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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红之月     革清txt下载     革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91章 西安之变(九)

    大清的兵部尚书岚桂扫视了这些跪地的乱民,目光随即转回到中堂刘统勋身上。刘统勋心中一凛,只觉得岚桂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的‘人情味’,那是冷漠到令刘统勋感觉定然要出大事的无所谓。

    就在此时,岚桂说道:“刘中堂,若是有本地汉人具名联保,应当是没有出来作乱的吧。”

    “啊?”刘统勋愣住了。片刻后他猛然理解了岚桂的意思,有些佩服的同时,却也觉得岚桂这手段着实狠辣。

    西安城的汉人遭到如此惨烈的杀戮,此时又在官军率领下完全掌握了西安城。这些幸存汉人若是认定哪些乱民没有参加作乱,那定然是没错的。

    可亲人遭到杀戮,这些被杀戮的人能认同的乱民又能有几个呢?

    可这等事只能想想,刘统勋知道自己并不能反对岚桂。不想得罪参与镇压叛乱的汉人固然是原因之一,此时若不能让汉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朝廷就得承担起汉人们的滔天怒火。

    更重要的原因是,岚桂是满人。满清的制度是六部,按照常理,六部该有六位尚书。然而满清这边就很有趣,名义上有十二位尚书。

    六部,可能很多人下意识认为六部最高长官是尚书,那么肯定只有六个尚书。

    满清却并非如此,在满清官制重,除却地方机构以外,中央机构中除却一些特殊官职,都为复职,也就是说有一汉员的话,必有一满员。

    这自然是为了更好的拉拢汉人势力,因此设置了复职,以这种方式来拉拢,来平衡朝局。

    虽然看着名头相同,实际却不同。六部中的各司,每司掌印的为满员,主稿的则为汉员,也就是说实权在满员手中,办事的则是汉员。再通俗点来说,就是满员可以决定事情,拥有决策权,汉员只管按吩咐办事就是了。

    刘统勋虽然是中堂,在这西安城内真正掌握兵权的无异是这位满人兵部尚书岚桂。在皇帝弘昼御驾亲征的当下,岚桂等于是兵部尚书兼九门提督。

    岚桂看着客气,只是他比较会做人而已。刘统勋真的要按照管制的上下尊卑来调动岚桂,那就是刘统勋自己太幼稚。

    此时的刘统勋对于满清到此时还抓着满清分离的政策当然不满意。然而再次确认了事实的刘统勋干笑两声,“呵呵,尚书所言是正理。”

    这边岚桂得到了名义上的中堂刘统勋的认同,当即下令将乱民分成小队带出来。

    乱民本就十分抱团,眼见清军拉人,先是一阵恳求。清军们刚与乱民血战过,哪里会给他们好脸色。片刻后,已经有乱民跳起来反抗。

    不等清军下杀手,已经站出些白胡子花白胡子,穿着比较好的人怒骂着让那些人跪下。经过这些人叽里咕噜一阵乱骂,那些尝试反抗的又跪下了。

    清军本想杀人,见这些人又跪了,上去对着那些想造反的就一顿拳打脚踢。旁边的人虽然跪地哭着求饶,却无一人敢再上来。

    刘统勋有些不解,“那些人说了什么?”

    岚桂冷笑一声,却对旁边的亲随吩咐,“把那些出来说话的人给我记下。”

    等亲随去办事,岚桂才回答了刘统勋的问题,“那些人用的是经文。大概就是说,在无力反抗的时候,装也要装着服从,好活下去。”

    “哦。”刘统勋点点头。觉得这也是某种生活的办法。

    不成想就听岚桂继续说道:“最后两句是说,真神的旗帜定然会征服真神子民所在土地上的异教徒。哼哼,他们的经文教给他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么?”

    刘统勋愣住了。这经文可不是教授信徒们服从朝廷,老实过日子啊。此时这些乱民虽然看着服了,却是把仇恨埋在心里。此时不做乱,只是为了保住性命之后再趁机作乱。

    原本刘统勋对于岚桂的狠辣是有点微词的,此时才觉得岚桂不仅有胆略能用兵,还是个有担当之人。若非能听懂那些乱民的经文,只看乱民的顺从,定然会心生怜悯。之后就觉得岚桂太过狠辣。然而真见到生死关头乱民的反应,才能明白他们作乱只是迟早。绝不会不做乱。

    乱民被一队队带出来,经过汉人的甄别,过半的乱民还是被放了。然而处决那些没有得到赦免的乱民之时,乱民人群中哭声震天。可在那些白胡子与花白胡子的呵斥下,乱民只是头顶在地上哭,连头也不太。

    看着连仇恨都藏起来的乱民,刘统勋心中不禁生出大大的恐惧。杀心难以遏制的膨胀,只想下令将乱民尽数杀了。

    看眼见岚桂神色淡定,刘统勋也知道自己不能说啥。只能强忍着恐惧与杀意,看着处决按部就班的执行。

    心中难受的无法形容,然而一个念头突然在刘统勋心中冒出,让刘统勋对于自己能放过乱民却不会放过霍崇治下百姓的疑惑有了解答。

    乱民们本就是一群乱民,他们只有啥时候作乱的问题,不存在是否作乱的问题。大概是属于畏威而不怀德的蛮夷。刘统勋相信只要朝廷强大,蛮夷就不足惧。

    可霍崇治下的百姓却是真真正正起来造反的一群。他们起来造反与朝廷是否强大毫无关系,康熙末年虽然朝政松弛,贪官横行。朝廷的军力并没有衰弱。可那些跟随霍崇的人却毫不迟疑的向朝廷举起了叛旗。硬生生从几县之地将朝廷打的逃到西北。

    对于这样的一群人,刘统勋当然不能放过。若是放过这些霍崇治下的人,就等于是否定了朝廷,背叛了朝廷。那些人是非得杀光不可。

    想到这里,刘统勋豁然开朗,却觉得心中无比痛苦。此时霍崇成了气候,更是登基,自立皇帝。若不能让霍崇的华夏朝廷内分裂,大清就没办法复兴,只能一步步走向覆灭。

    那么,派遣刺客去暗杀霍崇。或者收买霍崇的部下刺杀霍崇,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陷入自己的思路之中,刘统勋对于其他事情也没了关注。在西安城内剩下的乱民本就只有五六万,这一番清理之后,剩下了三万。西安城内的叛乱算是彻底解决。

    之后兵部尚书岚桂将抄出来的财物给官军分了,修整两日后就率军前去请教之前来西安参与叛乱的附近乱民。

    有了大笔缴获,清军士气大振。不过是一个多月就将附近乱民杀了个干净。

    此时已经到了年末,岚桂率军回来之时,刘统勋亲自前去城外迎接。见到军队冻的稀里哗啦,干净安排官军入城休息。

    这边朝廷内留守的官员参加了欢庆的酒宴,说起一路上的辛苦,岚桂苦笑道:“我等虽然冬天里苦些。那些乱民却也没地方跑。留在野地里就是冻死,只能猫在家里过冬。若是他们不乱跑,我也想在好日子里出兵。”

    听到这话,一众官员们又是一阵吹捧。大赞岚桂懂用兵,会用兵。

    等吃完饭,岚桂与刘统勋等军机大臣开了个小会。商议如何把多余的清军放到那些无主的村子里。此时刘统勋知道岚桂定然能得弘昼欢心,也不再说什么。因为刘统勋自己不跳出来,这才发现其他留守的军机大臣们竟然比刘统勋更掉份。至少在口头上对岚桂提出的方案满口的赞同,一副任由岚桂做主的样子。

    看着这些人墙头草的做派,刘统勋心中是大大的不以为然。

    春节过去,就到了大清坤隆五年。而西历已经是1734年。华夏朝这边追击退走的满清江宁将军傅清,已经追进了湖北。

    钱清本以为雷虎应该是一鼓作气荡平湖广,最大的难点或许是如何突破九江口。然而令钱清意外的是,九江并没有难住雷虎。然而杀过九江口之后,进入湖北,华夏军竟然遭到了来自湖北地方的顽强抵抗。

    那些地主们拉起小队伍,以飞蛾扑火的姿态对着华夏军实施了袭击。虽然这些地主武装的战斗力甚至远不如清军,却胜在数量多,让西进的华夏军烦不胜烦。而且华夏军又素来注重安民,遭到这样的攻击,军中礼部也担心是不是杀伤太狠。

    钱清看到这样的报告之后终于气的忍不住去找霍崇,“先生,军中礼部这是想给咱们的人添乱不成?”

    霍崇扫了两眼内容,知道钱清生气的是哪方面。扶着呈现完整孕妇姿态的钱清坐下,霍崇叹道:“总不能求全责备。若是没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们怎么会知道会遇到些什么。难道还指望他们未卜先知不成?”

    这么一说反倒让钱清更怒了,“知道不知道,我不管。他们竟然敢拿咱们自己人说事,气死我了!绝不该这样啊!”

    霍崇听到这话,愣了愣,不禁上下打量钱清。钱清本就一头火,气的别过脸去不让霍崇看。

    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了好一阵,钱清突然扑哧一笑,“我这是怎么了。以前我不这样的。”

    霍崇没想到钱清竟然自己明白过来,心中着实赞叹。人说心境清明,大概就是这样能够自知。

    然后钱清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她如当年小女娃时候那样,突然拉住了霍崇的手臂,“先生,自从有了身孕,我自己都觉得不像是自己了。每日里不知怎么就想哭想笑。做事总是一根筋,便是知道不该生气,可就是不知不觉间钻了牛角尖。我怎么变成了这样!”

    说着说着,钱清眼中都是泪水。看的霍崇心中怜惜。

    钱清小时候家里遭受巨变,与霍崇相识的时候已经没了什么稚气。此时的钱清所展现的却是连霍崇都没见过的恐惧与不安,完完全全是个孩子么。

    赶紧拿了手绢想帮钱清擦眼泪,不成想钱清自己摸了摸眼泪,神色却很快恢复到以往的坚毅,“哭了哭,心情却好了。先生,是增兵,还是该如何?反正不能让礼部的家伙们瞎闹。”

    见钱清总算能说话了,霍崇放下手绢,坐下叹道:“嗯。这些人只是没搞明白,这世道就是这么坏。你心里想,却维护我,所以不说。不过老兄弟们现在又在说,如果当年我要是敢如何如何,现在就如何如何。我就是笑他们,就他们那点能耐,跟着我打仗或许还行。打天下差得远。早几年遇到这等事,他们定然要吃大亏。”

    钱清很是不解,“可清军在湖广就那么强?”

    霍崇提醒道:“没死在你手里的鄂尔泰,当年在湖广干过什么?”

    钱清费了点心思,才从记忆中找出了与名字相关的内容。她笑道:“我可是早就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鄂尔泰与岳钟琪。呵呵,放现在,我早把他们杀了。”

    “那是现在部队经过建设,再不会因为遇到为曾见过的局面就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反而会彻底发挥自己掌握的作战方法击败对方。这就是部队的建设,所以你用现在的部队代入当时,当然觉得清军不堪一击。可在当时,你领的那些老兄弟们多少次差点把事情弄糟,你自己清楚。”

    “嗯……啊!!不说那些了,想了就烦。”钱清用尽自制力把自己从情绪中拉出来,就赶紧问霍崇,“鄂尔泰在湖广做了什么。”

    霍崇也不想再找资料,就凭借记忆讲述起来。原来鄂尔泰最著名的是在云贵改土归流,然而影响的地区并非只有云贵。湖广地区在云贵改流进展之时也开始实行。

    湖广这里虽有土司,但土著居民与汉民杂居,土司也熟悉流官制度。“改土归流”的大势威慑两湖土司多有主动要求改流者,但也有少数负隅顽抗。湖北容美土司田如不听改流,雍正帝命鄂尔泰派兵进剿,田众叛亲离,吓得自缢身亡,所属地区改为流官制。

    改土归流不仅是官职改动,更重要的是土地调整,在湖广地区,通过对土地的管理调整。那边据说有百万亩土地得到了相当开辟。不过请报上说的也含糊不清,从百万亩到百万顷的都有。

    不管是哪一种计量单位,其结果都是湖广这地方的土地开发十分成功。至少在鄂尔泰的影响下,得到了推进。

    在宋代,是江浙的土地种粮多,粮食作为商品出售,成为了中国最大的商品粮供应地。然而在满清时代,就成了‘湖广熟,天下’足的局面。湖广地区成了天下最大的商品粮供应地。

    讲了这个之后,霍崇问钱清,“如果从经济利益角度,你可明白了为啥九江反倒没事,而是从湖北开始,就有了这么多地主甘当亡命徒么?”

    钱清听完,只想了几秒钟,就叹道:“若是没身孕,我就会想。可此时就别难为我了,说说为什么?”

    霍崇也不敢在此时让充盈着荷尔蒙的钱清去思考,人说一孕三年傻,真不是嘲讽。而是对实事的描述。人类的身体就这么一种存在,这和脑子怎么想无关。

    “我已经准备让曾静说说几年前湖广地主到底从满清那边听到了什么。不过若是满清真的把咱们的纲领说到让湖广地主明白了,这场仗就不是简单的我们和清军打仗。而是我们与整个湖广的士绅地主阶层之间的战争。只要湖广地主士绅相信我们要搞土改,要土地国有化。他们为了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要和咱们斗到底不可。”

    钱清皱起眉头,有些气恼的说道:“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地!这些人真的读过书么?千年地换八百主,这还是南方的话!”

    霍崇只能跟着叹道:“要是道理有用,要军队做什么。要是道歉有用,要警察做什么。自己的地从哪里来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拿到手里的东西就会觉得永远是自己的。这想法不是好坏,而是人类的本性啊。”

    钱清听到这里,本想说点啥,却摇摇头,“先生,我现在说什么都是心里不快。所以我不说了。这件事若是有人说什么,你定然不会为难西征军。那我就放心了。”

    “嗯。”霍崇点点头。但是心中却想起那些王八蛋们偷偷说的雷虎与钱清的事情。

    或许是年龄大了,霍崇也没想过能和钱清一起白头到老之类的事情。只要不出现什么异常,自己定然要比钱清和雷虎死的早。若不是钱清态度坚定,霍崇也没考虑过要和钱清一起生活。

    对于以前钱清和雷虎成亲的可能,霍崇从来没有反对过,也没有什么不快的。

    这么想,至少钱清本能还是很清明,知道决不能把这件事讲给别人。哪怕是同一条战壕里的,王八蛋就是王八蛋,只要能看到人的笑话就会高兴。更会挑拨是非。

    此事尽然牵扯到礼部,当然得把礼部尚书罗义仁叫来。不成想罗义仁加到霍崇之后就提出个请求,“陛下,能否屈尊到我那里吃顿饭。”

    “吃饭倒是无所谓。不过为何要去你家?”霍崇有些不明白。

    “还是了为了我夫人。若陛下能去一个桌吃饭,我也不用听很多不中听的话。”

    这么一说,霍崇明白了。罗义仁的老婆出身不好,当然有人会胡说八道。罗义仁又不能把那帮人拉住揍一顿,只能想别的办法。

    “这个么。你可得想出办法。定然有出身不好的闹事,我若帮你,别人拉虎皮当大旗,我又该如何办?或者说礼部该怎么办?”

第392章 湖广赤水(一)

    罗义仁请霍崇去家吃顿饭的图谋没有成功,他回到家的时候把这个讲给了老婆听。罗夫人只是微微叹口气,看着想说点啥,却没有说出口。

    毕竟么,大家闺秀的涵养还在。要是小家小户出身的,当然要因为当前重要目的没有达成而絮絮叨叨。

    罗义仁当然不是小家小户那种打老婆的人,见到老婆不高兴,他笑道:“呵呵,陛下说,礼部的生活会不能总是一群老爷们坐在屋里互吹,同志们带上夫人一起去吃个饭。这也是组织生活的一种形式。”

    罗夫人轻轻抿着嘴唇,看得出,她很想镇定,却还是没能忍住。既然忍不住,罗夫人片刻后就放弃了矜持,上前一步拉住罗伊人的手臂,“相公,你对我真好。”

    被老婆这么讲,罗义仁心中高兴,却有点虚。毕竟么,与皇帝一起吃饭这件事是个很光荣的事情,不过罗义仁自己的努力其实是失败了。不过霍崇想了想,提出以礼部组织生活会的方式来搞个团建,聚会。

    此时罗义仁心中觉得团建比单独来吃饭更好,正好让更多人看到罗夫人得到了认同。比私下吃饭,再靠罗义仁私下宣传更有效。

    团建会就放在周日。所有人带老婆,不能带孩子。一大早,车马到了霍崇包下来的一个园子门口。一双双,一对对的就进来了。

    霍崇的俩老婆都在。钱清穿的很宽大,就没啥问题。罗姑娘穿着很简约的长裙,并不显得富贵。

    来的男人们要么是军服笔挺,要么是文官的对襟制服。老爷们对衣服其实没啥兴趣,尤其是制服这东西还是制度性要求,更解决了选择的麻烦。

    至于夫人们么……霍崇看了一圈,都忍不住把脸别过去了,低声对钱清说道:“我都想说,我x。这个审美……她不累么。”

    钱清一脸的淡定,脸上露出了霍崇从未见过的,大概能形容为‘女性虚伪’的那种神色。仿佛完全没听到霍崇的话一样。

    只要看这神色,霍崇大概能明白钱清是绝不会批评这些女性的着装了。

    也不是说这些人着装有啥问题,至少在霍崇看来大概就是‘不搭配’能形容的。制服未必好看,却从头到脚保持了风格的一致。那些夫人们也未必不是努力打扮,然而越是精心的位置,就和整体基调显示出了不一致。这大概就是霍崇不太能接受的原因吧。

    但是人都来了,霍崇觉得老婆的反应其实没错。而且这里面有三个人,一看就是江浙人。这皮肤就是比山东的强。她们的穿着就有一致性,虽然不至于特别华丽,至少保持了整体风格。

    这边霍崇就先请大家自我介绍。果然,大家互相自我介绍的时候,三个人都是江浙出身。其中一个穿了暗纹丝绸外衣的就是罗义仁的老婆。已经不用说啥,这有钱人家是的确肯给姑娘陪送嫁妆。

    此次生活会当然不会张家长李家短的谈论,霍崇让大家坐下,自己就开始讲述西征军遇到的麻烦事。这才是所有的要点,也是西征军要面对的问题要如何在礼部有一个共识。

    讲完,个人发言环节中,当即有人表示,“那些地主士绅们这不是紧赶着来送死么!”

    如此充满了力量的发言一出,霍崇就见好几位夫人脸色就变得有点难看。罗义仁的老婆轻轻咬着嘴唇,明显是不支持这样的发言内容。

    强硬派自有不少人支持,同样也有人反对。司马容就答道:“这么一个杀法,会不会让本地百姓对咱们有太多仇恨?”

    “怕个……毛!”强硬派大概是看到有女性在,表示‘diao’的二字还是被吞了下去,换了个文雅些的字。

    “是他们自己跑来找咱们打,不是咱们去找他们。若是因为这样就怀恨在心,呵呵,俺倒是想他们带着九族一起来,咱们在战场上一并**,这不是省事了么!”

    话虽糙,理不糙。霍崇心中喜欢。不过看向台下的,或许是男性们从接近100%比例变成了50%差一点点,一众人中,神色间不支持的竟然是多数。

    仅仅看到这场面,霍崇一时心中生出了些失望。不过这大概是必然的话,要是女性们也嗷嗷叫的鼓吹大杀特杀,大概也不是啥好事。

    不过在这里有主导权的还是男人们和钱清,虽然不是全部人都支持大杀特杀,至少没人反对在战场上歼灭敌人。听反对者的发言,也就是觉得很可能在进入农村开展工作的时候会受到影响。至少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大家都不反对部队杀敌。

    然而在这种时候,强硬派就显得有点一根筋。他们支持使用武力,是贯彻到底的。

    “对于敌人有什么好客气的,陛下说过,这帮人迟早会出来跳。明着不敢跳,暗里也要跳。一巴掌拍死,他们才不会再跳。”

    对于这杀气腾腾的话,强硬派里也有些相对诙谐点的,“嗯,他们死前大概会觉得,就算是活着的时候没跳成,死了也要继续跳。”

    一阵笑声响起,这种敌我分明的观点得到了强硬派们的赞赏。

    温和派们的脸色还算好,起码比那些夫人们的脸色好太多。罗夫人脸上都有了些痛苦的神色,与之相对,出身山东普通人家的,尤其是参过军的女性,顶多是有点女性温柔引发的不忍神色。

    “陛下,难道我们还要抄家灭族不成?”温和派的司马容板着脸有点气愤的说道。

    “我来给大家讲讲论诸多关系。第一条,敌我关系。这些地主们用武力对抗,他们和我们就是敌我关系。我不管上战场的是什么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上了战场的都是敌人。在他们被消灭之前,在他们举手投降之前,战斗就要进行到底。我相信司马同志也不会认为在战场上要搞什么先分清楚敌人是谁,再决定和被选出来的开战吧。”

    司马容听到这里赶紧表态,“陛下说的是,我绝不会说战场上不该打仗。”

    见司马容赶紧就坡下驴,霍崇摆摆手,让司马容别多说,才继续说道:“战场上是一种你死我活的关心。在不是战场上的关系呢,其中最重要的,处于主导地位的,就是阶级关系。屁股决定脑袋,我们的屁股坐在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立场。我们礼部有阶级立场,这个立场就是工农兵的立场,绝不是靠掌握生产资料来剥削劳动人民的地主士绅的立场。这一点,在礼部章程里面写的明明白白。”

    男人们听着霍崇的分析,不管是强硬派或者温和派,都微微点头。霍崇心中也很满意,要是这种时候再有人表达了异议,霍崇是觉得得认真调查这样的家伙,以决定他们的礼部成员身份是否要保留。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此时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这样的立场有可能引发激烈的武装冲突,这没错。同样,也有可能没引发激烈的武装冲突。这不是立场问题,这是实力问题,这是实力之一,工作方法的问题。我们能不能更有效的利用手里的实力,使得恐惧引发的慌乱型的武装冲突减少,这个值得讨论研究。值得我们去学习,以及通过实践掌握其中的办法。这是个学习过程,是一个有学有术的过程。我觉得不少同志的分歧点就在于此。然而这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我们可不要觉得我们已经掌握了这样的能力。山东土改有山东土改的历史背景。你们还记得这个过程么?”

    不少人一脸的懵圈。虽然经历过山东土改的过程,但是大家往往是身在其中而不知。

    霍崇就把山东土改的经历简略梳理一下。首先是霍崇以自己掌握的土地,加上被干掉的那帮满清忠臣的土地为基础,搞起了土改。

    之后满清数次清缴,让满清支持者们都蹦出来了。让华夏军再次清洗一番。

    最关键的的推力则是满清用杀戮民众的手段,让华夏朝廷派遣大量人员到基层。村里有民兵队,镇子里有武工队。县里有正规军,快速建立起了基层军事体系。

    前以一段被俘,公审后枪决的满清大将军巴赛。他率领清军的屠戮行动,被运作起来的华夏朝廷的国防体系保护住了劳动人民,坐等王师的最后一票地主士绅被蝗虫过境般的战败清军给祸害的基本完蛋。这才让华夏政权在这么一片废墟上建立起了能有效直达村子的社会制度与管理组织。

    当旧势力荡然一空的时候,华夏朝廷建立起了更有效,更严密的组织。让山东这个人口众多的大省成了华夏朝廷坚固有效的基石。成为军队,干部,粮食,贸易的基石。

    “山东的经验中,我们能总结的是我们做了什么。因为摧毁山东满清统治的正是满清自己。巴赛在山东杀了人,割了人肉当军粮的事情,可不是我们让巴赛干的。只怕其他清军也干不出来。正是巴赛为了活命,把满清在山东藏得最深,也最顽固的根给挖了。这不是咱们能决定的,既然山东的彻底解放不是咱们能决定的,那么山东经验就只能借鉴,不能照搬。既然不能照搬,那就证明了,咱们其实不知道在其他省的彻底解放该怎么做,咱们只能边干边学,边总结边工作,边工作边解决。”

    听说不能照搬经验,不少人是不太爽的。霍崇只能用逻辑来做了个推导,推导出逻辑形式。

    对于逻辑,便是礼部上层也感觉到十分痛苦。不过上层毕竟是上层,大家虽然痛苦,或者说正因为感觉到了痛苦,所以都承认,‘其实还是想让山东解放模式在其他地方如出一辙的重演’。

    罗义仁听到这话,忍不住叹息。他猛然发现不少老兄弟们看似执拗的坚持,并非是没有理由。在礼部里面的老兄弟们坦然承认他们出发点的时候,罗义仁虽然有些不屑,却不再觉得老兄弟们是有些蛮不讲理。

    若非霍崇讲述的这么通透,罗义仁还真不知道满清在山东彻底解放过程中起到的重要作用。为了能够解决逃亡时候的肚子饿,把最后的最坚定隐藏最深的狗给吃光了……这还真有满清率兽食人的范儿呢!

