱着逼死的决心,然而正面清军被打崩之后,露出来就是背向华夏军的清军,那帮清军们完全是木偶般听从军令作战。
直到被从背后一排排打倒,清军扭过来头,也只是吓得跳着脚喊:“贼人从后来来啦,却没有低阶军官立刻组织反攻。”
到了此时,乌尔班将军的部下们彻底乱了。精锐们在突击的方向上消耗殆尽,剩下的清军们根本无法应对华夏军相对而清军言机动灵活好几倍的进攻。
当官找不到兵,兵也找不到官的时候,清军顷刻就崩溃了。在正面与华夏军打的有来有回的清军曾经看着有点如狼似虎的意思。然而这些清军转眼从食肉的野兽变成了慌乱的羊群,无意识的随着逃跑的人流逃窜。
华夏军这边则在各个部队指挥官带领下开始猛烈杀伤敌人,这样的杀伤又使得清军更是没脑子的乱跑。
乌尔班将军已经明白他败了,在他决定利用兵力优势与华夏军进行一场斗智斗勇的战斗之时,当华夏军突击队突破了那些本来就留下的空门之时,乌尔班就已经败了。
在这样的绝望之中,乌尔班也不再去收纳部队。他很清楚,部队根本收拢不起来,任何努力都只会变成无用功。
乌尔班将军整理了一下头盔,抽出马刀,对着身边晋升的一点人马喊道:“你们是不是咱们满洲的汉子?”
虽然不知道乌尔班将军想做什么,这帮还算是精锐的清军一起喊道:“是!”
“好!既然是咱们满洲汉子,就跟着我杀敌去!”乌尔班喊完,也不管部属们是否跟上,就催动马匹,向着最近的华夏军冲去。
眼瞅这帮华夏军们数量不过十余人,都是步兵,乌尔班将军催马杀了过去。本以为这些人会逃走,毕竟是步兵,遭到骑兵冲击之时本能的就会避开。
不成想眼见乌尔班冲过来,华夏军好像本能的反应过来,他们当即组成了一个个三人小阵,同时举起上了刺刀的步枪,竟然要抗住马匹的冲击。
就在乌尔班将军准备用马刀狠砍步兵的同时,马匹却在这小小的刺刀阵前人立起来。将军大人猝不及防,被甩了下去。
这一落地,不等将军从晕头转向中恢复过来,已经有好些华夏军冲上来,其中两人将乌尔班将军按住。抱着必死之心的乌尔班将军就这么成了俘虏。
以伤亡了一千六百多人的代价,一个军三万人全歼了十万清军。十万清军中,俘虏了七万多人,剩余两万多清军被击毙。
看到这个数字之后,霍崇心中突然想起一句话,“就算是放五万头猪,**用三天也抓不完”。
这是当年王耀武的名言,或者说是能被广为流传的一句怒骂。
解放军在芜湖战役中面对五万多蒋匪军,只用了三天就将其全部歼灭。四万人被俘,一万多被歼灭。事后,国民党的干将、绥靖区司令官王耀武抱怨说就算是放五万头猪,**用三天也抓不完,而五万多个活人却在三天内就全军覆没。这场战役也因为王耀武“五万头猪”的气话而闻名于世。
以前霍崇也打过一万多人对十万的战役。最终虽然也是赢了,却打成了击溃战而不是歼灭战。
现在眼见礼部制度建立后,由礼部来领导的华夏军终于打出这样的战果,心中的欢喜难以形容。
人说良将难求。霍崇觉得在提出这个观点的时代,这是真的。因为在落后的组织内,良将就是难求。
然而一旦有了一个有战斗力的组织,那些良将的苗子们在其中自然而然的就冒了出来。正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一个有战斗力的组织,所以良将才显得如此稀少。毕竟么,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钱清看霍崇欢喜,心中也高兴。不过高兴之余,她偷偷派了人去告诉老兄弟们,“你们不要抓着伤亡不放。我只说这么多,不长眼的,我可不给擦屁股!”
老兄弟们听完,也知道说的是哪几个人。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啥地方都有刺头,尤其是触及所谓脸面的时候,这帮人扎刺就格外的厉害。
该说的都说到了,老兄弟们抱着各种心思等着看。
不过令老兄弟们意外的是,霍崇并没有要老兄弟们出来称赞年轻一辈。只是把战况报告交给老兄弟们,让他们自己分析。
而留在兵部委员会里面的老兄弟们则偷偷告诉军校里的老兄弟们,兵部正在准备调动部队前去增援河北。河北的战况不乐观。
军校里的老兄弟们当然有些不服气,尤其是在河北采取了全部正功法的情况下,凭啥河北的战况就不乐观呢!
大家也都是打过几年仗的,两边一对比,登时看出分别来。已经有刺头气的大喊:“这不对啊!凭啥用正道的比不上用歪门邪……呃……”
之所以没说下去,是因为这位眼见其他人怒视着他。哪怕是再刺头,也得有人护着才行。若是真的没有人帮,一早就被撵出去了。
刺头们敢扎刺,那是因为他们得有点本事,而不是他们只会闹事。眼见触了众怒,刺头又瞅了瞅平日里帮他的,见到也是怒目而视。这就蔫了,嘟囔道:“这都是陛下教的,怎么能差这么大!”
眼见刺头没说混账话,老兄弟们继续开始商议。河北华夏军的作战模式十分传统,华夏军排队枪毙的战术应用的没啥可挑剔。便是吃了次亏,之后的进攻也充分的注意了清军的变化。
与之相比,河南的年轻一波们是真的紧跟了霍崇的形势。真真的把近战、突击战作为战术的支点。
当有人提出战术支点这个名词,在军校里面已经学了这么久的老兄弟们也都不得不承认真的有这样的一个考虑模式。
任何事情没有支点,就无法成立。这也就是所谓的‘仰仗’。
老兄弟们仰仗的就是一直以来战无不胜的排队枪毙,所有军中所学都是如何让排队枪毙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效力。直到霍崇这两年突然变了,将他一手创立的战争模式进行了巨大改变为止。
“这个战法到底哪里不对呢!”终于有人声音发涩的提出了大家都不愿意提出的问题。
“不就是让人往上冲么!这有什么难的!”有人不快的答道。
大家不用看,听声音就知道这不是刺头们开了口,而是被一致认为比较憨直的兄弟。
的确,只有比较憨直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大家都上过战场,当然知道军队要讲纪律。然而明知道会死,还让人往上冲。这等事能做不能说。尤其是不能让被命令的人知道。
可战场上再傻的人都知道向前会死,那帮完全听人命令的家伙,都死光了。
不过憨直兄弟的话的确给了一个思路。河南这帮年轻后生,真的能组织起不怕死的人。别看这些人年轻,使唤起人来是真的有一套啊!
然而这种话连刺头都不敢说,大家可没有那么憨直。只能埋头研究战报。
很快,大伙就发现河北那边的确组织过敢死队。敢死队也不是没效果,只是效果很弱。与河南那边两个团的敢死队突击相比,规模上就小了太多。顶多是一个营的规模。
为什么会这样,大家也有差不多的看法。有这么猛的部队,放在正面不好么?
稍有不慎就会让部队完蛋,谁这么做,不是犯傻么!!
也就是河南那帮小子们,手里竟然有这样的部队。还真敢用这样的部队去送死!
尤其是,这帮送死的家伙们也真敢去死。老兄弟们忍不住感叹起来,刺头最终没憋住,嘟囔道:“这还真是瘸驴对破磨啊!”
第381章 礼部新气象(十七)
河北的天空比河南还蓝上一点。纯净的天空中烈日高悬,无情的炙烤着大地。在清军的营垒中,有一个角落是安放伤兵的。
几日里伤兵们数量暴增,伤兵的哀嚎,伤口化脓散发的臭味,让周围的清军无人愿意接近这个角落。
大将军巴赛召集将令,商议如何处置。这帮将令们很是讶异,毕竟清军早就有习惯处理办法,轻伤的自愈。伤势无法自愈的,就看死得快还是死的慢,如果死得快,拖出去埋了。死的慢,半夜派人送他们上路。
巴赛大将军看部下们根本不懂怎么回事,恨的想把他们抽一顿。杀了也不是不行,然而这么一个杀法,会影响士气。所以巴赛大将军的想法是在突然想起华夏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的时候冒出来的。
八项注意中,第八不许虐待俘虏兵,不许打骂不许搜腰包。巴赛在华夏军手中吃过大苦头,靠着吃人肉才逃出来。或许是汉人传统有‘杀俘不祥’的传统,华夏军在战场上无比残酷,但是对待俘虏倒还真的不错。以至于穷到每天脸苦的能掉渣的户部官员都敢在两杯酒下肚之后说,“要是他们把那些军户杀了,朝廷日子还会好过点。”
军户们若是被杀,朝廷甚至都不用抚恤。然而俘虏被放回去,朝廷还得继续供养。巴赛大将军很清楚,皇上弘昼之所以如此勇猛,御驾亲征,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帮兵彻底吃空了财政。
此次远征,要么霍崇死,要么兵死光。否则弘昼就得被军饷逼死。
听了一阵部下的瞎哔哔,巴赛一直不吭声。很快,部下们都不吭声了,全都看向巴赛。等着大将军发令。
对于这帮没用的东西,巴赛是真的不想说话。本来呢,巴赛是想让下面这帮混蛋提出来的。混蛋们竟然无一人提出把伤兵‘送给’华夏军的话。巴赛也说不出来,他心中不禁后悔,应该听师爷的,找个将令提出这样的观点。
就在此时,汉八旗中镶白旗的统领李丰开口了,“大将军请恕罪。”
巴赛哼了一声,却不回答。李丰接着说道:“大将军,不如把伤兵送出营去,让他们先去贼军那边。不少伤兵都染了疫病,他们去了贼军那边,也能让贼军生病。只是这么做,有伤大将军的仁义。”
满人有个毛的仁义!巴赛心中暗骂。自从入关以来,有粮吃粮,无粮吃人。这是满人的传统技能。这种时候提及仁义,汉人就是这么做作!
心中骂归骂,巴赛却扫视着部下。想从部下们的脸上看出他们的心思。毕竟这些伤兵并不是巴赛的直属人马,而是各路将令的部下。
众将令神色先是愕然,之后都有些激动,甚至是欢喜。当即有人表示,“大将军,这办法好。”
“让贼军生病,对咱们是好事!”
“大将军,属下觉得这法子好。只是不知贼军可否会接收。”
听着属下们都认同这个办法,巴赛觉得这还真的是继承了满洲汉子传统的八旗。就得这么果断不可。
清军的行动让华夏军大为讶异,这边当即也猜到了这是满清试图传染疫病的手段。
但是华夏军毕竟是华夏军,大规模屠杀士兵的事情从未干过。虽然人人都是大骂,却也无计可施。最后只能把锅甩给了在京城的胡悦那边。
此时京城内的清军已经撤走了,巴赛面对华夏军凶猛的进攻,下严令将这些精锐人马调回营地参与固守。胡悦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京城内安抚着百姓。
要是说京城百姓有多爱戴华夏军,胡悦自己都不敢如此胡说。然而华夏军这次发现京城内的百姓此时对华夏军的态度的确发生了巨大改变。
满清朝廷逃走之际倒没有抢掠城中百姓。然而盛京那帮人来了之后,除了因为没文化而无视了书籍资料之外,剩下可就是作威作福一番。毕竟么,在关外的王爷眼里,京城可是个花花场所,到这里之后不搜刮一番,那就是对不起自己。
盛京清军被华夏军打跑之后,京城内人口暴跌,商户几乎没剩几家。
此时西安朝廷的清军再次入城,眼见攻不下防御严密的内城,就在京城内开始搜刮起来。
此时城内本就萧瑟一片,百姓们穿的破破烂烂,请求华夏军‘给点吃的’。
乞讨为生的人是要钱,穷人才要饭。此时华夏军也没啥特别的粮食,只能把军需品提供了一部分,其中很多还是烈酒。
好些年后,不少从那个时代活下来的京城酒鬼就会用‘都是华夏军爷们给我们喝酒,才会贪图喝酒’来做解释。
听了传来的消息,胡悦心中大大不悦。怎么这等破事就找上自己了呢!
如果可以的话,胡悦是不想接受任何俘虏。前线的医护已经到了尽头,再给清军伤员治疗。这简直是疯了呢!
可胡悦也知道为啥那帮人甩锅,华夏军的纪律真的是太深入人心了。加上华夏军本就是良家子的部队,他们本就厌恶军队祸害人,嘴上吹牛大杀四方,那是嘴上吹。让他们祸害人,杀俘虏,他们内心也是极度厌恶。
最后胡悦没办法,派遣快马向霍崇禀报。这八百里快马一天就把消息送到了徐州。在徐州的霍崇看完之后,批示道:“用蛆虫治疗法。治不好,那就是他们命不好。”
又是一天,消息就回来了。等命令送到了前线,不过两天半,然而此时,清军伤兵们已经乖乖的接受了两天蛆虫治疗法了。
那些重伤的伤兵,都是内脏受损,血管破裂。此时早就死了。还能活下来,大多是伤口大,但是还不致命,只是伤口化脓。蛆虫治疗法就是针对这种伤处的好办法。
良家子的军队就这样。提起‘敌人’这个概念,自己人共同情绪下,喊打喊杀,仿佛恨不得生啖其肉。真的到敌人伤兵们卑微的跪在地上哀求活命,他们就完全下不了手。
反正无菌养的蛆虫这玩意数量多得很,找几个伤口化脓厉害的给用上。其他伤兵眼见必死的兄弟竟然活了,哪里还有那么多抱怨。
毕竟,在魔王手下卑躬屈的村民对着杀死魔王的勇者炸刺,甚至是袭击能击杀魔王的勇者,那是童话故事。
上战场的这帮人都不是儿童,世界到底有多残酷,他们可比儿童清楚的多。
更何况这些人又都是从战场这个修罗场里面勉强活下来的,与战场一比,残酷的世界已经算是鸟语花香了。
所以近万伤病们得到了华夏军给的粥之后,完全呈现出听话状态。甚至是一种随便来,只要能活下来,被华夏军怎么对待都会老实接受的心态。
然而这两天多中,华夏军的所有力量都在治疗自己的伤员。经过三次大战,数次小战。华夏军四万人马伤亡到了惊人的八千。这个比例到底有多惨呢。
一般来说,华夏军已经完成了编制改制。就是一个军三个师,一个师四个团,但是三个团是步兵团,另外一个团是炮兵营与辎重部队的混合体。一个团四个营,三个营是步兵营,一个营是工兵、炮兵,辎重混编。一个营三个连,无辎重与炮兵部队。以此类推。
这么大的损失,等于每一个师,都少了一个步兵团。
兵力受损严重,加上华夏军的军人可是很宝贵的,不存在等死一说。另外就是从欧洲的印度殖民地弄到了制作麻醉剂的原料,可以大量制作麻醉剂。使得各种手术都能实现。
所以便是数百医学院的学生和近前护士学校的学生赶到前线,也只是勉强维持着比较低的死亡率而已。
这也是良家子军队的另一个特点。大家都觉得自己是个人,只要条件允许,每个人都不想抛弃战友。物伤其类,如果自己能接受抛弃战友的制度,那么下次被抛弃的只怕就是自己了。
基层这么想,完全发自本能。然而对高层来说,事情就大大不同。在战场上,大概没有什么比拯救生命更奢侈了。即便是战斗结束之后,治疗本方的人也是压力极大的事情。
三次大战,数次小战,已经证明了清军到底多顽强。而且清军表现出视人命如草芥的做法,也真的令华夏军有些胆寒。
河北战区司令部这边商议数次,发现除了死拼之外,竟然没有别的办法。好在霍崇这次下达的并非只有一条命令,兵部委员会通知河北战区,河南战区即将派遣部队增援。
如果是在战斗爆发之前,河北战区会毫不迟疑的拒绝。此时河北战区的老兄弟们也蔫了。想用功劳换取地位,那得立下大功。伤亡近八千人,不被人骂死就不错了。与其硬抗,不如服软。
而且河北战区的老兄弟也难免有点不相信河南的年轻崽子们的实力,凭啥他们就能轻松打赢。老兄弟们就是不信。
就这么对峙了五天,清军固守不出。华夏军为了拯救生命而忙碌。不少士兵都开始捐血。即便知道这对战斗有影响,然而大伙就是不想眼看着战友们死。
甚至连司令部都集体献血了。只要不进攻,靠华夏军现在的训练与装备,固守自保毫无压力。献血在降低体力的同时,却在挽救生命。死了这么多人,司令部众人的良心也在承受着无比巨大的压力。
到了七月初二,河南战区的部队终于到了。要先在黄河上架设浮桥,再一路腿着过来。千里迢迢,部队行军能力也有差距。先抵达的有两个团。
好在领着两个团的乃是十五师吴师长,这级别让河北战区司令感觉好多了。战区司令好歹要比军长高半级吧。如果要向一个团长低头,这脸面也着实承受不住。
吴师长倒是没有别的想法。与河北战区司令部交流完情报,得知清军这边剩下的大概有六万多人,吴师长叹道:“大家辛苦了。接下来就看俺们的。”
战区司令心中大大不忿,可此时也轮不到他说什么。不过河北战区的参谋长不快的说出了河北战区司令部众人的心声,“难道吴师长要打头阵么?”
“司令部不许我们打头阵?”吴师长不解的反问。
这下司令部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沉默了一阵,河北战区司令干笑两声,“吴师长,你真是好汉。要不要多休息两天。”
吴师长也没什么其他感觉,自从完成了河南的战役后,吴师长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很多事情。他只想着赶紧打完仗,然后就退役。至于退役之后去做什么,吴师长也不在乎了。经历过河南战役之后,吴师长觉得只要不打仗,能够和平的好好生活就行。
所以吴师长也不在乎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按照自己利索能力的事情来讲,“加上今天,我们休息两天。第三天一早咱们就进攻。这两天咱们多商议。”
七月初四一大早,巴塞大将军就得到消息,华夏军行动了。
自从把伤兵都赶去华夏军那边,巴塞大将军就去除了一大块心病,自从营垒内没了伤兵,军心大定。但是也有些出现疲态。如果能再给华夏军第四次迎头痛击,或许华夏军就会承受不住而撤军。那时候,巴赛大将军就可以作为第一位击退华夏军的清军将令。更重要的是,大将军也可以考虑撤回山海关了。
几次大战,巴赛大将军非常清楚。以清军现在的实力,完全不用考虑夺回京城。便是夺回京城,只怕也受不住。
清军布置与之前差不多,四道战壕已经非常完备。水源不缺,因为少了这么多人马,粮食管饱。剩余的就剩下小心应战而已。
吴师长与李洪团长两人召开了礼部支部会议。礼部支部是一个非常灵活的组织,虽然各个支部都相对独立。但是支部结构极为扁平化。只有几个不同的级别。各个级别之间只有工作的不同,没有高低分别。因为礼部章程中讲的清楚,所有礼部成员一律平等。职务只是职务,不是等级。
所以会议超简单,都是同样级别的人开会。大伙早就投票决定了要做什么,每一个人接下来都是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而不是去命令别人。
李洪与吴师长为了谁指挥突击队稍微争论了片刻,最后还是同意李洪团长承担。
至于其他人,大多在商议分配到的任务。上次河南战役后,一路上礼部都在讨论那一战的得失。加上路上得到了霍崇的指示。大家都觉得,上次作战的问题在于战役安排不够贯彻新式作战方法,一旦突破之后,就是大部队直接突入清军。即便清军中央没有指挥部,只要部队数量多,立刻就可以完成前后夹击。清军根本没机会再多支撑一个时辰。
虽然从来没搞过这样的规划,礼部成员带领的参谋部也开始做更大规模的战役制定。里面千头万绪,都得修改。真的是累的够呛。
此时外面已经响起了号角声,各部队都进入了作战位置。李洪与吴师长握手。却又各退一步,举手经历。吴师长放下手臂,喝道:“全体都有,向我转向。”
等众人都转过来,吴师长举手向大家敬礼。所有礼部成员全部回礼。
在河南战役发生之前,大家或许还各自看不上,或者不喜欢。到现在,虽然不喜欢的心情未必没有,但是作为军人,大家都知道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战场上无惧生死。
军礼之下,作为军人,除了自己奋勇作战之外,剩下的就只有对战友们的信赖。
只要战友还在,不管是什么样的险境,都有可以相信的人在身边。
巴赛大将军用千里眼看着华夏军的阵地,只觉得事情不对头。华夏军阵地上的表现未免太安静了。安静的有种令人心中发毛的感觉。那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但是当风吹起的时候,就将是无情的风暴。
就在他疑惑之时,华夏军的炮击开始了。
大将军抖擞起精神,对着部下们命道:“小心些,莫被炮弹伤到。”
众将甚至能轻松的笑出声:“哈哈,请大将军放心,末将之前都活下来,以后还会活下来,继续追随大将军。”
李洪已经不需再上到第一线,河南战役中部队里面出现了许多表现优秀的人员,此时都在礼部的发展下递交了加入礼部的申请书。这些优秀的军人们足以承担起工作。
就如工兵部队,已经快速在河北大地上挖掘出了通道。与之前的河南战役不同,这次的通道就充分利用了地形,尤其是凹地。这不仅更安全,还节省了许多时间。
之前的两天里,工兵部队就已经开干了。此时更是快速的逼近清军的壕沟。
炮兵们也暂时接受了吴师长的指挥。不紧不慢的开炮,充分吸引着清军的注意力。
就在清军有些木然的时候,距离他们战壕十几米处突然冒出几十名华夏军军人,将手榴弹投掷过来。手榴弹在清军战壕中纷纷爆炸,顷刻间就引发了混乱。
然而华夏军却没有趁势攻击,之后连续两轮投掷,让本就混乱的清军更是混乱。
就在混乱直奔顶点之前,华夏军突击队冲进清军壕沟,枪打,刺刀戳,把混乱直接推向顶点。
随着夺取第一条战壕,更多的华夏军战士蜂拥而入,有些清理战壕,有些沿着战壕向两边延伸。有些则越过战壕向清军纵深突入。
而炮兵们也没有闲着。趁着清军混乱的局面开始向前移动。上次战役中,炮兵在清军反扑的时候发挥出惊人的作用。然而战役反思会上,大家却认为,如果炮兵更早移动,战果会更大。
积累了经验,并且把经验用在这次战役之中。炮兵们拖着炮车奔向前线,尽力让自己能够在最近的距离上参加接下来的战斗。
第382章 礼部新气象(十八)
“报告!突击队已经击破第二道战壕。咱们的部队已经跟进了!”