    就在罗义仁心中感叹之际,就听身边的老婆低低叹口气,“唉,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这句诗戳中了罗义仁心中的情绪,他不禁轻轻握住夫人的手,感觉自己着实捡了个宝。

    此时呢,强硬派与温和派之间的矛盾要点貌似搞清楚了。霍崇稍加分析,就对两边同时提出了要求。强硬派们虽然有点刻舟求剑的意思,却是坚持立场。温和派们虽然尝试着找出更实事求是的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做法,却显得有点摇摆。

    当然,强硬派们的坚持立场却很容易就走向懒惰,温和派们的圆融则很容易走向主次不分,甚至是背离礼部的立场。

    各有优势,各有优势带来的狭隘性。归根结底,还是实力不足,经验不足,见识不足。

    “想成长就得学习,就得实践。学习和实践会带来痛苦,这痛苦不是名叫痛苦的词。而是我们的身体会给我们信号,所以我们才会气急败坏,会六神无主,会不想动,会急头怪脑。先承认这些,再学着去认识自己的身体。学会学习很重要,学会休息,学会生活,一样重要。今天工作先讲到这里,生活会么,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吃饭,做饭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接下来大家一起做顿饭,放松一下。”

    这安排有点出人意料,但是没人反对。于是食材都给运上来,炊具炉火也给抬上来,礼部生活会真的开成了生活会。

    霍崇也跟着大伙一起忙活,就发现穿军装的,曾经穿过军装的,明显比没穿军装的要更能做饭。

    这是没办法比较的事情,华夏军师承解放军,所以从士官升为军官,最后一项考验无一例外就是当炊事长。要给部队组织安排伙食。

    霍崇学过组织工学,对这样的安排是极度赞美。军队当然不可能提供什么珍馐美味,但是吃饭是军队作战中极为重要的一环。连怎么吃饭都安排不好,当然没资格当军官。

    不过这帮穿军服的有另外的问题,军队伙食要求的是‘不能离谱’,这距离美味可就差的远。在自助餐的形势下,几道大锅菜吃的有些不穿军服的微微皱眉。

    于是有人自告奋勇搞了几道小炒,受欢迎程度就高得多。霍崇这边的炒鸡蛋也得到了相当的认同。自然有人问这是怎么做的,霍崇便将炒鸡蛋的诀窍讲给众人。

    关键是不要炒糊,也就是不要让蛋白质烧焦。所以温度很重要。

    当然了,世上没有锅沿不碰马勺的。矛盾也有,连夫妻间因为抱怨而怼起来的事情都发生了。

    只是大家都觉得自己是体面人,争吵爆发之后,好歹也忍住了。不过看那样子,是准备回去之后再算账。

    等吃完饭,大家总算是不饿了。心情放松了些。霍崇就讲起了关于组建妇联的问题。

    “华夏朝廷自有华夏朝廷的政治。婚姻也是国家管理的一部分,随着生产力发展,管理的会越来越细。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们自己就是解放妇女的先锋队。咱们自己不能搞欺负女性。所以呢,诸位的夫人,得组成妇女联合会。在礼部领导下运行起来。为妇女的权益斗争。”

    “还斗争呢!陛下,再斗争,我在家日子没法过啦!”身为温和派的司马容当即气鼓鼓的抱怨起来。

    不少人哈哈的笑出声,这里面到底是因为自己强势而得意,或者是地位不够强势而心有同感,感觉是不同的。

    “我呢,也不是啥婚姻大师。我就稍微讲两句。婚姻这事,分几个方面。第一,大家成亲,是为了组队生活。有些呢,是从一开始都是小兵开始。这种婚姻其实挺稳固,大家本来都是在奋斗的过程中,往上爬。遇到事情,你骂我笨,我骂你菜。不管怎么打,怎么骂,都是队友。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所以这种关系非常稳固。”

    下面的人没怎么说话,不是这帮成亲的家伙们不敢说话,而是真的听进去了。

    “另外一种,则是两边都是出道即巅峰,都是学成武艺下山闯荡。这种夫妻关系就没那么宽容了。要求比较高。因为双方都不是一无所有,共同打拼出来的。而是强强联合。你说我菜,那是因为隔行如隔山。我骂你笨,那是因为我不懂那里面的辛苦。同志们应该见过这样的不同家庭吧。”

    罗义仁整个人都有点傻了。他猛然发现自己和老婆的关系竟然是第二种。而罗义仁以前居然完全不自知呢。

    扭过头去看老婆。却见老婆秀眉微蹙,正在思考着。这颇具备知性的一幕让罗义仁心中不禁生出些感叹。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还真好呢。

第393章 湖广赤水(二)

    “审判尸体也叫做审判?”

    “你说谁?”

    “巴赛啊。”

    “呃……满清还开棺戮尸呢。我们起码还用盐和石灰腌制了一下。”

    罗义仁说完,有些不解的看着老婆。老婆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会关心起了这么一个话题。

    得到了准确答案,罗夫人揉着放脚不太久后逐渐恢复正常形态的脚掌,同时说道:“不成想你们的生活会竟然是这般模样。”

    “你以为啥样?”

    “我以为是男人们聚会时候的模样。”

    “那是啥样。”

    “啊……”罗夫人轻轻的呼痛,她用力掰着脚,弄痛了关节。推开了想过来帮忙的罗义仁,罗夫人眼中有了泪水,叹道:“我见了齐王的天足,真羡慕。”

    罗义仁心疼老婆,不禁赌咒发誓起来,“我们华夏解放天下,定然再不会让人受这般苦楚!”

    听罗义仁说的诚恳,罗夫人破涕为笑:“在家呢,就别这么说话。我以为你们开什么礼部生活会,就是说这些空对空的。没想到礼部生活会上没有说,反倒是你回家说。”

    罗义仁不愧是个老直男,听到这话,当即认真的答复道:“我们最初开会就是谈解放,谈敌人,谈理想,谈未来。最近是礼部成员越来越多,才由陛下要求……”

    罗夫人无奈的叹道:“好吧,你还是帮我揉脚吧。”

    把老婆的脚捧在手里揉着,罗义仁却意犹未尽。继续讲述着最近礼部生活会的变化,罗夫人气的不想理罗义仁,不过听了一阵却也来了兴趣。因为生活会里面有许多有趣之处,这是霍崇搞出来的‘拓展训练’,目的是开拓同志们的视野,让大家能够从更多视角看问题。

    等两人睡下,罗夫人叹了口气。罗义仁正准备睡,也没在意。罗夫人也没继续唤起罗义仁的注意,也睡下了。

    第二天,她就去了书房开始翻书。晚上,等罗义仁回来,罗夫人吃饭的时候说道:“我们是战友吧。”

    “呃……,对!我们是战友!”罗义仁想明白了夫人说的是啥。就如霍崇所说的夫妻关系分类,罗义仁认为自己和老婆属于出道即巅峰的战友组合。

    “我在娘家的时候总是听他们说陛下的事。你不用偷笑,最初的确是看不起陛下,后来是怕了陛下。最后你也知道,我家人认了。”罗夫人娓娓道来,声音轻柔。

    罗义仁心中有些得意,“这次见了陛下之后有何想法?”

    罗夫人声音依旧轻柔,“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我查了书,才确定是这么一句。”

    “胡说什么!”罗义仁不自觉的怒了,“谁敢对抗陛下,就是死路一条!”

    罗夫人虽然有些讶异,却没有被吓住,她盯着罗义仁看了片刻,轻笑道:“呵呵,你真听明白了我在说什么?”

    罗义仁并不觉得老婆是个反贼,压住不自觉迸发出来的怒火想了想,倒是冷静些,“你是说定然有人会反对陛下的理念?”

    罗夫人轻轻摇头,“那其实不算什么。你们刀兵所至,那点人不足挂齿。我本以为陛下乃是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为的是打江山坐江山。最多只是说点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话。上次亲眼见到陛下,这才知道陛下虽然要靠你们,却更多是教你们。他乃是要定人间善恶,再造一个他想要的华夏。这等豪迈,妾身是闻所未闻,书上竟然也没见过。”

    “那你为何不满?”罗义仁疑惑的问。

    罗夫人终于安下心来。罗义仁看出来罗夫人的不满,其实罗夫人自己都对自己的不满很是讶异。

    定了定神,罗夫人答道:“相公。我见了陛下,觉得陛下所说的道理全然无错,却就是觉得不满。妾身也从未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等事。所以才忍不住与相公言说。”

    罗义仁当即就释然了,“原来如此,正常正常。”

    说着,罗义仁从拉着老婆的手坐下,从正面对立坐到了一起,“我家当年被抄,心中着实不痛快。可我也想打倒满清,最后就逼着自己站到天下大义这边,然后见了陛下。你能想象那时候的样子么?”

    罗夫人本就是被家里安排嫁给罗义仁。为了家族而被逼着嫁给一个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的反贼,罗夫人也是经历了很多内心的挣扎。

    此时听罗义仁讲述过往,竟然有种说不出的能理解。便点头应道:“那是置生死与度外,除了道义,再无其他能站立的依靠。”

    “对啊!对啊!”罗义仁只觉得见到了知音,大声赞叹。握着老婆的手也握得更紧。

    罗夫人觉得手掌都被握的有些痛,挣扎不开,只能用另一只手掌轻轻抚摸着罗义仁的手背,两只手握住罗义仁的一只手。

    这下罗义仁也发现了,赶紧送开手,还给罗夫人揉了揉手掌。

    见罗义仁这般,罗夫人心中有些讶异。虽然出嫁前娘家说了好多次,罗义仁是个读书人,也算是知书达理,还很聪明。但是罗夫人却觉得罗义仁会是个尖酸刻薄的穷酸读书人。不成想这家伙竟然也是个知疼知暖的男子汉。

    “既然要走大义,我以为陛下不过是说说而已。不成想陛下乃是行大义之人。更不是对臣下视若工具,尽情榨取。反倒是组建礼部,督促臣下学习。不教而诛谓之残,陛下不仅教我们,更是带着我们走。遇事教我们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遇到我们钻牛角尖,陛下更是悉心教导。使得我们明白,钻牛角尖乃是结果,导致这结果的是我们以前的经历导致。那些经历固然使得我们伤痛,所以绝不放过一些事。若我们可以治疗以前的伤痛,以后便可轻装上阵,不被过去心魔羁绊。成为一个问心无愧之人。”

    这话大大触动了罗夫人的心弦,尤其是治疗命运带给的伤痛,摆脱心魔羁绊。听得她眼眶都湿润了,不禁叹道:“真有这么好?”

    “你若是觉得陛下说的有道理,又觉得必然要站到陛下对立面,那是你本身就有见识。知道要掌握权力,掌握资本。陛下虽然也要掌握资本,却是要为天下人所有,为天下所用。而非为陛下一人所用。然而常人为了能摆脱痛苦,定然要把资本为自己用,之于天下人,死就死了,与我何干?”

    罗夫人扑哧一笑,眼泪却扑簌簌滚落眼眶。被迫嫁给罗义仁之前,罗夫人也想明白了差不多的事情。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无属于她的权势地位与人交易。被人各种利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然而却有一人敢说出为天下人使用权势资本的话,让天下人皆有资本。虽然罗夫人还是不信,可这种感觉却不同。起码霍崇不否认人该拥有资本,更是承认有了属于个人的资本,才能帮助个人摆脱痛苦。至少是有了摆脱痛苦的机会。

    “资本是排他的。陛下拥有,我等就没有。我等有了,陛下就没有。所以这为公二字就是陛下理念之一。陛下才能,皆是为如何为这些理念服务。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正因为为人民服务,所以人民才要将权力交到陛下手里,而不是从陛下手里夺走。至少,我就信陛下的!跟着陛下走,我定然能有个结果。不至于如跟随满清的那些人一样,最终得别人给他们一个结果。”

    罗夫人觉得有点理解罗义仁一部分经历与想法,却还是觉得罗义仁这份激烈却不该是身居高位之人应有的。便换了话题,“那我为何与陛下对立,是理所应当?”

    “若没有陛下,你高高在上,我在烂泥里打滚。有了陛下,你我地位反转。你当然觉得一生艰难,都是陛下导致。见陛下掌握权柄,听闻了陛下讲说的道理,觉得若是你能取而代之,便可自身解放。这乃人之常情。那是你家富贵,知道何为锦衣玉食。若是普通百姓,得到了土地、农具、耕牛、种子。能不被地主士绅与税吏盘剥,便心满意足。哪里管何人坐天下。”

    罗夫人听得又喜又惊。喜的是丈夫绝非穷困潦倒的尖酸书生,乃是个有真见识的才子。惊的是丈夫所说的话如霍崇那般,把藏在人心最深处的东西挖出来,全摆到明面上。

    只能自己在无人时候偷偷想的东西就这么被晾出来,宛如隆冬能冻死人的清澈月光。透彻到令人逃无可逃,躲无可躲。

    罗夫人只觉得心仿佛向着看不到头的深渊坠落,这样的感觉并非现在突然生出。她家过去几年经历的就是这样的心境,一切可以仰仗的尽数破灭,最后连家中土地也被穷鬼们分了个干净。

    可偏偏为了活命,只能装作接受了这一切。为了家族不继续这么破灭下去,就用女儿换得一时安泰。

    在这样绝望的破灭之中,罗夫人对出嫁可没有一丝的期待。如果不是家里人的劝说、呵斥、哀求。罗夫人其实是想自尽的。

    绝望再次被唤醒,罗夫人拉住罗义仁的手,“那我该怎么办?”

    “简单啊。跟随陛下,找个工作。或者先读书,再去工作。我华夏朝廷就是靠着工农兵起家,当然要保护工农兵。只要是华夏的劳动者,我华夏朝廷就保得大家安泰。”

    罗义仁这钢铁直男完全没能感受到老婆情绪的变化,礼部的理念爆发,把解放全华夏的理想给老婆结结实实上了一课。

    这次罗夫人没有拒绝听。她心中害怕,也不想再拒绝。另外,罗义仁所讲的也不是大道理,而是具体执行内容。什么是工农兵,什么是劳动者。劳动范围,罗夫人可选的方向。包括待遇、以及未来的机会。全部都讲给老婆听。

    罗夫人越听越是讶异。她没想到自己可以就业的方向意外的多。从到学校当女先生,到进入工厂,又或者去考公务员。

    当然,待遇最优厚的是从军。三年兵役结束之后,想留在部队的话就根据文化考试获得志愿役的工作,干十年后可以专业回地方。不想留在部队,就可以退役。想工作,就可以推荐。不想工作而选择上学的话,更是得到欢迎。

    从军在华夏朝这边简直是一道神奇的大门,只要能走进去,出来的时候就可以通向华夏朝廷几乎所有部门。退役军人若是回到乡村,就是村委会的一员。若是在村里教书,还能当校长呢。甚至连从政的大门都向退役军人打开了。

    怪不得华夏军军纪严明,作战勇猛。有这样光明的未来,谁肯放手?当然是要严守军纪,奋勇作战。以期待在离开军队的时候获得更高评价,以得到了更好的.asxs.。

    回想家里人对于满清军队评价之低,罗夫人心中感叹,满清输给华夏军真不冤枉。

    当然,感叹归感叹,罗夫人还是觉得去当个女老师或许更适合自己。当公务员虽然看着更好点,却要被人呼来喝去,远没有在学校教书来的清贵。

    罗义仁并没有感觉到老婆内心的折腾,见老婆决定去当老师,就觉得自己终于为华夏人民解放尽了点义务,起码让自己家完成了人民解放与妇女解放的双重目标。自此,就不用担心被人攻击老婆在家不出来工作的缺点。心中着实欢喜。

    第二天,本想亲自去办手续,却被叫去开会。本想让秘书帮着办,又觉得不合适。就让秘书送了条子给老婆,写清楚先去找谁,大概是个什么流程。这边就急急忙忙去开会。

    会议上内容就没有家庭商议这么温馨。西征军传来消息,退到湖北的清军抵挡不住,就向湖南退却。西征军请求派遣部队沿江驻扎要害城市,守住长江交通线。同时对礼部再次询问关于镇压地方**地主士绅的权限。

    这反应与历史上相类似的情况相比,就反了。本来应该是朝廷给西征军提出关于解决地方的谋略。什么人可以杀,什么人不要杀。什么人强硬对待,什么人需要怀柔。

    轮到西征军先提出来,本就不是常态。不过礼部既然已经开始领军,此事就得先请示礼部。礼部这边也不能空对空的对着几千里外的西征军发号施令,这就不实事求是。最终商议结果,就把比较温和派的司马容派去了那边。

    罗义仁又担心司马容或许有宽大无边的问题,让礼部先圈定三个人选。自己就先把司马容叫来对话。司马容听完安排,已经有些为难,“尚书,我去的话,会不会让西征军的同志不高兴。”

    “西征军又不是屠夫,你怕什么?再说,现在只是攻打湖广,还不到安定湖广。你也知道各大关系么。现在多看看,以后一些事情也能明白来龙去脉。”

    司马容想想也觉得有道理。此时跟着西征军见识一下顽匪是哪些人马,以后也能避免过多杀伤。就同意了。

    之后罗义仁见到了其他两名同志,觉得他们比司马容更没有什么准备,就确定让司马容去湖北。

    此时华夏军已经有了水上优势,明轮船一站接一站的走,司马容不到七天就从徐州赶到了汉口。靠岸之时,就见江中顺流而下些尸体。虽然并不惊讶,却也难免奇怪。这大冷天的,定然不是有人游泳溺水。定然是上游有人在打仗。

    到了设在汉口的司令部,一问就知道果然如此。清军们退向湖南,但是上游汉阳的地主士绅组织了‘联军’,满清江宁将军还给为首的这些**武装头子封了游击的头衔。这帮新晋‘游击’们当即觉得自己有了这个头衔,就抖起来了。更是获得了与游击这头衔相称的指挥能力。

    司令部的人说的轻松,司马容听得爆笑。大笑一阵后,他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这得编出戏来唱才行。”

    “当然。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以前礼部讲课说,很多人觉得自己当了什么官,就有了与之相匹配的能力。当时我们不愿意承认,其实心里头觉得好像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就觉得很害臊。”

    “没错。现在看看那帮人,我们不害臊了。看来我们也不是最傻的。”

    司马容忍不住对部队的同志们大赞,“这想法太好了!”

    人不做傻事,不犯错,是不可能的。提升自己的过程,靠前的定然是承认自己的确存在问题,然后再弄清楚问题所在,就可以向下一个阶段走。

    如果面前的同志们能如他们所说般的感悟,起码他们不会再犯这样的错。

    这和同志们说着话,脚步声响,雷虎已经与参谋长等人回来了。见到司马容,雷虎没问什么,直接说道:“我等马上就要南下。定然有血战。这次清军便是逃到广西,也得追上去歼灭他们。”

    听雷虎说的杀气腾腾,司马容笑道:“这些清军的确不能放过。”

    雷虎这试探间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也明白司马容起码不会在战场上添乱。就开起作战会议。

    被西征军定为必须歼灭的清军此时就在距离汉口几百里外的南边。虽然华夏军司令部还没南下,但是西征军的前锋正追着清军。

    此时的傅清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换过一副。冬天的衣衫散发着一股腥味。便是如此,傅清只是骑在马上,前来迎接的湖南团练们也纷纷拱手作揖。

    居高临下看着这帮长袍马褂的团练首领,可见他们都是读书人。各路人马都有各自旗号,不过在居中的大旗上写了两行字,‘读书不怕死,怕死不读书’。

    冬日的寒风中,大旗烈烈作响,那遒劲有力的大字仿佛要飞起来。

    就听为首的人大声说道:“曾某,给将军请安了。湖南各书院的读书人各领团练人马前来助战。”

第394章 湖广赤水(三)

    大清朝的汉人读书人,面对官员的时候既能展现读书人的骨气,又能体现出对权力的尊重。这态度把富察·傅清将军伺候的舒舒服服。毕竟么,奴才们要是懂得伺候,又知道要保持体面,江宁将军都想挑起大拇指赞一句‘真真的好奴才’。

    这就如21世纪时候牵狗出去溜,若是狗光鲜体面,狗主人当然会觉得大大有光彩。尤其是狗还是自己把自己打理的光鲜体面。

    不过傅清将军听闻为首的姓曾,心中就有些芥蒂。毕竟华夏朝廷那边有个叫曾静的家伙,也是湖南读书人,

    询问为首的曾首领,首领赶紧表示自己与那个反贼曾静没有一点关系。

    傅清也没有说太多,到这个时候还能跑来为朝廷尽忠的,定然是忠臣。毕竟么,要是这么多团练集结起来挡在傅清军前,傅清还真的会很惨。

    有了在湖北的经验,傅清立刻宣布,所有前来的团练,全都给与‘游击’的职务。

    宣布完,面前的读书人们并没有十分高兴的样子。这让傅清将军很不高兴。只是脸上稍微有了点不快,读书人就看出来的。为首的曾首领赶紧上前解释,“大人,我等乃是读书人,这游击乃是武职……”

    这等时候还在意文武之分,傅清干笑两声,“诸位的团练乃是几年前开始组建的吧?”

    “是。”

    “几年前皇上将逆贼霍崇的恶性昭告天下,那时候就说,凡是组建团练的尽数授予官职。”

    “是。大人,我等就是那时候知道霍崇败坏天下的恶行,恨不得食肉寝皮!这才开始组建团练。”

    “那就对了。”傅清一拍大腿,“皇上令诸位组建团练,只能授予诸位武职,若是授予诸位文官,那就是大错。诸位之奋勇,皇上都知道。诸位的书读的如何,定然是好。却有多好,非得诸位得胜之后觐见皇上,皇上与诸位谈过之后才知道。对吧。”

    这下一众文人登时明白过来,连声称赞傅清谨收臣礼,不逾制。果然是国家栋梁。

    傅清被这番得体的称赞弄的心情好了些,就继续介绍了这游击的好处。

    地方团练们带兵来投,又是独立指挥。大家是读书人,当把总那是大大的屈才。职位比游击低的只有世袭牛录,团练们又不是旗人。现在改官制也来不及,只能是游击。

    文人们都听的明白,看得出他们对于大清官职十分熟悉。见朝廷如此用心,都发自内心的表示感谢。又表示愿意为朝廷效力死战。

    傅清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告诉一众新晋游击,华夏军的追兵就在后面。不如摆开一个口袋阵,由清军引诱华夏军追击,由清军与游击率领的人马进行伏击。

    众游击大人听了这个建议,当即称赞这果然是神机妙算。由于团练们是刚加入,贼军定然不知道有这回事。以多打少,可以必胜。

    商议好对策,一众游击们就商议起在何处设伏。傅清听着这些人商议,觉得还真有点那个意思。

    这边商议妥当,傅清先派人去查看地形,同时让一众游击大人们先休息。

    游击大人们当然开起了会,有些人为接下来的战争感到紧张,有些则吩咐人赶紧做补子。听的那些谨慎派们十分的不快,曾首领喝道:“此时还做这些虚头!成何体统!”

    那位兄弟听到有人竟然如此抨击,当即反驳起来,“兵凶战危,我可能下次就为国尽忠。死的时候若是连补子都没带上,岂不是显得朝廷对不起我等。诸位甚是清高,可我乃是个俗人。信的就是这名至实归!”

    被如此怼了一番,文人们说不出话来。大家都是读书人,此次湖南各个书院召集大家开会,有不少读书人嘴上说着对逆贼霍崇**恨不得食肉寝皮,却并没有带人来参战。能来的的确是如大旗上所写,抱着‘读书不怕死,怕死不读书’的信念而来。

    死都不怕,现在大伙又都是游击,更没理由对其他人妥协。

    起了对峙,就冷了场。有人不想如此,就劝道:“我以为我等虽然没打过仗,却未必会输。”

    众人都是读书人,也不太肯信这样的话。虽然心里很想信,却还是说不出口。只能不搭理他。却还是忍不住看去。

    这位继续说道:“诸位,我若是中了状元,为什么能中状元呢?”

    大家觉得这话简直是莫名其妙,也不搭理他。就听这位大声说道:“哪位状元不是皇上钦点,乃是皇帝看了试卷,认同其能力,所以才钦点状元。现在我等身为从三品的游击,为啥呢,这说明我等有从三品的实力被皇帝承认了啊!若说我等被封了游击但是没从军,我等这几年训练团练,难道就是白练,什么都没学会不成?大家可都是看过兵书战策。所以说,我等当然有游击之能,不然,状元是怎么中的状元?”

    这话的逻辑若是放到华夏军那边,定然会被笑死。不过在读书人这边,起码有了内在逻辑。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如此逻辑对于封建的满清就是符合了三纲五常,是没错的。

    读书人们本就想有个支撑,此时终于找到了被皇帝认可就是证明自己行的逻辑支撑,心中都有了些慰籍。心情好了不少。

    曾首领没有这么自信,不过大伙都这样了,他也没来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毕竟么,自从皇上下旨各地组建团练,以对付逆贼霍崇。湖南的士绅们商议之后,向湖南巡抚提出,训练乡勇的钱就可以抵税。

    当时华夏军断绝了运河,漕运中断。钱还好点,粮食根本运不出去,湖南巡抚就答应下来。这些士绅们本就觉得朝廷能横征暴敛,是因为手里有兵。此时士绅们手里掌握了乡勇,也增加了与朝廷谈判的筹码。对此颇为认真。

    这两年读书人们读了些兵书战策,训练了些乡勇。若是说在用兵上毫无进步,曾首领也觉得这也是小看读书人。

    第二天,那位要做补子的读书人还真就在长衫胸前缝了像模像样的补子。游击,从三品,方形豹子补子。上面的豹子黑白色,形状一致,栩栩如生。大伙凑近了看,却不是连夜刺绣出来的,而是用纸画出来的。

    湖南产竹子,自然出产好竹纸。这位就用上好的纸张画了补子,缝在长衫上。

    不少人虽然嘴上嘲笑,心中却也有些羡慕。若是自己能想到这点,岂不是也能这么做么!

    心中虽然紧张,读书人们却也很谨慎。埋伏的时候听从了官军派来的人指挥。果然,就见官军一路败退,后面一支人马紧紧追赶。

    等那路人马进了包围圈,‘游击’们就要收网。那些清军的人赶紧阻止。有些‘游击’听了劝,有些‘游击’可不愿意听。自己已经是游击,更是读书人,自己面前哪里有丘八们说话的余地。

    也不管那么多,游击下令本部的乡勇杀了出去。这些乡勇平日训练之时就要他们学会咋呼,此时往外一冲,真的是杀声大作。其他游击们一看,忍耐不住,也指挥本部乡勇跟着冲杀出来。

    这些人马汇集起来,成千上万的人冲出来,真的是杀声震天。

    就见华夏军眼见被包围,立刻掉头就往回冲。游击们生怕放跑了贼军,催促手下乡勇们跑快些。

    可贼军一个个跑得如同兔子,虽然道路上的确有几个跑得快的乡勇卡在路上,却被贼军三拳两脚放倒在地。贼军随即架起这些乡勇,逃出了包围圈,跑的不见踪影。

    虽然没能消灭贼军,然而如此轻松的打退了贼军,初战告捷的游击们不禁大声欢呼起来。他们的手下也跟着欢呼雀跃,觉得自己已经立下了大功。一时间,欢呼声直上云霄,几里外都能听到。

    指挥先头部队的正是于浅,远远听到这般动静,还真把于浅给惊到了。这动静非得万人规模才能发出,清军的援军到了么!

    于浅赶紧派人去接应尖刀部队,很快部队就回来了,于浅赶紧问部队损失。却见部队将捆好的几人推上来,“那边人多,上万了。却不是什么厉害人物。还让我们抓了几个活口。”

    瞅着吓到脸色惨白的俘虏,于浅挠挠脑壳,竟然想象不出发生了什么。

    此时雷虎正在与司令部一起南下。身为北方人,雷虎觉得江宁就已经是南方了。风土人情,气候物产,都与直隶大大不同。可越是接近湖南地界,雷虎才发现南方只是个概念。这湖北到湖南的地方,与江浙有种更南方的感觉。也就是更南蛮的感觉。

    房屋结构与直隶不同,土地与直隶不同,湿度与直隶不同。包括人的穿衣打扮,与直隶简直是两个世界。

    在路上行进,雷虎甚至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无法完成任务。直隶的山上,林木差不多被砍光了。树林得是大地主家的柴林才有。其他地方都是孤零零的树。

    湖北中南部,树也不多,但是竹林,树木可比直隶多多了。至于山路更是家常便饭。

    这样的地形下,华夏军定然是没办法摆出排队枪毙的大阵仗。霍崇最新推行的那些纵队的灵活作战,在这样的山地貌似有更好的发挥空间。

    更不用说,清军若是打不过,钻了林子。华夏军只能分兵去追,若是落入包围,可就危险了。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先头部队的于浅送来情报,清军败兵与一万多湖南团练合兵一处,重新恢复到了三万多人。

第395章 湖广赤水(四)

    “湖南团练打出读书不怕死,怕死不读书的旗号……”

    参谋把报告中的内容读到这里,雷虎先是一愣,随即冷笑起来。参谋停顿下来,等着雷司令发表看法。

    雷虎瞅着一众人的目光,心里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之所以冷笑只是因为受到了刺激,雷虎其实很在意自己的读书人身份。虽然单纯读书人身份在推崇工农兵的华夏朝廷里未必就是什么好事,不过雷虎依旧比较在意。

    此时也不能干耗着,雷虎只能敷衍道:“这些人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这话让西征军的众将也跟着笑出声来。十年来,除了鄂尔泰一人之外,能在战场上给华夏军造成麻烦的都是军人,而不是什么狗屁读书人。秀才、举人、进士,都是一群废物。虽然在高庞这个正牌状元在的时候,大家稍微会收敛一点点,然而华夏军的歧视链里面,满清那边读书人的位置也就是在土地主之上而已。

    参谋这才继续读下去。大概意思是清军在贺胜桥与定泗桥之间的地区布下阵势,有想依托地利抵抗的打算。

    指望这帮中原大汉搞清楚湖北具体地形,的确有点为难大伙了。虽然也有些地图,都超级粗糙。能明确指出贺胜桥与定泗桥的名字,就说明于浅尽力了。

    读完报告,当即有人建议,“司令,贼军既然有胆子,我们不如就包围歼灭吧。”

    “这两个地方都叫做桥,应该是两个能扎口袋的地方。”

    “这些人会不会是虚晃一招。一群民团,只怕火枪都装备不齐。”

    “是。所以我们更要包围歼灭。毕竟遇到之前,咱们谁能想得出,湖南竟然能拍出上万野战军。”

    会场一阵爆笑。野战军三个字大大刺激到了一众人等的神经,真是想不笑都难。

    西征军就是野战军,对于野战军自有其理解与研究。两个人在野地里干起来就能叫野战。然而不管两个人如何干的热火朝天,惊天动地,都不能称为野战军。

    想让成千上万的军队能够在从未抵达过的地区作战,穿越平原、山地、森林、河流、湖泊、沼泽。需要的是强有力的统御能力,部队上下都要经过各种学习与训练。

    学习、训练、实际战斗,都需要大量时间与大量的代价。需要很长时间的积累才能打造出一支野战军,甚至不用说武器装备,光是西征军自己写成的论文就有十几万字,更不用说那些写出来后并未被采用的文字。把那些算上,上百万字总得有。

    把一群自称读书人的家伙称呼为野战军,在华夏军眼中真真笑掉大牙好么。

    雷虎也不提野战军的问题,他问道:“若是把这些人都杀了,湖南会不会遍地缟素?”

    参谋长摇摇头,“不会。咱们行军快。等消息传到,咱们早就把湖南平了。”

    这次的笑声就没那么激烈,大家都是苦笑。山东人是很讲义气的,霍崇刚在山东造反的时候能够有那么多人投奔,就是因为霍崇名声非常好。大家都认为这个男人是个好人,要杀霍崇的官府定然是起了坏心思。

    若是霍崇在山东起义前先杀了上万山东人,不用朝廷动手杀霍崇,山东本地人只怕已经组建起讨伐霍崇的人马了。

    所以是不是真的都杀了,的确是个两难的问题。虽然这帮团练不能称为野战军,可这帮团练的确在干野战军的事。能把近两万人拉出湖南,跑来湖北作战,足以证明这帮家伙并非一无是处。

    华夏朝廷是朝廷,贼军是贼。有能力的贼,的确该死。

    这边司马容知道自己发言的时候到了,之前早就准备的内容轻松说了出来,“若是投降的,就放了。若是顽抗到底,自然要歼灭顽匪。”

    如此一说,众人当即觉得解套,马上开始讨论起如何歼灭顽匪的计划。

    如果一种新晋游击得知自己被一群泥腿子称为匪,大概会很生气,然后用读书人的傲慢嘲讽谩骂一番。

    既然他们不知道,此时读书人们都专注的讨论起如何在贺胜桥一带击败贼军。

    读书人毕竟是读书人,这番讨论引经据典,还夹杂大量本地地理知识。让忍着怒气前来的傅清将军都不知不觉听了进去。

    这一带附近是大竹林和茶山,有大量险要之地可守。茶山与竹林中并没有可供大军穿过的道路,茶山稍微好点,还有些羊肠小道。竹林中则是人迹罕至,传说中里面住着许多山精野怪,都是吃人的怪物。人进去之后定然出不来。

    “将军大人,我等要守的是这几个地方。”曾首领汇集了众人的知识,将几处要害讲给傅清将军。

    此时于浅终于等回了前去侦查的部队。部队出去了一个排,回来的时候抬着四副担架。还搀扶着些人。于浅看到担架上的人,就知道没能活下来。

    不等于浅询问,侦察排长勉强抬着头说道:“支部长,这四名兄弟都是喝水中毒而死。这是我的责任……”

    于浅听闻不是遭到附近,不等侦察排长请罪,连忙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侦察排长一介绍,于浅才发现也是走过起码七个省的自己对地理的认知远不够多。

    侦察部队当然希望能够找到大路,结果没找到。没有大路,小路也行。还是没找到适合部队快速通行的小路。

    虽然天气还不热,部队已经累的够呛。这一带有不少的小水潭,还有些泉眼。附近完全没有住户,水质清澈,看着就喜人。

    然而,分成数队进发的侦察部队中跟着排长的战士就引用了清澈的水,最初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水不好喝。

    走了一段之后,之前喝水的战士们就突然发病了。排长在另外的水潭打了水,虽然也不舒服,反应没有那么激烈。部队赶紧收拢,然而三个班里面都有人中毒。

    “支部长,我确定,那的确是活水!真的是活水!里面也没有动物尸体。也没有人投毒的迹象!”侦察排长大力为自己解释着。

    于浅看侦察排长眼圈都红了,只能拍了拍比他还年长几岁的排长。心中却是十分震惊。只是听说过有毒的泉水,但是从山东到福建,只要是活水,清澈,没有被污染。就没事。顶多烧开一下。

    侦察排长在这些方面更是专业,不成想还是中招。这地方还真邪性!

    满清那边的傅清将军摸着胡子老长的下巴,“这些水真的有毒么?”

    “这些水也不是一直有毒,连本地人都弄不明白。一处水源,昨天喝了可能就中毒,可今天喝了就无毒。最怪的是,两处相距很远的水,分开喝,很可能就没事。可先后喝了,就会中毒。还会不断变化,弄得当地人都从不敢在这里取水。官军只要守住几处绝不出事的水源,那些贼军远道而来,没有水喝,渴也渴死他们了!”

    傅清从军日久,连西藏都去过,也算是见多识广。却是第一次听闻有这样的事情。仔细看过去,的确如读书人们所说。官军只用少数兵力就能控制住要害。

    此时傅清手里不过三万人,他也知道就自己这点人,全面散开的话,根本就是一把盐扔进水缸里。基本没用,非得重点防御不可。如此奇特的水源,的确能起到巨大帮助。

    听着新晋游击们激昂慷慨的谈论着这里的防御,各种奇思妙想纷纷出笼,傅清则冷酷的盘算着在这里到底能守多久呢。

    龟缩在城内防御对于清军有用,对华夏军没用。要是有用,此时付清就该安稳的坐在汉口内指挥防御。华夏军的火炮威力巨大,战术又极为灵活。不知怎么就被他们突破了城防,原本逃回汉阳的五万清军又折损了大半。

    便是能靠这奇特的地形起到作用,能守多久?十天还是半个月。就算是守个一年半载又能如何。只要朝廷没办法派兵援助,等守不住的时候,傅清还是得抛下这里继续逃。

    与其师老兵疲连逃也逃不动,还不如现在就博一把,看看能否击败华夏军。

    但是傅清对此一点信心都没有。十万清军尚且不敌,这点团练能管用么?

    但是团练们如此热情洋溢,傅清也不能泼冷水。只能趁着亲兵请傅清回去处理军务的时候赶紧走了。把一群游击们留下来继续商议。

    再过几日,西征军司令部与主力抵达了贺胜桥北。于浅已经准备了地图,同时把这里奇特的水源讲给雷虎。

    贺胜桥的地形不能说是格外险要,问题在于包抄的话得绕出去太远。南方山地方便通行的地区又多水。无法展开队形进攻,尤其是不方便火炮投入战斗。

    华夏军的优势遭到了极大削弱。反倒是守军们可以尽情发挥出防御一方的优势,要是他们的装备能与华夏军相比,雷虎都不愿意发动进攻。

    看完地图,雷虎又到了前线。就见群山叠翠,山脚下就是河流。在河上孤零零的有一座桥。这还是木质桥梁,雷虎都怀疑几万华夏军从上面经过,在长时间踩踏之后,会不会把桥给踩坏。

    两边山上云山雾罩,有着北方看不到的大量植物。光是看,就觉得里面可以轻松藏匿大量军队,对发动进攻的华夏军进行各种突击。

    “于浅,有没有想出来办法?”雷虎问道。

    于浅答道:“强攻的话,我军定然有不小的损失。既然强攻不可取,只能穿插了。”

    雷虎微微皱眉,“你不是说水源不足,道路不通么?”

    “水源不足,道路不通,就看要通过多少部队。若是数量不多,也不是不行。我们可以先派部队利用竹筒装安全的饮用水,在通过的道路上预先设置饮水点。如果是这样的话,等战斗打起来,最多就是两个营,不到一个团的部队。”

    “这点人能对付三万人?”参谋长当即表示了反对。两个营不过几百人,几百人对付三万人又有什么用?

    用来袭击?用来切入?用来断掉敌人后路?这可不是侧翼放一支部队进行攻击,而是深入敌后进行攻击。

    参谋长完全不认同如此冒险的手段,“我也看了地形,慢慢打,咱们也能打进去。何必冒险。”

    于浅不紧不慢的答道:“那就是把敌人打散了。我军目的是歼灭这些敌军。不让他们南逃。难道我们还真准备撵着清军去广西不成?还有就是这些湖南的地主士绅,让他们逃回去,湖南本地地主士绅们就更麻烦。还不如在这里一举歼灭。”

    参谋长还想再劝,被雷虎打断了,“于支部长说得对,在这里一举歼灭最好。我看这局面,咱们真的追进湖南,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局面。光是部队意外减员就得多少。再说了,这等作战,本就是野战军该承担的。不过怎么选人?于支部长有建议么。”

    “选礼部成员组成突击队。”于浅果断的答道。

    司令部有了计划,那就必须执行。可选人的时候却遭到了意外,各团团长都坚决表示,自己的团能承担这份重任。各团礼部更是送上了大量申请书。

    于浅知道部队官兵自从确定礼部是真的对工农兵开放之后,对加入礼部的热情极高。每次激烈战斗前,都有人申请加入。

    不仅各团都在争这个危险的任务,各团礼部也都在争。都表示以自己的团内礼部建设的足以承担起最艰苦的战斗。

    无奈之下,于浅只能算人头,而不是按照关系。结果是第四团里面礼部成员人数最多,比例最大,获得了这个危险的任务。

    雷虎得知了此事,心中也是一阵翻腾。或许是因为读书人出身,雷虎发觉时代真的变了。以前军中得有靠山,现在其实也一样。然而这靠山却不再是以往那种单纯的远近亲疏。因为礼部的出现,不少人都有了另外的选择。

    与远近亲疏相比,礼部的规则十分明确,就是看日常表现。看学习态度,看学习成果。尤其是对礼部制度的亲近度。

    正因为有礼部的存在,华夏军虽然强悍,却不是古代强军那种靠个人连起来的军队。而是靠着不断灌输的理念组织起来的军队。

    能承担起重任的新人不断冒出来,而且礼部的制度又按功行赏,让指挥官们连刻意压制的办法都变得很难。

    一直有人说,霍崇并不建立自己的班底,对老兄弟们也不是很客气。可礼部的领导着并非是礼部尚书,而是皇帝霍崇。通过礼部直接掌握的军队,对霍崇的忠诚心可比老兄弟们要可靠的多。

    然而老兄弟们好像只是感觉到了某种变化,却完全没能理解这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雷虎却收起了心思。他本就愿意效忠霍崇,若不是霍崇能容人,对待大家都一样给机会。雷虎这么一个直隶人是绝不可能在山东人占绝大多数的早期就脱颖而出。

    更何况霍崇一定会死在钱清之前,哪怕是为了钱清,雷虎都要保证礼部能够良好运行。这才是钱清能够在霍崇死后坐稳权力宝座的仰仗。

    而雷虎要做的,就是把野战军该有的力量发挥出来。既然尖刀已经在手,接下来就是用这把刀斩将满清最后有经验的野战军和满清忠诚的读书人们的退路彻底斩断。

    滴滴答答的发报声在徐州新成立的电报厅中枢电报局内响着。电信号通过橡胶包着的漆包线内以光速传向下一个电报站。

    西征军的战报传到江宁后,就不用船运或者快马,而是通过刚建立的电报室向徐州发送。

    这的确节省了大量时间,然而节省的时间和人力成本与投入建设电报系统的投资相比,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包括朝廷内都有不少人反对。然而霍崇却毫不迟疑的否定了这些否定。

    “若是在满清,建设电报线或许是赔钱的。因为这些电报只为少数人服务。可在我华夏朝,这定然不会赔钱。天下几亿人民,他们都有享受快速信息服务的权力。只要不去搞那些纯免费的昏招,适当收费。上亿的用户,怎么会赔钱。为人民服务不能光是嘴上喊一喊,而是要落实到具体的社会进步与社会服务上。”

    此时当然没人敢和霍崇唱对台戏。众人只能听了之后有些不那么服气的表达认同,同时对这奇妙的机器也有着自己的想象。

    当雷虎的战报送来,几千字的东西一天就从江宁到了徐州,的确令大家印象深刻。

    华夏军正面进攻贺胜桥,在小心谨慎的推进中,遭到了清军与团练们花样百出的攻击,不少攻击的确出人意料,若非十分小心,只怕还真的着了道。

    就在缓慢推进之时,四团在强大后勤支援下穿过了连当地人都觉得不可能通行的山中,出现在这货顽敌背后。清军如惊弓之鸟般开始撤退。被四团死死堵住。

    经过两日苦战,终于全歼了这三万顽敌。

    最令人惊讶的是,那帮湖南读书人有着异乎寻常的骨气,他们本也没啥战线,在乡勇彻底崩溃之前,湖南读书人还真的表现出了与‘读书不怕死,怕死不读书’的口号相符的战斗意志。

    甚至在其他团练崩溃之后,岳麓书院为首的一批读书人甚至发动了冲锋,与华夏军进入了肉搏。

    最终的清点后,湖南著名的十八个书院均派遣团练前来。岳麓书院、石鼓书院、三潭书院、恭城书院这四个书院的读书人竟然全部战死。其中有七人战败后自杀,十八人重伤后医治无效而死。

    其为满清效死的精神,便是华夏军都感到了惊讶。

    被俘虏的首领曾某(因看管不严,自杀),被俘后遭到愤怒的质问:“你这么为贼清效力,不怕诛九族么?”

    曾某大骂道:“便是杀十族尚且不惧,诛九族又如何?”

    华夏朝廷内的官员虽然知道按照华夏朝廷的制度,别说杀十族,就是杀满门都是不可能被允许的。可看到这内容,大家是真的被气坏了,不少人当即请求霍崇就把这姓曾的杀十族。

    连高庞都气的大骂:“这厮就是知道朝廷不会杀戮,才如此嚣张。他若是真的想给满清当方孝孺,那就成全他又何妨!”

    只有湖南人曾静看到群情激愤,一脸尴尬,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这样的家伙若是因为反清而如此干,早就被诛九族了。既然他还在,就说明他家定然没反清。倒是在**夏的时候表现出这样令人咋舌的忠贞来。

    “呵呵,哈哈。好得很呢!”霍崇忍不住笑出声来。

    众人愕然的看着霍崇,不少强硬派们心中暗喜。若是霍崇下令把这姓曾的诛九族甚至是诛十族,就没人能说啥了。大家课就能解气啦!

    霍崇并没想玩什么诛九族的闹剧,这些人的确让霍崇来了兴趣,多么好的样本,在新时代那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群人。霍崇大声命道:“让雷虎和军中礼部,审问这些读书人。咱们这边派些有能力让这些人说实话的礼部成员去帮忙。这些读书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干到这样的地步。告诉这些读书人,若是能说出道理来,我们就成全他们。能说出真心话的被俘读书人,若是想活,我们就立刻放人。若是想死,我们就枪毙了他们,成全他们的名声。”

第396章 湖广赤水(五)

    程复老爷抬头看了看牢房的窗户,天亮了。他站起身,对着外面的看守喊道:“天亮啦!该带我去啦!”

    同牢房的侄子一听,连忙扑上来拽住程复老爷的衣袖,“二伯,不要!”

    程复看了看同牢房的其他人,有些被惊醒的一脸茫然,没被惊醒的继续死猪般睡着。程老爷甩开侄子的手,喝道:“早一日,晚一日,该死就会死。怕有用么!”

    就在两人争执之时,守卫走了过来,不快的喝道:“你是要求被枪毙么?我们陛下可是说的清楚,你想被枪毙,也先说出能听的道理。想成全你名声,你也得中用!”

    程复冷笑一声,“狗眼看人低。之前不过是看不得你们这些逆贼张狂。现在老子我不想再看!来个痛快!”

    第二天,程复和他的侄子与其他两名游击一起送上了船。几人都带着木伽,腰上的大铁链与脚上的铁链用另一根铁链连着。

    几名囚徒当然用不着好舱位,就在机轮间旁边的屋子里忍受着蒸汽机隆隆的轰鸣。

    在这样的环境被折磨四天后,四名头晕脑胀的囚徒都蔫了,却被带了出来。眼见之处却是与湖广地区截然不同的建筑物,往来的人穿着也与湖广不一样。口音更是大大不同。

    押解的人员喝道:“到徐州了,快走。”

    四位湖南老表虽然耳朵里还是嗡嗡作响,却能听明白这话,程复喝道:“你说什么屁话,四天从汉口到徐州,你这是飞么?”

    押送人员愣了愣,却没生气,带着嘲讽笑道:“呵呵,没见识的湖南乡下佬。”

    旁边的押解人员赶紧纠正,“没见识的湖南读书人。你们不知道俺们的船一天能开多远么!”

    之后也不管受辱的四人什么反应,直接把他们给拖走了。之后给他们洗澡,吃饭。休息。饭菜里面竟然有不少肉,还有酒。虽然酒的味道并不合湖南口味,却让四人十分惊讶。

    更惊讶的是,给他们喝的水都是开水,虽然水味有股子说不清楚的感觉,反正就是不合胃口。却起码是热水。

    此时看守换了人,这位操着靠北口音的家伙对他们说道:“你们走了这几千里,定然有水土不服。拉肚子是常见的。你们若是觉得不舒服,就说。”

    虽然身为囚徒,至少在待遇上有了点读书人该有的样子。这帮湖南游击们觉得稍微好了点。之后虽然如看守所说,拉肚子了。却在每人吃了一碟浇了酱油的变蛋后快速缓解。

    修正了三天之后,四人换上了他们的旧衣。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散发着一股奇特的味道,破口处也被缝补过。

    几人衣服都是乡间穿的长衫,却在被捕前缝上了江宁将军傅清明县府赶制的补子。这些补子都不是上好丝绸制成,缝在长衫上更是不伦不类。程复一咬牙,喝道:“我等起码是朝廷命官,难道不比霍崇一个捐官来的体面。穿着去见!”

    四人两天内经过好几重审问,最终被带到一个屋内。屋子中央的主位上做这个穿着华夏军军服的老头。旁边坐了些人,也是穿军服的居多。程复看着老头花白的头发和胡子,的确是老头。

    老头方脸,大眼,一看就是北方人。然而老头却有着光滑的皮肤,皱纹很少,又非常细。若不是仔细看,竟然看不出来。就见他身材高大,看着十分健壮。倒像是三十出头。

    “陛下,把他们带来了。”侍卫说道。

    四人中,程复的确吵吵着要见华夏朝廷的皇帝霍崇。不过四人其实都没当真,不成想果然给带来了。他们互相对视着,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坐。”皇帝霍崇命道。

    这边立刻有人引着四人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四人看了霍崇好一阵,只觉得霍崇仪表堂堂,气度很不凡。不过和传说中的皇帝,或者无比凶悍的匪徒相比,却完全对不上号。

    就在此时,霍崇开口说道:“何不自我介绍一下。我乃是霍崇,四位怎么称呼?”

    程复突然有了种冲动,若是扑上去击杀了霍崇,一切麻烦都没了。起码也算是换了一命。

    正有了这念头,肩头就被一支手按住。程复心中一惊,才想起背后站的是护卫。而且屋内护卫众多,根本没机会让程复得逞。

    而且回忆也浮上心头。在湖北与程复对谈的乃是一位年轻人。看着二十左右,十分年轻。年轻告知程复,允许他去见华夏皇帝霍崇之后,淡然说道:“你若是有任何偷袭,你肯定死定了。而且我作为陛下的的弟子,我向你保证,你九族和师长朋友都会死。陛下是我的恩师,我这么说,你明白我没开玩笑吧。”

    虽然年轻,霍崇这位姓于的徒弟身上却有着令人畏惧的压迫感。程复明白这个姓于的小子绝不是开玩笑。

    最初的时候程复觉得死了也无所谓,现在他却有些害怕了。诛九族的可能性一旦如此真实的放在面前,程复只觉得心脏如坠冰窟般的寒冷。

    这时候程复的其他三位同伴纷纷自报家门,“在下浏阳张迅。”“在下长沙何彭。”“在下长沙程自舒。”

    程复抿了抿嘴,想说话,却突然觉得很艰难,费了点力气才发出声音,“在下程复。”

    “有人说,你们说了点道理。却要我放了所有俘虏。说是有些话,非得对我说。这样吧,你们何不把为何这么勇敢的缘由讲给我。据说……”华夏皇帝霍崇说到这里,看了看面前桌子上的本本,“程复先生说,八旗也不是读书人。这个说法很有趣么。依照满清的制度,进士里八旗占一半。虽然他们读书的确不如你们,可说他们不是读书人,是不是有些过了?”

    程复听自己被点名,当即想站起来说话。两只大手立刻按在他肩头,让他起不来。程复只能悻悻的坐稳当,尽力大声说道:“这正是我所说。就是读过书,和读书人又有什么关系?”

    扑哧一声,有人笑出声来。程复看过去,却是个肤色黝黑的矮个。南方面孔,这长相一看就有两广的感觉。

    程复脑子已经快速运转,对那人问道:“难道发笑的是高状元么?”

    高庞一愣,“你见过我?”

    “两广人士,能听明白这话。也只有状元公了。”

    高庞却也不回答,只是回味着程复的话。这话的感觉好亲切,当年高庞也有差不多的感受。在华夏肆意妄为的旗人本就是满清皇帝的奴才,一群别人家的奴才地位却在高庞这样的读书人之上。高庞当然不服气。

    堂堂读书人的地位不如奴才,这本就不正常!更不应该!

    就在高庞回想自己之时,就听这程复激动的继续说道:“霍先生,读过书不等于是读书人。若是这么比,八旗读过书的人很多,前朝的宦官也读过书。他们能算是读书人么?”

    此言一出,高庞呆了呆,忍不住想大笑。为了这体面,只能捂住嘴。可这一股气上冲,硬是把高庞呛到了,一个劲的咳嗽。

    程复见霍崇哈的笑了一声,“程先生还真的读过书呢。”

    这下程复有些讶异了,本想在霍崇面前卖弄一下,可霍崇的神态貌似在证明霍崇是真的懂。程复不敢相信,就问道:“难道霍先生听闻过前明宦官的事情?”

    就见霍崇不置可否,倒是同屋的其他人一脸不解,有人就问道:“陛下,前明宦官要读书么?”

    就见霍崇点点头,简单的讲述起前明的事情。最早是明太祖朱元璋。为了让太监能够整理皇宫书籍,允许他们识字,但严禁过问政治。

    明成祖朱棣继承了这一措施,为太监请临时教师,教他们读书。

    到了宣德年间,太监读书成了一种稳定的制度,有专门的学校,名为内书堂,并且专门配备翰林院的官员来担任教师。

    此时,为了对抗明朝的文人,皇帝就将受过教育的宦官们培养成了一个大型的秘书处。

    里面最著名的莫过于司礼监与御马监。

    司礼监主要职权就包括,批答奏章,传宣谕旨。

    “草拟圣旨就是司礼监的职务之一。还有,在《西游记》里面,齐天大圣到了天庭,在什么地方当差?”