“报告!炮兵拉到第二道战壕,开始轰击清军。”
“报告!咱们已经夺取了清军外围!”
“司令!咱们的炮兵直接用大炮轰飞了满清的大炮!”
消息以极快速度传递进河北战区司令部里,听得司令部里面的一众将官们又惊又喜。河南那帮小子们的勇猛完全超出了河北战区将令们的想象,甚至让老兄弟们感觉到有些不适应。毕竟双方的战术相差太远。
以前说个极端的话,只要站的够高,几万人的战斗完全可以尽收眼底。战场上一排排前进的横队有种令人悸动的壮丽,那是能越过山丘,踏过平原,渡过河流的强大力量。不管什么挡在横队面前,都讲遭到被彻底摧毁的命运。
这帮小子们的战术就全然不同。不过是两个团为先导,一个师跟进的战斗。当那些爬过浅浅的进攻战壕,突然杀进清军的突击队们消失在视野之后,除了往来的通讯员之外,谁也看不到那些小子们到底冲到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行的战斗。
然而从获得的战果上看,这帮小子们获取的胜利绝不比华夏军与满清进行野战的时候少。更可气的是,横队面对挖掘战壕的清军就显得很吃力。只用少量兵力的小子们却轻易击破了敌人的堑壕。
一众将令们你看我,我看你。嘴边都有一句话,却问不出来,‘那些小子们到底是怎么打的’。
身为老兄弟,素来是他们教年轻人。现在却要向年轻人请教,这话是真的很难说出口。
可战场上的小子们明显考虑的都是如何杀敌,情报一条条传来。以突击队为先导,切入清军薄弱之处,随即是后续部队跟进,将缺口彻底撕开。之后是炮兵跟进,在近距离对清军开火,彻底摧毁清军的阵列。
整个军事行动宛如一把锋利的钢刀插进敌人胸膛,随后奋力搅动切割,把整个清军彻底打乱。
就在突击队在清军内部奋力厮杀之时,清军曾经看着坚不可摧的阵营已经开始解体。大量清军逃出阵地,向着各处逃窜。
这下老兄弟们可是有了施展的空间。横队进攻壕沟损伤大,然而阵列面对逃过来清军败兵可是拥有巨大的优势。
果然,在排枪队整体的火力打击下,逃散的清军扭头又逃了回去。
老兄弟们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甚至没有互相通气,各个师同时向前进发,不断收紧包围圈。
从用兵的角度,包围圈越紧,单个防线距离上的士兵密度就越大。
曾经顽强对抗华夏军的清军第一条壕沟内的部队中暂时有些还没有被搅乱,在此局面下还在继续顽强抵抗。可这些人数量并不算特别多。更多的壕沟内的清军已经被内部混乱吓得够呛,遭到打击后就选择了撤退。
曾经松散围绕着清军的河北华夏军有点丝带的味道,随着包围圈越缩越小,丝带强度越来越大,从丝带变成了绞索,又从绞索变成了钢箍,将曾经抵挡华夏军近一个月的清军死死围困在当中。
甚至不用亲眼看到外围的华夏军已经封死了清军,在清军阵中的巴塞将军已经确信自己已经输定了。
面对突然杀进来的那些华夏军,巴赛将军不断派遣人马前去迎击,还调动了周围的部队试图夹击歼灭这支华夏军。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此时巴赛将军集结了最后可以统领的人马,这些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八旗军,乃是军中精锐。大将军爱新觉罗·巴赛摘下头盔,理了理脑袋后的金钱鼠尾。绝望的心情总算是好了点。
虽然早知道将军难免马上亡,然而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巴赛心里面还是挺难受。
眼前全都是穿着棉甲的八旗军,铜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大将军戴上头盔,对这些八旗军喊道:“跟着我杀贼去!”
八旗军并没有跟着呼喊,也没有动弹。每一个八旗军眼中都是恐慌甚至是不解。
巴赛心中惊怒交加,这些八旗军是怎么了?他们难道听不明白军令么!
就在大将军想骂人之时,随着一声呼啸,一发炮弹从远处飞来,直接飞进了核心营垒中的空地上。立刻有几名八旗军被打的血肉模糊,倒在地上。
看来华夏军已经开始要对最后的核心营垒发动冲击了。
之前没有开口的八旗军中登时有人喊道:“大将军,让咱们护着你冲出去。”
“我是让你们跟着我去杀敌!”巴赛大将军惊怒交加的喝道。
然而外面的华夏军可没有给大将军进行动员的时间。或许是总结会上对上次作战的连贯性有着很大的遗憾,冲破了清军第三条战壕的华夏军以极高的连续性发动着进攻。
土墙被爆破手们递进爆破,炮兵们也没闲着,经无需什么射击诸元,炮兵们直接瞄准营垒外墙猛烈开火。木头的防御工事在炮弹面前根本扛不住,便是最厚的木栅栏也在几发炮弹轰击下碎裂倒地。
没有了遮挡,炮弹直直飞进了清军核心营垒内,开始无差别的进行着破坏。不管是帐篷,或者是人,又或者是什么别的啥。任何挡在炮弹前面的物体都被无情的击中,被破坏。
那些八旗军们再也无法维持听命的队列,在死亡的面前,自称满人不过万,过万不可敌的清军八旗们四散奔逃。巴赛大将军的亲兵们也不管巴赛大将军对逃散八旗的怒骂,几个人过来架起巴赛大将军就跑。在身后留下一连串咒骂组成的轨迹。
逃散的不仅有大将军的人,之前曾经认为华夏军优待俘虏,所以力主将伤兵赶去华夏军那边的汉八旗镶白旗统领李丰也偷偷躲在一个猫耳洞里,脱下华丽鲜明的统领军服,换上了小兵的号衣。
李丰统领的亲兵们也跟着脱掉黄马甲之类的衣服,同样换上小兵的衣服。之后还用泥土弄脏脸,遮蔽了面容。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华夏军外围的部队已经到了这里,清军们四散奔逃。华夏军高喊着“举手投降,缴枪不杀”的口号,对着胆敢顽抗的清军进行射杀。
其中有部队专门搜查清军挖掘的藏人的小洞,正好见到李丰。当华夏军看到李丰的时候,李丰等人赶紧高高举起手。
虽然从来没有练习过这样的动作,可举起双手,让凶神恶煞的华夏军看到他们手中空空荡荡,乃是如此的自然而然。毕竟,华夏军不杀俘虏,却从来不会对顽抗的敌人有任何怜悯。
战斗打了不到八个小时,从上午八点左右开始,到了下午四点多,华夏军已经解决了包围圈内所有顽抗的清军,开始转移战俘,清理战场。
这里面最重要的莫过于满清大将军巴赛。自从华夏军与清军作战以来,能够逃出去的清军有名的将令还真的只有巴赛一个。此时他是不是满清大将军,对华夏军反倒无所谓。在山东,巴赛的恶行可是让很多人发誓一定要他偿还。
可找到大将军的时候,却见到大将军竟然已经饮弹自尽。他的手里握着的居然是一支华夏军兵工厂制作的左轮手枪,左轮枪的枪管插在他嘴里,子弹从口腔射入,穿透延髓,从脑后射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这样的自杀方式除了能保证不失误之外,还相当程度确保了脸没受伤。经过指认,果然确定了是穿着华丽铠甲的死者是巴塞无疑。
自此,清军在河北的主力已经被彻底歼灭。霍崇喜欢说,宁可断其一指,不去伤其十指。清军四路大军中的河南与河北两路虽然给华夏军制造了许多麻烦,带来了不少伤亡。现在这共二十万精锐已经被尽数歼灭。
写战报的时候,老兄弟们突然想起了霍崇曾经说过的话。就命文书将这个回忆写了进去。
霍崇得到战报,看到这段,忍不住微微皱眉,“清儿,我是说过杀三百万清军,一年杀五万的话吧?”
钱清此时穿着松软宽大的孕妇装,有点慵懒的坐在霍崇旁边的软塌上轻轻抚摸着有点凸起的小腹。听霍崇这么讲,钱清最初仿佛没听到一样,过了一阵,她懒洋洋的回答道:“好像有这么回事。嗯,有。那次我还骂了那谁,算数要记得把单位给抵消掉。别算300万,用300除以5。哈哈,那时候大家还觉得60年杀光满清300万骨干,都显得太激进。现在咱们可已经杀足了大概五十万吧。”
霍崇听得有点怀念。或许如报告中所说,这就是十年前的事情,不过这些年过来,霍崇觉得时间过得十分没感觉。就掰着手指头算起来。
自己是从雍正二年造反的。这个倒是容易计算。因为那一年出了件大事,年羹尧被雍正给赐死了。
听霍崇这么讲,钱清扑哧笑了,“先生是忙糊涂了,那是雍正三年的事情。不过咱们起兵倒是雍正二年。”
“嗯。老了啊。记不清了。”霍崇感叹道。之后就掰着手指头算,这时空雍正死的早,纪念只到雍正七年。现在是弘昼的坤隆四年……
嗯……2、3、4、5、6、7。1、2、3、4
“嘿。这不知不觉,就十年了。”霍崇确定数字的确没错,不禁感叹起来。
“是啊。”钱清边说,边下了软塌。用充满孕妇范儿的手撑后腰的姿势走到霍崇面前。
此时霍崇坐着,钱清站在霍崇面前,低下头,用手掌轻轻抚摸着霍崇的脸颊,“十年了,先生竟然看着一点都没变。”
虽然被人这么抚摸感觉很不错,不过霍崇还是被逗乐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钱清却坐到了霍崇腿上,抱住了霍崇的脖颈,“先生,打下天下之后,你也可要好好保养。我还等着再过五十年,死在你头里。你可不能让我失望了。”
霍崇觉得钱清一直是个很理性的女人,此时却发现,所谓的理性都是被逼的。如果可以的话,女人就是喜欢这么懒洋洋的放松状态。连钱清都不例外。
这温馨慵懒感性的时刻并没过多久,霍崇就抱着赖在身上的钱清继续看报告。里面对于年轻礼部成员指挥的作战令霍崇十分满意。
后装步枪本就该配合这样的战术,以前做不到并非是装备不行,而是军队不行。或者说是老兄弟们无法发挥出这样的战斗力。
现在年轻一辈们在全新的组织制度下开始进入成长期,大概可以用霍崇家丁来形容的老兄弟们也得跟进,不然就会被淘汰掉。
一旦强大的组织完成构建,霍崇要做的就不再是殚精竭智的推进组织建设,而是对这个已经开始成形的组织提供各种进步的方案。
放下文件,霍崇长叹一口气。虽然艰难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起码算是搞定了一个阶段性工作。
霍崇刚靠在椅子上,就听钱清说道:“先生,你不要撵老兄弟们走。他们也不容易。”
霍崇点点头,“嗯。我不会撵人走。不过他们也得学习进步。”
钱清的声音没有谈及老兄弟时候的温和,变得严厉起来,“还有。我总觉得那些文人靠不住。他们其实对土改恨之入骨。”
“哈哈。断了他们作威作福的根本,他们不恨我才奇怪。”霍崇笑道。文人们,尤其是这些‘情怀党’的文人,便是在21世纪也是理工男们眼中类似‘不可接触贱民’般的存在。
收外国人的钱后为外国各种宣传,都已经算是好的了。更多的是精神外国人,啥也没拿到,只是为了彰显他们追随的主子貌似更高贵,就跪舔外国人。
与之相对的,理工男们的立场基于中国本土产业资本,基于对社会主义制度的认同。与这帮情怀党真的是水火不容。
如果把这种对立放到当下。霍崇手下的老兄弟们虽然有巨大的进步空间,却有些怠惰。他们好歹也是从一无所有的当下向着掌握资本的方向移动。处于上升期的他们,当然是坚定支持霍崇,也顺带着支持霍崇提出的理念。
然而文人却站在衰落的那边。霍崇的理念就是要解放劳苦大众,给劳苦大众分到生产资料,并且提供给他们培训,支持,让他们能够尽快掌握使用这些生产资料的能力。
土地这些生产资料又不会凭空出现,正是霍崇为首的华夏势力使用手中的暴力,将其从之前的统治阶级手里硬生生夺走的。
文人们便是没有当上官,也自视为前统治阶级的一员……
想到这里,霍崇有些费力的拿起笔,开始写东西。因为钱清毫无从霍崇腿上下来的意思,霍崇很不舒服,只能右手换左手那笔,开始有点歪歪扭扭的写起来。
写了几句,钱清突然抱紧了霍崇,笑道:“我就是想看看不下来,先生能不能写字。没想到先生还能这样写。可是让我为难了。”
脑袋埋在钱清胸口的霍崇啥也看不到,只能闷声闷气的说道:“你有啥为难的,现在为难的是我好么。”
“就是要为难你。让你以前面对我那么凶。”钱清毫不放松的抱着霍崇。
霍崇很是无奈,看来撒娇这等事只有敢不敢,不存在想不想。完全认输的霍崇只能和钱清进行着甜掉牙的傻话。最后霍崇被逼无奈的‘承认’,“清儿,我以前啊,是要照顾的太多。对你关心的就少了些”
“知道就好!以后不许对我这样。”钱清边说,边放开霍崇,“好吧,你可以写东西啦。”
说完,钱清站起身,去隔壁换上军服。等她回来,就见霍崇已经刷刷点点写了不少,甚至连标题都写好了。钱清仔细看,就见上面写着《论当前华夏各大关系》。
毕竟是从小读书的人,钱清快速看过去,片刻就看完了已经写好的部分。这下钱清心中欢喜,霍崇分析各大关系,首先就是敌我矛盾。华夏朝廷内部的冲突是被归于人民内部矛盾,当然了,霍崇也写的清楚,那些支持土地私有,并且试图以土地私有破坏现在土地公有政策的,那就是阶级矛盾。虽然这已经很严厉的指控,好歹没有将其归于敌我矛盾的范畴。
在钱清看来,这至少是霍崇真心开始对老兄弟们进行定位。并且试图让绝大多数老兄弟们受到保护。
带着欢喜的心情,钱清去了军校。
现在的军校可是热闹了。首先,没人敢再扎刺。其次,年轻一辈们都找到了方向,正在拼命学习全新的战术。最后,老兄弟们虽然还是拿个俏,不肯失了身份。却都在老老实实研究战例。甚至做了个简易模型,研究起河北之战的经过。
见到钱清到来,一众老兄弟们都赶紧请钱清站上主位,与老兄弟们一起推演这干净利落的围歼战到底怎么打的如此有效。
又过了两天,一批新内容送到了军校。按照霍崇建立的制度,理论,世间,条例,都是要在各个执行部门进行公开讨论。
在这些讨论里,最令人尴尬的莫过于每周三下午的通报会。里面会把各种受到奖励与惩罚的事情讲给大家,让大家知道干什么会被惩罚,什么会被赞扬。
这次送来的内容中有一条让大家听完不禁莞尔。关于甄别俘虏的快速方法之一,就是看脚。那些换装的满清军官们往往会忘记了他们脚上的靴子。与普通清军的破鞋一比,靴子真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满清镶白旗统领李丰就是被这么抓出来的。
第383章 西安之变(一)
河北战役结束后的第四天,弘昼才得知了大将军巴赛十万清军的结局。在山海关的满清文武们都傻了眼,刘统勋刘中堂只觉得五雷轰顶般呆立原地。他想说点什么,只觉得胸口里心跳的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哪里还能有什么想法。
弘昼也呆呆坐在主位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在此,突然有官员大声喊道:“是不是弄错了!或许是贼军传来的假消息!”
不少文武精神一震,是的,的确有这样的可能。当即就有人喊道:“请皇上下旨再查看!”
对于这样的请求,不少文武官员跟着喊起来,言语间都是绝不相信的意思。
这样的话听在刘统勋耳朵里,大概就是这帮官员承受不住这样的噩耗,已经开始有些失了智。不知怎么的,刘统勋觉得心跳也降下来啦,自己也恢复了点起码的思考能力。
脑子好使之后,思考对刘统勋并不算难。当下局面的确危急,看着朝堂上那些官员,刘统勋心中突然生出些警惕。就在刘统勋感觉警惕之时,却见弘昼猛的一拍桌案,指着几名官员喝道:“把岚桂和他同党都抓起来!”
在大帐里的卫兵还都是朝廷的亲卫,抓人的时候倒是一点不含糊。呼啦涌上来就开始抓人,那些被抓的竟然没有跪地高呼冤枉。反倒是奋力反抗。甚至有人扑向弘昼,意图将弘昼给抓住。
刘统勋此时虽然激动,心中却还镇定。果然,盛京那些人就是靠不住啊!此次逃回来报信的人,经过稍稍查看,就发现他们中起码有七成都是原本盛京朝廷的人。
刘统勋听说了这些,心里面就如同扎了根刺般的难受。可人家好歹也是满人,轮不到汉人说三道四。此时眼见这些人竟然在弘昼下令擒拿之时拼命反抗,那定然是有了异心……
不好!刘统勋心中暗叫。不等刘统勋发话,就听外面一阵大乱,爆炸的轰响在好几处响起。侍卫已经制住了几人,文武官员们则拼命的护在弘昼身前。弘昼没有一点的恐慌,他气恼的起身大骂道:“去看看那些盛京的狗崽子是不是跑了!”
刘统勋原本就挺认同弘昼。这让皇帝性子轻佻,很多时候非常不招人待见,但是在一些事情上又格外的敏锐。虽然事情如此突然,弘昼竟然猜出了个大概呢。
不少人跑出去了,没多久又跑回来禀报。那些被监视的盛京狗贼果然炸开了关口,逃出山海关北,继续向北逃走。
焦急的讲述完发生的事情,武将焦急的问道:“皇上,要不要追!”