    霍崇提问之后,程复愣住了。他也算是爱看书的,《西游记》当然读过,然而经过霍崇一说,程复脑子一闪,突然就明白过来。

    以前读西游记,还觉得孙悟空上了天庭之后被发配去养马,虽然是肥差,却不够尊重。现在思路一边,猛然就明白过来了。

    高庞也是闲暇时候读了读西游记,也就是读完了第一卷而已。此时他答道:“不就是在御马监么?”

    “呵呵,西游记乃是明朝的书。在明朝,仅次于司礼监的就是御马监。那御马监的职务和养马没啥关系,御马监的差事乃是管理御用兵符。”

    高庞听霍崇说完,觉得豁然开朗。齐天大圣在下界大闹一番,到了天庭之后,玉帝还允许孙悟空保持了齐天大圣的称号。与这个称号相配的就不可能是个养马的,执掌天界兵符的权柄才与这个称号相配。

    屋内其他人此时也明白了原委,感叹之余,程复就见不少人看过来,目光中都是嘲讽。

    卖弄不成,程复也有些气馁。在湖南的传说中,霍崇不过是个高手匠人。爬了十四爷的路子,弄了个捐官。既然是捐官,也就是认字罢了。

    不成想从历史书到西游记,霍崇竟然都知道。更能将其中的脉络搞清楚,这证明霍崇不仅读过书,更有读过书的能力。

    见程复气势被打消,浏阳出身的张迅接过话头,把湖南人认为的读书人讲了一番。

    听张迅口沫横飞的说话,程复深以为然。正想补充两句,就见霍崇很没礼貌的开口说道:“若是这位张先生说的就是湖南读书人的想法,我以为湖南读书人认为的读书人,就是掌握了话语权,掌握了解释权。各处的话事人,只要是士绅,就是读书人。你们不乐意管的事情,你们可以不管。不过你们去管的事,就要拥有决定其道义与理论的决定权。我说的可是张先生的意思么?”

    程复心中大大不快,觉得这霍崇太尖酸刻薄了。可片刻后,程复又觉得霍崇这话虽然全是白话,却也没错。

    什么叫读书人,读书人就是继承了圣人教诲,并且利用圣人教诲的身份掌握道义权力的人。这两者缺一不可。

    八旗与明代宦官虽然大权在握,可他们都是奴才,乃是皇帝家的走狗。走狗虽然凶,却也是仗势欺人。与之相对的,读书人掌握权力才是天经地义,不,正如霍崇所说,掌握权力的人才能算是读书人。除了圣人之言,读书人的精神并不受任何其他力量真正约束。

    高庞也听明白了。这些湖南读书人所期待的就是读书人统治的湖南,凡是不能让读书人掌握权力的人,都是读书人的敌人。

    回想自己,高庞已经发现自己与这些人之间的分别。那就是高庞也认为世界上有真正的道义,却不认为自己就天经地义的掌握权力。便是如此,高庞还被老师认为是自大傲慢,差点撵出师门去。

    ……怪不得老师这些人提起湖南读书人,都是一脸的不屑。

    程复看着周围那些人的神色,心中已经觉得事情不对头。周围的人各有心事,却都一言不发。明显是不认同程复讲述出的湖南读书人的理念。

    而程复之所以没有选择体面的死亡,固然是有些不想死,更重要的是程复是想做到更多,他又想站起来,立刻又被有力的大手给按在凳子上。程复赶紧说道:“陛下,之前的人说过,若是我们说出真心话,能让陛下满意。陛下就可以放过所有被俘的同学。不知陛下可否满意在下所说。”

    说完,程复心中惴惴不安。这些大权在握的人之所以不能算是读书人,就是因为这些人要用权力刁难人。譬如眼前的霍崇一脸的无所谓,以程复生平所见,刁难的话就要说出来啦。

    “你们方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么?”程复听到了霍崇的问题。

    愣了愣,程复只觉得气恼,大声喊道:“我等死都不怕,为何要说瞎话!”

    程复说完,其他两名同辈的读书人跟着喊道:“我等说的都是真心话!”

    “既然是真心话,我对你们的回答很满意。你们可以回去了,那些被俘的,我们也会放了。”

    听霍崇说的痛快,程复倒是讶异起来。这和他想的可不一样啊。虽然之前对于读书人的讲述都是真的,不过程复等人是做了准备,做了应对各种刁难乃至于谩骂受刑的准备。

    不成想说了真心话,就被放了。这……这怎么看都不是好事。

    “霍先生,你又要如何对付我等?难道是半路劫杀么!”程复只能先用话将住霍崇。

    “放你娘的屁!”旁边响起一句江南口音的谩骂。

    程复转过头,就见旁边站起一位年轻人,操着江浙口音的官话就骂:“你们以为自己是谁?还能与我华夏朝对抗么!我华夏朝素来愿意给人个结果,你等回到湖南之后定然要再与我华夏军作战。抓到你们游街示众,当街处斩。这才是光明磊落,也给你们个明确的下场。暗杀你们,你们也配?!”

    遭到这样的怒骂,程复只觉得血往脸上涌。原来自己在华夏朝廷眼中不过是这样的角色么?随即鲜血又从脸上往心口流,让程复觉得心里冰凉。

    匪人当道就是这样啊。他们或许肯听人说几句道理,然而最后却还是用武力解决问题。

    此次湖南读书人组军对抗华夏军,已经耗尽了力量。便是被放回去,也不可能组建起更强大的团练。尤其是太多师兄弟们已经为圣人传承捐躯。这笔损失未免太大了。绝非短期内就能弥补。

    可华夏军若是攻入湖南,大家还得再战。到时候家乡生灵涂炭,也并非程复本意。

    见骂自己的乃是江浙人,程复当即对霍崇说道:“霍先生,可否不进兵湖南。”

    “哈哈。”霍崇笑出声来。

    程复当然知道自己空口白牙绝不可能主导了霍崇的决断,他把心一横,大声说道:“霍先生,我湖南固然丰饶,可当做王图霸业的根基。不过霍先生的手下里面,竟然是江浙的人居多。这不是自取灭亡么!”

    方才骂程复的乃是罗义仁,听到这话之后又想骂。愤怒中却忍不住生出些有些好奇来。眼前这厮不过是个传统的湖南读书人,在江浙读书人看来,湖南人,不过是文人们想成为地方首领。却不得法,只能自己傻乎乎的硬上。

    这么傻子一样的湖南读书人还能说出点江浙的问题不成?

    此时程复抓紧这转瞬即逝的空隙,开始讲述起来。

    “江浙文人士绅最懂的就是拉帮结派,却走阴柔路子!绍兴师爷看着都会为主子效力,其实他们下面各种串联,沟通信息。官场里面的事情都瞒不过他们,他们又格外懂得奉承。霍先生,我听闻你乃是山东出身,山东人虽然憨厚,却直率。我请问霍先生,你乃是山东起家,为何这朝堂之上竟然没见几个山东人。”

    “放屁!”山东人胡悦忍不住骂道。不过骂归骂,胡悦却有点心虚。

    这该死的湖南佬说的竟然不是没道理。自从华夏军起义到现在,十年时间,这华夏军中不怎么被重视的江浙人数量就暴增。反倒是秉性率直的山东兄弟们的数量越来越少。

    ……难道真的有什么问题不成?

    程复此时也豁出去了,继续喊道:“霍先生,此时你军中江浙人还少,自然不知道江浙人的厉害。你难道就没看出来么,只要是江浙豪族认同的官员,在江浙考评都不错。只要是江浙豪族不认同的官,他们各种软磨硬操,能让那官员虽然没出事,却毫无功绩。甚至会在细节处各种丢脸。这就是江浙人的把戏,几百年来他们都是这么做的。官员要想升官,就得有功绩。只要把住这点,江浙士绅就与他们选中的官员合作,看着人畜无害,其实那些官员受了他们的好处,也有些把柄落在那些人手里。他们不用直接造反,也不硬上。就是软刀子害人。官员缺不了他们,又得靠他们。这一来一回,等江浙人想办什么事,早就把局布下了几十年。现在霍先生时日尚短,他们进不来。可霍先生如此光明磊落之人,定然会堕入他们的蛊中!”

    这话被如此激烈的喊出来,听到这话的华夏朝廷文臣武将都变了脸色。

    霍崇本来觉得自己已经获得了想得到的东西,湖南读书人们是通过维持他们在湖南百姓中的声望地位而获得当地支配权。

    不成想突然听到了江浙世族们的手段。这些手段霍崇懂,甚至在一些高级交流会上学习过。

    然而p2p时日尚短,背后的金主们也不是有着深厚基础的人。但是以xbao为代表的一些人,听闻是给某些居委会整体提供各种服务。简直是不惜成本。

    若这些真的维持了几百年的营运……那的确是吓人!

    此时,连霍崇都笑不出来了。

第397章 天下豪杰(一)

    “程兄,你这肝胆真是铁铸!”浏阳张迅脸色发白的感叹着。

    长沙的何彭也是脸色发白的苦笑道:“我等只怕离死不远了。”

    程复本就是一时积愤,目的就是为了破坏华夏朝廷里面的关系。此时冷静下来,觉得两位兄弟的话或许没有错。以程复的观察,华夏朝廷里面那两个江浙派的人是听明白了,霍崇也听明白了。

    心中虽然也有不安,程复却不想表现出懦弱,就应道:“我看那霍崇只怕从未知道江浙世家的手段,此时能让他明白过来,或许能动摇他的心思。若是湖南不遭战火,我等死又何惧!”

    这么大的帽子先抛出来,其他人也都不敢接。程复作为抛出者,倒是解除了被继续质疑的命运。

    然而在华夏朝廷这边,礼部的人事处长龚宇因为没有参加这次见面,听到风声之后急匆匆跑来见罗义仁。见到罗义仁一脸难看的沉思,龚宇就知道事情不对头。询问之下,龚宇坐到椅子上也陷入了沉思。

    想了片刻,却不知道该怎么说,龚宇只能问道:“陛下怎么看此事。”

    罗义仁摇摇头,“我看陛下是听进去了。”

    “这等胡说八道,有什么好听的!”龚宇喝道。只是龚宇也发现自己这发言有些色厉内荏的意思。

    罗义仁有些怅然的说道:“你我瞎想也没用。再说,那些湖南佬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想想陛下编的戏剧,难道陛下就不明白么。只是陛下此事没空管这么细。”

    龚宇也知道霍崇不可能不明白这些,有些无奈的说道:“那该如何办?难道要对江浙那边动手不成?”

    “你我乃是陛下臣子,更是礼部的人。此时陛下要做什么,我等做了就是。再说,江浙这做法就对么?呵呵。”随着冷笑,罗义仁终于振奋起来,眼中也有了光彩。

    龚宇知道罗义仁的性子,他下了决心之后就得闹一番。连忙劝道:“不是这样。湖南佬所说,是指那些江浙世家操纵官员升迁的手段。若是陛下把这个当真,我等又该如何。难道江浙的官员政绩都是被操纵的不成!”

    “是或者不是,陛下当然会有决断。我等听命做事就好。若觉得有何不妥,礼部会议上就可以谈。龚兄难道是觉得我会偏向江浙世家么?”

    龚宇被这话给噎住了。不过转念一想,罗义仁老婆就是江浙大族,罗义仁自然会在意。

    而龚宇在意的是另外一回事,就是在江浙审查新晋礼部成员的事情。见罗义仁谈不成,龚宇索性也不再说这事。如果罗义仁指望不上,那就得指望霍崇。

    此时霍崇正在与兵部委员会商议如何解决湖南。这次湖南读书人让霍崇觉得搞明白了湖南的问题,这个省份的权力者或者是满请官府,但是这个地方的领头人却是那帮读书人。

    把这个讲给一众将令们听,大家要么觉得大惑不解,要么觉得理所当然。

    “陛下,哪个地方不是读书人领头呢?湖南和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不同。”

    “咱们山东,以前孔家跺跺脚,运河两岸都得抖三抖。现在又能如何。孔家现在跑去了西安,朝廷把他们的地都给收了,孔家那些人又能如何。还是乖乖听话。”

    听着一众因为没见识过而率直的家伙们,霍崇是很失望的。正想说点啥,就听胡悦有些迟疑的说道:“陛下难道是想彻底解决湖南读书人么?让他们颜面扫地?”

    总算是有个明白人,霍崇觉得有些安心。现在钱清就要生了,生了孩子之后只怕一年半载也不用考虑钱清来忙碌。此时能依靠的不仅仅是能干,更得有认识。

    正想表示对胡悦的赞同,霍崇还是觉得不合适。又想了想,霍崇才说道:“既然那帮读书人想让湖南自治。呵呵,我等就成全他们。去告诉那程复,让他带消息回去。若是湖南想自治也不是不可以,他们回去之后把湖南的满清官员杀了,或者撵走。若是能做到,我军就只停在湖南与湖北的边界。”

    “为何?”

    “陛下,不可啊。若是这么做,岂不是显得我等怕了那些腌臜货!”

    兵部委员会里面当即掀起的反对的声音。

    霍崇被这话逗乐了,“哈哈,我说你们啊。华夏朝廷建立之前,你们还觉得满清还有朝廷的意思。现在觉得满清是贼了,却又怕什么显得我等怕了那些货。你们真以为我会怕么。再说,咱们也不怕那些人。我们怕的是另外一回事,那就是革命成果被地主阶级给篡夺了。”

    “一群地主没了地,还有啥好怕的。”

    “我看他们现在不也自己种地么?”

    一众实诚的家伙们当即开始表示自己比地主们强得多。

    霍崇本来还只是有些迟疑,此时看到这群家伙的样子,心中也只能做了个决定。却没有立刻公布。

    这边程复等人得知了霍崇给的条件,忍不住想讨价还价。让湖南读书人反抗满清,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然后传令的人员冷冷的说道:“你们现在别废话。要么走,要么留下来被枪毙。二选一,你们自己选!”

    程复很想硬怼,却不敢说出口。对面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让程复感受到了危险,看得出这几个人很可能就真的说杀人就杀人。

    没多久,西征军也接到了命令。西征已经获得阶段性胜利,接下来就是稳固湖北,顺带夺取整个安徽。

    雷虎只觉得这消息里面有太多事情,见到里面要他和于浅等几名核心人员回到徐州去,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等雷虎赶回徐州,就见华夏朝廷各路核心人员都聚集在了徐州。

    霍崇开口就告诉大家一个消息,从徐州迁都开封。

    高庞不解的问道:“为何不去江宁?”

    霍崇果断答道:“南京距离南方近,我们要依托的还是中原的人力物力。”

    几名江浙的人员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就听霍崇继续说道:“前两天,龚宇总结出了礼部成员的数字,总数已经超过两万。想来其他地方的礼部成员人数定然有没被统计进去的。此时我等短期内还要攻打的就剩下广东。自此之后,我们要进入一个整顿期。在这几年里面,我们除了要把礼部锻造成真正的礼部之外,还得打造咱们的文官队伍。”

    大伙品味着霍崇的话,雷虎忍不住问道:“陛下,满清怎么办?”

    “我等已经占据了华夏根基的大部分,满清再拖,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倒是我们自己,良莠不齐,混进了许多投机者。大伙不要小看投机者,投机者们很懂得建立功绩,获得地位。到时候我们投鼠忌器,只怕还不敢动静太大。既然如此,先满足当下,给未来打造之后的同志们留下建功立业的空间,不也很好么。”

    雷虎觉得好像明白了,却还是觉得不能接受。眼看就能摧枯拉朽的搞死满清,等解决了满清之后再慢慢收拾内部,岂不是从容大度得多?

    不等雷虎说出这样的看法,已经有人率先提出。可不管谁说,霍崇都态度坚定的否决了。

    等会议散了,雷虎有些心虚的带着准备的礼物,也就是湖北当地的特色小玩意,去见了钱清。

    见到钱清挺着大肚子,雷虎心里面很是酸溜溜的。钱清见到了雷虎,却是很高兴。迈着远没有以前迅捷有力,却很从容的步伐,钱清笑道:“老虎,我要去见长信道长。你来了,正好陪我去。”

    “你去见道长做什么?”

    “我忍不住,想给肚子里的孩子算一算。”

    雷虎觉得这也太不合适了,劝道:“都没出生,生辰八字都没有。”

    “去还是不去?”钱清简明扼要的问道。

    雷虎再不说啥,立刻陪着钱清去了长信道长所在的道观。见了面,钱清当即询问道长,既然要迁都到开封,而且大概是不会再挪动,道长准备何时出发。

    此时的长信道长须发皆白,听闻这个消息,淡然答道:“等老道哪天心血来潮,自然会前往。此时老道并无心情挪动。”

    “若是如此,还想请道长给我的孩子算上一卦。”

    “哈哈。小丫头,你找别人吧。老道对你的孩子毫无兴趣。”

    钱清愣住了,不禁皱起了眉头。

    雷虎也很是讶异,问道:“为何?”

    “天意在你等身上。这孩子们不过是顺应你等所作所为的结果,我算孩子,没意义。”说完,道长转向钱清,“小丫头,你现在觉得孩子就是你的全部。然而在老道看来,你才是你孩子的全部。孩子本该有他们的命运,然而你这孩子出生之前已经没什么可选的道路。这等事,老道可没心情去算。”

    雷虎此时觉得自己完全能听明白道长的意思,便被震住了。以前就觉得道长不是个俗人,没成想此时更见识到了长信道长的不俗之处。

    适应了这份冲击之后,雷虎心中突然生出些对钱清孩子的同情来。

    不管是霍崇,或者钱清,或者是雷虎,又或者是华夏朝廷里面其他响当当的人物。大伙都是靠自己的选择和努力,最终走到了今天。

    然而钱清的孩子却没有这样的机会。如果这孩子是男孩,以立嫡立长的传统,子以母贵,拥有齐王这个王爵的钱清生出来的长子,就是未来华夏朝的下一任皇帝。

    在这个孩子出生前,就已经没有了选择。这并非是天意,而是由别人早就安排好的道路。

    长信道长在意的是顺应天意的人,而不是被别人强行规定了未来的人。不过长信道长敢如此果断明确的说出这话,那可是一般的道士们无论如何都不敢讲出来的。

    道长果然是个真修道的修士。

    正想着钱清会说点啥,却见钱清竟然红了眼眶,她本就没有坐,此时带着气恼说道:“老虎,你有什么问的,就问道长。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见钱清擦了下眼眶,竟然就这么走了。

    雷虎赶紧去追,却见一起前来的侍女已经扶着钱清走了。雷虎想去追,又不禁有些担心起道长。而且雷虎自己也的确有些事情想问道长,这次若是跟着钱清走了,以道长的性子,下次见到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狠狠心没追上去,雷虎不禁叹道:“道长这话……忒直白了。”

    “老道向来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便是霍修士前来,老道也一样的说法。”长信道长说完,起身拎了茶壶。

    雷虎赶紧拿过茶壶,给长信道长倒了一杯茶,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

    道长喝了一口茶,才问道:“小朋友,霍修士不会只迁都吧。是不是还有些别的事?”

    雷虎反问道:“若是按照风水之说,迁都不就是转气运么?”

    “哦?你也懂风水了,看来小朋友也能去给人看风水么。”道长淡定的答道。

    雷虎知道道长这是嘲讽自己,连忙摆手笑道:“我也是随便说说。只是……”

    虽然觉得把朝廷里面的核心问题拿出来说,不合适。然而对面是长信道长,若是只论功劳,尤其是推荐的人手,道长在朝廷里排前十名毫无问题。

    最后雷虎压低声音把霍崇要暂时停止扩张,转而向内的事情讲给了道长。

    “我观天象,见紫薇竟然有众星巩卫之意。却不知道哪一位提出的这建议。”

    “……听说是个湖南佬到了陛下面前胡说八道。”雷虎有些无奈的把据说的缘由讲给道长。

    “哈哈。竟然是这样么。看来那些湖南读书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命运。”

    见道长笑的开心,雷虎很是讶异,“道长这么讲,是因为湖南佬真的让陛下警惕江浙世家?”

    “不要倒果为因。有没有陛下,湖南与江浙就会不一样么?他们始终如一。这气运之术,就在于相逢。若天上只有太阳,没有群星,世界永不变动。再说,霍修士说,所谓满天星斗,除了太阳系里面的行星,剩下的每一颗我们能看到的,都是一颗太阳。正是无数如你这样的人相遇相逢,才有天下的不断变动。”

    雷虎愣了楞,道长这话让很久没有考虑过深层思索的雷虎感到了些震动。这些日子,每天都是打仗,想的都是如何让自己人完全听从命令,如何让敌人也能被调动。突然间听到了意外相逢,这种自己身在命运长河中被人推动的感觉,还挺妙的。

    不过此时雷虎只想放松一下,就挑了个有趣的话题,“道长认为湖南佬和江浙人不知道自己是被推动的么?”

    “他们或许是知道,或许不知道。不过这有什么分别?他们已经卷入其中。或许是知道自己卷入其中,所以才要用尽他们的手段,造出个不变的东西出来。既然不变,自然会被看透。”

    “道长是说陛下不会被看透?”

    “霍修士所求的是道,是推动世间变化的道。只要是求道,被看透又如何?你小子自以为生猛,给你把刀,把长江水斩断。你能做到么?或是你小子以为自己率领十万大军,不可一世。投鞭断流。便是成了,等江水涨起,还是付诸东流。能看清又如何?若是与大道对抗,看的越清楚,只怕越是绝望吧。”

    被道长一说,雷虎不禁回想起在长江上行船的回忆。那滔滔江水,以及破开江水逆流而上的蒸汽船。那种感觉的确会感受到力量,以及个人的渺小。而那些力量则是霍崇给与的。

    “道长是说,陛下会屹立不倒?”

    “蠢材!怎么当了官,反倒没了见识!霍修士求的是道,不倒的是道,而不是霍修士。霍修士顺应大道一路向前,为何要原地不动等着腐朽?霍修士才不会自甘堕落。倒是你啊,小子。看着你今日肯给我说实话,老道便给你说几句。霍修士已经要锻造更有效的组织,你小子跟上,别落下。群星往来,呈现巩卫紫微星之势。这巩卫可未必是群星自己明白,他们就是来了。你若是能明白,不要落下,便能留下。好了,老道要做推演,你走吧。”

    雷虎听得迷迷糊糊,不明就里。却被两位道童给‘请’了出去。无奈的站在门口,雷虎突然生出种打进去的冲动。好歹自己也是统兵十万的司令,这么被撵出来,也太美面子了。

    不过这念头一出,雷虎也觉得好笑。自己一方面敬仰道长的玄学见识,一方面却因为道长不肯向自己低头就想用强,逼着道长低头。这境界与始终能容下道长的霍崇一比,的确差得远。

    不过霍崇对道长,好像从来没把道长真的当回事。而道长也不过是把霍崇当成一个能用来验证他玄学理念的实验对象。

    这两人的态度,从普通人角度来看,真的莫名其妙。

    看着面前的小道观,雷虎心中感叹。这次去了开封,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再拜见道长。

第398章 天下豪杰(二)

    “道长,我家钱清回家之后闷闷不乐。你欺负小姑娘,好意思么?”霍崇尽量板着脸问。

    “若是兴师问罪,何必还亲自拿着茶来。老道虽然喜欢这口,却不会因此占卜。”

    于是老头子霍崇和老爷子长信道长大眼瞪小眼,对视一阵以霍崇苦笑着送上茶,结束了原本也没啥意义的对峙。

    福建茶叶不错,很快屋内就散发着茶叶的香气。霍崇品了一口,再次确定所谓纯天然绿色的茶叶也未必就比21世纪经过施肥的茶树长出来的茶叶有多大不同。

    看长信道长面无表情的喝茶,霍崇开口说道:“真不能让钱清宽心?”

    “霍修士想听什么样的话?”

    “说可劲的。”

    “我毫无兴趣。你们自家养皇帝,和我有何干系。说些俗世的话,若是小丫头自己都不自信,怎么教出她认同的孩子。霍修士,若是小丫头承担不住,再去找什么狗屁和尚道士算命,你可不能随她。”

    见道长对钱清还是有期待,霍崇叹道:“谁人不想知道前路是何方,尤其是关乎孩子的事情。信不信命,不信又如何。还是想知道。当个慰籍么。”

    “我见了雷虎。当了官,却是越当越俗。世间修行,大概就是如此。老道与小姑娘道不相谋,不见是好事。”

    见长信道长还是如此坚持,霍崇只能放弃为钱清斡旋的努力。不过从心里上感觉,霍崇甚至感觉很放松。长信道长不以玄学卖弄,对霍崇来说反倒是最好的。

    “道长此时可否想去开封?”

    “不去。”

    霍崇劝道:“我当然祝愿道长长命百岁,不过这一分别,也不知道下次见到会是何时。”

    “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老道年老体衰,已经当不了什么道教首领。霍先生若是想寻人选,还是尽快找别人。”

    “道长有没有推荐的人物?”