弘昼摇摇头,“不追了,撤兵!”
“回盛京?”武将看着不过脑子的答道。
弘昼脸色中都是不待见,却没有因此说出难听话,他只是答道:“回西安。”
即便反应如此迅速,弘昼的人马在进入满洲和蒙古交界处之时,依旧遭到了盛京人马的追击。此时弘昼手里只剩下了不到一万的人马,盛京人马都是骑兵,有七八千之多。好在弘昼这边撤退果断,等盛京人马追上来,也能勉强抵挡。直到康熙的女婿蒙古策零亲王率军前来接应,这才算是摆脱了盛京人马。
弘昼马不停蹄的率军回西安,将这些随行文武弄得苦不堪言。好在蒙古这边虽然是七月天,起码没有那么热。只是太晒。不少人被晒的头开始脱皮。
等七月底,弘昼率军赶回到西安。就在入城之时,弘昼一只仿佛没有表情的脸抽动起来。他下令让清军停住,摆起了香烛纸马。当弘昼向着河北方向跪倒之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文武官员们见到皇上哭泣着跪拜,也跟着跪倒,半真半假的嚎啕大哭。
这帮高层们或许真心或许假意,士兵们在军官们严令下跪倒。听到有人哭,呆滞的神色却逐渐有了点缓解。
一路上军中执行的乃是最严格的军令。耳语者斩。哭泣者斩。残酷的军令与可怕的行军,把这些清军折磨成了麻木状态。
此时好不容易见到哭泣不会被杀。也不管弘昼到底祭拜的是谁,更不在乎官员们哭的是谁。在巨大的痛苦中,士兵们跟着一起放声大哭。
也就在差不多此时,在河南府城外,几队清军们也已经指着城头大骂,“你等若是再不开城,我们就要把你们这洛阳城平了!”
城上的清军眼见城下这些清军手里还是没什么兵器,只有点石头木棍,就在城头大骂:“你们这些逆贼,到时候谁死还不知道。等朝廷人马赶到,你们才是要死定了!”
城下清军又骂了一阵,眼见洛阳城的守军还真的不怕,便没了之前的气势。可此时已经炸营,一众清军也知道等官军赶来,自己等人果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当即就有人喊道:“俺们要走了!”接着转身就走。
有些清军是跟着走了,有些清军还是不依不饶,想冲进洛阳城去。最终在城头守军的严密防守下依旧没什么办法,就招呼着同伴去附近的村里破几个大户,先捞一笔再说。
华夏军是直到了7月底才听说了洛阳附近的事情,带信过来的还是翻山越岭绕过虎牢关的被释放清军俘虏带回来的消息。
原来河南战役打完之后俘虏了七万清军,华夏军不虐待俘虏,自然也不会处决俘虏。就把他们给放了。
清军们个人财物虽然没有被搜刮,却也没了兵器。八旗军们的甲胄也都剥下,只穿着布衣。
看得出,接收这几万俘虏的满清虎牢关守军可一点都没有感恩戴德,甚至有押送俘虏的华夏军官兵听那些守军骂骂咧咧,“送回来干什么,还不直接杀了!”
这些曾经给华夏军带来巨**烦的清军俘虏们到了洛阳,八旗军就被接入城内,汉人就在城外晒太阳。
虽说七月流火,这个七月可不是西历七月,而是阴历七月。流火也不是指天日热的仿佛火从天下流下来。这里所指的“火”不是像火一般的天气,而是一颗星的名字,“火”是指“大火星”,中国古人称之为“心宿二”。“流”的意思是“西沉”。每年夏末秋初,大火星的位置就会逐渐降向夜空的西边。所以,“七月流火”不是说七月份的天气热得像流火,而是指天气到了日渐转凉的时节。
城外干燥,缺水。洛水也是黄河的一部分,这时代自然环境破坏的严重,河水里面混杂大量泥沙。更不用说便是泥沙不严重,大河也不是什么取水的好所在。
最后干渴,饥饿。早就因为自己的未来而恐惧的降兵们突然就炸营了。可炸营了也没啥用,看得出洛阳城内早就考虑到这种可能。
眼见得罪了朝廷,自己又被如此对待。一些降兵索性又转回来投降了华夏朝廷。
从华夏军的观点,这帮降兵也不是啥好东西。而且清军与华夏军不同,华夏军采取征兵制,就是任何成年男性,都有从军的义务。之后从中选拔出适合当兵的人。
这些士兵年龄在18-20岁,身体健康,家世清白。属于妥妥的良家子。华夏军从上到下都坚信,华夏军到现在为止的良好军纪,固然是因为军中的纪律与管理严格。良家子们的出身也决定了他们就是厌恶各种军队暴行恶性。毕竟军队胡作非为,最遭殃的莫过于这些良家子的家庭。
眼见这帮军户出身的清军一个个骨子里都有着一股子戾气,而且投奔华夏军的理由不过是因为他们哗变后担心被杀,这才投奔过来。就全部不想接受这些叛军。
以华夏军的传统,遇事不决向上推。毕竟华夏朝廷的皇帝霍崇就是个非常热衷于解决问题,而且有能力解决问题的老大。更不会因为下面把难心事推上去而发怒。大家当然心悦诚服的向霍崇请求指示啦。
霍崇看到这个报告,第一反应也是十分的厌恶。旧统治阶级能够实施统治,完全不是依靠人民。靠的是军队这些暴力组织。所以这帮满清军人必然是要培养的穷凶极恶才能当做撕咬人民的恶狗。
以至于这帮恶狗们凶恶的连满清都看不起他们,觉得稍稍把这些人放出去,这些人就会为恶。
如果这帮清军是抓的壮丁,倒还好。在解放战争中,解放战士们大多是被抓的壮丁,所以一旦得到解放,进行诉苦教育,就能立刻转化为优秀的解放军。
而且当年国民党军也不是国民党养的狗腿子,而是为了抗日日本侵略军抓壮丁。好歹也是进行了爱国教育。从本质上与这帮人不同。
霍崇虽然心中厌恶,却也不能当做没看到。此时满清派来的四十万人马乃是满清最后的精锐。河南与河北战役歼灭了二十万,剩下的一支走邯郸的清军,在邯郸城遭到重创,立刻逃窜。
剩下的只有在芜湖的清军因为还算谨慎,华夏军也不想去打他们,这才得以暂时存在。不过歼灭他们是迟早的事情。
当清军的主力被歼灭之后,招降纳叛才真正进入了未来计划之中。霍崇就把礼部尚书罗义仁和人事处的龚宇找来,询问两位之前早早就提出招降纳叛的兄弟,怎么处置这些人。
罗义仁此时身上已经没了之前的那股子戾气,听到这个话题,不禁自嘲的笑道:“陛下这是要责怪我。也不怪陛下,我之前想当然,吹了牛。”
龚宇听到这话,嘿嘿笑了两声,“陛下应该不会为此事烦恼。臣想问问,这些人到底哪里让陛下如此不悦。”
霍崇爽快的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他们是军户,职业军人。虽然说是当兵拿饷,也没什么不应该。然而我军乃是未来基层人员的一大来源,在部队里表现好,回去之后当个村长什么的没问题。若是在部队里面加入了礼部,回去村里当个礼部的村支部长。这些人参军,我想着就觉得不妥。”
听了霍崇的话,罗义仁与龚宇不禁对视了一眼,罗义仁毕竟年轻脸上甚至有了笑意。龚宇年长些,微微咳嗽了两声,以压制住心中的欢喜。
礼部组建不久,两人都认为礼部有光明的未来。但是怎么一个光明,还是不那么心中有数。此时听霍崇这么讲,总算是明白了礼部到底会有多么光明。
如果确定公务员就是吏员或者幕僚等办事跑腿出主意的,那么礼部可就是从甲长到丞相的官员。这样的话,天下权力尽数归礼部所有。以两人现在的职位,可是前途无量。
龚宇毕竟年长些,没有罗义仁这样热血上头,他咳嗽两声就转过了思路,“陛下定然有想法,若是为难,何不在礼部商议一下?”
“我担心的是,这些人遣散之后回乡作恶。他们乃是军户,未必有几亩地吧。”
听霍崇说的明白,龚宇也点点头,“的确,没有那么多人手去应对这些军户。可留下他们也不是好事。陛下,许多事不能求全责备。不如划片地,让他们先种地?”
“他们懂种地?”罗义仁当即反问。
这下龚宇也被问住了。仔细一想,龚宇连忙说道:“陛下,是臣思虑不周。请陛下莫怪。”
霍崇叹口气。所谓军户,是官府指定出军的人户。东晋﹑南北朝时,士兵及其家属的户籍属于军府,称为"军户"。入军户后,世代为兵,社会地位低下。元﹑明﹑清亦有军户,但制度稍异。
但不管制度怎么变,军户都是脱产。若是不脱产,那就是民户了。指望这些人拿起武器就上阵杀敌,放下武器就回乡耕种,现在也只有华夏军才是这样的体制。而华夏军的军人那是赳赳武夫国之干城,是光荣的军人。和军户又完全不是一回事。
罗义仁想了一阵,也不知道怎么解决,却说道:“陛下,此事莫耽搁。那么多人,若是圈着,他们定然要闹出事来。若是不行,便派人去调查一下如何。毕竟陛下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霍崇也只能答应,“嗯。礼部安排此事。”
两人出来之后,龚宇请罗义仁吃饭。罗义仁笑道:“吃饭就不必了,我那里有茶,尝尝看。”
喝了杯福建来的茶,龚宇叹道:“我本以为你要自告奋勇去带这些人。”
“牙兵之害,史书记载如此之多。我那时候只是因为手里没有一兵一卒,不过是用了纵横家的手段想说服陛下。以有可仰仗的。此时若是再用什么牙兵,才是真的蠢。”
龚宇点点头,果然是大权在握之后,只要心中真有城府,就会大大不同。同时龚宇也确定了为何罗义仁能得到霍崇青睐,光是这份坦荡,龚宇就做不到。
“罗尚书,陛下之所以对此事上心,的确是此时非同一般。满清已经要完了。连这些军户都如此对待,他们能信得过的只剩下八旗和一些官员。八旗就是满清,满清就是八旗。然而那些汉人官员此时自怕心中也有算计。”
罗义仁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龚兄,你我兄弟一场,我一直觉得龚兄还是太羡慕那些当官的。我早就说过,他们真不行。满清的制度要的是奴才,便是好人,在旧制度下也变了鬼。真的好人,你看高庞,考上状元也不去当官。磊磊落落的当个人不好么!这才是真人才。龚兄你就太把他们当人看了。”
龚宇刚听到罗义仁反驳自己,心中很是不快。觉得被这小兄弟们看不起了。可听到最后,脸上因为羞怒而引发的红热全然消散,忍不住拍案叫好,“罗兄弟说的对,我的确是小看了自己。以后哥哥定然不会再如此了。”
罗义仁正色以对,“龚兄,你也知道我家出身。我拼了土地没收都不管,也要投奔陛下。就是因为陛下所说的乃是天下正道。跟着陛下,我等才会有个结果。你看满清的熊样,坐了几十年天下,骨子里还是个贼。哪怕只是陛下到今时今日所主张的理念,已经可与始皇帝相比。我神州万民必得其好处,堂堂华夏再不受异族之害。至于那些官员,他们自己若是识相,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毕竟,狗官们别的不会,当狗的能耐可是好得很!”
龚宇听罗义仁说的凶狠,甚至连他家里当官的也骂进去了,觉得罗义仁有些太激进。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这话没错。
告辞之时约了罗义仁一定要抽空吃酒,回办公室的路上忍不住站在院子里种植的藤本月季花旁边。这些藤本月季花有些尚且低矮,是礼部众人到了之后,在组织活动中种下的。
其中有些是更早种下的,每日里大家排班浇水,那些高大的,枝条靠在大家亲手搭起来的架子上,一串串的花朵红的白的都有,沉甸甸的爬满了支架。香气四溢中,看的让人心情愉悦。
对着这样的花团锦簇,龚宇沉浸在这芬芳之中。回想罗义仁所说,龚宇又不禁有些害臊。自己都已经坐到这样的地位,竟然还保留着对满清官员的羡慕。若非罗义仁当面说出,又是挑这个适合的时候,龚宇知道自己只怕不会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华夏朝廷乃是朝廷,满清朝廷乃是贼。坚定了这样的认知之后,龚宇只觉得神清气爽,仿佛脱下无穷重担。
我,龚宇。华夏礼部人事处长,堂堂华夏子民,光荣的华夏礼部一员。
以如此华夏之身,却羡慕贼清的官员。真的是岂有此理!
第384章 西安之变(二)
“陛下,就是这个人。”龚宇把眼前的汉军镶白旗都统李丰指给霍崇看。
霍崇瞅了瞅龚宇,觉得这家伙定然不会是为了一个狗屁满清都统就跑来。这次被俘的清军有快20万,里面有好几万八旗。还有在山东欠下血债,不少地主老财……哦,前地主老财咬牙切齿的声称要将其食肉寝皮的爱新觉罗·巴赛。
都统,抓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几百。总之,根本上不了台面。
这李丰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见到霍崇之后就垂手站立,低着头。听龚宇介绍了自己,李丰立刻咕咚就给霍崇跪下了,大声喊道:“陛下,我乃是汉人。我乃是汉人!”
“哈?”霍崇被这一幕弄得有些讶异。
李丰看来在满清那边驯化的很懂得奴才该有的模样,脑袋顶着地面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陛下,我祖上就是汉人。是被满清裹挟,给编进了八旗,成了旗人。可奴才……可我就是汉人,听我的姓,就知道我不是满人!”
之后李丰又说了一番,都是试图证明他是汉人后裔,并非满人后裔。此时决定追随汉人的皇帝霍崇,请求霍崇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霍崇心中有点乱,扭头看了看龚宇。龚宇笑道:“陛下,臣也觉得这人说的莫名其妙,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人也不是在胡说八道。这才把这厮领来给陛下看看。”
霍崇有些不知所然的点点头,又问了李丰姓名,这才问道:“李丰,可你是旗人。”
“陛下,八旗乃太祖……乃是努尔哈赤整顿编制,分别以牛录额真、甲喇额真、固山额真为首领。初置黄、白、红、蓝4色旗,编成四旗。丁壮战时皆兵,平时皆民。我祖上乃是大明汉人,被满人捉了,编入八旗。在八旗旗籍的就是旗人。可我祖上是真正的汉人。关外生女真也被满清叫满人,可他们又不是八旗。陛下,旗人大多不是满人,满人大多只怕也不是八旗。奴才知道错了,还请陛下给奴才戴罪立功的机会!”
听着李丰这番话,霍崇难免有些被打动了,提起笔将李丰所说的‘旗人大多并非满人,满人大多也未必是八旗’这具颇有冲击力的话写下来。这才看向李丰。
就见这厮脑袋依旧死死顶住地面,霍崇不喜欢这样的模样,就让李丰起来。又让警卫员给了李丰凳子坐。
李丰额头都有些青紫,千恩万谢的坐了四分之一个屁股。霍崇对此非常不喜欢,不等霍崇说话,就听龚宇喝道:“让你坐你就坐,坐实在。这个样子,想装可怜么?我华夏朝对狗奴才大概就一杀了之!”
听龚宇呵斥,李丰立刻蹦起来。不过他毕竟当了这么多年官,很快就反应过来龚宇在说什么,见霍崇一声不吭,李丰赶紧说了几句指责自己不识好歹的话,小心的整个坐在凳子上。
不过坐的稳当还是舒服,李丰这么一坐,双腿微微分开,双手放在膝盖上,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立刻好上许多。至少没有那种令霍崇厌恶的奴才相。
霍崇这才问了李丰几个问题,李丰赶紧挑重点回答,“陛下,满清那边的官员日子过得很惨,自从逃到西安之后,俸禄说是减半,其实就不发了。只是给些口粮。家里人少的还好点,家里人多的,几乎是要去街上要饭。自从陛下没收官员土地,他们的家人只能千里迢迢的前往西安。到了之后这般样子,都整天哭着说,这是要饿死认了。就算是死,还不如死在家里。起码死了之后能埋进祖坟……”
看来李丰对满清的失望绝非是被俘之后才突然有的,听他这么讲,当满清逃到西安之后,这个旗人中的不坚定份子李丰就感觉到满清不断走向覆灭时候带来的痛苦,大概可能或许就有了其他想法。
几乎是同时,高庞的老丈人陈铭泰身前跪了好几个人,高庞不得不让警卫他们给拉起来。几人也不坐,直接抹着眼泪哀求高庞能够下令允许他们全家回来。这些人与陈铭泰也算是沾亲带故,都是官员家属。他们在西安受尽了苦,此时再没有以前官员家属的那股子士绅范儿,都一个劲的哀求高庞允许他们回家,哪怕是死在家里也行。
高庞之前在礼部组织生活里面的‘务虚会’上和其他礼部成员讨论过满清的局面,大家分析中,财政方面的人认为满清西安朝廷的财政应该到了近乎崩溃的局面。其他人并不认同。
毕竟大家出身比较低,皇帝冬天做啥呢?大概用金斧头砍了柴火,烤芋头吃。这样的话听在大家耳朵里,是真的有种真实感。
既然不知道朝廷怎么一个运作,便是现在当了官,成为华夏朝廷社会管理体系中的一员。大伙还是觉得,既然皇上拥有天下,那么皇宫里面必然是堆积了无数金银珠宝。如果这些人看过点戏,就觉得一颗珠子就能价值连城,卖几颗珠子,保不准就能凑够一年的军费。
既然是务虚会,高庞当然不会批评谁。大家只是平等讨论争论甚至有点小争执。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
此时听着满清这边的财政果然到了崩溃的边缘,高庞心中着实欢喜。霍崇在礼部的培训中心说过,任何王朝的崩溃都是从财政崩溃开始。满清当然不会例外。当满清手里没钱,那帮拿钱办事的狗腿子们自然就离心离德,加上几次大战役打垮了满清这么多的精锐,满清的解体速度只会更快。
光顾着心里高兴,高庞就没有把这帮哭诉哀求的家伙放心里,直到听见老丈人用力咳嗽一声,高庞才不得不把心思从这里面抽出来,不过此时心情还是过于激动。高庞丢下一句,“给他们安排个住处,吃点东西。”说完,起身就走。
刚出门,警卫员跟出来问道:“要不要守住?”
“派人监视。不许他们出门。”高庞丢下话就走。这个消息得和礼部总支部商议,江浙官员数量不少,绝大部分都逃去了满清那边。后来分土地的时候,家人也跑了。此时终于有人开始回流,这个事情可不能当做没看到。
然而高庞刚开完当天的会议,警卫员就来报告,“总督,那些人被陈盐务给安排了。还不让我们守门。”
老岳父安排了那些人的住处不奇怪,毕竟老岳父也是个念旧的人。不过不让人守门,这就有些过了。高庞不相信老岳父是个糊涂人,就到了老岳父这边询问。
陈铭泰听了高庞的询问,淡然答道:“既然要他们回来,总不能天天派人堵着他们的门吧。与其以后放松,不如现在就大大方方。若是他们有什么异动,按罪处置就好。”
见老岳父说的风轻云淡,高庞也不知道该称赞还是该反驳。不等高庞说话,陈铭泰跟着说道:“高庞,你现在赶紧召开礼部会议,请陛下登基称帝。当此之时,满清剩下的只有一个虚名。但凡是知道真实样貌的,无不明白满清已经完了。此时陛下登基,昭告天下,使满清中本就动摇之人更早明白,他们的末日已经到了。”
高庞有点迟疑。不过转念一想,突然就振奋起来。无论如何,霍崇登基是个大事,更重要的是,这的确能鼓舞士气。就高庞所见,这帮江南文人虽然对实质上的华夏朝廷已经有了点敬畏,甚至想捞好处。但是他们心中还是认为华夏朝廷不过是一群造反的人而已。满清才是这些人现在心中的正统。
高庞与老岳父正在商议之时,龚宇把一份报告呈给霍崇。霍崇一看,不禁微微皱眉。毕竟当皇帝这件事虽然是这个时代的传统,但是霍崇还是对当了皇帝之后造成的政治路径有很大的不安。如果可以的话,霍崇还是想搞共和国。
“陛下。臣已经做了问卷调查。设定的题目内在逻辑判断都写上了。当下朝廷内虽然礼部已经有众望所归的意思,但是大伙对我华夏朝廷还是信心不足。提起满清,就想起朝廷。所以臣请陛下登基,以壮我军心!只要陛下登基,颁布檄文。向朝廷,向礼部,向我华夏军讲清楚,满清不过是群盗匪,趁李闯灭亡大明之际祸乱华夏。不过是沐猴而冠,贼子得势。连如何称呼满清,臣都已经想好了。就称其为贼清。”
“贼清,呵呵。”霍崇笑出声来。这个尖锐的称呼让霍崇想起了‘蒋匪’。不管21世纪有那么些人一个劲美化光头,霍崇觉得蒋匪这个词绝对没用错。
不过不管龚宇怎么尽力说服,霍崇还是免不了迟疑。好在龚宇却没废话,把该说的说完了,他就撤了。
不等霍崇心中有个定数,高庞为总支部长的浙江礼部为首,浙江文官全部署名的劝进表就送了上来。
随即是江苏、山东、河南、安徽、福建。各个支部乃至华夏朝廷的官员全部上了劝进表。
各个军区毕竟是军人,没这么多想法。得知了文官和礼部都上了劝进表。立刻以军人的速度跟进。河南、河北、山东、安徽、福建、江宁等战区都上了劝进表。
霍崇心中无奈。这帮家伙们简直是瞎闹腾!