    “这花花世界谁不想沉浸其中,修士下令,将宗教定为商业团体,这不是很好么。他们既然是俗人,就把他们当俗人对待。”

    “见到道长之后,我才知道这世上并非都是俗人。”

    “见到修士之前,我还以为世上并无英雄。可修士这等人物,难道是随处可见么?老道我年轻时候也曾花天酒地,也曾风流快活。然而经历之后,老道才明白自己其实不爱这些。道士就该是道士的样子。若不是道士的样子,便不是道士。便潜心修行,自以为做了真道士。然而见到修士之后,老道才豁然开朗。老道本就是道士,仅此而已。修士要用的不是道士,而是人。选合适的人就好,若是人不合适,便是真道士又如何。”

    霍崇明白了长信道长的意思,本能的还想劝,却知道长信道长说的都是大实话。只能作罢,不禁叹道:“我还是太狷介了。”

    “若无穷尽之心,怎能叫修士。在世间,你就是个俗人。除非修士有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神通,不然老老实实装个俗人又有何妨。”

    霍崇听到这话,不禁长叹一声,“唉……其实想请道长去开封,是我的私心。真心想不开的时候,见见道长,也觉得烦恼尽去。”

    “哈哈。”长信道长笑出声,笑罢,他说道:“这话老道爱听。既然修士这么讲,老道却也想去开封了。不过心血未动,此时还不是时候。对了,修士要不要卜一卦。”

    霍崇见长信道长说完之后竟然起身去拿铜钱,本能的就拒绝了,“算了。我虽然想要的太多,不过……”

    几声轻响在地上发出,长信道长已经将三枚铜钱先后抛落地面。小道士连忙上前去看,随即说道:“师父,是泰卦。”

    长信道长也不去看,淡然说道:“此次占卜乃是老道心意,修士也不用放在心上。泰,小往大来,吉亨。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阳而**,内健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也。”

    霍崇本就不信这个,也就是听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正想说声谢谢就走人,就听长信道长接着说道:“那些都是说说,老道想说的,只望修士不要得陇望蜀,乐极生悲。”

    “多谢。”霍崇说着已经起身。

    长信道长也没送,两人微微点头,就此告别。

    霍崇回去之后就把长信道长对于钱清的担忧说给钱清,钱清听完有些恨恨的答道:“我本就是俗人,当俗人又怎么了。”

    “俗人没什么不好。别被那些装神弄鬼的家伙们骗了就好。你现在值千值万,想从你这里骗好处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钱清翻了翻眼,却不回答。

    霍崇和钱清相伴这么多年,知道钱清此时是听明白了。既然钱清听明白了,霍崇也有信心钱清起码不会把那帮瞎bb的家伙当回事。才算是有点放心。

    华夏朝共和二年四月,朝廷从徐州迁都开封。昭告天下,以开封为京城,以河南为直隶。改原直隶为河北省。

    这消息当即震动天下。此时的甘肃等地,乱民作乱的势头已经在满清剿灭下平定了大半。各路虽然出身乱民,却并未加入作乱,反倒是支持朝廷的乱民团练纷纷前来效忠。

    满清皇帝弘昼没有苛责这些人,此时已经确定哪些人作乱,便命忠于朝廷的这些势力前来拜见。共同约誓,乱民若是两个月内不前来归顺,皆不赦免。其余,朝廷不加杀戮。

    虽然解决了此事,听闻霍崇竟然迁都开封,弘昼赶回西安,召集群臣商议。

    满清群臣中当即有人建议,“皇上,开封无险可守,不如朝廷派遣人马奇袭。”

    这建议从道理上看也没啥错。开封就位于无险可守的大平原上,真能派遣一支精锐杀进开封,理论上完全可行。

    然而满清群臣对这等建议也没啥兴趣,连附和的人都没有。更多官员担心的是霍崇迁都开封,是准备西征,打进潼关。

    弘昼也有这样的担心,然而这事情主动权都在霍崇手里,担心也没用。只能故作高深的不置一词。

    等军机处开小会的时候,兵部尚书岚桂问道:“主子,要不要派人去开封。”

    刘统勋一愣,对岚桂的大胆十分佩服。虽然之前弘昼的确曾经派人去试探霍崇,可那时候霍崇连河北都没拿下,试探不过是试探一下。现在局面已经全数改变。中国最精华的地区已经落入霍崇之手。此时满清手里剩下的是关外、西北、四川、西南。都是穷地方。

    此时天下局面已经形成,若是能通过出使斡旋,哪怕是先搞一个简单的停战,对大清也是大好事。

    可这话是真的犯忌讳,至少刘统勋自己没有胆子说这话。

    弘昼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意外,他淡然答道:“便派人前去,询问霍崇,何时释放傅清。”

    出使的差事落到了刘统勋身上。先联络了华夏军之后,得到了准许的应答,刘统勋就踏上了出使之路。

    使团队伍出了虎牢关,过了巩义,站在高处就见一马平川的平原在面前展开。

    就见黄土遍地,上面一丛丛的绿色都是田地。这景象与多山的陕西大大不同,与河北也明显不一样。

    有华夏军护送,一行人走得很快。得知到了郑县,可以休息了。刘统勋突然想起,自己这已经是深入敌境了。刘统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并不害怕,不觉得有些自责。

    可自责归自责,刘统勋却也发现周围这帮兵也没害怕的。这可就让刘统勋大大的不高兴起来。现在朝廷的人马中,比例最大的或许是曾经被俘虏之后又释放的。因为人数太多,所以满清也就只能提也不提。

    这帮被释放的家伙们在面对华夏军的时候也有些紧张,却没有害怕。不是那种因为实力强劲,所以不畏强敌。而是不怕华夏军干什么出格事的那种不怕。

    在郑县休息,之后再出发。到了开封之后,刘统勋就见满城的人竟然无一人留辫子,心中一阵伤痛。满清当年为了让汉人留辫子,用了留发不留头的政策,几十年下来才算是移风易俗。

    然而不过这几年,霍崇治下就无人留辫子。这些百姓们如此抛弃朝廷,他们的良心都不会痛么!

    刘统勋一行人被送去会馆居住,侍卫们虽然没能出门,却也在门口张望。没多久就会来禀告刘统勋,“中堂大人,咱们对面住的竟然是西洋人。还有华夏朝的人带他们走,不会是去见霍崇吧?”

    外国人此时在中国并不是珍稀动物。满清朝廷里就有些外国人,他们送来不少新奇的玩意。其中不少颇有用处,譬如现在清军使用的燧发枪,就是完全仿造自这些西洋使节送的燧发枪机括,又抄袭华夏军步枪造型而做出。虽然还是比不上华夏军的火枪,比起清军以往的火枪,那是强的没边。

    然而自从朝廷逃出京城之后,那些使节们也各自走了。到现在也没见有使节再次前来。

    刘统勋不快的喝道:“不过是些西洋人,你们怎知道是去见霍崇!”

    侍卫们见刘统勋不高兴,也都不敢说话,或者诺诺的答道:“中堂大人说的是。”

    然而外面那些西洋人还真的是去见霍崇的,西班牙与弗兰西,也就是法国。

    两家波旁王朝的使者在警卫引领下觐见了霍崇,行礼后大声说道:“弗兰西使者,代表我国国王向尊贵的中国皇帝陛下问候。”

    “西班牙使者,代表我国国王向尊贵的中国皇帝陛下问候。”

    霍崇这边的外交部长也替代霍崇表达了中国皇帝陛下对两位使者的欢迎,之后两位使者才以个人身份向霍崇行礼问候。

    “弗兰西斯先生,听闻令尊过世,还请你节哀。”霍崇向西班牙使者说道。

    弗朗西斯听到霍崇提及使者的父亲‘织田秀吉’,当即脸上就有了光彩。毕竟,在整个欧罗巴各国中,能够说自己与霍崇有私人关系的,现在大概就只有织田秀吉的儿子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赶紧抬头挺胸的答道:“陛下,家父虽然在航行途中不幸去世,但是在他生前,一直称赞陛下是伟大的人。并且一直以能与陛下相识为荣。”

    弗兰西使者见到西班牙使者被优先问候,还是以这么私人关系的问候,难免有些吃味。现在这位西班牙使者弗朗西斯男爵的父亲早些年不过是一个小贵族,甚至被认为是个小骑士而已。

    西班牙的大贵族们谁会跑去吕宋混日子呢。

    不成想在运气之下认识了霍崇。现在霍崇成为了中国皇帝,这就注定弗朗西斯家会成为代表西班牙的外交使命的使者。

    更重要的是,因为与中国的贸易大增,弗朗西斯家发达了。有钱后,用钱弄到了一个男爵的头衔。甚至有说法,弗朗西斯家族正在努力花钱搞伯爵头衔。

    身为骑士,就算在西班牙是个人了。男爵呢,就算是小贵族。一旦成为伯爵,那就是真贵族。一个小骑士家如此突飞猛进,真是令老牌弗兰西贵族出身的使者不那么高兴。

    但是两国使者到这里来并非是与霍崇对抗,也不是互相对搞的。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波旁,同为波旁家族的两个王国此次派遣使者前来可是负担着很不小的外交使命。

    第一个使命自然是要与中国建立正式外交关系,包括互设使馆。

    这个要求只花了不到一分钟就已经达成。

    第二个使命则是双方的武器贸易。弗兰西与西班牙都对中国的火帽枪评价极高,在不久前结束的波兰王位战争之中,西班牙军队靠着装备了火帽枪的军队横扫了神罗军队。

    波兰王位战争中,西班牙、撒丁、法国为一方,以俄、奥为另一方。

    波兰多数贵族一致提名斯坦尼斯瓦夫一世·列琴斯基为王位继承人。列琴斯基是法国国王路易十五的岳父,得到法国和西班牙的支持。列琴斯基以绝对多数票当选波兰国王。随之爆发了以俄军占领华沙,列琴斯基逃到但泽(今格但斯克)。

    战争爆发之后,弗兰西与西班牙联军共同作战,一部分法军在但泽保卫斯坦尼斯瓦夫一世,法国和西班牙联军则对付神罗。也就是奥地利。

    虽然对付奥地利的联军获胜,但是俄军攻陷格但斯克,消灭法**队1500人。列琴斯基逃往普鲁士。

    历史上,战争打到这里,也就结束了。然而此时的西班牙军队哪里肯让俄国佬逞凶狂。三千西班牙军队与两千杀向但泽,与两万两千俄军激战。不仅彻底打败了俄军,更是连俄国陆军元帅彼得·彼得罗维奇·拉西都受伤被俘。

    此战,西班牙军作为绝对主力,大杀特杀,击毙俄军六千,俘虏四千人。更是抓获俄军元帅,威震欧罗。

    西班牙曾经欧洲各国普遍认为是日暮途远的国家,更是欧洲第一陆军大国法国的小弟。来自炎热南欧的小弟支棱起来,在寒冷北方痛扁北极熊俄罗斯。真真是震撼了整个欧罗巴。

    所以弗兰西国王当然不能让小弟这么出风头,就半威压的要西班牙带着弗兰西一起与中国建立正式外交关系。并且让弗兰西获得与中国直接进行军火贸易的权力。

    霍崇当然不在乎弗兰西是不是也购买新式步枪。只要肯出钱,中国当然愿意基于公平贸易进行交易。

    弗兰西使者见到自己的外交使命中相当重要的一部分如此轻易的实现,喜出望外。生怕霍崇反悔,就询问霍崇何时能够签约。

    霍崇没见过这么猴急的,不禁笑道:“你难道是在质疑我的信用么?”

    听到这话,弗兰西使者赶紧道歉。

    弗朗西斯也知道弗兰西使者的态度,心中暗笑,却提出了另一个外交议题,“陛下,请问我们之间的贸易能否继续扩大。”

    霍崇很是不解,“这是何意?”

    弗朗西斯压抑住心中的不安,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道:“陛下对于中国与西班牙两国贸易有额度限制?”

    霍崇觉得这话简直是莫名其妙,西班牙大船队现在疯狂往中国运输商品。主要是白银、冰铜、北美优质沥青,以及南美作物和动物。

    这份贸易中,有样东西让霍崇十分满意。那就是十对‘王龙猫’。所谓龙猫,就是南美的一种金丝鼠。所谓王龙猫,则是体长超过40厘米的巨型金丝鼠。一半皮毛,一个毛囊有十根毛,就是很不错的毛皮了。龙猫这种动物竟然能长出30-50根细毛,是绝佳的毛皮。只是龙猫体格小,皮子不够大。王龙猫体长就超过40厘米,如果养出体长超出60厘米的王龙猫种群,貂皮都只怕不算事。只是19世纪王龙猫在西班牙人竭泽而渔的猎杀下灭绝了,没想到此时霍崇竟然得到了种群,那是赶紧送去气候相对比较像的阴山那边小心培育。

    有这样的宝库,霍崇怎可能设置贸易限制。

    但是霍崇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淡然的问道:“不知你说的额度限制,在欧罗巴是怎么回事?”

    与会的中国官员听霍崇这么讲,都是一愣。片刻后,有两名年轻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霍崇也不搭理他们,只是听这些外国使者怎么讲。

    弗朗西斯就将欧洲各国海关设置高额税收不说,还对西班牙与弗兰西的大宗货物进行了额度限制的事情讲给霍崇听。

    这样坦率的表现,让出身弗兰西贵族,有着丰富外交经验的弗兰西使者心中暗骂西班牙王庭这是瞎了眼,哪里有把这样的事情说出来的道理呢!

    以欧罗巴的经验,各国比加税,那是a家加了税,设了限制。b家只能变本加厉。

    心中怒骂着,却碍于外交礼仪,只能听西班牙使者弗朗西斯继续说着事实。弗兰西使者恨不得弄死弗朗西斯。

    等弗朗西斯说完,就听霍崇问道:“假如有这么一个上限,你希望是多少?”

    弗朗西斯咬咬牙,“以现在的关税,上限是现在货物交易量的五……十倍。”

    这话气的弗兰西使者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他现在很怀疑是不是一路上的海路颠簸,让西班牙人弗兰西斯疯掉了。在欧洲这么讲条件的,定然是疯子啊!

    税率不增,销量增加十倍。弗兰西斯认为自己是受到上帝偏爱的孩子么?

    愤怒中,就听霍崇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个十五倍,你先做到再说。”

    “税率呢!陛下!”弗朗西斯连忙问道。

    “税率当然不变。”霍崇和气的答道。

    弗兰西使者听到这里,又是一阵头晕。他突然生出一个怀疑,是不是因为漫长的航行后,自己疯了。所以听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是的,这一切都是幻觉。如果不是幻觉,那就是这个世界哪里出错了!

第399章 天下豪杰(三)

    西班牙与弗兰西的外交联合团队驻地闹到半夜才休息。第二天这些人立刻赶去与华夏外交口与商务局签署协议。

    弗朗西斯男爵昨晚势单力孤,被一众人给抨击了。在正式会议上,华夏朝两个部门进行了认真的商议后,就各自问题进行了签约。

    这虽是个大事,却不复杂。从互设大使馆,到允许西班牙船队每年以中国重量单位200万吨货物交易,纸面作业十分简单。

    稍显复杂的是,中国提出了一个清单,希望西班牙船队以清单内的商品为优先。清单本身也分级,某些商品的税率更低。

    这也不是只让西班牙运动东西来赚中国的钱,中国方面也保证,从丝绸到瓷器,从火枪到火炮。各种商品的价格都不会比之前与弗朗西斯的父亲更高。

    双方签署完协议,确定了对接部门与人员。之后就是个小酒会。中国美食把西班牙与弗兰西人看的瞠目结舌,吃的满嘴流油。

    带着美酒的酒意,两国联合外交团队回到住处,弗朗西斯男爵一言不发的坐下喝茶。其他人暂时不吭声,气氛显得十分古怪。

    的是。在欧洲,如此协议想完成,若是不给那些经手之人一笔巨大的贿赂,什么都办不成。这笔贿赂只怕会占到整个贸易的三成以上。如果贿赂到五成,以英国与荷兰奸商的角度,也说明那已经是十分讲道义的英国与荷兰奸商,或者是十分有道义的权势贵族。

    在整个外交团队里面,只有弗朗西斯男爵一个人认为,给钱少不了,却不用一开始就给。等每次到货之时给具体负责的人一些好处就行。

    这样幼稚的想法让西班牙外交团队里面的人都对这个刚当了男爵没多久的小骑士嗤之以鼻。

    一个小骑士,竟然以为自己懂得上层的险恶。呵呵!

    此时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西班牙与弗兰西联合团队成员都不知道怎么说。最后还是西班牙团队的真正的领导人,一位王室成员出来做决定。

    “先把咱们三十几船的货物卖掉!以现在谈成的关税。”

    西班牙人出货的消息很快通过电报传到了开封,大量冰铜,沥青,白银,都与中国进行了贸易。从数据里面看,白银输出量增长不太明显,主要贸易内容成了大宗原材料商品。尤其是西班牙人那十船棉花。全都是长绒海岛棉,与中国此时普遍种植的印度短绒棉大大不同。

    “陛下,西班牙人的货物虽然是我们所需。只是,这些货物有些贵。”

    对于商务部长的说法,霍崇问道:“贵?你这是站在部门利益上,还是站在理解整个产业链的基础上?”

    这话让商务部长韦伯感觉到不对头,伺候这样的皇帝可真是不易。史书中绝大多数皇帝们或许英明,或许中人之姿。但是他们无例外都不是开国之君。开国之君之所以格外的伟大,就在于他们有着其他皇帝们并不具备的经历。

    亲自跟了霍崇这么几年,韦伯觉得霍崇只怕比那些开国皇帝更强。开国皇帝们并没有能力去教育大臣,让大臣拥有更广博深刻的认知。霍崇却正在做这样的事情。

    其他几个部门的领导都是霍崇教育体系里面出来的,他们对此事的态度就单纯很多。

    “陛下,进口这么多货物,难道不会有百万漕工的难处么?”

    “百万漕工最终还是要丢掉他们曾经的工作。不过我问个问题,这百万漕工的难题,是在大运河开凿前出现的,还是在开凿后出现的。”

    “当然是开凿后。”

    “若是开凿后,最初的百万漕工,不正是给以前无路可去的人找到了新出路么?我等要做的,就是向前进,开辟出全新的方向。让大家有新的地方可去。而且获得更好的收益。”

    一众被霍崇体系培养出来的干部们纷纷点头,都表示这的确是方向。还有人就这个问题继续提问,认为短期内不太可能解决这个问题。

    “港口的数量,吞吐量,都需要大量基础建设。技术不进步,光靠堆人,那是没前途的。就如固态酒精没出现,靠旧方式解决军中燃料,成本到底有多高?会高到大家承受不了的地步。”

    霍崇这么一讲,大家纷纷点头。连韦伯都觉得这话的确非常正确。

    以前行军燃料只能临时在野外获取,若是靠运输木炭解决燃料,国家财政都能被吃垮。华夏军现在只需要几千亩地种红薯,再建设一些酒精厂,再有几个加工固态酒精的工厂,产量就足够满足军队的需求。

    比起动辄打量拉民夫的运输,这样的消耗不仅避免了许多层层盘剥,更是可靠的多。甚至可以说,从根子上解决了问题。

    听霍崇这意思,就是要从根子上解决这些问题。

    霍崇也不着急。此时最重要的几件事之一,就是把军队中的骨干都调集回来。之前为了战争,华夏朝廷的精英们尽在军中。地方上只要不出事,甚至是不出大事,就能接受。

    现在局面改变了,如果满清那边的使者带来的是相对理性的请求,霍崇就能答应下来。

    刘统勋这边得到了消息,华夏朝廷皇帝霍崇要接见他们。刘统勋虽然早就置生死与度外,紧张依旧难免。同行众人一个个仿佛前赴刑场,都满脸悲壮。

    见到霍崇,根据刘统勋的安排,众人只是拱手行礼。不成想霍崇居然毫不计较,只是让众人坐下。刘统勋开口问道:“不知霍先生之后要如何?”

    “我自有我的规划,何须你等来插嘴。既然你等来了,不会是想让我说这些吧。”

    如此不客气的回答让刘统勋觉得之前的话题仿佛落在地上的瓷器,打了个粉碎。尴尬间,刘统勋只能继续问道:“不知霍先生可否想过停战?”

    本以为这个提法会遭到嘲笑,不成想霍崇毫不表情的问:“停战多久。战线如何分割。”

    刘统勋一时说不出话来。与之前那句轻飘飘的询问霍崇未来计划相比,这句话更是彻头彻尾的敷衍。不成想霍崇竟然如此认真的回答。刘统勋开始判断霍崇的想法,却千头万绪,无法理清。迟疑间,霍崇下一波问题又来了。

    “华夏朝与满清之间,只有一个能活。刘先生应该很清楚才对。请刘先生明确回答。”

    刘统勋只能点点头。虽然刘统勋本能的不想说实话,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不过分出生死,未必非得是今天明天。满清需要积攒实力,我们也需要。所以定个和平时间,我是愿意。”

    刘统勋心中猛然生出想呵斥霍崇的冲动。既然霍崇这边也没有力量立刻统一,那还装什么装!可这只是个冲动,刘统勋并没有勇气把这话说出来。眼前的这个老头子虽然垂着眼皮,仿佛随时要闭上眼睛,但是他的话每一句都直戳刘统勋心窝。以武力起家的风格强硬的令刘统勋感到几乎无法招架。

    沉默了片刻,刘统勋鼓起勇气说道:“霍先生若是肯归顺朝廷,朝廷定然不吝高官爵位丹书铁券。”

    “你的确是使者,不过我在把你这话告知华夏朝廷的部下,你信不信不你半天内就被人大卸八块?”

    听着霍崇淡然的话,刘统勋只觉得血气上涌,腾的站起身,“陛下觉得这很光彩么!”

    “哈哈。小子。你不觉得你放狂言,就是自寻死路么?”

    两人的态度仿佛刀刃般撞在一起,刘统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就是满清此时的悲哀所在,不过十年前,满清是以淡然的自信面对霍崇的造反。即便是雍正被霍崇杀掉的五年前,满清也觉得祸害在朝廷内部。

    然而十年时间,一切都变了。霍崇从来没与满清玩过什么阴谋诡计,只是靠军队就打垮了满清的几十万大军。失去了军事自信的满清,说什么都只是色厉内荏而已。

    刘统勋毕竟是刘统勋,感觉到不对头,连忙就对霍崇道歉了,“霍先生,在下忠于朝廷,听到对朝廷不敬的言语,难免失态。还请霍先生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你是满清的忠诚走狗,我当然不会在意。不过刘先生,你之后再说些胡话,我只能斩使立威。”

    谈判到了这个地步,刘统勋觉得自己的忍耐力真到了尽头。只能表示暂时退下。

    出了霍崇所在,刘统勋拳头捏的嘎巴巴作响。恨意在心头沸腾,恨不得捏碎的是霍崇的咽喉。

    同时,刘统勋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悲哀。这就是正走向覆灭国家的悲哀么?百年前,大明一步步走向覆灭之时,当时的臣下是不是也有着同样的悲哀呢!

    心中不快的不仅是刘统勋,也有霍崇。霍崇很想**刘统勋。尤其是刘统勋是刘墉的老爹。主要看过鉴别宝物的节目,都知道出演和珅的演员王刚看到刘墉的画竟然是金丝做主内衬,就气的大骂:“刘罗锅,没想到你比我还贪!”

    任何纤维制品都需要帘子线作为主要承受力量的织布。刘墉的画居然用金丝做这个帘子线,可见刘墉到底贪了多少钱。

    霍崇现在正在制作橡胶轮胎,靠着霍崇的那点印象,正在努力制作帘子线。一般来说,现代的帘子线要么用钢丝,要么用尼龙66制作的帘子线。

    因为化工技术不过关,根本造不出尼龙66,霍崇正在尝试用精纺的剑麻来制作帘子线,进而用帘子线织成帘子布。

    所以想起这个技术问题,霍崇就忍不住想起刘统勋大概还没出生的儿子刘墉来。

    胡悦看着霍崇的脸色,试探道:“陛下,何不发兵西北?”

    “胡说,你别胡说了。你还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霍崇几乎要爆发了。

    胡悦赶紧低下头,“陛下,臣不该这么说。”

    “别废话!你知道我怎么想的么?”霍崇不准备放过胡悦。

    胡悦只能被迫答道:“陛下不想让人捞战功!现在能打的未必是将令,而是我华夏军!”

    这话够实在,霍崇这才放过了胡悦。不过稍微发泄一下,霍崇心里面感觉好了不少。的确,满清现在不能覆灭的原因和满清本身毫无关系。霍崇就是不想让那帮德不配位的家伙们捞取到更多功劳。哪怕不打仗,也比让那帮渣渣们获取利益更有价值。

    不过霍崇也明白,这样的态度已经得罪了许多人。非常多的人。

    正如霍崇所料,江浙总督高庞此时就面对着老岳父陈铭泰。听着老岳父对于霍崇要暂停扩张的评价,高庞心里面是非常不爽的。

    陈铭泰很快就从高庞神色间看出了些东西,他停止了对霍崇战略的抱怨,叹道:“陛下此时就要清理内部了么!便是杀功臣,起码也夺取了天下么!”

    高庞着实忍不住了,“先生,你这话是想让我听么!”

    陈铭泰何等的聪明人,完全听明白了高庞的意思。这下陈铭泰大怒,没想到眼前的弟子兼女婿竟然全面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不过陈铭泰生气归生气,却也知道从地位上来讲,高庞完全在陈铭泰之上。陈铭泰没办法,只能换了个角度,“高庞,湖南佬在陛下面前胡说八道,江浙出身的官员已经岌岌可危!”

    “湖南佬说的话,难道不是真的?难道江南世家们不是这么做的么!难道绍兴师爷编出来的官员图,编出来的保命符。就不是真的么!”

    陈铭泰大惊。此时华夏朝廷内的江浙人中,或者说浙江人中。高庞与罗义仁可谓一时瑜亮,伏龙凤雏。罗义仁这厮早就是个反贼,对霍崇的忠诚牢不可破。现在若是高庞再完全站到霍崇那边,江南在华夏朝廷内的这批人就没了主心骨。或会出现更糟糕的局面,这些人跟着罗义仁与高庞走了。

    这样的局面当然不是陈铭泰能接受的,眼看高庞的神色,陈铭泰也了解高庞这样的家伙。也不表现出意外的神色,陈铭泰问道:“高庞,你是以为江浙没有人才么?”

    高庞不冷不热的问道:“到底是江南的人才,还是朝廷的人才。先生可否教我?”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陈铭泰怒道。

    “若是朝廷要江浙出身的官员剿灭背地里操纵朝政的江南世家,先生以为剿灭的那些江浙出身的官员是否忠于朝廷呢?”

    “你!”陈铭泰怒了。这话已经明确了高庞的立场,这话也让陈铭泰感受到了深刻的绝望。不管什么世家,都怕内部互相杀起来。

    江浙读书人虽然多,只要有江浙读书人领着在江浙杀起来,那江浙读书人也就是死定了。

    然而江浙读书人之中已经有了高庞与罗义仁这样的叛徒。最可恨的是,霍崇这样的皇帝竟然脑筋清明,那些湖南佬的胡话,霍崇竟然听明白了其中的要点。

    这才是江浙读书人的危机所在啊!