就这么一迟疑,第二份劝进表就送了进来。
军人毕竟是军人,这股子爽快劲就在这里。大概是他们觉得一份就够了,又让文官们抢先。这次各战区虽然还有点慢,却也马上跟进。
霍崇无奈,将礼部成员都召进京城。高庞等人见到霍崇,却不说话,都看向了礼部尚书罗义仁。罗义仁上前一步,双手将一份东西递到霍崇面前。
霍崇打开一看,这乃是以礼部为首,全体礼部成员,全体军队,全体文官一致签字。
当然,不是每一个人都签了。上面满满都是各个行政单位,以省为首,下头各个州府全部签字盖章。礼部则是各个总支部为首,各个支部在自己所属的总支部下签字盖章。
军队则是以军、师、团为单位。全部签字盖章。
罗义仁见霍崇稍稍浏览过,立刻大声说道:“陛下!臣等请陛下登基,大明覆灭。以崇祯计,九十载。以永乐计,七十余载。以郑明计。五十载。天下无主久已。我华夏儿女盼天子出,如大旱之望云霓。今陛下诛贼清之主,灭贼军匪属。天下归心,万民仰望。此时乃当仁不让之机。臣等皆请陛下即皇帝位,以张试听,以明天理。使我华夏亿兆儿女有主,是夷狄知我华夏有人。万望陛下顺天意,听民心。”
霍崇无奈的叹口气。本想着和这帮混蛋商议国家的大事,不成想这帮混蛋这就三请了。
瞅着罗义仁,霍崇很想知道这招是谁想出来的!不过面前的这帮家伙中,读书人还不少呢!只要是个读书人,就很清楚这套玩意。
实在没忍住,霍崇嘲讽道:“你们这是要三辞三让么?”
“三辞三让”源自于周泰伯让位于季历事,后人称为盛德。也就是说,群臣上表,请霍崇即位。霍崇要以自己德行不足之类的屁话应对一下,之后群臣再来第二次。霍崇也请辞第二次。群臣来第三次,霍崇还是要请辞。
最后群臣信誓旦旦的再来一次,霍崇就只能勉为其难喽。
从曹丕代汉以后,三辞三让变成了一种礼制。礼制的意思大家应该都懂,不管大家乐意不乐意,该做还是得做,不然相当于手续没做完。
后来搞到古代除了禅位,封爵要三辞三让,就是官员申请退休,按照礼制,皇帝也应该三次下诏挽留以表示尊敬。
罗义仁一听,当即表示反对,“陛下,此乃是群臣三请,何来陛下三让。我等皆是诚心诚意,陛下又不是让贼清禅让,何用推辞。便是答应下来,才有陛下以布衣之身,提三尺剑号令天下的豪迈。那些文人,就让他们说去吧!”
高庞立刻跟着大声说道:“陛下,臣观陛下还是迟疑。然此事何须迟疑,只要陛下答应,那些唬人的东西,臣可以去编排这出戏。”
“你也知道是演戏么?哈哈!”霍崇总算是被逗乐了。
之后霍崇让一众礼部核心成员坐下,便将共和制与选举民主制度讲给众人听。什么叫民主制,什么叫共和制,这些内容礼部的人都学过。霍崇说完,罗义仁当即问道:“难道陛下要用票主制度不成?”
霍崇摇摇头,“怎么可能搞票主制度!”
“那共和制为何就不能有皇帝?陛下这逻辑不通啊!”罗义仁大声问起霍崇来。
霍崇愣了愣,自己被古人说逻辑不通,这还真的很少见。
罗义仁朗声对着礼部骨干们说道:“陛下深恨吃人的旧制度,深恨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大家都知道吧。”
众人都点头。
“陛下或许是担心,等陛下归天,太子继位,太子再把封建皇帝那套拿出来,我华夏再回到封建那套。背叛了陛下的理念。大家觉得呢!”
这次众人无人敢说话,不少人瞠目结舌,就差额头浮现出‘罗义仁你好大胆’的汉字来。
然而罗义仁明显是不怕的,他继续大声说道:“要我说,这都是陛下想太多。当今天下,陛下不称帝,百姓就不明白换了人间。陛下称帝之后,我等礼部成员都会辅佐陛下将其做好。然而陛下若是不称帝,便如面对一座空中楼阁。天下人不觉得楼阁是陛下的,陛下如何继续向前走。所以,臣以为,陛下当仁不让,万不可推脱。当今天下就是这样的天下,陛下为天子,就得顺应这个天下不可!”
听罗义仁把话绕回到正确的道路上,众人都松口气。霍崇虽然还是不舒服,却也不得不承认罗义仁所说的不是没道理。在满清这时代,就算是搞出来了共和制,选举国家元首。只会造成巨大的混乱。
而且这时代与清末不同,清末时候传统遭到了全面反思,甚至是打倒。所以共和制就是顺理成章。
这种时候就算是搞了共和制,霍崇也不认为自己建立的华夏朝廷会如满清那帮丧权辱国。既然国家都不可能遭到严重损失,国家制度的全面改变反倒成了动乱之源。
想到这里,霍崇叹口气,对高庞说道:“高庞,你来办此事!”
高庞听闻这差事交到自己手里,无比高兴。看着高庞满脸喜色,霍崇命道:“不许铺张浪费,另外,按照我华夏朝的规矩,官员送礼收礼,都是违法。这个你定要给人人都宣传到!”
“遵旨!”高庞笑的脸都要变了花朵。
华夏坤隆九月初十,西历1733年。霍崇自祭拜了朱元璋的陵墓,在墓前领了华夏朝大都督职务后。终于在徐州登基,自此华夏朝建立。
在霍崇宣布称帝的诏书中,又宣布钱清为齐王。以彰显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平等理念。
这边雷虎已经赶回到徐州,见到钱清,面红耳赤的问道:“你真要嫁给陛下么!”
钱清一愣,随即有些愠怒。然而过了片刻,钱清脸上不禁露出抱歉来,钱清尽量柔声说道:“老虎,你放下我吧。”
雷虎听到这话,更是激动起来,“我能放下,早就放下了!清儿,论才干,我知道比不了陛下。可论对你的真心,我绝不输陛下!为何就不能是我!为何!清儿,不管你与先生如何,我都不在意,若是不能把心思说出来,我只有死了。再说,若是你肯跟我,我什么都不想。只会对你好!”
钱清一时间感动的眼角都湿润了,诚恳到如此卑微的请求,钱清不能不感动。然而正是如此,钱清却不得不叹道:“老虎。先生对我而言乃是靠山,是顶梁柱。他……就是我当家的。并非你不好,不是你对我不好。然而我心中就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先生。你……你……你明白的。你一定能明白。”
雷虎听到这话,心中竟然空荡荡的。他完全不想明白,然而这个比喻却让雷虎明白了钱清的感受。对雷虎来说,钱清不也是那个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下的人么!
自从看到钱清的那一眼,雷虎突然觉得人生就有了光彩。倒不是雷虎想从钱清这里得到些什么,只是在钱清身边,就感觉又温暖又开心。
雷虎再忍不住,在这绝望中,雷虎却突然想到了一丝光明,他说道:“我会等你的。我会一直等你,到死为止!”
说完,雷虎转身就走。在这巨大的悲伤中,雷虎再也不能忍受面对钱清带来的痛苦,除了逃跑,他别无他法。
看着雷虎的背影,钱清眼角还是不禁淌下一滴泪水。连忙擦了擦眼睛,钱清对着雷虎逃走的方向怒喝道:“傻瓜!大傻瓜!”
第385章 西安之变(三)
三辞三让虽然有点蠢,却是传统。霍崇好歹走完了流程,正式登基。负责此事的高庞就办的很不错,各地庆贺活动全部打掉,替代以礼部的宣传活动。
原本礼部是被普通的华夏朝廷人员,也就是工农兵视为一个高端人才能加入的。此次得知了霍崇也是礼部一员,更是得知礼部人数没什么限制,只是对加入礼部有选拔。而礼部要吸收的成员,就是工农兵。
自己能与皇上在同一个组织,还是人人平等的组织。华夏朝掀起了对礼部的巨大兴趣。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西安。弘昼只是嘲讽了一句‘果然是个贼匠人,死性不改。’并没有对此事做什么过度评价。倒是满清这边的文官们开始对霍崇开始了大肆抨击。
背叛皇恩,身为官员却扬起叛旗。这些早就说过无数次。连官员都觉得不新鲜。然而看到霍崇这边建立的礼部,满清官员们的大作围绕着‘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个轴心一篇篇的喷薄而出。
然而这话却只能在他们的层面流传,毕竟么,老爷们看不起的庶人是不认字的。
最后,官员们从他们的皇帝弘昼这里找到了灵感,他们发现‘贼匠人’这话倒是能让普通人听明白。
既然华夏朝廷称呼满清为‘贼清’,那么满清称呼华夏朝廷的皇帝霍崇为贼匠人也是应有之意。
江宁战区司令雷虎并不知道满清怎么做,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既然霍崇不搞什么排场,没有规模宏大的群臣庆贺,雷虎就直接返回江宁,以逃离徐州这个伤心地。
九月十日,雷虎回到了江宁。面对江宁城内的兴奋欢喜的华夏军将士,雷虎并没有与大家一起沉浸在欢喜之中。身为司令,要做的事情太多。也就是说,有太多事情可以让雷虎用以逃避内心的悲伤。
面前在芜湖的敌人就是最好的逃避场所,雷虎开始全力谋划如何将这帮家伙们**。也就在此时,于浅又与不少军中的礼部成员到了江宁,加强江宁战区的组织力量。
雷虎看到霍崇最小的弟子,心中就有些不是味道。不过雷虎仰慕的是钱清,却不等于对霍崇就有什么怨恨。虽然心中的确非常不舒服,雷虎也知道这件事并非是霍崇针对雷虎个人。
从霍崇这里学了这么久逻辑学导论,哪怕是再简单的一个逻辑形式都可以证明这点。
所以心中不爽不过是睹物思人触景生情。雷虎并没有因此对于浅做什么工作之外的刁难。相反,雷虎很想尽快借用大家的智慧与力量歼灭芜湖清军,从而挥军向西。至少雷虎觉得,能够离钱清远一点,难过的心情好像也会少一点。
于浅此时全心同样全心投入到战争之中,为了自己敬爱的老师与大师姐……师母,尽快击破芜湖清军是必须的。然而清军的主将傅清又十分狡猾,探马禀报,自从霍崇称帝的消息传到富察·傅清那边,傅清就开始谨慎的收缩人马。看来他也清楚,华夏军必将掀起进攻的怒潮。
从芜湖到梁山的防御,傅清应该准备的很充分了。
参谋长提出了一个看法,“如果派遣一支人马,绕到芜湖呢?这样就可以前后夹击傅清。”
于浅没有参与这个想法,而是提出了根本性问题,“我们是要击败傅清,还是歼灭傅清?”
华夏军最近一直是歼灭战,参谋长当即表示,“一定要歼灭!”
于浅摇摇头,“如果击溃了傅清,傅清的人马一路逃散,退回汉口,岂不是为咱们做了宣传么。”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参谋长用上了华夏军常见的作战理念。
于浅也曾经向钱清与霍崇请教过这个问题,霍崇的回答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于浅此时按照霍崇所说,坚持着自己的看法,“长江两岸在从芜湖往西,都是处于两岸山的夹缝里面。满清逃走的话不可能四处逃散,也不可能在其他地方重整旗鼓。他们只有一路逃向西边,要么就彻底走散。既然如此,我们撵着清军败退,就不用担心清军搞出什么花样。除非他们逃过这么一长条的通道,退入江西,才有可能沿着鄱阳湖向南败退到南昌区。”
地图上的形势就是如此。长江从芜湖向上,得到了九江口,南岸才有些平原。至于北岸,一直是各种山脉。清军非得逃到黄石那边,才有鄂州平原地区。
在山区,清军的确搞不出来什么花样。不是死战后战死,就是只能逆流而上的一个劲败退。
“可我军从来不这么考虑。”参谋长有些为难的答道。
于浅不再与参谋长说话,而是转向雷虎,“雷司令,此时需要雷司令做决定。”
雷虎迟疑了片刻,他感觉自己虽然很想逃入战争中,却还是没办法如以前那般集中注意力。思忖片刻,雷虎这才发现令众人为难的所在。华夏军从来没有一套撵着敌人走的经验。
曾经最长的追击也不过是当年撵着败兵巴赛,从山东北部一路向南,穿过了山东境内,撵到了江苏北部。
想明白了关节,雷虎问道:“于浅,这么干,是不是太托大了。再说,歼灭了这些清军又有什么不好。”
于浅硬着心肠说道:“满清只会祸害百姓,这么撵下去,满清定然会做坏事。他们把坏事做了,我军的正面就能被百姓知道。”
雷虎被于浅的话惊的精神都集中了。参谋长以及参与会议的不少人同样被吓到了,都盯着于浅看。
于浅硬着心肠问道:“诸位同志,如果是我华夏军,遇到困境之时,会祸害百姓么?如果大家想不明白,我就问大家一个问题,若是面前的清军抓了十几万百姓,然后告诉我们,若是我们不投降,他们就要杀了这些百姓。我们要投降么?”
这个问题问的大伙愣住了。虽然愣住了,但是大伙都知道自己的答案是什么。如果为了十几万被抓的百姓不被杀,大家可以暂时退兵,之后换个方式去消灭敌人。但是让华夏军搞起了割肉饲鹰以身饲虎的事情,华夏军也绝不会做。
“满清暴虐百姓是他们的本质。从逻辑上,本质决定他们会做什么,至于他们什么时候做,只是触发条件有没有被触发。是的,我军的确是为了解放人民。然而不等于我们有了这样的理念,就变得无所不能。更不会因为我们有了这样的理念,全天下的人立刻都明白了我们的理念。只有摧毁这个吃人的世界,把满清这率兽食人的贼党全部消灭,才是我们解放人民的手段。满清作恶,只是迟早。不会不作恶。我们决不能自大到因为我们坚持正义,就把敌人的责任背到我们身上!”
于浅侃侃而谈。这个疑问并非是在江宁战区有战士先提出来的,反倒是于浅在江浙的时候听一些文人提出来的。最初的时候,也让于浅很是困扰。这次前去参加登基的时候,于浅向礼部里的同志提起,由龚宇向于浅做了分析。这才让于浅如梦方醒。
雷虎虽然受到了不小的震动,却很快认同了于浅的说法。的确,满清为恶是满清的本质。就如雷虎的痛苦也是雷虎自己的感受。譬如于浅,对于钱清嫁给霍崇这件事,大概只有欢喜。
既然分辨清楚事情的本质,雷虎果断支持了于浅的看法。其他人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是于浅的比喻依旧打动了大家。如果满清抓了十几万百姓,说如果华夏军不投降,不以命换命。这十几万百姓的死就是华夏军的罪孽。这当然不可能被华夏军认同。
杀人的是清军而不是华夏军,为什么要让没有杀人的华夏军承担清军造的罪孽。
至于把清军与华夏军的战争当成了百姓被杀的原因,也是无稽之谈。华夏军所到之处,人民只会得到解放,获得安全。消灭杀人者的解放者,根本没有理由被当成与杀人者是一伙人。
有了这样的思想建设,华夏军江宁战区司令部迅速调整了战略。从全歼改成了击溃。
同时,之前已经与华夏军合作一年多的长江上的船老大们也被赋予了责任。
雷虎把定出来名单上能找来的船老大都叫到面前,“之前你们说过,若是我们有事找你们,你们就会竭尽全力,对么?”
船老大们无一人敢回答,光是这阵势,就让船老大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以前为了生活,为了找到航运差事,惠而不费的场面话当然要说,还得拍着胸脯说。到了真得冒风险的时候,谁还敢拍胸脯!躲都来不及好么。
雷虎当然能理解这样的想法,霍崇在培训的时候专门讲过这门心理学课程。那次还是钱清给雷虎解释了好些疑问……
压制住心中的隐隐作痛,雷虎按照自己学到的东西对众船老大说道:“你们家人大多都在上游。我华夏军奉陛下之命西进讨伐清军,清军定然战败。他们打了败仗之后就要逃走。到时候长江上游的城池就被会清军祸害。叫你们来,就是赶紧去上游各城,告诉他们要小心。赶紧准备避祸。”
船老大们全都惊了。当即就有人询问华夏军何时出兵。雷虎也不隐瞒,就把十月初一出兵的计划讲给船老大们。
正如雷虎所知,船老大们家人基本都在上游。如果不是家人在上游的,雷虎也不让列入到名单里。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长江两岸山区附近的地区非常贫困,大家只能靠这条长江航运谋生活。能跑水路的还算是有钱的,长江沿岸有许多纤夫,他们平日里的营生就是靠拉着船逆流而上这样无比辛苦的谋生方式。
无需雷虎刻意强调,船老大们当即表示立刻赶回上游去。这里面当然有人会向满清通风报信,甚至通风报信的人是谁,情报部门都有调查出个大概名单。不过雷虎一点都不在意,打草惊蛇这件事向来是十分好的手段。再说,以清军的侦查布置,华夏军大兵出动也瞒不住。
果然,船老大当中离开江宁,就直奔清军营寨,将消息告知给满清江宁将军傅清。傅清一听,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清军其他三路的失败已经传到了芜湖。四路大军此时剩下的只有芜湖这一路,华夏军不进攻反倒奇怪。
然而傅清又格外恼火。华夏军的安排着实恶毒。倒不是傅清觉得华夏军恶意造谣,而是华夏军所说的是真的。清军一旦战败,逃往上游。沿途上必然掠夺地方上的粮草钱财。
如果只是抢点粮食倒也罢了。傅清很清楚清军的尿性,这一年多,芜湖到梁山驻地附近的普通家庭逃散了近半。清军们在营地里待到无聊之时,总得出去放风吧。就算是不无聊,也总得出去练兵,训练攻防。
每次出去,没有不出事的。抢掠点东西都是小事。**妇女,杀戮百姓,司空见惯。
傅清每次都只能怒骂将令,却也不能真的做啥。靠杀人立威,那只能是偶然为之。若是部下**妇女,祸害百姓就杀头。那傅清每天都得杀清军。这么做只会让傅清与部下之间结下深仇大恨。利用整顿军纪清除异己是可以的,然而为了百姓而杀戮清军,绝不可行。
所以傅清心中对华夏军的宣传手段恨的牙根痒痒,却没办法应对。傅清甚至很不理解,为哈华夏军就能长年累月的对违反军纪的实施严惩。这样的严惩不仅没有让华夏军将士离心离德,反倒让华夏军越来越能打仗。难道华夏军掌握了什么邪术,能够控制士兵的心智不成?