    岳父与女婿的会面不欢而散。之后的消息让陈铭泰更加惊惧了。霍崇这边竟然开始裁军了。曾经数量高达20万的华夏军,缩减为十万。而且大量军中的军官都被抽调走,大量军队复原。那些复原的军人要作为基层的人员在进行筛选。

    之后的征兵还继续进行,但是霍崇下令,江浙征兵只有一个标准,就是佃户出身。凡不是佃户出身的,不要。如果征兵找不出合适的,江浙可以不征兵。

    陈铭泰得知了这些消息之后,只感觉到了深刻的绝望。再想见高庞,高庞竟然拒绝了。明显是要与陈铭泰划清界限。

    眼见高庞如此凉薄,陈铭泰怒气上涌,索性直接去了开封。沿途上,陈铭泰心中沸腾着愤怒,却也有些不安。

    霍崇的聪明是陈铭泰早就不否认的实事。那么自己该怎么对霍崇说出想法呢!一旦皇帝对某个地区有了先入为主的观点,一切都是极难改变的。

    到了开封,陈铭泰求见了霍崇。霍崇很快就答应见陈铭泰,等两人见面之后,霍崇笑道:“莫非陈先生是为江浙请命的么?”

    “陛下,难道相信湖南佬,就不信江浙的忠心么?现在湖南佬还是追随了满清,我们江浙已经归顺了陛下。”

    霍崇对陈铭泰的问题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笑道:“呵呵。陈先生,我此时有课程,不如一起去上课如何?”

    陈铭泰没办法,也想看看霍崇到底想对礼部的人教育些什么。就答应下来。

    随着霍崇到了讲课,就见教室里塞满了人,霍崇站上讲台,对着众人开口了,“昨天的课程中,我讲问了一个问题。所谓的地域分别,问题到底在哪里!有没有人有想法?”

    陈铭泰看向课堂上的一众学员,就见学员们大多是穿军服。单纯的通过考试考上公务员的只有少数。那些穿军服的坐姿和神色间,有着军人特有的感觉。看来不是只为了好看穿了军服而已。

    这边当即有人回答,有人说是民风,有人说是教育。还有人说是明朝与满清的刻意挑拨。

    等几个举手发言的人说完,霍崇说道:“这些在我看来都是结果。我这次就不从人类进化的角度来讲。我问大家一个问题,在长江以南,有了地,能否活下去。有没有江南的人回答一下?”

    这话说完,果然有操着江南口音的学员起身回答,“只要有地,不交税,不交租,就能活下来。”

    霍崇点点头,“同学们中间长江以北的人有许多,我问问大伙,在河南,山东,安徽,河北,有地就能活下去么?”

    学员中不禁传出一阵感叹声。感叹结束后,有人如梦方醒的举手要发言,等他们得到霍崇的点名后,起身答道的内容都差不多,“这些地方水旱灾害严重,有地归有地,主要一个灾难,有地的自耕农也未必能活!更不用说有地主的收租与税吏的盘剥。”

    “这就是所谓地域差异。不同的收获水平,决定了不同的传统。如果没有朝廷,河南河北,山东安徽,大多数人遇到灾年就可能会死。不是说这些地方的百姓与江浙不同,不是这些地方的百姓就格外的忠于朝廷。而是没有朝廷,没有民间的道义,大家就活不下去!道德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得不拥有的能力,为了不被灾民清算,这些地方的地主就必须灾年放粥。而这些地方的百姓为了能够得到更有效的救济,就必须对朝廷忠诚!”

    陈铭泰听到这里,只觉得口干舌燥。他突然生出些怀疑,为何讲道理这种事情,在霍崇这里就能讲述的如此光明正大。虽然陈铭泰觉得霍崇这话就是诛心之论,然而最尖酸刻薄的诛心之论却能说的如此光明正大。让陈铭泰都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能够轻松自给自足的江浙,天然的就没有忠于任何朝廷的传统。只要不收税,江浙完全可以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朝廷对于江浙就是一种负担,而不是如中原与北方四省这样,总是要有求于朝廷,所以需要朝廷存在。

第400章 天下豪杰(四)

    “天生的坏蛋有没有。有,必然存在。不过这种坏蛋是身体构造的结果,是基于身体的反应,而不是生下来就有什么想法。同学们要坚守唯物主义,那就得承认,概念性的存在是认识发展的结果。一个小孩子,生下来并无概念,只有本能反应。那么我问大家一个问题,中原地区出生的孩子,与江浙出生的孩子,天然就有不同么?”

    “陛下,荀子说。干、越、夷、貉之子,生而同声,长而异俗,教使之然也。定然是生出来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让发言的同学坐下,霍崇对着台下所有人大声说道:“这话在命题形式上是正确的。所以,我要再强调一次。我们不应该存在地域歧视。更不该说,江浙或者别的啥地方,天然就是如何如何。那从命题形式上就不正确。这个命题就错了。同样,我们也必须承认,地域的环境,以及基于这种环境造成的某种认知,某种风格,这也是存在的。一切意识,都是基于物质存在之后而存在。因果上,决不能倒果为因。”

    陈铭泰最初还觉得霍崇说出了能让江浙读书人放心的话,然而后面的讲述又让陈铭泰感受到了绝望。分析的越清楚,反倒越能实锤很多事。

    在这样的绝望中,陈铭泰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霍崇讲述了华夏朝各阶级分析。确定了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何种时候是朋友,何种时候是敌人的社会各大关系。

    这场漫长的课程才暂时告一段落。

    中午的时候霍崇请陈铭泰吃饭,两人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等吃完了食物,霍崇这才笑道:“铭泰兄,高庞也算是咱们两个的学生,说起来咱们两个还是挺有缘分。”

    陈铭泰不快的答道:“高庞是琼州人,他怎么会把江南人放心上。”

    “高庞当然吧江南人放心上。他只是不肯当江南读书人和世家的代言人而已。另外,也请铭泰兄放心,我可没有要血洗江南读书人的打算。”

    “陛下,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江南官员们忠于陛下,湖南佬一番邪说,就断送了他们的前程。这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么!”

    “湖南佬的话,我只听我在意的。他们说江浙世家操纵官员晋升的手段,难道是假的么?是啊,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这话没错,然而江浙的官员或者在江浙当官的官员,孝弟了。然后为江浙地方谋福利,你觉得这是对是错?”

    陈铭泰抓住这话,大声问道:“一方为官,造福一方。何错之有!心怀故乡,为故乡做事,何错之有!”

    “以前我只是听说,最近文史局终于整理出了相对内容。铭泰兄正好可以去帮忙斧正一下。明末,江南茶税曾经一年只交了十二两银子。没错,你不用讶异,真的是十二两银子。这等孝弟是有代价的,朝廷就是那个代价。”

    “我!不!信!”陈铭泰怒道。

    “我原本也不信,所以想请铭泰兄帮着斧正一下。看看总结出来的东西是不是真的。若是能实锤,这不正好就可以当做很好的戏剧故事的原本。可是辛苦铭泰兄了。”

    陈铭泰怒气冲冲的前去文史局参与资料查看,霍崇这边继续当下最紧要的工作。

    人手够不够,人才多不多,影响着实巨大。虽然要组织几万人的学习,霍崇干的依旧热火朝天,心情无比舒畅。

    那些经历过战火的军人们,那些经过学习的现役军人们表现出来的成果,真令人欢喜。

    譬如,野战军终于明白了一件事,组建野战军本身就是一个漫长艰苦的学习过程。军人们与礼部成员中的军人一起学习商讨,甚至搞出了一个大框架。

    框架内部填充的内容中,不少让霍崇感觉‘很可爱’,也就是挺幼稚。可哪个小孩子成长过程中不是幼稚的呢。眼看野战军本身已经有了参天大树的雏形,霍崇的欢喜难以言喻。

    正因为懂得了一切发展都是个过程,这些即将完全退役,进入建设官僚体系的年轻人们让霍崇充满期待。

    霍崇则是把自己认知到的社会框架,以及霍崇学到过的,见到过的理念灌输给这些学生。

    时间过得飞快,钱清生产了。等霍崇快步走近医学院的妇产科,就见钱清抱着小小的婴儿,正在喂奶。追上来的妇产科主任医生欢喜的说道:“恭喜陛下,齐王为陛下生了个皇子。母子平安。”

    “辛苦你们了。”霍崇赶紧道谢。

    钱清抬头看向霍崇,脸上母亲的神采令霍崇很是感动。

    “先生,是个儿子。”钱清如释重负的说道。

    霍崇坐在钱清身边,摸了摸钱清还有些许潮湿的额头,“只要是你生的,男孩女孩都好。”

    钱清低声说道:“先生,我一直怕不是男孩。心里怕死了。”

    这话是大实话。霍崇感动之余,也有些无奈。如果钱清和霍崇的身份并非皇帝与皇后,以钱清的性格,生男生女对她区别不大。然而在这个地位,头胎是个男孩几乎成了必须。

    看着钱清如释重负的神色,霍崇觉得钱清可怜……自己也可怜。

    军中众将之首齐王钱清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华夏朝廷。与钱清一起打拼出来的将领们的高兴发自本心。大姐给皇帝生了个儿子,真的是喜上加喜,完美无缺。

    文官们与钱清除了工作之外就没多少私人来往。皇后陛下诞下皇子,武将之首与皇帝的关系无比稳固。文官们也很高兴。

    从文官的角度来看,钱清已经有了自己的王爵,现在子嗣也有了。完全不用考虑正要进行的评功中给钱清陛下分一块。现在评功的军阶已经敲定,最高的是元帅。只要不计算皇后陛下的功劳,仅仅给皇后陛下评元帅,那是名至实归。

    文官们甚至在考虑是不是进言,给皇后陛下评为大元帅。后来看了官制才明白,大元帅是华夏军最高统帅霍崇的称号。而霍崇已经表示,皇帝有统帅身份,所以决不能给军阶。

    为了平衡这个问题,文官们又商议是不是给钱清首席元帅的称号。

    与军队中的看法不同,文官们的出发点非常文官。如果钱清成为首席元帅,其他元帅都是平级的。既然是平级,就不存在谁领导谁的问题。平级的一群元帅,也就没办法团结在某人的旗帜下造反。至少能大大降低这样危险的可能。

    军队中此时也在折腾。大姐生孩子,养孩子。下面的猴子们就高兴了。

    按照霍崇的命令,军中选拔出公认做事公允,并不偏私的将领们组成了委员会,进行评功。人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拼命把自己每一条细小的功劳都总结起来。要在这时候为自己的荣誉而努力。

    就在斗争与欢乐并存的时候,陈铭泰一脸无奈的求见了霍崇,“陛下,那资料不全。还只是一年而已。臣觉得若是有更多文献,当可推翻那十二两的结论。”

    霍崇笑道:“哈哈,铭泰兄。我说多十倍,一百二十两。你觉得这个数字,他合适么。”

    陈铭泰最初觉得很不爽,此时听到这话,更不爽了,“陛下,关宁军浪费公帑,胡作非为。江南也不堪重负。”

    “对。这也是个逻辑形式。若是这么一个别人有错,我就想做啥做啥的逻辑形式。我有两个老婆,晚上忙活的话,白天耽误工作。那么大伙就可以啥也不干了。”

    “陛下!你这是狡辩啊!”陈铭泰忍不住抨击起霍崇来。

    “这可不是狡辩。这是逻辑学概论的基础。现在学校里就在学这个,所有考试中第一门就是逻辑学考试,如果没通过,其他课程就不用考了。先把这一门重修。第二门则是政治思想考试。若是没过,也一样的处理方式。至于其他考试,就不存在这个问题。逻辑形式只管是否有效。命题形式,只管是否正确。我华夏朝,讲的就是科学与民主。这个是决不能动摇。”

    陈铭泰感觉到面前的霍崇简直如钢铁般的强硬。霍崇所说的都是早在高庞投奔霍崇之前就已经成型的,然而陈铭泰却没想到霍崇在过了这么久,在身份地位发生了如此巨变的当下,不仅没有动摇,反倒要将霍崇的理念更强有力的推行下去,灌注到整个华夏朝之中。

    硬抗应该是没用,陈铭泰明白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陛下,江浙官员无辜。”

    “铭泰兄,你这是想岔了。你以为我是觉得江浙世家的作风错了么?我可没有这么想。江浙世家以及江浙读书人的手段,已经是我见到的权术的天花板。和他们比较起来,跟着我起家的老兄弟们那就是地板。我之所以把这个拎出来,就是要教育这些学校的学生,让他们长见识。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铭泰兄定然登山游玩,一座山难道只有风景秀丽如画的一面么?一座山定然有阴险难行,狼虫密集的所在。让大家尽可能知道世界的全貌,才能真的成长。”

    “那是吏部的差事。若是让人人都学会……手段,陛下就不担心被人迷惑么。”

    陈铭泰的话逗得霍崇不禁莞尔,看来老头子也急了啊。这话不就是在说江浙那帮人玩弄的就是见不得光的手段么。

    “呵呵,铭泰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为何会雪亮,就是因为牵扯到了自身利益。只要牵扯到自身利益,当然雪亮了。至于学坏,我对于学坏的看法和你或许不同。把私利包装成公心,才叫学坏。若是爽快的提出私利,并且在全国一盘棋的基础上商议。这不叫学坏。这不过是人之常情。谁人想一辈子过的苦不堪言,谁想自己的后代永无出头之日。若是把这些包裹成好,描述成正义,那是逼着人去学坏。”

    “陛下这么做,只会让天下纷争不断。”陈铭泰绝望的发动了他能想到的最强的指责。

    “你高看我了。不是我让天下纷争不断。有没有我,天下本就纷争不断。而我,只是这纷争中的一个人,我只是个屁股坐在劳动者那边的人而已。”

    陈铭泰放弃了。倒不是放弃自己的理念与想法。只是放弃了劝说霍崇。陈铭泰明白了,霍崇大概是不会变的。因为陈铭泰亲自见过这些年霍崇根本没变过。

    既然如此,任何针对霍崇的努力都是无用功。

    霍崇自己也放弃了陈铭泰。这样的人也是不会变的,雷虎和霍崇聊天的时候说过,长信道长认为人都不会变。顶多是认清了自己活着没认清自己。然后随着天下大势被卷动,在自己并不知道的情况下与其他不同的人相遇。

    虽然修道之士有这样的看法并不意外,霍崇还是觉得长信道长没来开封,的确令人有些遗憾。这样的人,持这样的立场。的确能在聊天中让过度紧绷的执念得到巨大缓解。

    不过霍崇的遗憾也就仅此而已。

    一年后,第一批学员毕业了。他们曾经是军人,曾经是工人和农民。现在,他们则是作为华夏朝廷的一员,开始在各个部门中工作。在十分不习惯的同时,苦恼着,忙碌着,学习着成为华夏朝廷的一份子。

    也有许多人接受了安排,到各个省的基层去工作。在他们离开前,就已经知道自己会长期沉入基层,或许是十几年,或许是几十年。都在某个地方工作,把朝廷的工作深入到基层,让被文人阶层垄断的传输渠道打通,让朝廷的理念被人民听到。也让人民面对的问题和痛苦让朝廷知道。

    之后的三年过的很快,到了华夏共和五年,一度完全停顿的礼部才开始继续招收新成员。在这停顿的三年中,礼部成员们经历了他们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历程。

    受教育,劳动,反思,讨论,再受教育。三年中,礼部成员数量降低了三成,那些并没有能够通过考验的成员们不得不离开了这个以理念为核心的组织。

    共和五年,西班牙使者弗朗西斯伯爵再次前来拜见霍崇。当听闻弗朗西斯伯爵小心翼翼询问,已经到顶的贸易,是否会遭到封顶的时候,一同参加会面的工业部长高庞不禁苦笑。

    对高庞来说,提出扩大丝绸产量的努力已经快十年了。回望过去,高庞觉得年轻的自己真的可爱。曾经以为只用提高生丝收购价格,就足以解决与西班牙人的贸易问题。

    这些年中,华夏朝廷的工业部门在退役军人为骨干的产业工人队伍不断扩大的过程中逐渐成长起来。当大量全新的缫丝厂,纺织厂建立起来之后,桑蚕饲养才真正获得了突破。

    对于那些搞桑蚕饲养的农民而言,他们在意真未必是价格要增加一倍。他们在意的是能否在养蚕的时候可以避免大规模的蚕病。能否在蚕结茧完成之后,以最快的时间把蚕茧卖出去,换成实打实的钱。

    什么对外贸易,什么国家经济。这些百姓们其实不在意,也没兴趣。如何有效的扩大生产,提高效率,同样的生产力付出情况下如何赚取最大收益,才是这些百姓们在意的事情。

    甚至基于这样的认知,关于生产资料+投资+劳动力的生产要素,本是礼部以及公务员队伍的课程,农民们都能轻松以及透彻的理解,并且自行将这些基本原理教授给自家人。

    人民从不拒绝学习。只要能真正帮助到他们的知识,人民的求知欲十分强烈。

    高庞以前就觉得有人错了,现在才明白。的确有人不对,但是对错的判断,却是那时候的高庞无法理解的。真因为这些年与工农兵们结合,和工农兵们一起生活工作,向工农兵们学习,高庞才明白了道理,更明白了自己。

    霍崇从来没有想过拒绝正当贸易,西班牙人做生意的态度其实挺轴的。大概是因为直接用残酷手段剥削殖民地,从来不把当地印第安人和贩卖到南美的黑奴当人看,疯狂压榨剥削。对于产品的态度也是能赚到就好。

    在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生命的殖民地矿山和农场中,大量产品被生产出来用以和中国贸易。而这些原材料大宗商品也是中国所需要的。

    霍崇看了看工业部长高庞,高庞点点头,“陛下,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清单。这里面有更多商品,也可以请弗朗西斯伯爵以及西班牙使团去市面上看看,这可都是我们华夏流行的产品。”

    弗朗西斯伯爵大喜。当了几年的富裕伯爵,增长了许多见识。伯爵的野心不可抑制的膨胀起来。

    伯爵要求是皇帝的侍从,或者是世袭的大封建领主。拥有不小的权力,包括掌管军、民、财政大权,有时也出任地方官吏,封建制度强化后,伯爵可割据一方。

    弗朗西斯伯爵是通过扩大与中国贸易额度,并且获得了一定减税的优待,以这样的大功获得了伯爵爵位。

    在接到西班牙国王出使任命之前,弗朗西斯伯爵已经在各种活动,靠赚取到的丰厚钱财打通关节,试图获取侯爵的地位。

    公爵常常授予开拓疆土的功勋统帅,一般只有皇室的至亲才可获公爵勋衔。但是侯爵不同,边疆的领主们有机会获得侯爵的地位。这也是弗朗西斯伯爵能够想象到的地位的极限。

    所以伯爵诚恳的询问霍崇,能把贸易上限增加多少。如果可以的话,再增加五倍是最好。

    “喂,小子,你们西班牙和法国能卖掉这么多商品?”霍崇很是不解。

    弗朗西斯伯爵依旧实话实说。自从红衣主教黎塞留公爵为法国打下了根基之后,法国稳固的占据着欧洲第一大国的地位。不过近些年来,英国佬机器制作的劣质商品不断入侵法国,而英国佬则利用从法国等欧洲大陆国家赚取的钱财,不断挑战法国。

    西班牙与中国的贸易线打通,大量的中国商品先运到中美洲,再穿过短短的陆地通道抵达加勒比海港口,通过由法国与西班牙联合舰队保护的航线抵达欧洲。

    自此,西班牙王室赚到了巨量的钱财,一跃成为欧洲最富裕的王室。法国大哥哥也自然分杯羹,将粗制滥造的英国商品彻底赶出法国与西班牙。并且通过法国与西班牙的陆地与海洋贸易通道,进入意大利与奥地利和神罗各国。甚至输入到了遥远的北方俄罗斯去。

    这条贸易线的收益如此巨大,既打击了英国与荷兰奸商,又让作为中间商的弗兰西与西班牙赚取了巨大的利益。毕竟么,差不多的价格,中国商品对英国商品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每次欧洲各国贵族们的宴会上,西班牙与弗兰西贵族们一个个穿着暗纹丝绸长袍,佩戴着精美的宝石,与大粒珍珠制成的饰品。让同场的英国与荷兰贵族们自惭形秽。

    弗朗西斯伯爵娶了一位侯爵家的女儿,这位侯爵曾经因为债台高筑差点破产。靠着把美貌女儿嫁给弗朗西斯伯爵避免了破产。

    当弗朗西斯夫人参加一场酒会的时候,每一个不同的小时,都会偷偷换上一身颜色与样式完全相同的暗纹丝绸长裙。区别仅仅是长裙暗纹的花朵不同。

    这样高雅低调的炫富,令与会贵族们羡慕无比。也让弗朗西斯伯爵坚定了一定要获取侯爵身份的决心。

    有钱真的是太爽啦!

    霍崇听了这么老实的回答,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父亲和我有交情。五倍就五倍。不过小子,你们的白银供应量最近可不够高。你这边能增加产量么?”

    弗朗西斯有些为难的答道:“可是我们这边也在考虑买什么。”

    “船。铁骨木船,比你们西班牙的船耐颠簸的多。你父亲是个优秀的海军军官,如果你也有你父亲的海军素养,一定能看明白这些船的好处。”霍崇开始推销起中国这两年才开始有能力建造的新船。这些船虽然没能到达当年郑和宝船的尺寸,却也正一步步的接近。

    自打满清禁海之后遭到毁灭性打击的华夏造船业,正在一步步恢复过来,并且在工业发展的助力下,一步步走向全新的高峰。

第401章 天下豪杰(五)

    不列颠联合王国的东印度公司代表离开之后,华夏朝贸易代表恶狠狠的骂道:“又是一赐乐业人!”

    周围的人没吭声,大家知道这位来自广东的新人有家人染上了阿芙蓉的贱瘾,败光了这位兄弟家庭中曾经还算富裕的家产。这样的一位哥们面对不列颠东印度公司代表极力推销阿芙蓉的贸易行为,其内心态度不问可知。

    “这些人都是害虫!不能让他们扩大销售!”这位哥们斩钉截铁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华夏朝的贸易代表一言不发,心中对这兄弟的直率非常赞同,却不能支持他。生意就是生意,不列颠佬的贸易依旧有可取的地方,甚至阿芙蓉也是华夏朝很重要的物资。说个搞笑是事情,阿芙蓉的加工成的医用麻醉剂,大部分都通过西班牙人卖去欧罗巴。利润非常可观。

    等霍崇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因为警卫直接把这位兄弟给按倒在地。这位要告御状的兄弟毫不反抗,但是声嘶力竭的喊道:“陛下,听我一言。等我说完,把我杀了也行!”

    霍崇虽然很不想让告御状成为一种流行,不过这哥们的态度太过于诚恳,让霍崇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霍崇还是没有立刻与这家伙对话,而是对秘书和赶过来的警卫长说道:“审问完,把报告给我看看。”

    今天的工作是去华夏医学院听取全面消灭血吸虫病的报告,最近华夏医学院正在搞青霉素提炼技术研究,以配合青蒿素治疗疟疾的工作。

    青蒿素是个非常好的特效药,然而疟原虫本身也在进化,会出现抗药性的新品种。所以在21世纪,疟疾治疗都是混合疗法。青蒿素配合青霉素,包括对青蒿素本身也要进行分子改进。

    可这些科学道理即便明白,也缺乏手段来进行分子层面的分析研究。

    这就是科学。科学与其他学问的不同在于,任何科学观点必须能证伪。没有手段来证明,当然没办法证伪。哪怕是霍崇明明知道是正确的科学,在这个时代连证伪的手段都没有。

    所以霍崇的大多数技术观点,都被归于‘假说’之中。即便是十分有效的内容,也只能算是‘经验’。

    至于血吸虫病,也是如此。虽然有了显微镜,能够观察到血吸虫,并且研究出血吸虫的不少知识。但是治疗乃至于防治,依旧需要大量的研究。更重要的是,这些讨论本身也十分的麻烦。

    理由很扯淡,不少学生因为实验器材的匮乏,并没有办法对于血吸虫进行系统的学习研究。缺乏了直观的接触,大伙太多知识是源自于教学,而不是源自于实验。

    这次会议也一样,便是不少‘专家’,也因为缺乏足够的实验条件,对于内容更多的是靠直觉。霍崇心中非常不高兴,却不愿意批评谁。

    想建设一个强大的国家,需要的不仅仅是正确的理念。需要投入的资金,简直是比天高,比海深。

    结束会议,霍崇回到家的时候,心情很是郁闷。一文钱难死英雄好汉,虽然霍崇有足够的权力去表达自己的要求,譬如要求科学界发挥出主观能动性。不过霍崇还是更愿意靠更努力发展生产力来解决问题。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中国的压力远没有另一个时空艰苦卓绝的压力那么大。

    “陛下,报告。”警卫团长送来一份东西。

    霍崇拿起来看了看,竟然是一份审问报告。一时想不起是怎么回事。

    警卫团长提醒道:“陛下,是哪个试图闯过来说话的人。”

    “哦。”霍崇这才想起来有这回事。等警卫团长退下,霍崇心中十分遗憾。自己老了,已经连事情都记不清了。换做年轻的时候,霍崇甚至不会忘记。

    带着些许伤感看完这家伙的报告,霍崇叹了口气。心中更是遗憾。这家伙一直主张禁绝阿芙蓉贸易,在组织内各种打报告。惹怒了贸易部门的头头,直接给他降级调用。

    然而这位并没有放弃,试图找级别更高的官员来报告此事。他的努力没能成功,之后遭到了纪律严惩。

    可这位兄弟对于家人的遭遇无法释怀,这就跑来告御状啦。

    麻烦呢!霍崇非常无奈。

    但是这家伙的态度一点都没问题。起码霍崇觉得自己的确需要这样的人。就命人把这家伙从看守所先拎出来。

    见到霍崇陛下,这位赶紧上前行礼。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陛下。阿芙蓉害人不浅,臣不畏死。只要能铲除阿芙蓉,臣什么都愿意。”

    “我让你来,是因为我也认同铲除阿芙蓉。”霍崇答道。

    “那就请陛下传旨。”

    “你呀,年轻啊。坐。”霍崇叹道。

    等这位兄弟老老实实坐下,霍崇说道:“你这性子真不适合干公务员。官僚么,定然是遵守官僚主义。”

    看对面的家伙根本不在意的样子,霍崇明白华夏朝的文官系统当下水平也就这样了。

    如果是具体问题,具体解决起来就和道理无关。这家伙虽然不是个当官的料,却不等于有这样强烈信念的人毫无用处。

    “你从现在开始,必须低头。一个根本不服别人的人,大家怎么敢用。你听到我说的么?”