就在双方这样心知肚明的局面下,清军与华夏军都进入了战争准备阶段。就在十月初一,三艘船只缓慢的逆流而上,航向芜湖地区。
清军这边也有水军,木船看到逆流而上的大船,就知道是华夏军的船只。船上有喷吐着浓浓烟雾的烟囱,这就是华夏军军船的标志。更别说能靠着那拍打出巨大水花的逆流船只,更是只有华夏军才有。
傅清早就做了准备。当即下令岸边的红衣大炮在船只靠近的时候开始射击。
清军炮手们也信心满满,不管华夏军的船只中用了何等高手匠人造出来的机械,船只就是船只。吃了红衣大炮的炮弹,别说木头船板。就算是山石也能被打得四分五裂。船只还是挡不住的。
华夏军的大船虽然缓慢,却在江水中毫无停顿,明轮拍打出大量水花,努力向上游进发。
清军等三艘船到了射击范围内,就开火了。炮弹在江水里打出不小的水花,有些水花甚至迸溅到了船上。华夏军的军船上出现了不少小小的黑色洞口,接着粗大的炮管从洞口内推了出来。
这时候清军才有些惊愕。以清军的经验,一艘船上能放几门炮就已经够吓人了。光是隐约可见的炮管,就有起码十几门。
清军炮兵统领心中打打不解。这么排放火炮,就不怕被火炮的后劲晃翻船只不成?
就在这位统领不解之时,那些火炮从第一门开始,喷出火焰与浓烟。这些无疑不是空炮,炮弹在江边,落在江岸上。有几发炮弹距离清军炮位很近,吓得炮兵们大声惊呼起来。
“怠惰者斩!”清军炮兵统领当即下达了严令,同时也下达了鼓励的命令,“谁命中贼军船只一炮,赏五十两银子!”
统领很清楚,造这么大的船,得成千上万的钱,五十两银子的赏钱和造船费用相比,真真不算什么。然而一发炮弹就能让船只遭到重创。
可炮手们却没有想这么多。听到有这样的赏钱,炮手们各个都被这笔钱刺激的大声吼叫,同时奋力开始向华夏军的战船开火。
炮声隆隆,双方的炮火你来我往,没有任何一方有退让的意思。
清军早就有所准备,火炮早就布置下来。在猛烈的对射中,果然有一发炮弹命中了华夏军中间的那艘军船。然而炮弹砸在上头,竟然没打进去,而是弹开了。
统领觉得自己明明看到了炮弹命中,连忙揉揉眼睛,这才又举起单筒望远镜看过去。就见棋成深色的华夏军军船上竟然没有任何破口。好像方才根本没有炮弹击中船只。
就在此时,清军炮兵阵地上传来一声巨大的炸响。统领都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震动。放下望远镜看过去,却是一个清军炮位被华夏军船上的火炮命中,被崩上了天。炮位一片狼藉,看不到活人。想来炮手也被火炮爆炸给炸飞了。
好在清军都打上了头,与华夏军进行着猛烈的对战。之后又有几发炮弹击中了华夏军战船,这次统领看的清楚明白。炮弹竟然被弹开了,被华夏军军船的船壳弹开了。这样的场面是真的闻所未闻,统领都看傻了眼。
华夏军这边却没有任何停顿,他们的火炮已经掀飞了清军八个炮位。加上清军火炮此时已经过热,完全没办法开炮。清军已经陷入了单方面挨打的局面。
也就在此时,在南边的华夏军步兵们也开始向着清军出发。战斗眼看这就要进入激战阶段。
第386章 西安之变(四)
绿营把总吕长岱慢慢的在住处的屋子里磨着刀。刀身上的薄薄的锈迹逐渐磨掉,显露出纯正的金属色泽。
磨刀是个技术活。既然金属定然会生锈,磨制的重点就在锋刃处。然而吕长岱并没有这般,而是把刀的所有部分都给磨过。磨完之后,他用手指滑过刀身,觉得指尖所到之处光滑坚硬又冰冷。
这才是能够轻松刺入人体,又能快速拔出的刀。便是一般的磨刀匠都做不到这个地步。
磨刀的本事乃是父亲传授,父亲是个把总,磨的一手好刀。想起父亲,吕长岱就能回忆起在父亲身边给父亲打下手时候的日子。那时候父亲每次磨刀仿佛都像是在磨他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在简单枯燥的磨刀声中发出声响来。
把刀插入刀鞘,感觉不到任何阻力。刚磨完的刀,涂了油,就能如此顺畅的出入刀鞘。吕长岱也是经过了很久之后才突然理解了父亲为何每次磨刀之后都有些畅快。会把刀在刀鞘内**几次。
出了住处,道路上已经是奔走的清军。把总吕长岱直奔自己的人马所在。把总的地位次于军中统率千名战兵之千总(守备),麾下约有战兵四百四十人。此时清军在芜湖到梁山之间集结,部队全部满编。加上打的仗并不多,把总吕长岱手下的有四百一十多人。
清军很快被分派了任务,之前富察·傅清已经将防线精心打造,从江防到陆上防线,包括撤退之后的梯次布防,安排的可谓尽善尽美。吕长岱这边并没有被安排到第一批投入防御的人马,他属于等清军要突击时候才要投入的队伍。此时吕长岱要带着他的兄弟们等着。
既然是等,就没那么紧急。吕长岱把手下人脉熟络的兄弟们派出去打听消息。就在江岸边的隆隆炮声中,有去那边的兄弟跑回来禀报,“吕把总,江岸的炮台都被端了!”
“哦?”吕长岱有点讶异。江岸上的炮台修建的看着十分坚固,怎么说被端掉就没了。
手下的兄弟讲述着江上那些行动迟缓,但是一艘船就装了几十门炮的怪物。清军的江岸上炮台是一座座位于江岸上。这些船上大概是安装了铁甲,清军炮弹根本打不动。而每艘船上安装了几十门炮,一排排的炮弹打过来,清军炮台只要挨上一跑就完蛋。
也不是清军炮台不给力,而是对方太厉害。就这么硬生生被端掉了。
就在此时,东边也听到了新传来的炮声,应该是东边的兄弟们已经和华夏军干上了。这一交手,步军们全部都加强了准备,吕长岱的兄弟们就没办法到处再走。
战斗持续不断,吕长岱这边接到命令,要道前线去接替伤亡惨重的前线部队。吕长岱手下的兄弟们一脸的紧张。终于,到他们与凶恶的华夏军正面作战了。
吕长岱拔出刀,想说点啥,却把刀又插回了刀鞘。最后他只喊了一句,“跟俺走!”就率先前往前线。
华夏军这边对江岸附近的清军发动了猛攻,清军江岸附近的炮台都被摧毁,完全暴露在华夏军炮火打击之下。所以伤亡格外凄惨。
吕长岱正被安排到了这边。还没进入阵地,就见早就挖好的堑壕内爆炸不断,华夏军用了一种奇怪的抛射炮,把炮弹给抛射进堑壕内。
大清的江宁将军富察·傅清在芜湖防御上也下了大力气,在这片平坦的地方内挖掘了不少战壕。其中宽大的能让四人并肩入内。此时从战壕内不断有缺胳膊少腿,或者满身鲜血的清军被抬出来。
很快,就听到一个破锣嗓子喊着:“快点出去,快点出去。”
这位乃是个游击,他身上到没受伤,只是被硝烟熏黑了些。等他把这波消耗殆尽的清军带出入口,就指着吕长岱喊道:“该你们了!快进去!”
闭上眼睛,抽出了刀。那顺滑的感觉让心中最后的窒碍也仿佛被拆掉。睁开眼,吕长岱上前几步,一刀就把这位游击捅了个对穿。游击的身体僵直了,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吕长岱的脸。
虽然有点费力,吕长岱还算顺畅的从游击体内抽出刀,又一刀刺入。再次抽出刀后,吕长岱一刀砍在游击脖颈上。刀锋砍在颈椎上,竟然没能砍断。吕长岱一脚踹翻了脖颈处鲜血狂喷的游击。自己抛下刀,向着不远处的江边跑去。
随着一个跳跃,吕长岱就在身后惊恐慌乱的喊声中跳入了江水。这一刻,吕长岱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在绿营中,把总的儿子要当兵,然而想混上把总,却不是容易事。尤其是吕长岱这样没什么出身的人。
堕入江水中,激流冲的吕长岱觉得自己仿佛要向江水下不断沉没。他却知道不能乱游。随即扯开外甲的带子,从甲胄里挣脱出来。
果然,没有了甲胄,向上的浮力就拖着吕长岱往上浮。就在憋的一口几乎耗尽前,吕长岱冒出了水面。
当年父亲每次磨刀,吕长岱之所以会一直跟着父亲干这枯燥的事情。就是怕夫妻磨刀之后去杀了吕长岱的母亲。
只有看到父亲脸上如释重负的神色,吕长岱才会稍微放下心来。因为父亲能够爬上这个位置,就是母亲被某位游击看中,靠着母亲向游击出卖身体,才混上了把总。父亲每次的杀气都得用磨刀来发泄,当父亲将刀在刀鞘内**之时,吕长岱总是感到战栗。那到底是在刀鞘中**磨好的刀,还是在人类的身体内**磨好的刀呢?
到了吕长岱这一代,又有某位游击看上了吕长岱的妻子。最终,那位游击在关乎吕长岱父亲的位置给谁的关键时刻得手了。
好死不死,这位游击恰恰是那位游击的儿子。
顺着江水往下游走,吕长岱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真的能手刃仇敌兼恩主。之前吕长岱觉得自己或许就会放过这段怨恨。直到他得到家乡的信,‘吕长岱的儿子出生了’。吕长岱已经一年多没回过家。而十个月前,这位游击回去了一趟……
等爬上岸,立刻有已经在守备江岸的华夏军上前俘获了吕长岱。吕长岱完全不抵抗,任由华夏军的人把他抓捕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吕长岱还想活下去。至少回到故乡后手刃某人之前,吕长岱不想死。
俘获了一名自称投诚的清军把总,这件事着实怪异。甚至连雷虎都听说了。
之后审问的文件竟然送到雷虎面前的时候,雷虎更觉得讶异。这一看内容,雷虎明白了参谋部为啥会如此在意一名只统领440名战兵的把总。
这位叫做吕长岱的把总提出了一个建议,就是利用快速突入,建立营垒阻拦清军的方式,实施一场围歼战。作为清军把总,吕长岱将清军内部的安排讲出了好多。至于为何会如此,吕长岱交代说,为了修建这些工事,清军八旗玩命的驱使绿营兵们干活。吕长岱带着他的手下参加了不少防御体系的修建。
雷虎心中将信将疑。这傅清用兵也挺谨慎,并没有大肆征发民夫。民夫们修建的只是外围那些肉眼能看到的部分,比较关键的都用清军来修建。这份东西如果是真的,那价值可就大了。
虽然没必要把一个大概相当于营长的清军小头目叫过来亲自询问,雷虎却因此召开了司令部的会议。
与华夏军的重视程度相比,清军对于一位把总杀了位游击后跳江的事情并不在意。
这等男女之事素来是八卦的核心,吕长岱把总家的那点事不说人尽皆知,也是有些人知道的。在江宁将军傅清问及此事的时候,自然有人口沫横飞的把这件事讲给傅清。
傅清最初还觉得吕长岱也太莫名其妙,便是老婆被睡了,又不会掉块肉。更何况吕长岱的目的不也达到了么。他已经得到了回报,混上了把总。直到听闻吕长岱在家乡的老婆在吕长岱离家一年多后,从肚子里掉出了个孩子,傅清才叹口气。心中的怒气平息了许多。
当然了,从旗人的角度来看,这也不算啥。旗主们按照制度,名义上对于旗奴有着生杀大权。满清八旗的编制就那么多,读书又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事情。旗奴通过科举考上管,被穷的叮当响的旗主当街刁难,并不是稀罕事。
而没能耐的旗奴想上进,想进入八旗军,有些事情就得做。所以八旗普通旗人的老婆自从嫁入家中,就没出过门。是有原因的。
如果是送去旗主那边,还能说是自愿。若是路上被爱新觉罗家的王爷看上,直接带走游龙戏凤,旗奴们除了认命之外又能如何呢?
把这件事放下之后,傅清继续商议战事。虽然华夏军十分凶猛,火炮威力很大,清军还是抵挡住了。
清军将令们也没有在意这个小冲突,只要不是格外不近女色的,将令们都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只是这位游击运气不好,做事太过了。或者做出这等事,好歹多给点补偿。然而清军面对华夏军的猛攻,各个朝不保夕,或许好不容易得到休假的游击自己只是想爽一次吧。
双方的军事会议都开到了深夜。清军决定继续固守,消耗华夏军。同时也让东西梁山处的清军做好准备,防备华夏军的大炮船突袭。
天黑了,众人都睡了。第二天天亮,战斗再次展开。
吕长岱这一夜睡得很安稳,天亮之后他是又憋又饿的醒来。华夏军素来优待俘虏,吕长岱也不怕。方便之后,请求给吃的。果然就给他了一份热乎乎的食物。
松软的土豆泥,配合了肉汁,还有些辣味浓厚的小菜。整顿饭份量不小,吃饱了。刚歇了一会儿,就有人前来见吕长岱。询问的却是吕长岱提出的那个沿江而上的作战方略。
吕长岱此时毫无自抬身价的心思,虽然觉得这或许能让他获取更好的待遇。不过吕长岱又觉得那顿饭已经超出了想象,就告诉来访的华夏军人,“那是俺听八旗军里面的人大官说的。他们那时候嘲讽说,要是逆流而上,分段修建营垒,截杀官军。官军可就没了办法。现在官军已经修好了南北梁山的营垒,你们突不过去。”
“他们怎么会对你讲?”
吕长岱挠了挠下巴,“当时俺只是领着兄弟们挖土,那些人站在高处谈论。俺只是听到了。并不是他们要给俺讲。”
“那你为何要告诉我们这话?”
吕长岱实话实说,“俺说了,你们会对俺好些吧。”
华夏军前来问话的参谋又问了几个问题,见没啥新东西,就回去禀报。司令部的头头们听完报告,雷虎皱着眉头说道:“难道是我们太谨慎不成?”
于浅有些迟疑。龚宇这些文人们的确提出过类似的战役思路。不过文人们所说的并非来自于他们自己的实地考察,更不是来自于文人本身就没有战斗经验。这些文人所说的都是来自于史书。
所以于浅虽然听了,却也没有真的当回事。虽然华夏军有能够逆流而上的船队,可这些船队需要大量的补给与后勤维护。一旦闷着头突进,身后留下的大量空缺就给了敌人截断沿长江一路西进的道路。
而且动辄号称几十万人的大兵团作战,也让于浅觉得那些数字根本不靠谱。好歹于浅也跟着钱清参加过不少战斗,别说几十万人。几万人的战役就已经是一个跨度极大的战场。
再说,这么多人吃啥,喝啥!光是水土不服,就能让部队中大部分人上吐下泻,失去战斗力。华夏军为了能够提供烧火的燃料,花费了多大力气运输固态酒精这样的物资,作为福建战役指挥部的支部长,于浅非常清楚。
看于浅这么迟疑,雷虎想问却没问,转过头问起参谋长,“有部队能够切入要点,斩断清军退路么?”
参谋长也已经加入礼部,迟疑一下后才答道:“这……得礼部那边派人领军。”
“礼部支部建设到连队上。”雷虎说了一句,听不出他是个什么态度。迟疑片刻,雷虎命道:“就这么办,令礼部与水军合作,突入这里,切断清军的联络。”
于浅精神一振。在这种时候,就该轮到礼部出来领军啦。这次河南河北战役中,礼部组成的突击部队表现出惊人的战斗力。
司令部下令,部队立刻行动起来。于浅此时有了许多工作经验,此时很镇定的安排着工作。礼部的工作并不复杂,在于浅看来,就是说实话,做实事。
征集突击队的时候,先看这支部队里面礼部成员比例。比例大的优先。
便是在这支部队里,也要进行思想工作。思想工作的基础就是把要打什么样的仗,讲给大家听。
这边听闻要部队切入清军芜湖与东西梁山之间的一处地方,将两地清军隔断。部队最初只是听明白了这点。看大伙精神抖擞的样子,于浅赶紧把大家或许没想到的局面告诉给大伙。
“清军不是傻子,咱们断了他们连接。清军会从两边夹击我们!到时候咱们阵地未必完备,可就要面对前后十几万清军的围攻。部队的增援也很有限。那时候大家就得发挥出自己的战斗意志。我们当中很多人,或许没办法活着回来!”
这话是实话,于浅说的真心。听的人也都明白了自己到底要面对什么样的局面。不少人神色中有了动摇。
部队中的礼部成员们此时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各营连中的礼部成员都起身对部队喊道:“怕死的,现在就可以离开!现在离开,不算临阵脱逃。请同志们想明白,若是战场上脱逃,那是要执行战场纪律。”
这话一出,有些人神色动摇,看着仿佛要起身。但是最终却无一人离队。
于浅心中感动,却也明白为什么。此时离开,的确不会死在这一场战斗中,但是一旦选择离开,就会背上一辈子贪生怕死的名声。不仅之前的所有功劳化作乌有,更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在这样的微妙时刻,于浅大声对部队喊道:“这次战斗,不是要把大伙扔到狼窝里送死!”
把点题的说完,于浅就开始将华夏军司令部对这次切入部队的安排讲给所有士兵听。不光是讲上头怎么设计的这次战斗,还要把应用到什么样的平日训练内容与战术内容也讲给了部队听。
随着讲述深入,大伙脸上的迟疑就开始消退了。当自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且知道自己能否做到的时候,因为未知带来的恐惧就消散了。
在最后,于浅说道:“各部队回去之后都把这些给大家讲清楚,一定要同志们知道自己在战场上要做什么。现在各部队分头回去开会。明天,就准备行动。”
当天晚上,于浅又把参加这次行动的部队里的礼部召集起来开会。结果刚开了个头,一众礼部小组就把各部队战士申请加入礼部的申请书递了过来。
于浅一愣,小组成员们则激动的说道:“支部长,现在战士们没有别的要求,就请求能够加入礼部。”
“你们有没有说清楚?”于浅赶紧追问。
“该说的都说了。用什么战术,要面对什么局面。我们都说清楚了!”大伙赶紧解释。
“支部长,我们不是诓骗同志们。是同志们真的想加入。我们都说了,加入礼部是要承担更多责任,可不是升官发财。这话我们强调过好几次,大家都知道!”
于浅并不想在此时打击大伙的战斗意志,而且这等事也得相信同志们。最后于浅只能说道:“里面之前就写了申请的,明天出发前进行宣誓。至于之前没写过的,作为考察和预备对象。”
第二天,部队集结。在外围,却有上百名军人连跳带喊的闹腾。于浅过去一问,这些人员中要么是后勤部队的,要么是新兵。各部队与礼部支部商议后,把这些人留下了。
然而这些军人中却有许多就跑过来硬要和部队一起去打仗。于浅这次却没有支持这些人,他对这些人大声喝道:“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服从命令!”有些军人应道。有些因为情急,啥也说不出来。
“自己选择离开部队,那是你们自己的选择。部队命令你们留下,是部队的命令!身为军人,必须服从命令!这就是我这个支部长的命令!”