    “陛下要我做什么?”

    “不管他们怎么处理你,等事情结束之后,你要去报名参加警察。我在考虑建立一个缉毒署。针对就是成瘾性药物滥用。包括吸食阿芙蓉,还有类似的事情。这是个很危险的工作,你也知道那些人发起疯来有多可怕。”

    “只要能铲除阿芙蓉,死不足惜!”

    “那么我就要告诉你,你在接下来要老实。什么叫老实,不是让你说些违心的话。而是人家怎么问,你就实话实说。当然了,我方才的话,你不能说出去。”

    “是!”

    “另外,你还得先回看守所。规矩就是规矩。”

    “陛下,臣不是觉得回去有什么委屈。只是臣觉得臣没做错什么。”

    “对和错,不同立场有不同看法。你看那些吸食阿芙蓉的人,在没出事的时候,他们真以为自己错了么?”

    “可他们就是错了。在不少时候,他们也说自己错了。”

    “错了,对了。在于他们那会儿感觉痛苦还是舒适。你见到那些人的时候,感觉到的是什么?”

    “……痛彻心扉!”

    “对,所以我们决不能接受那样的事。如果我们接受了,那就是我们错了。你能接受我们反对吸食阿芙蓉的观点错了么?”

    “绝不接受。”

    “我也年轻过,眼睛能看到的只有我们感受到痛苦或者欢乐的事情。随着一天天长大,我的痛苦感觉不那么强烈了,才明白我原本竟然没看到许多事。譬如,那些看似反对你如此激烈对抗阿芙蓉的人,他们根本不是反对你去反对阿芙蓉。他们反对的是你这么乱跳,因为你的乱跳影响了正常的部门运行。”

    “难道那些人就不知道阿芙蓉的危害!”

    “他们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不过他们非常清楚,他们不管阿芙蓉的事情,他们的责任所在,是把手头的部门管好。”

    这位年轻暴躁的家伙终于低下了头,沉默好一阵才抬起头问道:“陛下所说的那个……缉毒署,专管此事,对吧?”

    “对。专管此事。”

    “请陛下一定在缉毒署给我安排个差事。我不怕生死,只要能铲除这等祸害,臣死了也甘心。”

    “嗯,你回去等着吧。”

    眼见年轻人起身,顺从的跟着前来押送他的人离开,霍崇心中微微叹气。

    所谓理想,大概就是如此。痛苦越强烈,摆脱痛苦的期待就越高。就如那些伟大到仿佛超越人类的前辈,他们的动力就来自于痛苦。看到中国的残破与遭受的欺凌,感受到直接通往国家灭亡的危机,他们痛苦大概如霍崇读到清末中国遭受的耻辱与掠夺,真的痛彻心扉。

    而历史不会改变,所以便是成年之后,每次看到对那些历史的描述。痛苦的感觉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改变。

    甚至到了老年,霍崇回想这些历史的时候,依旧能感受到当年的激烈心情。

    即便历史无法改变,也决不能重演。这就是霍崇的理想之一。

    这位年轻人的理想应该是铲除毒品,那么,霍崇灌输给整个华夏朝廷的理想,又有多少人能够变成他们自己的理想。便是霍崇死了,这样的理想依旧屹立不倒,成为支撑这些人继续前进的基石呢?

    缉毒署的建议非常顺利。因为完全没人反对,这里面的成员大多深受其害。见识过毒品是如何毁掉一个家庭,让周围所有人都寝食难安。

    对这样的部门,霍崇很放心。在缉毒署建立之时,霍崇只说了一个问题,“你们是要以人道主义的角度的对待问题。铲除罪恶是开心的事情,然而只会以铲除的心态面对世界,会让大家变成恶鬼。你们都是国家的栋梁,不该变成恶鬼,也不应变成恶鬼。所以,大家一定要服从礼部组织的管理,定期维护内心的健康。”

    看得出,这些被仇恨驱动的年轻人们并不太理解啥叫做内心健康。但是这帮人至少表示了服从。

    “皇上,您先回屋”歇着吧。”太监在旁边小心的劝道。

    眼见时间要到了发作的视乎,弘昼气哼哼回到了屋内。看着太监们一个个低眉顺眼的样子,弘昼怒道:“别看着都跟哭丧一样,朕死不了!霍崇那老狗尚且没死,朕更不会死!”

    太监们不敢吭声。把老羊皮袄拿过来,给弘昼裹上。没多久,弘昼的身体就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脸色也开始发白。

    弘昼看不到自己啥模样,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冰窟,从身体内传来一阵阵的寒意。而视野中的颜色也仿佛被蒙上一层青绿色。

    身为皇帝,弘昼拼命忍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这反倒让痛苦感更强烈许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内的那股寒意好像突然就消失了。体温开始快速回升,没多久,羊皮袄让弘昼感觉到燥热。这大夏天的,裹着羊皮袄哪里能不热呢!

    这次的疟疾发作总算是过去了。弘昼丢下羊皮袄,走出屋外。却见外面已经候着好几位官员和御医。

    御医见到弘昼,赶紧给跪下了,“皇上,那药管用。还是请皇上要保重龙体!”

    刘统勋本就与御医们商议好了,让御医先打头阵。见到弘昼一脸的嫌弃,刘统勋赶紧上前哀求道:“皇上,臣也亲自见了几名用了药的大臣。疟疾的确治好了。还请皇上保重万金之躯!”

    弘昼听到这个心中就来气。这些药并非是金鸡纳霜,而是朝臣们从华夏朝廷的地盘上高价弄来的药水,用看着就吓人的注射器打入体内。金鸡纳霜是虎狼药,与之相比,出了注射器细长的针头令人有些害怕之外,这个药物的药性温和,疗效绝佳。

    ……简直和琉璃火有一拼。

    本想继续拒绝,弘昼回想起发作时候的痛苦,这话就说不出口。便是如此,弘昼依旧心中极大抵触使用这样的药物。

    疟疾本是常见的病,西北和北方是季节性发作。南方则是一年到头都会发作。霍崇这该死的匠人果然有些门道,他竟然弄出了治疗疟疾的良药。有了这良药,河北,河南,山东等地的疟疾被横扫。只要确诊,据说华夏朝廷的人就会直接给地百姓使用这种药物治疗。

    此药价钱不贵,如果百姓手里缺钱,华夏朝廷的走狗们还允许赊账。到了秋收之后再结算。根据朝廷在各地的探子线报,从南到北,自东到西,华夏朝廷有上天眷顾,救助众生的说法在那些愚民众快速传播开来。

    虽然依旧忠于朝廷的文人士绅们依旧尝试帮助朝廷说话,但是每年得疟疾的愚民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接受过治疗,愚民们的心思就变了。

    虽然有些忠于朝廷的人尝试用传言来恐吓愚民,可得了疟疾是要死人的,面对死亡的恐惧,那些愚民们还是胆怯了。忘记了他们应该肝胆涂地,卖肝卖肾的为朝廷尽忠。而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狗命,使用了那些药物。

    真真是气死人啊!

    弘昼最后摆摆手,御医们知道弘昼的意思,赶紧取药去了。

    看着这些狗奴才们退下的模样,弘昼下定决心,一定要想方设法弄死霍崇,决不能让霍崇继续活下去。几年前刘统勋前去见了霍崇,双方最终达成了一个没上明面的默契。暂时不再进行战争。

    之所以当时答应下来,弘昼是觉得霍崇内部有重大的分裂。然而几年过去,弘昼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霍崇。华夏朝廷内存在纷争,却没有分裂。霍崇居然是借着这个时间大搞内政,安定民心。瞅霍崇的样子,竟然是走仁政的路子。

    若是让霍崇继续这么搞下去,等霍崇再启战火之时,到底有多少人还会继续站在朝廷这边呢?

    江南的陈铭泰黑着脸,想提笔写点东西。可眼前的毛笔仿佛是烧红的烙铁,几次手指靠近,几次又远离的笔杆。

    终于,脚步声响,陈夫人从外面推门而入,“老爷,老爷,你可听说我舅舅家被抓走了人!”

    陈铭泰叹口气,心中却仿佛一块大石头落入肚里。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但是陈铭泰却装作没事人一样,故作讶异的问道:“怎么回事?”

    陈夫人愣住了,看了陈铭泰片刻,不禁倒退一步,“老爷竟然早就知道了?”

    毕竟做了几十年夫妻,陈铭泰知道老婆看出自己神色的变化,也知道瞒不住,索性把事情讲了出来。

    就陈铭泰所知,妻舅家里有人对霍崇极大的不满。朝廷推行治疗疟疾的药物,这几个家伙好死不死就参加了某些团伙。那些文人对外宣传说那些药被施以巫术,药水打进谁的体内,谁就会被鬼附身,永远受到霍崇操纵。

    这说法的确很有效的吓唬住了一些百姓,然而这些百姓们最终还是新选择用药。用药之后还把这话讲给医生们听,想从医生这里得到明确的答复。

    华夏朝廷内的番子们到处搜捕忠于满清的余孽,得知此消息后顺藤摸瓜,抓了一大批人。

    陈铭泰当然没有卷入这样的事情之中,却也知道两边的事情。本来想着写个条子劝说妻舅家的人逃走避祸。可担心遭到牵连,不敢写。

    陈夫人听到这话,脸色发白,却不说话。直愣愣看了陈铭泰片刻,便捂着嘴奔出门去,只留下一路哽咽声。

    陈铭泰知道自己做的不太对,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对。从道理上讲,陈铭泰在霍崇手下做官,明知道有人诋毁霍崇,当出来为霍崇效力。而良药救命,朝廷的药物救助的是天下苍生,做人的道义上,陈铭泰也不能坐视不理。

    然而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陈铭泰很清楚自己几年前已经明白了自己不可能从霍崇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早就离心离德。之所以不参与到此事之中,不过是陈铭泰畏惧番子们的能力,不敢而已。

    被蔑称为番子的乃是安全部门,他们抓捕到这些造谣者之时,心情可是大为愉悦。疟疾等病可不管你是谁,传染之后就会病倒,还会因为蚊虫叮咬以及别的传染途径继续扩散。

    朝廷的基层人员到了县以下的所在,除了要帮助百姓们搞生产,还花费了巨大的力量帮忙治疗疾病。其中许多都是军人出身,是安全部门干部们的战友。

    那些可恨的坏蛋们通过传播谣言,已经耽误了不少人治病,以至于一命呜呼。将这些人抓捕归案,在强烈恨意中也是大快人心。

    安全部门将全国各地的报告,递到霍崇手里,安全部门已经强烈建议要将这批人处决。

    霍崇不是太想杀人。倒不是霍崇支持废死,霍崇本人从来不支持废死。想到这个,霍崇拿出一个记录未来情势的本本,写下‘废死派一定要开除公职’的一句。

    收起本本,开始考虑当前事情要如何处置。这些人无疑是敌人,死不足惜。不过他们乃是分散于各地,并不存在一个严密的组织。若是抱持首恶必诛的态度,同志们干起来大概是绝不放过。

    而散播谣言的人之中,不少还未必是地主士绅。他们单纯就是蠢,而不是坏。

    最后霍崇批示道:“按照刑法中的造谣罪处理。若是刑法没有相关内容,就制定出来。杀人很解气,却是我等很解气。除非有明确的证据,造谣者有明确导致人死亡的明确证据,否则除以徒刑,不除以死刑。”

    这边批示完,霍崇翻看起今天最在意的一个外部消息。西班牙与英国之间爆发了战争。

    理由是西班牙与英国之间达成了安全协议,一位英国船长在西班牙的美洲殖民地勇闯一个银矿小镇,被西班牙人抓到之后割掉耳朵,之后撵走。

    英国就与西班牙人之间爆发了小规模战争。而西班牙一边请求华夏朝廷向西班牙销售更多火炮。

    现在华夏朝的火炮又进步了许多,使用的是铸铁火炮。虽然铸铁与青铜炮相比,更容易锈蚀。不过华夏朝与西班牙的协议是,西班牙人可以用锈蚀的火炮到华夏朝换取新火炮。华夏朝只收取一定的工本费。这也算是一种增加客户黏性的手段。

    不过这并不重要。霍崇发现一个原本自己并没有注意到的异变,因为西班牙独占了与中国的贸易线,等于是中国商品把英国货在欧洲的市场挖走了一大块。那些粗制滥造的英国货销路暴跌。所以英国佬的不满明显增加了。

    盎格鲁撒克逊人不愧流淌着海盗的血,眼见进入不了西班牙市场,难道是要用武力逼着西班牙打开国门么?

    难道现在不是1740年,而是1840年么?

    想到此处,霍崇在文件下批示了一句,“我们的海军能够远航到什么距离,这件事给我报告。”

第402章 天下豪杰(六)

    西班牙使者弗朗西斯再次来到中国之时,文书上写着弗朗西斯侯爵的称号。霍崇看完之后觉得很有趣,这厮往上爬的速度未免太快了。

    侯爵阁下见到霍崇,规规矩矩行礼。毕竟么,一个侯爵在皇帝面前也不过是灰尘般的存在。任何不敬都会导致巨大的灾难。除非这位侯爵有推翻王室的能力。

    问候完霍崇,弗朗西斯侯爵说道:“陛下,我此次前来还带了两位红衣大主教。”

    听到这话,霍崇就明白了这厮想干啥。忍不住冷笑道:“呵呵,小子,你爹就向我请求过在中国传教的事情。你可知道结果么?”

    “家父说过。不过这两位并非是来传教。”

    “靠。你不会是领了梵蒂冈的教士来吧。难道……教宗还许给你未来的公爵头衔?等等,教宗此时在弗兰西,还是在梵蒂冈?”

    弗朗西斯惊了,赶紧大声解释,“陛下,阿维农之囚是1309年。距离现在已经400年。”

    “哦。教宗已经回梵蒂冈了。”霍崇这才确定了现状。

    事情正如霍崇所说,这是教宗的旨意。原本弗朗西斯并没有想这么多,获得了侯爵的地位之后,弗朗西斯已经觉得心满意足。决定好好做生意,从此在西班牙逍遥快活。

    然而西班牙国王却认为弗朗西斯有着惊人的外交能力,就带着弗朗西斯侯爵前去了梵蒂冈。此行的目的是想花些银币,换取教宗承认西班牙国王的圣徒身份。

    按照罗马天主教教义,基督教圣徒是指一些已经死去、如今与耶稣基督一同在天上的人;他们在世度过圣洁的生活,有高尚的德行,死后被教会册封为圣徒。然而西班牙国王想要成为活着的圣徒。

    这个要求震惊了教廷。虽然死后成为圣徒并不容易,却也不是不能商量。

    有些宗教派别甚至声称,其属下的全体成员都是无罪的圣徒。《圣经》中曾多次提到圣徒。《圣经》把基督手下144000位受圣灵膏立的门徒皆称为圣徒。

    只要钱给的够多,加上西班牙又是天主教的坚定支柱,死后封圣几率与生前捐赠银币的数量成正比。教廷觉得,大概比例可以用一万枚银币等于1%几率的兑换比例。

    生前就成为圣徒可就是另外一码事。圣徒不是教会的人,而是基督的人。活圣徒,就是基督在地面上的代言人,对教众的号召力堪比教皇啦。弗朗西斯侯爵还能记得教廷一众红衣大主教们因为过份惊愕而显得扭曲的脸。

    然而教廷毕竟是教廷。他们没有立刻拒绝,红衣主教们与教宗闭门开了一个会,之后就派枢机主教带着一脸严肃前来告知西班牙国王。国王对教廷的忠诚堪比日月,但是距离圣徒还有一道必须的试炼。

    那就是让中国皇帝受洗。只要能做到这点,就证明西班牙国王拥有足以封圣的功业。当然教廷也相信这是一个艰苦的工作。可只有这样的艰苦,才能证明西班牙国王是真正受到上帝恩宠的人。

    虽然西班牙国家是个很虔诚的人,但是他并非是个单纯的棒槌。即便西班牙国王是个棒槌,西班牙宫廷里面不是棒槌的占了绝大多数。

    大家都明白这话冠冕堂皇,简直是无懈可击。说服中国皇帝受洗,只要能做到这点,别说西班牙国王,是个信徒都能封圣徒。所以这只是表达教廷委婉的拒绝。至少弗朗西斯侯爵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弗朗西斯侯爵很快就发现,他这小贵族是小看了宫廷里面的尔虞我诈。好几个看弗朗西斯侯爵不爽的大贵族就撺掇西班牙国王,让国王派遣弗朗西斯侯爵领着梵蒂冈的主教前来劝说中国皇帝霍崇成为基督教兄弟。

    摆明了不可能的事情推到弗朗西斯头上,理由还是弗朗西斯侯爵与中国皇帝之间有私人友谊。如果没有格外的私人友谊,为何中国皇帝会和弗朗西斯侯爵签署那么重大的贸易协议。

    于是满心想当圣徒的西班牙国王还就真的鬼迷心窍,给弗朗西斯侯爵下了命令。

    霍崇听完,放声大笑。很久没听过这么有趣的故事了。有趣的让霍崇都想把教宗抓到中国来,找个地方让教宗永远居住此地。以后由华夏礼部册封之后的所有教宗,直到地球灭亡或者教宗灭亡。

    看霍崇笑成这样,弗朗西斯侯爵尴尬的陪着笑,试探道:“难道陛下想受洗么?”

    “放屁!”霍崇不假思索的骂道。说完了,还觉得不解气,就问道:“你读过经书么?”

    “读过。”

    “那可就有意思了。我不信教。不过若是按照你们的经书,一切的存在,不都是你们的神创造的么?”

    “……呃……是。”

    “也就是说,按照你们的教义。我不信神,就是你们那个什么神的创造。若是我信神了,那就违背了道理,那是要世界末日的!”

    “世界末日?真的!”弗朗西斯侯爵猛然两眼放光。

    “我x。”霍崇突然明白过来了,再次嘲讽道:“没想到你还真对自己的信仰有信心。认为在世界末日的审判中,一定能进天堂么。”

    “呵呵。”弗朗西斯侯爵露出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容,“陛下,我对于自己的信仰很有信心。”

    “有信仰是好事,你就好好坚守自己的信仰,别没事用信仰去激怒别人。你说我要是现在下令把你和那两位红衣主教杀了,你们家族会是什么下场。”

    眼见霍崇淡然的说出如此可怕的事情,弗朗西斯侯爵再也笑不出来,脸色已经变得发青。倒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愤怒,不太可知。不过两种情绪并存的话,恐惧定然占据了绝大多数。

    霍崇并不乐于威胁别人,那也太low了。于是和弗朗西斯侯爵谈起了欧罗巴的现况,恢复过来的弗朗西斯侯爵老实的告知霍崇,继波兰王位战争之后,奥地利王位战争或许要开打了。

    现在的奥皇查理六世没有儿子,只有女儿。普鲁士王国、法兰西王国、西班牙、巴伐利亚选侯国、萨克森选侯国、热那亚共和国、撒丁王国、西西里王国、那不勒斯王国都倾向于拒绝承认现在奥皇女儿的继承权。

    与之相对的,在之前的波兰王位战争中战败的奥地利大公国与俄罗斯帝国,都支持奥皇查理六世长女玛利亚·特蕾西亚承袭父位。

    在上次战争中并没有卷入其中的英国、荷兰共和国也加入了奥地利与俄罗斯一方。

    整个欧洲除了北欧几个国家之外,已经差不多都要卷入这场战争。弗朗西斯侯爵认为俄国的加入是为了报波兰战争的一箭之仇。而英国与荷兰的加入,则是为了击败法国。所以西班牙这次是有极大机会再次展现出其非同一般的战斗力。

    弗朗西斯侯爵很鸡贼的说道:“陛下,如果是这样,我们或许需要再购买一万支火枪,以及五十门大炮。”

    “五十门不够。起码两百门。你们西班牙作为半岛,想抵达荷兰边境,海军够用么?弗兰西人一旦战败,他们转身就跑。立刻回到国内。你们转身就跑,能剩下来啥。哪怕是为了防御,也需要大量的大炮。”

    弗朗西斯侯爵为难的说道:“可是火药……”

    “火药不是问题。你们要多少?我们愿意出售你们需要的量。”

    虽然只是刚当上侯爵,弗朗西斯也不是棒槌。他也知道自己此次若是铩羽而归,只会影响他的声望。虽然没人相信弗朗西斯侯爵能说服中国皇帝受洗,正因为如此,这些人才有了更充分的空间去编排弗朗西斯侯爵。想不被折腾,就必须带回去一些外交成果。

    于是弗朗西斯侯爵就和霍崇签署了一份协议,霍崇先支付了三千支火枪,一百门大炮,以及巨量的颗粒火药,让弗朗西斯侯爵带回去。这笔费用,将在下次西班牙船队抵达时候从贸易中扣除。

    带着丰厚的成果,弗朗西斯侯爵美滋滋的带了两位红衣主教踏上了归途。

    霍崇这边则加紧了自己的布局。西班牙这帮混蛋竟然敢如此羞辱人,不让他们知道点厉害可不行。中华海军若是能再次主导南海,无疑是很好的事情。那时候西班牙的吕宋可以先不管,至少让西班牙船队给与帮助,向南进攻。

    这就需要海军出力。海军此时给了报告,铁骨木壳的船只经过十年的努力,总算是能造出两千吨的大船。西班牙人也提供了不少先进的风帆技术。加上华夏军的明轮技术,理论上机动性是可以相信的。

    霍崇听出了这些年轻同志的不安,命道:“那就去倭国出访一次。”

    “陛下,派多少船?”

    “主力舰,都派上。”

    “陛下!这在倭国看来是恐吓!”年轻的同志们惊了。

    “我们是出使,又不是打仗。恐吓谁去啊!我现在若是去你们家做客,带了警卫团。你觉得这是我恐吓你们么?”

    这话从道理上没问题,可军人们还是觉得不对味。不过霍崇下令,大家也没办法拒绝。好在有人出了个主意,让现在已经退休在家的冯玉宽尚书带队而去。

    冯玉宽退休的时候是对外贸易的头头,官位却不高。霍崇建立朝廷,明确制度。退休的老兄弟们都得到了全新的评级。既然是外贸的头头,冯玉宽自然是退休尚书。

    以为退休尚书有大量军舰护送,虽然还是怪怪的,却也不是说不过去。

    听闻自己要领着舰队去倭国,冯玉宽老尚书当即答应下来。自从退休之后,冯玉宽就在济南城过着养尊处优的悠闲日子。胖了,老头啪啪的拍着大腿表示早就想看看大船,腿上、肚子上,脸上的肥肉直颤。那急不可耐的心情可见一斑。

    最终入列的护送舰队有十艘,吨位从1500吨到2000吨不等。都是主力舰队。

    出海之后,船队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操船术还是不行。这是第一次十艘大船以战斗队列出发,别说战斗。光是以战斗模式航行,让十艘船排出精准的战列线,就超出了船队的指挥能力。

    大家当然知道那密密麻麻的船帆,是为了提供各种风力作为动力。然而密密麻麻的船帆本身就意味着不同的帆做出调整之后,就可以提供某种程度的动力。只要整个舰队都能准确的控制获取的风力大小,船队是可以排出整齐的战列线。

    西班牙大船队往来于华夏外海,总是能看到人家的船队能排出一条非常美丽的线。令华夏海军十分羡慕。此时见到华夏舰队的那条曲折的战列线,大家不得不丧气的承认,西班牙虽然是小国,然而几百年的航行积累绝非是银样镴枪头。旗舰上的司令气的直接开骂了。礼部支部长还算好点,提出加强训练。

    听着支部长与司令就到底要训练什么开始争执,冯玉宽觉得在看小孩子斗嘴。事实上冯玉宽的孙子和这几个娃一样大,都是这样沾火就着。

    听了一阵,冯玉宽觉得自己虽然能听懂名词,却听不懂这些人在纠结什么。索性走出船舱,上了甲板。迎着海风,冯玉宽心怀大畅。自打年轻时候走船,就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竟然能以尚书的身份到倭国去。

    人生的起伏真的是令人讶异,仿佛是有一支无形的手在摆弄世界。把人拉上高峰,又投入深渊。起起伏伏之间,这一辈子就过去了。

    “霍兄弟,你可得长命百岁啊。我家子孙还靠你呢。”冯玉宽喃喃的说着,思绪落到了还在山东的家人身上。

    在山东一个小村的村里,已经忙完收获的村民们坐在场院里。一位看着有很大仙的人站在众人面前,大声说道:“皇上搞过种福会。许多人得益,可大伙想过没有。若是皇上不在了,这些种的福,可是要跟着皇上一起归天。那时候咋办?”

    百姓们听着这话,都微微变了脸色。有人赶紧说道:“皇上归天了,不还有皇子么。”

    “咱们是和皇上签的种福,皇上这些年的事,那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皇子虽然是皇上的骨肉,皇后却是个凡人,他却没有皇上的能耐。”

    在江南,有令爱门派的大仙们先领着教众们口念无生老母真空家园的一番经文之后,盘膝高坐,开始了讲经。

    “天下必将堕入黑暗。然后白莲圣母降生,将众生从黑暗中救出。此时霍崇降世,大家可得了巨大好处。以前吃都吃不饱,现在好歹有的吃。以前天天生病,现在却靠了霍崇布施的药,好多病都药到病除。这日子看着很好,可大伙想过没有。一旦霍崇死了之后,会如何?”

    白莲教信众们一个个神色紧张。本地尊主的话戳中了大伙最担心的事情。这样突如其来的好日子太过于异常,仿佛是某种神明的恩典。既然是神明的恩典,一旦神明收回恩典,大家好不容易的这几天好日子丢失之后,大家又该如何呢?

    “霍崇乃是天理教大师兄,出自八极门。也是我白莲教一脉。他运用我白莲教秘法神通,改变气数。等他一死,黑暗必将降临。我等信众须得准备,等霍崇一死,立刻就要起义!”