第387章 西安之变(五)
傅清将军听闻华夏军突然绕过清军的江岸防御,绕到芜湖到东西梁山之间的江岸上插入人马,被惊的汗都出来了。两地之间距离不过三四十里,怎么突然就被华夏军切入了呢!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傅清将军立刻下令,趁着华夏军立足未稳之际,马上派兵解决这个心腹之患。
然而清军赶到的时候,这片靠近江岸的阵地上看不到华夏军的身影。在用麻包垒砌的阵地上,只有些鲜红的旗帜扎在一些位置上。江风吹拂下,旗帜招展,猎猎作响。
当然,清军看不到的是华夏军工兵们正在快速挖掘。以将这个十分简陋的阵地改造成能够更好防御的阵地。
清军立刻开始试探性进攻。华夏军这次都没露出身体,仅仅从射击口就轻松击溃了排着队列杀上来的清军。
清军也没有因此而气馁,开始组织纵队,试图摸到这个看着非常不靠谱的阵地旁边,从近距离闪入射击口死角。
这也在华夏军的考虑之内。这个时代著名的所谓棱堡,就是原本城墙那种防御体系,变成了多边形。使得对任何一个边的攻击人数都变得较少。
如果只是这样,实际意义也有限。棱堡最重要的攻击手段,是各个角都向阵地内眼神出一定距离。位于这个延伸线上的守军,能够对攻击附近两条边的敌人实施侧面打击。
这种突出部看似会遭到敌军的攻击,事实上未必如此。只要不是那种毫无意义的过长凸出部,突出部可以得到两翼城墙方面的火力支援。
在修建战壕的时候,华夏军是第一次挖掘出这样的样式。众人都不是很有信心,所以礼部成员率领的部队负责这些地堡。在地堡外,又设置了不少障碍物。
战前的培训有礼部负责,人人都学到了要点。所以看到清军竟然没有试图先攻击突出部的地堡,而是绕过那些障碍物,向看着没啥防御的战壕靠过来,华夏军官兵都傻了眼。
那些战士们还好点,毕竟他们只用听从班长指挥。班长们可是明白怎么回事,都一个劲瞅排长。排长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清军在玩花活,怎么看这帮清军都是向着死亡进发。
虽然说敌人落入陷阱是好事,然而傻乎乎的走进陷阱这件事本身,也会让猎人们感到些意外。毕竟打猎的时候,猎物们可是极度警觉,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它们亡命逃窜。这么自以为得计的猎物并不多见。
当清军完全进入包夹区域,甚至试图从正面射击口的死角尝试破坏的时候,华夏军实在是不能再看。来自于突出部地堡的射击口开始猛烈射击,清军猝不及防,被打倒了不少。没死的清军如同兔子般往回逃。这可就把他们暴露在正面的枪口下,最终摸上来的几十人无一生还。
这下清军将令大惊,他们连忙改变方向,指挥着剩余的火炮猛轰华夏军阵地,同时派遣清军开始集团冲击。
华夏军听到炮声,就躲进了从清军那边学来的猫耳洞。这玩意真好用啊,只要留下阵地上的观察员,就可以防备包括华夏军火炮在内的各种炮击。
等清军集团冲到近前,清军火炮轰击才停止下来。华夏军就利用射击口与清军对射。
清军的顽强令人讶异。竟然对射了五分钟,才开始忍不住撤退。一窝蜂往后逃走的清军突然就成排的倒地,没死的随即停住脚步。在后面八旗军组成的督战队凶神恶煞的怒骂与恐吓下,返回身继续与华夏军作战。
此时投降的清军把总吕长岱也在华夏军阵地上,他作为提供清军布置的人,当然得随行。若是他说了假话,正好就地正法。
看着清军的惨状,原本只是被复仇促使投诚的吕长岱连着擦了几次额头。清军现在以绿营为进攻主力,吕长岱就是绿营的一名把总。一般来说,清军八旗负责监军,当绿营兵们拼死拼活决定胜利局面的时候,八旗军才会出动抢功。
便是如此,江南清军因为从来没打过这么惨烈的野战,督战队也没真的动用过。不成想现在八旗军就开始督军作战。吕长岱想明白了,若是自己没有逃走,此时就得在八旗军的火枪逼迫下与华夏军死战。那真的是非得打到死的战斗。
不过吕长岱的感受或许也不对。因为只打了半天,清军自己就打不下去了。半天伤亡三千多人的硬仗对于清军来说也是无法承受之重。
傅清甚至亲自来看了战场,只见华夏军的阵地看着简单,却有着令人惊愕的坚固。不管清军用什么办法攻击,包括用烟熏来遮蔽视野,也没让华夏军这边的反击迟缓下来。
尤其是到了傍晚,清军探马前来禀报。华夏军的部队开始绕远路,大有包抄清军背后的意思。傅清听到这消息,当即调动人马前去拦截。
雷虎本就是要调动清军。三天里,雷虎不断派遣部队去扰乱清军,估摸着清军这边已经被各处消息弄到不再把东西梁山的防御当做首要任务,雷虎下令部队沿着长江以北突进,对着东西梁山的江北发动了猛攻。
清军在东西梁山之间设置了浮桥,力求利用这个要隘锁住华夏军通过长江的通道。
听闻华夏军猛攻,傅清才明白自己中计了。等他赶到长江边,就见到了傅清这一声从未见过的场面。
华夏军的军船已经到了长长的浮桥之上。浮桥乃是由十几根手臂粗的铁链穿着浮桥水面上的部分。浮桥木板下的船只都下了船锚,牢牢固定着那些船,让它们在江水冲击下不会移动。
三艘深色战船上抛出去了十几根带着大铁索的钩子,牢牢勾住了铁链。随即大船上升起了风范,船只的明轮转换旋转方向,从逆流而上,转而变作顺流而下。
十几条大铁链登时就被拉的向下游方向伸出。却没有立刻断裂。反倒是战船因为被铁链拖曳,船身甚至出现了平移。仿佛是被人拽住的奔马,不得不无奈的左右移动。
随着噼噼啪啪的断裂声,江边那些有大腿粗细的木桩断裂了。它们本来就承受着江水冲刷的力量,此时又有外的力量加入,终于超出了木桩承受力。在悲鸣般噼啪的噼啪声中,木桩走到了它们功能的尽头。
少了这些支点,江中的船只翻动起来。那些能承载十几个人的船只此时如同提线木偶般的笔直竖起,横着立起,甚至直接翻了过去。仿佛只是一些小小的玩具。铺在船上的木板更是在空中乱飞,宛如被折断的小木片。
傅清将军看的瞠目结舌,负责拉垮浮桥的华夏军军船上的指挥官虽然激动,却没有到失去理性的程度。
三艘炮船起的不是拉崩浮桥的工作,浮桥这么巨大的建筑根本不是三艘炮船能拉垮。
浮桥本就承受着江水的巨大冲力,三艘炮船不过是破坏浮桥的受力,让浮桥被江水摧毁而已。眼见目的达到,三艘炮船断开连在船上的铁链,赶紧顺江而下。
别看是浮桥的残骸,加装了钢板的炮船被装上也会有沉没的可能。只能趁着浮桥没有垮塌的现在,逃之夭夭才是上策。
果然,浮桥并没有当即全面垮塌。但是一直在崩坏。清军夜里无法维修,只能看着崩坏继续进行。等天亮之时,留在江上的只有零星的残缺还顽强的留在江水之中。
可就在此时,长江下游的华夏军炮船再次开了过来,它们越过了残骸旁边,驶过了东西梁山,向着上游去了。
到了此时,雷虎知道自己已经赢了。清军最后的野战军此时若是不败退,就要时刻陷入被华夏军包围歼灭的威胁中。以傅清一直以来的表现,他只会撤退。
心中微微一痛。雷虎想起以往胜券在握之时,或者迟疑不决之时,就会给钱清写信。以前每次只要想到自己能收到钱清的信,雷虎都会心中温暖。
此时温暖的感觉还在,却仿佛有种撕裂胸膛的东西。
本来不想写了,雷虎最后还是没忍住。用最公事公办的语气写了信,这是他从未用过的行文。这才让心情好了点。
六天后,就在傅清已经狼狈撤退之际,参谋送上来的公文最上面放了一封信。雷虎怀疑得自己的眼睛好像看错了。竟然是钱清的信,那漂亮的字绝不会看错。
把信揣进怀里,雷虎仿佛没看到信般继续公务。连着两天,雷虎都专心指挥战斗。只有在夜晚躺下的时候才用手摸着信封。
雷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因为生气而不想看,而是怕看信。如果信里面只是把雷虎骂一顿,倒也没什么。可钱清如果只是用陌生人般的态度写信过来怎么办?被钱清痛恨,也比被钱清视作路人要好得多。
不过雷虎没能挨过去三个整天,第三天下午,败退的清军已经沿着长江南岸的狭窄道路一路西逃。战斗全部交给各师自行应对。当司令部终于卸下重任,开始派人清点俘虏与缴获之时,无事可做的雷虎终于到了无人的僻静处打开了信。
“你终于给我写信,我总算是不怕了。我还担心,要是你以后再不理我该怎么办!”
当熟悉的字体组成的意思被理解,雷虎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不禁高举起手,雷虎觉得眼泪又要不争气的流淌出来。
拼命按捺住心情,雷虎一字一句的读了下去,“老虎,你是我在意的朋友和战友。也是对我很重要的人。要是你被人杀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要是我被杀了,我知道你也一定会为我报仇。但是,先生是我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人。在这件事上,我为了自己,绝不会向你道歉。哪怕是伤了你的心,我也不会道歉。”
雷虎不禁笑出声,眼泪也晚了几秒流淌出来。
这才是钱清该有的样子。如果钱清道歉的话,那就不是她了。
虽然泪水婆娑,雷虎却没有任何愤怒。在看信之前,雷虎在内心的折磨中早就想到了所有令他恐惧的话,但是那些言辞一个字都没有出现在信中。
又平息了一下情绪,雷虎擦掉眼泪看了下去,“老虎,自从我们追随先生以来,我们的命运已经被捆在一起,不可能分开的。这些天,我一直很害怕,害怕你因为这件事恨先生。却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讲才好。看到你的信,我确定你没有恨我,这才敢对你说。老虎,绝不要去恨先生。我们这些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但是在华夏朝的旗帜下,我们是自己人,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你要是怨我,甚至骂我,我都会听。也绝不生气。可你要是恨先生,那就是背叛了我们曾经一起不顾生死闯过来的日子。”
雷虎低下了头。这些天来,他的内心也在挣扎。虽然每次想到如果霍崇死了,自己有机会了。然而想到这些,雷虎也感受到了强烈的痛苦。甚至知道自己这么想是错的。
这样的煎熬丝毫不比失去钱清更好受,如果失去钱清,只是失去了自己仰慕的对象。但是背叛霍崇,也就是在否定雷虎之前的一切。
那曾经仿佛撕裂胸膛的自责此时不知不觉开始消散,雷虎发现自己终于能够不带恨意的去想起霍崇。只能说不带恨意,但是那种酸涩的感觉依旧存在。
然而信纸上只剩下不长的一段话,雷虎一口看完了,“老虎,你的心意我知道。也很感激。所以等你胜利之后,抬头挺胸的回到徐州来吧。我请你吃饭。期待早日见到你。钱清。”
把信纸按在胸口,雷虎此时只感觉没了恐惧。看到这封信之前,雷虎害怕的是,自己看完信之后再没有办法回到曾经的日子里。虽然过往已经发生了变化,至少现在的自己还能以朋友和战友的身份继续过往的日子。
那种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想象曾经如大山一样压在胸口,此时终于算是搬开了。
雷虎不禁有些后怕,如果自己没有再和以前那样写信给钱清联系,事情会不会就向着雷虎最恐惧的方向去了呢。看来,礼部的生活会里面说的还真的是大实话啊。
在生活会上,大家讨论起会不会和亲人与在意的人闹翻,以后再也无法恢复关系。当时各种说法都有,大家不自觉都对这个问题表达出了畏惧与不安。
不过当里面家庭幸福,素来被人认为是家庭生活典范的一位兄弟开口之时,大伙都认真的听了,“要是那些人真的如咱们所想的这般在意咱们,闹翻之后,咱们先低个头,回去见他们。他们一定会放下过去的事情。要是他们只在乎那些事,不在乎咱们。那就证明了,咱们对他们的判断是错的。他们并没有咱们想的那样在乎咱们。”
当时雷虎就觉得这话在理。不过此时有为兄弟问道:“那要是他们不在乎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当即有人插话抢答:“他们都不在乎咱们,咱们何必在乎他们呢!”
然后这么冷酷的话还得到了一群糙老爷们的极力赞同。尤其是那帮公认不怎么会做人的,更是一个劲叫好,就差捶胸顿足赌咒发誓了。
雷虎觉得这话在理,然而此时雷虎才发现,这话就是屁话。哪怕是对方不在意自己,然而自己在意的人和事情,自己哪里能说放弃就放弃。这是不可能的。如果可能的话,自己就绝不会先给钱清写信。
虽然对感情的事情有了些进步,雷虎却没有勇气继续想下去。如果想回去见钱清,那就得先解决清军。此时傅清这厮跑得比兔子都快,也不知道各个部队能否追的上他们。
或许是因为没有雷虎这样的烦恼,傅清此时正指挥着清军玩命的西逃。当然了,傅清本人有没有过雷虎这样的经历,很大可能是没有。毕竟在满清那边,傅清不可能享受什么自由恋爱。
全身心的放在军务上,傅清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从河南与河北的战报上看,华夏军打仗明显更凶猛了。等自己与华夏军交手之后,傅清更深刻的感受到了这样的变化。
如果是以前,华夏军的所有行动都是相当四平八稳,就是凭借武器的优势对付清军。所以清军虽然很惨,却还大概判断出华夏军的行动范围,总体来说不至于无法应对。
这场仗的华夏军是真的变了,变得超出了傅清的意料之外。那些火炮船可以看成意外,除了这个意外之外,不管是突然在清军中插入阻隔的部队,还是各种调动骚扰清军。都让傅清疲于应对。
双方实力差距就在这里摆着,傅清若是不尽力阻拦华夏军的包围部队,此时连逃窜的机会都没有。当东西梁山的江上防御崩溃后,傅清只会立刻陷入华夏军重围之中。
而且这不是灵光一现的偶然为之,而是细致的连续行动。从指挥的角度来看,对面的华夏军主将明显是开窍了。华夏军主将不仅找到了如何更有效使用手下强悍军队的方法,更能使出来。这样的对手变得十分可怕。
必须把这些告诉给皇帝……即便皇帝以为这是傅清的无力自辩。
第388章 西安之变(六)
看完了傅清的奏折,弘昼垂下目光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弘昼抬起视线询问汉人中堂刘统勋,“若是湖广失守,茶叶是不是就断了大半?”
刘统勋心中一怔,他本以为弘昼会询问满人大臣关于湖广战事,不成想弘昼却问起了茶叶的来源。
虽然心中不解,刘统勋赶紧答道:“回禀皇上,天下茶叶若是十分。江浙福建有其四,湖广有其三,云贵有其二。其他有一。”
弘昼听了这些,心中更是清亮。华夏军已经占据了江浙福建,若是再拿下湖广,全天下茶叶产业就被拿走了六。若是再进了四川。辗转才能运到西北的云贵茶叶就完全中断。
西北这地方,喝茶是奢侈品。然而对于关外的蒙古,若是没有茶砖,生命都受到不小的威胁。自从失去江浙福建之后,辗转运到西安的茶叶倒是要大半送去蒙古。此时蒙古知道满清战败,人心浮动。能够继续维持蒙古人的诸多手段中,茶叶乃是重要的一环。
虽然给了自己一个看似必须援助湖广的理由,弘昼还是没办法下令前去援助湖广。因为这选择并无能够实现的可能。光是千里迢迢从西北跑去湖广,起码得一两个月。那时候只怕傅清坟头都开始泛绿。
便是派了援军,援军精疲力竭抵达之后呢。援军本就是败兵,被华夏军俘虏之后又放回来的。有些资深绿营,被俘之后被释放,都放了两次。他们面对华夏军,有用么?
就在弘昼心中盘算之时,就见八旗新提拔上来的纳兰·尔康出班启奏,“启禀主子,奴才觉得还是得派兵。”
“你……继续说。”弘昼本想打断,却听到纳兰·尔康说的是派兵而不是派援兵,这才让他继续说了下去。
纳兰·尔康建议,派遣人马前去白帝城,先稳住四川。若是派遣的人马到了白帝城后傅清依旧在与华夏军激战,那就正好让援军与四川人马合兵一处,前去援助湖广。
这倒是个很合理的办法,弘昼当即让兵部准备。
兵部尚书连忙上前启奏,“主子,若是要出兵,得给开拔钱。不知主子能给多少。”
这么**裸的问题让弘昼又是怒火中烧,一句‘国库还有钱么!’的指责差点脱口而出。然而弘昼硬生生忍住了,这让弘昼觉得胸膛几乎都要气炸,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眼见弘昼眼中怒火燃烧,大臣们都知道弘昼动了气。只怕要收拾兵部尚书。然而兵部尚书所说的却没错,若是没有开拔钱,上次出战时就欠了开拔钱的清军只怕是不会真的动起来。
户部管钱财,他就见众人都看过来,知道自己或许得出来说话。可该说什么呢!户部尚书海望也不知道。但是众人的心情都在这里,户部尚书海望没办法,只能出列跪倒行礼,“主子,奴才会尽力筹措。”
弘昼也知道满清朝廷自从到了西安后,是真的没钱了。靠生气,生不出银子来。见户部尚书海望出来,索性就坡下驴,起身就走。
看着弘昼的背影,群臣们都长长松了口气。今年最大的煎熬,总算是结束啦。群臣跪倒向着弘昼的背影叩头行礼,站起来的时候各个都一脸的如释重负。
看着群臣鱼贯而出,大概就回官署混时间。之后就回家休息去了。刘统勋只觉得一股子无名火起。很想对这些人大喝。虽然他已经是中堂之一,但是作为汉人的刘统勋也没办法对其他官员猛烈抨击。
西安曾经云集了大清京官,那时候所有官员都自然而然的将朝廷看成朝廷。大有一股蛰伏一阵,卧薪尝胆,然后杀回去干掉霍崇的心气。
然而西北千年前虽然是中国最富裕的所在,此时早已经没有汉唐时代的地位。这里就是一个穷字当头。要钱没钱,要粮没粮。不等朝廷弄出点啥,自己人倒是要穷死了。
以前都是各地官员拼命想混个京官,到天子脚下当差。很快,从京城到外地就成了穷京官们的期待。家在外地的官员中不少人用各种理由离开西安。
就算是参了这些官员,将他们罢官。之后又能怎样呢?这些人没了官职,正好可以离开西安。虽然不少官员的家乡已经被霍崇统治,可官员们之间有着各种关系。无职的官员大可拍屁股走人,到亲戚朋友那里。
带着这样沉重的心情往外走,就在什么呼唤声中,有人拉住了刘统勋的手臂。刘统勋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出了皇宫到了街上。
“刘中堂,在下想与刘中堂商议件事。”说话的是户部尚书海望。
刘统勋左右看了看,海望连忙请刘统勋到他的官署。六部官署都在皇宫旁边,两人很快就到了这里。海望就说道:“刘中堂。在下以为,不如让甘肃的人马前去白帝城。再将一些朝廷的人马调去甘肃。”
“为何?”刘统勋觉得不合适。若是调动人马,当然是调动朝廷人马。
户部尚书海望叹了口气,“刘大人,你也知道,现在朝廷是越来越穷。当兵们尤其如此。甘肃的人马此时只怕比朝廷的人马还好些。将朝廷人马调去甘肃,也能让他们好过点。”
虽然话不多,刘统勋也明白过来。不久前四路讨伐霍崇,竟然能做到没有开拔费就出动。固然是大家还有同仇敌忾的心思,然而各军都向官兵保证,打下了霍崇占据的地盘,除了安排表现出色的忠勇将士当官之外,官兵还可以‘大索三日’。确保官兵都是升官发财。
可战争的进程却令人绝望。华夏军就是对攻,清军出来之后,就被迫与华夏军作战。不仅没有机会捞钱,还被彻底击败。
虽然华夏军释放了俘虏,大部分被释放的清军都回到了西北。华夏军秉持着他们的军纪,也没有对俘虏搜身。然而现在的清军已经更加穷困了。这可非得再找出个办法不可!
可刘统勋素来厌恶官军搜刮地方,这帮穷极了的饿兵到了甘肃去,天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只要想到这样的未来,刘统勋就生出强烈的抵触。
海望明显知道刘统勋的性子,他又叹口气,甚至是眼泪汪汪了,“刘中堂,若是不这么做,如此多的人在西安,是要饿死么!这次出兵虽然攻夺下盛京,可什么都没拿到。现在户部库房里连老鼠都能饿死。若是要开拔钱,不如把我煮了给大家吃。”
这话说的刘统勋也心中难过。此次突进盛京,把盛京给占了。然而老八他们逃到盛京,本来就身无分文。至于关外的王爷,年年向朝廷要钱。那都是穷到叮当响的王爷,还要维持他们王爷的体面。这些关外王爷逃出盛京的时候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走了,留下一座人口稀少一穷二白的盛京丢给弘昼。
官军经过几乎掘地三尺的搜索,也没找到任何钱财。刘统勋随着弘昼出征,对此非常清楚。左思右想之下,刘统勋叹了口气,“若是皇上问我,我会把尚书的想法讲给皇上听。”
海望登时高兴起来,一个劲的道谢。最后还请刘统勋吃饭。饭十分不怎么样,但是桌上上了一瓶酒。刘统勋光是闻,就知道这乃是霍崇那边酿造的土豆烧。心中又不满起来。
虽然霍崇曾经把土豆酿酒的方子献给朝廷,然而霍崇这边的土豆烧却是又便宜又纯正。成了京城乃是河北穷人的心头好。
这兵凶战危之时,怎么土豆烧都卖到了这里。
海望连忙解释,“这是火器局造琉璃火的时候造出来的,我也只是讨要点回来消愁。”
然而有了心结,最后这顿饭也吃的没什么情绪。刘统勋刚出来,就见有太监跑来,见到刘统勋连忙行礼,“刘中堂,皇上请你去问话。”
君臣两人见面,弘昼询问怎么解决财政问题。刘统勋想起海望,就一肚子气。索性也不说调动甘肃清军前去白帝城的事情,而是给了建议,“皇上,不如学诸葛亮,屯田吧。”
“屯田?”弘昼愣住了。
“要在岐山县屯田?”弘昼皱起了眉头。岐山县,隶属于陕西省宝鸡,地处关中西部,宝鸡市境东北部。北接麟游县,南连太白县,东与扶风、眉县接壤,西同凤翔、陈仓毗邻。
诸葛亮六出祁山的时候,就曾经在岐山那边屯田,以减轻蜀汉军队往来运输粮草的沉重压力。
“未必在岐山。”刘统勋连忙解释。他祖籍虽然是山东青州人,却是在汉中出生。那时候刘统勋的父亲就在汉中当官。所以对于陕西的了解远比对他祖籍的山东了解的多太多。
现在的西北土地贫瘠,人口也不多。还是有不少地方能够用上。此时这么多清军本也无处可用,更是能压死满清的负担。与其被这些人吃垮满清朝廷,还不如让他们屯田。这样出则为兵,入则为民。也算是人尽其用。
弘昼有与刘统勋聊了一阵觉得这办法还行。就把另外几名军机大臣叫来商议。大臣们基本表示同意,不过此时列席的纳兰·尔康问道:“皇上,若是绿营屯田,这八旗可要屯田?”
这话问的众人一时不吭声了。八旗制度在关外的时候就是出则为兵,入则为民。平日里种地,并且在旗主监督下进行各种军事训练。出兵之时就可以随时拉出一支能打的军队。
等满清入关之后,为了隔绝满汉,八旗军才成了现在这种完全由朝廷供养的八旗子弟。纳兰·尔康的提问其实很好,若是朝廷要屯田,这八旗军是不是也要参加呢?
毕竟此时光是河北八旗的人口,只怕就有当年整个关外八旗的总和。这些人还是等朝廷发粮食,朝廷也负担不起。
刘统勋心中对这位纳兰家的年轻后生很是看好,虽然刘统勋今年也就34岁而已。只比纳兰·尔康大了五六岁。
弘昼觉得有了思路,也没了上朝时候的焦躁。微微皱眉想了片刻,弘昼叹道:“八旗是否屯田,再议。不过前去白帝城的援军,派谁。”
此时刘统勋心情大好,就格外认同起户部尚书海望的建议。索性提出了用甘肃清军前去援助,这样可由甘肃给开拔钱。哪怕是少点,起码甘肃那边还好些。这样朝廷治下的清军若是往陇右去,也是正好。
据说曹操击败了西凉马超后,又拿下了汉中。群臣建议他进军巴蜀,曹操说了句‘得陇而望蜀’,表示了拒绝。
这里面的陇,就是陇山。也是泛指西凉。古代以西为右,也就是指陇山以西,黄河以东的地界。就是甘肃省陇山、六盘山以西,黄河以东一带。
有了这个思路,弘昼也觉得心情好了很多。自他当了皇帝以来,终于感受到最大的痛苦并非是手下们不给力,办不成事。而是身为皇帝的弘昼自己拿不出一个办法来做。
虽然有这么多大臣辅佐,弘昼却没办法从这些人的诸多建议中找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因为大臣们拿出来的方案都是引经据典,听起来无比高大上。可具体执行起来,立刻就拉稀摆带,露出没啥可操作性的本质。
此时弘昼终于能够借用古代名人的智慧,而不是眼前这帮家伙们的建议。弘昼感觉安心了不少。毕竟么,诸葛亮可比自己眼前的这帮官员靠谱得多。
有了计划,弘昼立刻下令执行。满清在西北经营很久,西北清军一直是满清最强的人马。不管是八旗还是绿营都十分忠勇。加上弘昼咬咬牙,把最后的家底都拿出来些,让刘统勋押送这些开拔钱去了甘肃。
这边刘统勋风餐露宿,催着人日夜兼程。这刚走两天,还没走出陕西,就见道路上尘土飞扬,竟然是有队人马沿着大路冲来。护送银子的清军连忙拦在车前,小心戒备。
冲过来的马队见到刘统勋这支人马不仅多是八旗兵,还打着龙旗。连忙停住,为首的跳下马到了近前叉手行礼,“请问对面的大人是朝廷哪路人马。”
刘统勋喊道:“我乃钦差刘统勋。”
对面的武将听到这话,连忙跪倒行礼,焦急中带着惊喜的喊道:“原来是朝廷钦差,俺乃是西宁将军麾下,此次前来是请朝廷发兵援助!”
两天后,刘统勋又回到了西安。既然甘肃回子造反,他也没办法再去甘肃。这边弘昼与众大臣仔细看完了西宁将军送来的求救信,又询问起起来求救的将令。
朝廷西征之时也少不了调用一部分西宁将军的人马,这些人作为清军精锐,一部分就负责在远征时候保卫弘昼的安全。所以河北战役虽然失败,西宁将军的人马并没有损失殆尽。当弘昼回到西安后,一部分还回到了甘肃。
然而甘肃乱民听闻朝廷大败,甘肃清军折损许多人马。就开始作乱。
他们并没有对官军下手,而是对甘肃的汉人动了手。先围攻屠杀了好几个汉人大镇子。
从那边逃出来的少量汉人跑去西宁求助,西宁将军还将信将疑。派人去看了,才大惊。那些镇子居住的汉人都有万余。本是极为热闹繁华所在。等清军赶到,那些镇子竟然被屠戮殆尽。便是清军,看到每个镇子上万余尸体,也受不了这样的修罗场。
尤其是各镇子都有好多堆积如山的尸体堆。这些人明显是生前被人聚集在这里,然后一起被屠杀掉的。可见凶手们是何等的凶残。
之后乱民们趁着甘肃清军遭遇重创之时,先在各地屠戮汉人村落,之后又合兵一处,围攻西宁。
得知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弘昼猛然站起身,“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怎能饶过。下令点起人马,朕要御驾亲征!”
众人都愣住了,不明白弘昼这是御驾亲征上瘾了不成!之前御驾亲征关外,又转而进攻直隶。此时又御驾亲征,难道弘昼对御驾亲征就没有任何不安?
就在群臣迟疑之时,就听弘昼继续说道:“此次出兵没有开拔钱。不过这些乱民如此凶残,汉人百姓被屠戮如此惨烈。朕就许给官兵,待得灭了逆贼,一人在甘肃给三十亩地。自此恢复我大清八旗旧制,出则为兵,入则为民。凡是缴获的财物,朝廷取三,官兵取七。断不让大伙受穷。”
听到这里,纳兰·尔康立刻抢先一步跪倒在弘昼脚下,“主子出兵,奴才愿为先锋!给主子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前来求助的西宁将军麾下将令也激动的扑倒在地连连叩头,随即膝行到了弘昼面前,却被侍卫一把拽住。不过这位也没有怕,他提泪横流的哭道:“皇上万岁!皇上万岁啊!有皇上来救俺们,俺就为皇上拼死!俺要为皇帝拼死!”
刘统勋对于乱民素来是主张杀尽,此时虽然也知道弘昼的目的中有很多是为了屯田,却也极为赞同弘昼的决定。刘统勋也跟着跪倒:“皇上,臣愿意随皇上出征!荡平贼子!”
其他大臣也没了其他办法,只能附和。当天,弘昼的旨意,以及甘肃乱民作乱的事情就开始向清军讲述。清军虽然对华夏军已经没了再战的勇气,但是对于乱民还有足够的信心能赢。
更重要的是,弘昼许下的奖赏也的确诱人。很快,各军将令都向弘昼禀报,各军人马都愿意西征,评定甘肃乱民。
弘昼随即下令,装备尚且齐备的就先随他出征。其他人马稍加准备,等前锋夺了武器,就囤积起来分给后续人马。总之绝不让清军赤手空拳的作战。
满清坤隆四年九月二十七,气温比往年还暖和了不少。满清皇帝弘昼连续御驾亲征,率军进入甘肃平定乱民。这消息也被华夏军在满清朝廷里的内应以最快速度传递给了华夏朝皇帝霍崇。
第389章 西安之变(七)
“你敢娶这么个人,好大胆。”龚宇说着,就给了罗义仁敬了一杯。
罗义仁冷笑道:“你这是嫉妒吧。”说完,和龚宇碰了一杯,把半杯啤酒一饮而尽。
啤酒花的苦涩感觉曾经让罗义仁很不习惯,然而也不知道多久,苦涩之后的甘香却让罗义仁喜欢上了这种来自欧罗巴作物的味道。有点像罗义仁这次成亲的感觉。
龚宇‘切’了一声。这话若不是曾经的老相识,也不会说出来。罗义仁的亲属已经逃回了江浙,投奔了家里这个曾经最离经叛道,差点被撵出家门的‘逆子’。
不过罗家却为罗义仁张罗了一门‘好婚事’。对方是江南另外一家大士绅家族,是罗家以前无论如何都不敢开口求亲的大士绅豪门。
正说话间,罗夫人稍有点一瘸一拐的端上来新炒的菜。龚宇连忙道谢,罗义仁则说道:“一起吃。”
罗夫人好像没啥兴趣,不过还是坐到了桌边。龚宇不知道罗义仁这是想干啥,他本来是想着与罗义仁谈点事,这么做,貌似就不是很方便。
就在此时,罗义仁问道:“我听说你想替人说话?”
龚宇没办法,只能答道:“难道夹击西北有错么?”
“切!”罗义仁也用这稍显蔑视的态度对龚宇之前的表态做了小小报复,“我请教一下,若是我军在西北,就不会发生那事么?”
龚宇一愣。稍加思索,就不禁有些佩服起来。从看到的情报来分析,西北乱民是在甘肃清军受到重创之后才突然造反,最初的对象并非官军,而是针对普通汉人。若是说当地汉人们都是满清的坚定支持者,反正龚宇是不信。
慢慢品着味道,就见罗义仁给罗夫人倒了一杯茴香酒。龚宇有点讶异,“弟妹好酒量。”
罗夫人微笑道:“只是喜欢这个味道罢了。酒量谈不上。”
龚宇是真的有些惊了,试探道:“难道弟妹在娘家的时候也喝点?”
罗夫人平淡的答道:“冬天陪家父吃饭的时候,也会小酌几杯。”
龚宇愣住了。心中不禁感叹,大户人家吃穿用度果然不同。礼部最近做了不少课题,其中就有对社会现象的分析。所谓保守的风气,尤其是对饮酒的两种看似极端的态度,就是源自于人口多而食物少的现状。
便是嗜酒之人也知道过度饮酒是不对的,他们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但是当下中国的局面却不是讨论饮酒是好是坏的程度,因为饮酒对于普通家庭其实是个很大的经济压力。本来只是一个简单的想或者不想的饮酒问题,就被穷困的生活与高昂的支出扭曲成了种种看似有道理,其实都是穷困搞出来的说辞。
喝不起酒的人当然不肯承认自己喝不起,就用种种道德或者别的说辞给饮酒扣上各种不名誉的帽子。借此获得自我安慰与群体认同。
霍崇说过,世界上或许只有一种病,就是穷病。
罗夫人一个貌美的江南女子,只是因为出身豪门,就能用喜欢不喜欢味道来作为是否饮酒的标准。这样的态度,别说对于穷困的家庭,便是对于普通家庭,也是令普通家庭的人们无法理解的人生态度。
一时间,龚宇心中已经决定基于礼部已经提出的观点基础上,再做一篇文章。至于文章题目是什么呢?难道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么?想到这里,龚宇忍不住苦笑起来。
“想到了什么?”罗义仁问道。
龚宇无奈的摇摇头,“天下文章一大抄。倒不是想抄,而是我华夏几千年,尤其是春秋战国时代百家争鸣,那时候的豪杰智者,只是手里没有陛下所推出的科学以及这么多工具。然而先辈们看问题,一点都不比我们差。”
“能抄好也不是容易事。满清想抄诸葛武侯的岐山屯田,我觉得他们或许是想当然。当年努尔哈赤建立八旗,乃是兵民一体。现在的八旗真能吃得了种地的苦么?”说到这里,罗义仁已经忍不住冷笑起来,“呵呵,龚兄,咱们可都是在地里实践过。说是死的心都有,或许夸张点。然而累得半死,你我都知道是什么滋味。”
龚宇不想去回想那样的感受。是的,头上是暴烈的阳光,别说带着斗笠的人浑身大汗,散发出浓重的难闻汗味。连拉犁的牲口身上都不断渗出汗水,汗水又在酷热的阳光照射下蒸发,在毛发间凝结成细小的盐粒。
所以龚宇听闻朝廷试着去制造一种能够替代人力在大平原上耕地的机械,那是无比的赞同。
甚至不用提及天知道啥时候才能造出来的机械,在龚宇没下过地的时候,他曾经觉得朝廷花了大力气试制钢犁,难免大材小用。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么!
等龚宇亲自耕种之后,他心态就变了。在那样的辛苦的耕种环境下,区区钢犁何足道哉!
心中有感悟,喝啤酒就不知不觉快了些。旁边的罗夫人看着温婉雅致,又不矫揉造作。喝着喝着,龚宇就觉得罗义仁这小子胆敢娶出身这么差的人,也真的有原因。甚至是颇有价值。
酒劲上头,龚宇突然问道:“小罗,你觉得陛下到底是何种出身。”
“定然是大富大贵。至少都见过。”小罗的回答中貌似也有些酒意。
龚宇又灌了一口,“那这可就怪了。陛下便是少年时候遇到过高人,难道还如此游历过不成?”
不等罗义仁回答,却听罗夫人轻笑道:“呵呵,龚部长可是喝多了呢。”
龚宇愣了愣,这才明白了罗夫人的意思。连忙干笑着打圆场,“的确是喝多了,喝多了。散了吧,散了。”
回家的时候,龚宇觉得肚子里沉甸甸的,脑子也有些懵。不过罗夫人的话让龚宇有些警醒,这么讨论皇帝陛下霍崇的出身,的确不适合。
若是想不明白里面的道理,龚宇或许根本不会去想。然而在霍崇这里学到能分析世界的能耐,却忍不住会去想。霍崇知道民间疾苦,知道百姓们所求的是什么。完全可以用霍崇出身低来解释。
对于满清时代‘统治阶级’的理念,也可以用霍崇捐官之后当过士绅,见识过来解释。
然而霍崇这个人自己的衣食住行,还有种种对于生活细节,仔细分析,就有些骇人了。
对于肉类食物的那么多奇妙保质与加工,以及对于各种来自海外辛香料与作物的使用。还有很多对于生活细节的方法。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才会有的样子。
有人怀疑霍崇干过伺候人的差事。龚宇对此嗤之以鼻。霍崇吃过苦,对于粗糙的食物从未抱怨过。对于精细食物也从未欣喜过。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绝不是一个伺候人出来的人会有的心态。而是过着优越生活的家伙才会有的反应。
看来自己真的是跟了一个不得了的主公呢!
当然,龚宇并不知道,若是这话当面说给霍崇听,霍崇大概会用“你只是希望靠给周围环境贴金来获得自我认知,大概是因为不自信”来解释。
霍崇此时正在研究最近的礼部报告,从中明显感受到称帝之后整个华夏朝廷的心态变化。
在自信这一块,华夏朝廷获得了巨大的提升。以前霍崇以都督自称,都督距离皇帝还有老多的距离,也就是在军中,大家习惯了军阶叫法,还用的稍微多点。投奔过来的文化人,要么用‘主公’,要么直接用陛下。
现在霍崇真的称帝了,没人刻意调整,陛下这个称呼很快就成了标准用语。把霍崇称为‘先生’的,那都是货真价实的自己人。譬如钱清。说个有点那个的话,钱清就可以呵斥别人,“你也配叫陛下为先生?”
可以不提等级,但是人类本就有力求在群体里获取更高地位的本能。对于别的群体,当然要具备更多优势。当下华夏朝廷内除了少数人之外,绝大多数再不视满清为朝廷。贼清的说法也变成了常见用词。虽然没啥好吹,至少算是树立起了真正的群体自信。
那么接下来的方向呢?消灭满清固然是十分的大事,霍崇却觉得自己其实并不特别着急。
当礼部领军正在逐步完成的当下,满清绝无咸鱼翻身的可能。此时就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譬如以东南为方向,而不是以西北为优先。
然而摸着下巴,霍崇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正在想,就见两个老婆一前一后进来了。于是霍崇当即打起精神来。这样的事情不是啥好兆头。
“陛下不用慌张,我不是要请陛下帮我做。”罗姑娘轻笑道。
钱清就没有这么温和,就听她调侃道:“陛下莫不成还怕我们姐妹么?”
霍崇叹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们不高兴,却知道自己力有未逮,未必能让你们高兴。”
钱清不禁摇头苦笑:“在家就别说这些掉书包的话。力有未逮,大家听不明白,又得装着能听明白。你这话说出去不怕被人笑么。”
听这么说,霍崇也觉得对。自己也感觉现在的确有这样的问题,虽然这样的文字用法对霍崇这样的21世纪人来说不算啥,然而与这1733年的人民相去甚远。
“这次我是想请先生给妹妹安排个工作。总是闷在家里,也不符合先生提出的妇女能顶半边天的纲领。”
钱清这么讲,霍崇倒是有点为难了。正在想,就听罗姑娘说道:“若是能上学也行。”
“好!这个好!”霍崇当即表达了极大的认同。就是得上学才行。
把这事敲定,钱清就问起霍崇在烦恼什么。霍崇也不瞒着,将自己此时的心境讲给钱清听。钱清明显对于地球和世界没啥感觉,却还是尽力听取霍崇对于现在花一部分力气开始做对外扩张的急迫感。
果然如霍崇所料,钱清听完之后问道:“难道放着眼前的满清不打,却出去打外国人?”
“怎么说呢。就是心里面这念头放不下。”
“那是陛下想要的太多了。陛下讲过,若是做不了决定,要么是所图太多,要么是觉悟的不够。现在陛下就是所图太多。”
这话有股子醍醐灌顶的感觉,霍崇连连点头。不过点头归点头,还是觉得这话虽然给力,却还是有种不太好形容的没有完全戳到点上的感觉。
正反省自己,就听钱清继续说道:“陛下若是想扬帆海外,何不找人来教他们做。”
霍崇猛然觉得心中的疑惑连起来了,这才是关键。此时自己需要的却是培育下一代,甚至是把下下一代的国家骨干培育进行设计。
不管未来如何,霍崇一定会死,这是绝不会改变的现实。与其想着如何把事情在短时间内做到最好,还不如把未来培育做到扎实。这样的话,便是霍崇死了,也有可以托付的对象。
不等霍崇赞叹,钱清却问起另外一个问题,“先生真的不想趁着满清前去甘肃的时候从后面包抄么?”
霍崇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连连摇头,“不。不想。所谓王前驱,不。姑且不说王前驱,就事论事。我绝不会支持乱民。因为他们所秉持的并非是推翻满清,他们心中所认同的核心,有其他所在。”
“其他所在?所在何处?”钱清很是讶异。
“以前西班牙的那个舰长询问可否在中国建设教堂,允许他们传教。我就否了。原因很简单,教会这样的组织,本是个商业团伙。我是绝不会允许除了国家之外,再有人可以合法收税。这绝不行!另外,信教就是个心灵寄托。心灵寄托在神仙鬼怪上,就有了朝廷之外的中心。若是信了中国之外的教派,就是有了中国之外的中心。我之所以认为那帮乱民还不如满清,不是他们和满清之间谁对谁错,谁好谁坏。这都不在我考虑之内。以华夏为核心标准,满清还能说某种程度上心向华夏,乱民们就完全以外国为他们的中心。这就是诸多关系中,中国与外国的关系。”
钱清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想了片刻又舒展开,“若是这么讲,我也能向那些老兄弟们说明了。不过先生真准备把他们关几年么?他们可真的受不住了。既然他们都写了加入礼部的申请,何不放他们出去。”
霍崇也知道此时再压制老兄弟的话,他们真的会离心离德。便答应下来。
弘昼此时并不知道他最怕的遭到霍崇背后偷袭的可能其实不存在,弘昼此时正和两名妃子在床上尽情欢愉。马上就要前往甘肃御驾亲征,弘昼要把自己所有的不安与激动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不过屋里面没点灯,弘昼也比较放得开。毕竟满人妃子的长相普遍太不符合审美。弘昼甚至在脑海里想起了他老爹的年妃,年妃并非是满人,而是妥妥的汉人。那一颦一笑,那端庄柔美,是弘昼心中认为的完美女性。
以前弘昼只是单纯的对年妃有亲近感。此时回想起年妃,却有股子另外的感觉。
彻底放纵完,弘昼倒在床上喘息着。没多久就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洗澡之后就去上朝。此时朝堂上便是文官也穿了戎装,几年前曾经一水宽大蓝色袍子的朝堂上此时有了股英气。
心中有些满清,弘昼却板起脸大声说道:“朕此次亲征定然要得胜归来。便是留在西安的大臣,也得全心准备粮草供给。此次若是大胜,以后西安的日子也会好过。诸位切勿怠惰。”
群臣听完,立刻跪倒,皆山呼万岁。同时向即将远征的弘昼保证,定然不会让弘昼失望。
弘昼也不拖延,就在文武百官护送下到了西安城外。城外清军队列整齐,弘昼策马走过军前,见士气尚可,这才回到阵前,命人喊话,“皇上许给大伙一人三十亩地,大伙都听说了么?”
这下参与出征的人马精神大振,全都应道:“听说了!”
“皇上许给大伙缴获三七分,朝廷拿三,各军拿七,大伙都听说了么!”
被这么公开询问,各军更是激动,都高喊道:“听说了!”
传声的大嗓门们都几乎声嘶力竭的喊道:“皇上对大伙说的,都会做。大伙这场富贵,都是靠大伙拼出来。那些乱民看着凶,其实很弱。官军只要和他们打,他们定然挡不住。大伙不用怕,上阵杀敌就能赢!”
各军皆是欢呼,声音直冲天际。
刘统勋本来是很想跟着弘昼出征,然而弘昼却安排刘统勋与可靠的老臣留在西安,为前线筹措粮草。此时见万军沸腾,刘统勋心中也有点欢喜。
此时却见诸军在引领下齐声欢呼,“西宁!西宁!西宁!”
应该是指向正围攻西宁的乱民,誓要解了西宁之围,扫荡乱民。如此多人齐声欢呼,仿佛一层层涟漪荡开,让在边缘的刘统勋都感觉到有种被推开的感觉。心有所感,刘统勋不仅叹道:“王师之威竟至于此!”
誓师之后,清军拔营起寨,向西而去。等大军离开之后几天,刘统勋只觉得城里好像突然就冷清起来。
若是以前,刘统勋还觉得能不见满街无精打采精神萎靡的清军,心头好受。此时就觉得心里面有些空空的。
就在这样的心境下,刘统勋接到禀报,有本地人前来为朝廷献上粮草。这是个好消息,刘统勋心中欢喜,就屈尊接见了前来的人。
这三人的模样十分谦卑,看来知道他们与乱民之间的关系。其间言辞恳切,只是想献出些粮草,以让朝廷能对他们不牵连。
刘统勋心中不快,就忍不住小小的恐吓他们一下。
却见三人的笑容仿佛凝固在脸上,看来是被吓到了。然后三人突然拉下小帽,从白色的帽子里突然掏出小匕首,就扑了上来。
侍卫猝不及防,惨叫着中刀。此时屋内大乱,侍卫的惨叫与三名刺客的吼叫交织在一起。
在什么胡,什么阿巴的喊声中,一名刺客端着小匕首向刘统勋扑来。刘统勋大惊,原来这些人竟然本就来行刺的。
第390章 西安之变(八)
一摞奏折朝着刺客脸上飞去。刘统勋从来没想到过奏折还能这么使用,或许是跟着弘昼出征过,刘统勋就本能的抄起能用的东西向刺客砸去。
纸张受到空气的阻挡,按照空气动力学总结出的那些规律,在碰到刺客前就四散开,并没有能伤到刺客。然而飞散的纸张遮掩了刺客的实现,使得他一时找不到袭击的对象,也就是刘统勋中堂。
就在这么一刻的迟疑中,已经反应过来的侍卫抽出单刀,从刺客背后一刀刺入。在这名刺客发出惨叫的不到一秒,其他两名刺客同样在遭受到沉重伤害中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侍卫们片刻就干翻了三名刺客。然而就在此时,位于西安满城内的行宫中,刘统勋也听到了从城墙上传来的动静。那是很难形容的动静,然而放过兵的刘统勋却听明白了,那是数以万计的人类在发动进攻时的动静。没办法分辨出其中任何一个人制造出的响动,千千万万的响动却汇聚成了难以形容的声响。凡是这样的动静下,无一例外的都会爆发出惨烈的战斗。
等刘统勋在侍卫们保护下冲到满城城墙上,就见满城外已经是遍地火头,那些脑袋上带着特别帽子的乱民正在疯狂袭击着西安城内的汉人街区。
在满城城门外,乱民们已经堆起了大量木柴,点起了大火。浓烟遮蔽了满城的相当一部分视线,烈焰与炙热则阻挡了清军从满城内冲出去与乱民交战。
刘统勋心中一阵后怕,若是自己在内的留守大臣遭遇刺杀。以满清的这个反应,根本没有办法一时半会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乱民在西安城内烧杀。
怒火如同堵住城门的火堆般燃烧起来,刘统勋忍不住大声怒喝:“怎么会这样!”
没人回答。城头上的那些清军将令只是让清军赶紧布放,防止乱民冲进满城。
这布置气的刘统勋大喝道:“还不赶紧出城去杀了乱民。等他们将城内的良民杀尽,留下一座西安城又有什么用!”
既然刘统勋是中堂,将令们表示听命,随即跑下城去。可刘统勋等了好一阵,除了见到西安城内越来越乱之外,满城内的清军竟然完全没有出动。
此时就见许多汉人跌跌撞撞的沿着西安城笔直的大街向满城城门处奔来,背后是一群挥舞着兵器在后面跟着砍杀的乱民。
刘统勋正想着让清军出去接应,就听城头一阵枪炮声。子弹呼啸而去,打倒了许多逃命的汉人,顺道打倒了些乱民。
乱民们立刻躲到了街边,而汉人们遭到这样的攻击,也都愣在原地惊呼惨叫,却不敢再靠近满城。
就在此时,躲在街边慢慢靠近的乱民拎着武器突然近距离冲入汉人之中大开杀戒。汉人们不得不再次向满城这边逃亡。清军又是枪炮齐鸣,把这一堆人给杀的尸横遍地。
眼见乱民都逃走了,可汉人也在清军与乱民的夹击中全部到底。被打死的倒也罢了,那些受伤的汉人在血泊中挣扎呼喊,惨叫声让刘统勋寒毛直竖。
转过身,刘统勋奔到旁边指挥排枪的清军将令前大声喝道:“你还不出城去交战!”
这名将令见刘统勋如此愤怒,对着身边的人马喊道:“你们几个保护大人,其他兄弟跟我下城。”
片刻间,这彪人马下城去了,走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几个低眉顺眼的清军在城头护卫着刘统勋。
刘统勋手按垛口往下看,就见西安城内起了火头的地方越来越多,却不见清军有人出动。急的刘统勋连忙下城去催逼。
不成想原本随处可见的清军虽然还在,却是来回走动。其中的将令却一个都不见。
刘统勋拦住住几队清军,然而清军里面职务最高的也不过是把总。虽然对刘统勋的正二品官府以及珊瑚珠的顶戴以及双花翎十分尊重,却把出兵的决定权都抛给了根本不见踪影的将令身上。
被如此软磨硬泡,刘统勋只想拔出剑来杀几个清军立威。不过刘统勋毕竟是文官出身,虽然放过兵,真的提剑杀人也不是他能办到的。更何况刘统勋此时赤手空拳,根本没有兵器。
就在这样心焦之时,刘统勋突然想起了兵部。抛下这些牛皮糖般的清军,直奔兵部而去。到了门口,就见门口戒备森严,大量清军堵在门口。见到刘统勋过来,率军的清军游击插手行礼,“刘中堂,尚书大人正在商议军务。还请刘中堂先回去,等军务商议完,属下就进去禀报。”
既然连把总都不敢杀,刘统勋更是没有胆量杀旗人出身的游击。看着密密麻麻的清军堵在门口,刘统勋这才明白了自己这汉人中堂也就是皇帝弘昼在的时候才看着地位尊崇,当城内没有皇帝的权威可以让刘统勋借用的时候,刘统勋只是个汉人官员而已。
气恼绝望的刘统勋只能回到了他的官署。此时刘统勋还不死心,每隔一段时间就派遣人去兵部那边,看看兵部的会议何时结束。每次手下回来的禀报都一样,兵部还在继续开会。
直到深夜,兵部尚书岚桂才到了刘统勋官署之外求见。如果是平日里,刘统勋早就睡了。此时刘统勋就硬撑着,靠在椅子上睡。同时要部下们随时叫醒他。
等兵部尚书岚桂到了刘统勋面前,见到刘统勋竟然穿着整齐的时候,神色间露出些讶异来。
刘统勋当然知道官场上的破事。岚桂此时来求见,就是想刘统勋已经睡下。只要刘统勋的部下说‘中堂大人已经睡了’,岚桂就可以立刻走人。等天亮之后,岚桂有的是办法来应对刘统勋的召唤。
既然好不容易逮住了岚桂,刘统勋也不商议,立刻下令,“岚桂尚书,我命你立刻派兵出去剿灭乱民。”
岚桂陪着笑答道:“呵呵,中堂大人,今天天这么晚,出去之后会遭到伏击。平白折损人手。等天亮,天亮之后,一定派兵出去。”
“果真?”刘统勋喝道。
岚桂虽然遭到了呵斥,却一副不和刘统勋计较的神色,“这等事后怎能诓骗中堂。明天天大亮之后,定然出兵。不过中堂也不要太急,城内的兄弟们也是个人。若是不小心些,陷入乱民围攻,再让满城被破,咱们可都没办法向皇上交代啊!”
刘统勋不成想自己这中堂反过来被兵部尚书给威胁了。这气不打一处来。可兵部尚书岚桂是用皇帝的名义,是用满城的安危来威胁刘统勋,刘统勋只能生气。也不能真的把岚桂如何。
等岚桂走了,刘统勋气的坐在椅子上坚决不去床上睡觉。他就要在这里等着看清军何时出动。然而岁月不饶人,便是21世纪营养好锻炼多的社畜,在996下也精疲力竭。而刘统勋所在的清朝,可预期寿命也就是50岁。快35岁的刘统勋不知不觉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直到发觉到手臂酸麻的刘统勋醒来,就见天光大亮。好不容易坐直,刘统勋只感觉手臂脸颊仿佛木头,又有种麻木无力。好不容易缓过来劲,才突然想起清军出兵的事情。
等刘统勋赶到城门附近,都已经快上午11点了。却见清军已经排好队列,竟然是真的要出场的架势。刘统勋心中倒是有些讶异了。
等城门一开,清军列队而出。刘统勋上了城头,却见兵部尚书岚桂竟然也在城头。见到刘统勋,岚桂笑着迎上来,“刘中堂,我看你休息的可不怎么好。”
“这等时候哪里还能好好睡!”刘统勋不快的答道。
岚桂摇摇头,“刘中堂,你是金贵人。当然觉得什么事都是大事。你看这些当兵的,都明白不知道哪天就要死。他们每天都想,反倒疲沓了。要是觉得他们吃得好睡得香,那是因为他们懒得去想生死。”
“你这是何意?”刘统勋被这段很有道理的话弄糊涂了。
岚桂叹道:“中堂,我说这些是想让中堂明白。大家其实都有难处。”
刘统勋怒道:“城内的汉人都要被杀光了。这就不是难处了么?”
岚桂无奈的摇摇头,“中堂,那些汉人人数本就不比乱民少,他们若是都起来打。就算是不压着乱民打,起码也不会吃亏。会被打成这样,还是他们自己不中用。”
“不中用?”刘统勋又有些怒了。可他这次却不敢说啥了。满清知道自己八旗人少,只能分而治之。既然要分而治之,自然要让人多的少受偏袒,人少的给点好处。汉人人多,就被满清更加重视。
乱民人少,若是有了冲突,往往就更会闹。这样,西北官员就以乱民们不读书,没规矩为理由,相对轻判。甚至是轻轻放过。
这么一代代积累下来,乱民们自然是越来越凶悍。说起来这也是朝廷造成。
此时把责任推到汉人不中用上,也亏得岚桂能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然而刘统勋若是抨击,那就不是抨击岚桂,而是对朝廷的制度和满人那点小心思进行抨击。便是自认为忠臣的刘统勋也不敢这么讲。
岚桂见刘统勋的气焰总算是被打下去了,就叹道:“这次已经知道了敌我,乱民定然不得好死。还望刘中堂能与我们一条心,好好守住西安。把这乱民给剿灭了。”
刘统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这岚桂所说的话,明显是要刘统勋老实,不要再用中堂的身份对满人指手画脚的意思。
清军出了满城作战,当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战果。刘统勋本就不懂打仗,也没敢说什么。只要清军开始镇压就好。
就这么连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头里,满城内突然点起所有人马。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许多看着就是准备投入战斗的汉人也出现在兵部。刘统勋也被请来,见到这些人,刘统勋瞅他们的身形气色,应该是些有地位的。
岚桂起身大声说道:“此次乱民作乱,杀了许多人。罪不容赦。此次定要将其斩草除根。朝廷绝不会放过乱民,此次所灭的乱民,其家里财物,朝廷与诸位四六开。朝廷拿六,诸位拿四。诸位兄弟,刘中堂也在此。当可做个见证。”
刘统勋不成想自己又被岚桂给算计了。然而事情至此,就见那些前来的人等都目光灼灼的看过来。尤其是那些汉人,他们眼中仿佛燃烧着火焰,让刘统勋感觉自己好像被火烧般。
既然被逼到这里,刘统勋开口说道:“诸位,乱党当杀。不过……”
说到这里,刘统勋就发现自己不自觉的就开始转移起来。竟然是想说并非乱党的就不要杀。感受到自己的想法,刘统勋有些吃惊。
之前刘统勋觉得自己对于乱民可是从来不容情的,与霍崇作战的时候,抄袭各种顺治时代的狠辣手段。便是要将山东杀光都无所谓的感觉。怎么当乱民不是汉人的时候,刘统勋突然就有了慈悲之心。又不要伤及无辜了呢!
正心中讶异,却见众人依旧目光灼灼的看过来。刘统勋把心一横,说道:“尚书所说的没错,本中堂向大伙说。乱民的家产,定然给诸位分四成,决不食言!”
说完之后,刘统勋就见众人纷纷点头,看来他们所在意的就是这个。
刘统勋看了岚桂一眼,只觉得这家伙其实比刘统勋之前想的要厉害些。至少岚桂是真的在办事,而是也抓到了参与剿匪的本地汉人的心思。虽然请了刘统勋来,也没有难为刘统勋,给了刘统勋充分的空间来卖好。
难道……之前是错怪了岚桂不成。
不管刘统勋怎么想,这边的剿匪人马轰隆隆的开出了满城。之前三天里,城内燃烧的火头一度没了。然而这些人马开出去没多久,又有火头燃起。喊杀声从远处传来,证明了激战已经开始。
这次刘统勋在城头待了几乎一天一夜。就听战斗的声音竟然没有停止过。从白天开始,竟然整晚都没有停歇。等刘统勋熬不住,回去睡了。醒来时候都快晚上。
到了城头,发现战斗竟然还没有结束。
然而这番激战持续到第三天早上,有人前来禀报,城外来了数万人,都是从各地云集来的乱民。刘统勋大惊,他此时才发现竟然没想到还有这等事。
却见兵部尚书岚桂双目圆整,喜道:“果然来了,我还以为他们不来呢!”
说完,岚桂转头对刘统勋笑道:“刘中堂不用担心。城内早已经准备好人马,本官出城迎敌,请刘中堂在城内等消息。”
没多久,数百骑兵书与几千始终待在满城内的清军在岚桂带领下出城去了。满城内陷入了安静之中。刘统勋感受到了这般安静,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的不安升起。
在城内有许多清军的时候,刘统勋觉得这帮人留在城里是不尊号令。等清军开出去作战,刘统勋终于害怕起来。偌大满城内人马已经不多了,若是再出意外的话……
经过前后五天的血战,西安的作乱的乱民终于被彻底镇压。城外前来的乱民援军被岚桂彻底击败。数千官军撵着数万溃散的乱民追杀,斩首过万,俘虏近两万。尤其是骑兵一路追杀,几乎人人马鞍旁都挂了好几颗各路乱民首领的脑袋。
至于城内乱民更是几乎全歼。得知竟然还有乱民没被杀光,刘统勋都有些讶异。
在岚桂陪同下,刘统勋前往那些乱民所在。就见西安城内处处都能见到火烧的痕迹。至于尸体与尸体碎块更是随处可见。最初刘统勋还有些受到惊吓,之后也见怪不怪。
这西安城的布局还是唐代模式,主要是‘坊’。唐长安城,是在隋大兴城的基础上扩建修缮而成,有宫城、皇城和外郭城三个部分,其中宫城为君,为皇帝所在,皇城为中央衙门所在,外郭城则是臣民的居住生活区,实行“里坊制”,街坊以道路划分,采取类似闾里的形式,也叫做‘坊’。街道笔直,街道圈出的方块区域内则是用围墙围起。有点21世纪居民小区的味道。
到了乱民居住的几个坊,就见乱民黑压压在外面跪了满街。旁边如狼似虎的清军手持兵器在旁边,仿佛要随时动手。乱民们各个跪着,双手放在地面,身体匍匐,连头也不敢抬。竟然是一副老老实实听天由命的架势。让刘统勋竟然有了点好感。
若是汉人的话,便是老实跪下,也无法摆出这样的姿势。乱民就完全不一样呢。
直到刘统勋到了他们前面,让为首的出来说话。这才站起几个花白胡子和白胡子的。
到了刘统勋面前,几人又给跪下了,“大人,大人。这次闹事,俺们坊都自己封了。不让自己的人出去,也让外面的人进来。俺们没杀人,也没害人。也没藏人。求大人饶命啊!”
听首领几句话就把事情说的如此清楚,刘统勋讶异间竟然有了些赞许,就问道:“真的?”
话说出去,刘统勋却发现自己是真的想就此放过。顶多是小小惩戒一下。然而刘统勋又发现,若是在山东有这样求饶的,只怕他就不会放过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刘统勋不禁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