    “尊主。既然霍崇是咱们白莲教的人,为何他死后咱们要起义?”

    这个问题问出了与会信众的心声,大家实在是搞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

    “天马上要黑的时候,霞光是不是最晃眼?”尊主问道。

    信众们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那时候甚至可以直视太阳,却往往被霞光晃的得眯缝起眼睛。

    “霍崇就是这霞光。等霞光一落,天就黑了。霍崇一死,天下必定陷入黑暗世界,若是无无生老母相救,我等都得死。那时候我等起义,并非是要坐天下,而是要掀起我白莲教的旗帜,让下凡的无生老母能知道我等所在。若不这样,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福建贯道门派的首领们身穿**道袍,脚踏云履。讲述着道门对霍崇的相助,长信道长被反复提起,仿佛霍崇的胜利乃是长信道长施法念咒的成果。

    “长信道长已经老迈,霍崇才不能诛灭清妖。一旦长信道长归天,天下定然大变。那时候我等当起兵。扫除妖孽,恢复人间。”

    这边的首领说的口沫横飞,下面的信众之中有人偷偷起身,溜了出去。到了外面,信众加快脚步沿着小路出发,跑到一处所在。这里已经有两个连的华夏军,这位同志赶紧说道:“正如所说,他们在鼓动造反。”

    带队的县武装部的同志听闻实锤,下令部队前去抓捕。然而这些教派也不是傻瓜,也安排了人警戒。见到华夏军来了,当即发出警报。

    一众人等得知来了官军,立刻逃走。本地人路熟,又是走惯了山路的。虽然华夏军行动迅捷,却还是让这些人跑了大半。那些首领更是逃的无影无踪。

    消息如雪片般的汇集到了各省,又向京城传递。礼部此时已经组成了常设机构,内阁成员尽数是礼部出身。看到这些消息,让内阁成员又急又气。

    在暂时转为内政之前,华夏军扫荡四方,这些玩意就是渣渣。根本没被放到眼里。怎么满清还不敢发动**,这帮渣渣反倒跳起来。根据大量口供得出的结果,这些人仿佛是被什么召唤了一样,全数开始准备造反。

    内阁商议许久,也没能找出其中的关联。难道是满清派遣了大量人员渗透其间,鼓动这些五花八门的教派、会党、教门造反么!

    这个观点看着非常有道理。然而高庞还是提出了异议。以前满清和这些势力打的如火如荼,镇压起来毫不手软。你说别人起来闹事,还好说。怎么连遭到满清血洗的天理教都起来要造反。

    若是满清真有这样的能耐,他们就不会输的这么惨。在华夏朝廷与满清作战的时候,这些家伙们起来对抗华夏朝廷,一定会让华夏军付出很大代价。

    既然事情商议不出结果,按照习惯,事情就提交到了霍崇这边。

    和以前一样,霍崇看完之后并无丝毫慌张,甚至有些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消灭**会道门的理由竟然在这里。”

    内阁成员都不明白老大到底想明白了什么,不过大家也不急。老大霍崇能想明白,就等于大家能明白。与那些封建君主不同,霍崇从不藏私,尤其是在这些大事上。同志们不明白,霍崇也会通过学习、讲座、报告会,压着同志们搞明白不可。

    “以前那些人不动弹。不是他们不动,而是我们并没有把组织建设到基层。虽然这个描述不合适,也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听到霍崇的分析,内阁成员们觉得思路登时能连接上了。原本看似难以理解的从南到被从东到西的大联合,现在就有点能理解了。这些地方无一例外都被华夏朝廷派遣了工作队,建立起了基层组织与政权。

    可还是有人不信,“陛下是说我们扰动了那些会道门?所以他们就要造反!他们的胆子就这么大?”

    霍崇笑了笑,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咱们年轻的时候谁没吹过牛。吹牛的原因是我们见过一些因果逻辑,却并不了解这些。譬如,起义造反就能坐天下。这是刚发生的事情。这就是那些人能理解到的。但是他们恰恰不能理解如何做。所以,他们为了反击他们正在失去的对人民群众的控制,当然要找一个看似最能解决问题的方法。这几年随着基层的建设,冲突早就有,那些封建会道门其实一直在败退,大概是败退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再退下去,人民就要全部跟着咱们走了。不,我说的不够准确,是绝大部分群众要跟着咱们走了。”

    听着霍崇用尽可能精准的话描述着发生的事情,内阁成员们一时无法反驳。在大家的感觉中,是那帮会道门们跳起来要造反。但是在霍崇看来,这不过是朝廷政策执行过程中导致的一种反弹。

    打破沉默的是雷虎。这位总参谋长问道:“剿灭要花费极大的力量,或许会给满清可趁之机。先打谁?”

    “封建会道门。会道门的**性本就没什么好说,极为**。封建制度又是我们必要反对和摧毁的。把他们与满清之间作比较,起码算是个半斤八两。”霍崇答道。

    内阁成员们想了想,觉得也真是这回事。雷虎眼中已经有了认真的杀气,“陛下是觉得满清要比这些会道门更不**一点?”

    “不。在我看来,人民是我们的根本。满清的目的是争夺政权,封建会道门是真正和我们争夺群众。这些人更危险。”

    说到这里,内阁成员已经明白了霍崇的意思。稍加商议,也觉得非得动手不可。毕竟这些人已经有了造反的准备,一旦满清打过来,他们定然要闹事。与其那时候被动,不如此时先发制人。

    半年后,弘昼终于得到了消息,华夏军正在四处征讨各地教派。战斗在整个华夏朝廷统治的地区内全面展开。

    将这些并报给弘昼的满清大臣满脸喜色,“主子,该出兵了。奴才等人已经打听的明白,贼军已经四散,开封几乎没了守军。若是此时出兵,奴才愿意领军。”

    弘昼当然希望这是真的。然而想到霍崇以往的用兵,弘昼又没了胆量。毕竟,十几年前,被弘昼老爹雍正处死的大将军年羹尧以‘用兵飘逸,作战扎实’评价过霍崇。

    这样的评价在十几年来被反复证明。在朝廷里面有太多人感叹过,若是年羹尧当年没死,霍崇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所以看着霍崇人马分散,是个绝佳的机会。可若是搞错了呢!

    然而弘昼却没有迟疑。这几年来,弘昼明白满清当下的局面已经是他殚精竭智之后能做到的极限。再过十年,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里。可那帮会道门却正在被歼灭。等会道门被霍崇剿灭之后,霍崇再没有其他能干的事情。

    “准备出兵。”弘昼下达了命令。

第403章 天下豪杰(七)

    在城市,在乡间。征兵处的工作人员忙碌着,将华夏朝廷的战争目的宣传到了千家万户。

    城市的广场上,输水渠下的喷泉汩汩流出干净的饮用水。每一个前来打水的人都能看到张贴的告示,征兵处的人员向往来的人们讲述着这次战争的意义,解决掉满清,解放整个中国,大家就不用再被战争威胁。

    在农村的供销社门口的黑板上,也有征兵处的告示。村里的村礼部长带着征兵处的人员,挨家挨户的拜访那些家世清白的家庭,鼓励年轻人从军。

    在巩义,清军已经被第四野战军的两个师挡住。华夏军并没有采取诱敌深入,包围歼灭。毕竟此时华夏军的兵力早就缩减到十五万,并非是之前鼎盛时代四十万人的规模。大量的部队进入地方剿灭封建会道门,让部队重新集结起来也需要时间。

    然而在开封,霍崇却病倒了。理由是偶然风寒。大家都认为霍崇身体极为健康,甚至是十分强壮。然而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让霍崇病倒,虽然医生们是用最大的自信表达着‘陛下没事’的态度,不过见惯了这么多病人之后,医生们心中可不乐观。

    一个接近六十岁的老人,在这个时代有个三长两短并不稀奇。而且霍崇长期的工作便是连小伙子们都扛不住,霍崇却坚持下来了。

    钱清看出了些端倪,私下询问医生。医生们只能说霍崇是小病,需要静养。虽然没从医生这里得到危险的消息,钱清依旧感受到很强的不安。她认识霍崇二十多年,霍崇最严重的的病,也就是拉肚子而已。从未见过霍崇躺倒在病床上。

    眼见霍崇的白发,钱清的心中满是忧虑。

    高庞等人也无比担心。他们白天要工作,晚上则派人到霍崇这边问安。见到众人的忧虑神色,霍崇即便感受到身体的确很糟糕,只是苦笑着说道:“你们别担心,看你们的神色,这是要给我哭丧么。”

    高庞咬了咬牙,开口说道。“陛下,臣请立开封府尹。”

    霍崇这一病就是好几天,病情虽然没有急剧恶化,却也逐渐加重。并不符合病来如山倒的模样,高庞也觉得无比忧虑。

    “开封府尹么。呵呵。咳咳。”霍崇明白高庞在说什么。历朝的立皇储,宋朝算是相当有趣。只要被授予开封府尹的皇子,就是下一任皇帝。但是在皇帝年富力强之时,开封府尹也依旧会授予官员。

    没想到自己竟然也到了这个地步,霍崇闭上眼想了想,就命秘书拿来纸笔。

    高庞大喜,不禁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罗义仁。这主意还是罗义仁给出的,高庞自己虽然赞同罗义仁的建议,却觉得霍崇未必能有这么豁达。可罗义仁坚持认为霍崇不会那么软弱,现在看,罗义仁是对的。

    霍崇提笔写了手谕,转头对罗义仁说道:“礼部尚书主持礼部事务。若是礼部尚书兼任侍郎,则为内阁首相。若是不兼任,则礼部侍郎为内阁首相。”

    罗义仁等人大惊,罗义仁连忙问道:“为何?”

    “礼部乃是我华夏朝的旗帜,礼部领官,礼部领军。若是礼部尚书乃是官员,这就成了官员率领礼部。断然不可。所以我设立礼部,礼部乃是劳动者组成。决不能变成监军之类。礼部尚书若非理念通达,能率领礼部坚持理念,实践理念,礼部又有何用。若礼部尚书力有未逮,便让礼部侍郎做首相。小罗,你应当明白其中关键。”

    罗义仁一听这话,连忙上前说道:“陛下,臣明白。礼部非官,乃是信奉理念之劳动者聚集所在。礼部若是没了理念,就是我华夏朝廷没了理念。臣受陛下重托,定会组织学习,让礼部成员们都明白此事。也会让我华夏朝明白此事。”

    “咳咳。”霍崇只觉得此时呼吸温度升高,仿佛有股火在呼吸道里窜动。此时却不能不交代些事,就压住所有身体上的不适,将自己对礼部的设计与对整个华夏朝廷的设计再给罗义仁以及在屋内的钱清以及内阁成员讲清楚。

    “既然我等有立场,其实便是结党。不过结党营私,天下皆以为结党只为某党的私利。我才用了礼部的名号。这用法也没错,礼,乃是国家的大义。乃是为人民服务的大义。这种理念,在我们年轻的时候需要人相助的时候,当然会全然赞同。可当我等成年之后掌握了权力,自然而然就会变。”说到这里,霍崇不得不喘息几口,才能继续维持思维的清醒与连贯。

    “我等初心,大多是为了得到别人无私的相助。可面对别人求助之时,难免有畏难的情绪。这乃是人之常情。但礼部的成员之所以能成为礼部成员,成为担起天下道义之人,就是知难而进。这绝不是易事,所以才要格外小心的选拔人才。”

    “陛下还请休息,臣明白。”罗义仁说着,声音都已经有些哽咽。

    若是别人说这话,罗义仁或许还会感觉那人不过是说些大话。便是给与极度的好意评价,大概也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但是面对霍崇,罗义仁除了感动之外,竟然没有丝毫别的想法。因为包括罗义仁在内的千千万万人,都是在霍崇的无私相助与教育下,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我再多说几句。我等为人民服务,决不能跟在人民身后。走在人民后面,那不过是逢迎而已。礼部,就得有敢为天下先的勇气。若是想解放别人,先努力学着解放自己。若是礼部成员个个都被权力与利益捆绑,成了私利的奴隶。定然只会堕落。”

    说到这里,霍崇只觉得脑子都开始有些昏沉。钱清实在是看不下去,连忙叫医生进来。

    内阁成员们赶紧退了出去。在门外,罗义仁抹去眼泪,对其他人内阁成员说道:“陛下天命所在,定然能痊愈。诸位同志,我等当年可是发过誓的。请诸位不要嫌弃,便随我念。”

    说完,罗义仁又擦了眼泪,开口念道:“我,罗义仁,自愿加入华夏礼部。”

    迟疑了片刻,高庞等人也跟着罗义仁重念起自己曾经对着礼部旗帜发下的誓言。

    便是众人位高权重,心性早已经历练的坚毅。然而重念当初誓言,回想起以前虽然不知道礼部到底的意义所在,却愿意为实现自己的野心与抱负而宣誓加入的豪情。不少人都潸然泪下,声音哽咽的念不清楚。

    罗义仁同样的感动,但是随着重念完誓言,却觉得心中安定下来。大声说道:“我等追随陛下十余载,各自尽心竭力,也蒙陛下悉心教导,方有今日。如今陛下身体不佳,就该轮到我等撑起华夏朝廷的重担,让陛下能安心休养。犯错定然难免,然而勇于承担的勇气却不能丢失。礼部成员与陛下乃是同志,还请诸位同志莫要辱没了这志同道合的同志称呼。”

    内阁成员纷纷点头。高庞抹掉眼泪,跟着说道:“既然罗尚书如此说,不如就请罗尚书召开礼部会议,决定何人为首相。之后便以首相之令,完成工作。”

    罗义仁见一众同为礼部成员的尚书们竟然没有要求如之前一起开会,一起商议的模式,而是依照日渐成型的华夏朝廷以及礼部的制度行事。心中着实欢喜。

    能否当上首相对罗义仁来说并不特别重要,因为在此时,首相要承担起极大的压力。只要没能做好,便不是身败名裂,也没了前程。

    与这样权责相符比较起来,以前没有建立朝廷之时的一起商议的模式反倒更能推卸责任。但是霍崇之所以连彻底击败满清的行动都给停下,收拢人才,建立朝廷,礼部与基层组织,就是要完成这样的制度建设。

    高庞的建议无疑是这艰苦行动已经有所成功的明证。

    之后霍崇的病情果然恶化了,高烧,呼吸困难,短暂昏迷。完全没办法处理政务。

    礼部则赶紧召开会议,距离远的,以电报联络。经过扩大会议之后,罗义仁决定以礼部侍郎为首相。

    在其他部门,尚书乃是首长,侍郎乃是次长。但是在礼部,侍郎相当于礼部中枢省,各部尚书也未必能混到礼部侍郎。

    最终,投票结果出来了。高庞当选礼部侍郎,成为了华夏朝内阁首相。

    一经当选,高庞立刻召开会议,开始安排工作。

    霍崇的病发作的很厉害,而且周围好几个人也出现了差不多的病症。这让医生们确定了,这是一种非常厉害的传染病。

    口罩带上了,消毒也得到了强化。虽然不知道病症是什么,至少众人知道这绝非是以往见过的病。

    好在霍崇身体底子极好,虽然痛苦万分,却没出现病危。在大家小心的照料下,被病症折磨了将近一个月之后,霍崇的病情终于稳定住,烧退了,呼吸也恢复了顺畅。

    医生们悬着的心也算是落回肚子里。这次治疗中提出最有效处理方式的竟然是霍崇,霍崇针对自己呼吸困难,采取了辅助呼吸的办法。通过电解方式获取氧气,用橡胶气囊与呼吸器辅助呼吸,让一度因为缺氧而身体快速恶化的霍崇再次得到了充足的氧气。阻止了病情恶化。

    同样被感染的人之中,有年龄比霍崇更年轻,却险些丧命的人。用上了与辅助吸氧的手段,霍崇这般年龄尚且能够熬过如此可怕的病症,那些年轻人恢复的更快。

    给病人治病,反倒被病人教了一手。医生们却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这个新思路让医生们看到了广阔的空间,许多以前看着几乎无法可想的病情貌似现在就有了解决的办法。让这些医生们格外的兴奋。

    但是大家并没敢去打扰霍崇。虽然病情好了,但是霍崇极为虚弱。又过了快一个月,霍崇总算是能够不用人搀扶自己行走。

    此时因为霍崇担心被感染,而不许前来陪护的钱清终于能到了霍崇床边,握住霍崇的手。

    眼见钱清一脸的憔悴,霍崇微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又要照顾孩子,又要参与军务。还得想着我。”

    听到这话,钱清抓住霍崇的手,哭的梨花带雨,“先生可是……要……保重身体。若是先生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

    霍崇记得哪怕是钱清刚被自己抓回张庄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这么哭过。想了一阵,霍崇问道:“清儿,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么哭,好像是我去燕京刺杀了雍正之后,在大清河边上吧。”

    钱清愣了愣,突然破涕为笑:“先生还能想起那时候的事情,这身子可是好了。”

    “看样子是不糊涂了。那外面如何了?”霍崇问道。

    钱清就把这一个多月的事情讲给霍崇听。基层组建工作之一就是组建民兵,此次征兵就以民兵为依托,进行的十分顺利。

    以前华夏军只征召良家子,虽然带出来的兵一个个都没话说,然而兵源面窄,所以征兵非常不易。

    现在土改之后,人人都分到了土地。加上基层全力普及生产技能,华夏朝控制的地区又极大扩张,良家子们的家庭数量暴增。在一个月不到就征召了三十五万接受过民兵训练的年轻新军。

    之前霍崇对于军队的复原执行的极为彻底,同样也留下了一个伏笔,就是由礼部主导的参谋部,专门设立了样板部队,继续之前野战军的研究。几年下来,之前野战军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军事知识与体系并未丢失,反倒更系统的进行了梳理总结。

    此时五万作为种子组建的框架部队与三十五新兵组成了四十万部队。不仅抵挡住了满清的进攻,也开始继续训练整顿。兵部委员会已经完成了一个计划,彻底解决满清的计划。

    “谁是首相?”

    “高庞。”

    “怎么整出来的?”

    “礼部召开了会议,选举出来。我身为陛下代理人,就替陛下签字认同了。”

    霍崇忍不住讲道:“你签字没错。不过清儿,这是朝政,如同打仗。有些人你再不喜欢,也得按照规矩来用。”

    钱清摸了摸霍崇的手臂,“先生放心,我也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人,知道礼部选出来的人,我不能拒绝。”

    “若是我看不到咱们的孩子成年,或者是看不到那小子成长到明白这件事的时候,把这些教给那小子的,就该是你。制度就是制度,我等之所以拥有特权,不是为了破坏制度,而是为了维护制度。制度遇到的问题,就从制度上解决。特权,是为了压制人心带来的异动,权宜之计也绝不是为了给制度上开缺口,而是为了等端起矛盾结束之后,把更多的考虑内容加入,以让制度自我进步,自我完善。”

    钱清眼泪又夺眶而出,“先生别说了,好生养病。你对我的心意我明白,先生与其把这担子交给我,还是先生多活几年,比什么都好。”

    等霍崇终于能够看公务,已经是病倒后的第三个月。此时部队已经经过三个月训练,同时通过马拉铁轨车辆,在郑县囤积了海量的粮食等物资。

    此次西征统帅并非是老兄弟,经过商议,礼部认为要提拔年轻一辈,所以统帅的重担交给了于浅。虽然于浅不过二十来岁,但是他以往的表现得到了一致认可。尤其是在过去几年中,于浅在完善野战军体系的研究中表现出色。

    所以任命于浅的报告与授予于浅上将军阶的报告一起送到了霍崇面前。霍崇只是读完,并没有发表任何评论,直接在报告书上签字。

    然而于浅刚与一众军中骨干一起完成了授勋仪式,西班牙就送来了消息。英国与荷兰的海上联军对吕宋发动了猛攻。虽然西班牙吕宋总督拼死抵抗,也勉强抵达抗住了英国与荷兰联军,但是英国与荷兰联军依旧带了大量印度仆从军,在吕宋那边建立起了据点。西班牙大船队还需要些时日才能赶来,而且太平洋与大西洋不同,海上并没有威胁到西班牙舰队的力量,即便大船队赶来,那些民船也无法对抗英国与荷兰联军的军舰。

    兵部委员会并没有把此事当个事,西洋人的战争与中国关系不大。如果不是牵扯到海上贸易,这件事连送到霍崇面前的可能都没有。

    而且并不委员会也有个怀疑,就是那种奇怪的传染病有可能是从西班牙人那边传入中国的。就是该死的花柳病是从西班牙人那边传过来的一样。

    虽然霍崇的确做出了特效药,但是华夏朝廷方面已经对西班牙船队人员进行了严格的活动限制,决不能允许他们在把这样的恶疾在华夏传播。

    所以西班牙的使者就没有被允许见霍崇。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霍崇把于浅叫去谈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就传达了命令。组建一支南征部队,不仅要去援助西班牙友邦,更要沿着当年郑和的路子一路南下,打到马六甲海峡,在那边重建当年大明的旧港宣慰司,将英国与荷兰人挡在马六甲海峡以西。马六甲海峡以东要尽收为华夏所有。

    率领这支海路混合军队的指挥官就是于浅上将。

第404章 天下豪杰(八)

    于浅走进兵部委员会大会议室之前就知道,不少人是绝不可能理解霍崇的想法。事实上也是,一众老兄弟们已经排排坐好,由雷虎、胡悦为首的军中首脑主持了这次半正式的问答会。

    “为什么要前去南海?”雷虎念出了列好询问内容的好几张纸上第一个问题。

    于浅坦然的答道:“陛下认为,若是不去,就晚了。”

    “为了救西班牙人,犯得上派遣海军主力?”

    “不是为了救西班牙人,而是为了我们自己。以后也不是不行,但是早一天总比晚一天强。”

    雷虎眉头皱起。霍崇的身体虽然是恢复了,却不再是以前那么强壮,可以通宵达旦的与兵部进行商议。此时于浅转达霍崇的意思,感觉就是不那么给力。

    但是这话的确是霍崇才能说出来的,听着有道理,却又很怪异。

    当然,霍崇的命令中比这个看似更离谱的也不是一次两次。每一次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所以雷虎问了一阵之后,索性不再对着纸念,因为雷虎感受到霍崇是不会退让的。便换了雷虎自己的问题:“于浅,陛下决定让你去,你知道陛下是怎么对我们讲的么?”

    于浅爽快的答道:“诸位大哥这把年纪,到了南海酷热之处,大家这样的北方和中原人,能受得了么?我虽然是山东人,我年轻,身体好。更能耐得住环境变化。”

    老兄弟中间传出一阵叹息。虽然人人都不服气,却真的没办法拒绝这样的理由。的确,霍崇已经是六十岁老头,可大伙也都不年轻了。三十几岁,四十几岁,甚至是五十岁的都不是少数。

    普通人过了四十岁,黄土就埋胸口了。大家连广东都觉得气候太扯淡,这种年龄跑去比广东更接近赤道许多的南海。接受过充份地理教育的高级军官们也不愿意吹那个牛。

    知道霍崇心意已决,众人也没办法。西征军的主帅可以是于浅,也可以不是于浅。华夏军的统帅只有霍崇一人。既然统帅下令,而且理由也并不离谱,除了服从之外貌似也没有别的办法。

    于浅固然有年轻的优势,然而他作为霍崇关门弟子,又是钱清代为授业。想找出这么一个具备天然优势的年轻人,可不容易。

    等针对于浅的问询结束,大家只能再选。最终老兄弟中的雷虎元帅被选中,成为了西征军的统帅。

    原本雷虎是北路军司令,现在选了胡悦为司令,荆柯守为参谋长,渡过了窄窄的渤海入海口,对辽东半岛发动了进攻。

    于浅上将也开始准备。远征军以南方兵源为主,将这些明显更能适应南还湿热气候的军人挑选出来,重新编制之后,部队先抵达了徐州,之后赶往连云港。等于浅到了连云港,就见海边正有许多人在修建堤坝。港口设在一座山边,江苏巡抚前来迎接的时候,忍不住感叹道:“于上将,我这前半辈子光听说过沧海桑田。不成想还能亲眼见到。你看这座山,据说黄河没有决堤南下之时,这座山本就在海里。因为泥沙淤积,和陆地连到一起。现在黄河北归,江苏沿海土地崩溃,这座山就这么一年年离海近了几里。若是不能赶紧修好堤坝,这座山以后还得泡在海里喽。”

    江苏巡抚的感叹让于浅也十分惊讶。他也是第一次听说,沧海桑田竟然能这样亲眼见到。

    到了山边,就见这座山的一小部分已经接触到海水,浑黄的海浪拍打着石块,发出震耳的声响。而这浑浊,完全是山边泥土被海水卷走所形成。

    有了坚固的岩石深入海底,港口在这里倒也好建设。起码吃水是没问题的。

    于浅让部队修整,培训远航知识。同时等待船队前来汇合。

    船队也在约定时间抵达。南海舰队与北海舰队先后抵达,在北海舰队的旗舰上,于浅一眼就认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等那人沿着跳板下到岸上,于浅赶紧上前行礼,“齐王陛下。”

    钱清回礼之后上前拍了拍于浅的肩头,“先生没办法亲自来,我来送你。”

    于浅是被霍崇收养的孩子,父母早不知道去了哪里。而且于浅也没有心情去寻到他们。在于浅心中,霍崇就是自己的父亲,大师姐钱清则是自己的姐姐和母亲。

    在见到钱清出现之前,于浅心中其实有些伤感。眼见自己远行在即,亲人却不在身边。真的是难受。此时见到钱清来送别,于浅只觉得再无挂碍。

    又给钱清敬了个礼,于浅答道:“大姐,请照顾好先生。等我得胜归来,必将南海所有岛屿一并献给先生作为贺礼。”

    “先生的徒弟,就该有这样的气概。等你回来,先生的身体定然全好了。那时候我会与先生一起去接你。此次南下万里之外,你可是要保重自己。”

    “是,大姐,我们定然要再相见。”于浅说完,又向钱清敬了个军礼。

    长长的队伍鱼贯登船,于浅也随着队伍登上了军舰。从船舷旁看了下去,钱清一身戎装,身材清瘦笔挺,正抬手向即将远行的华夏远征军挥手道别。

    岸上的官兵与民众们也挥手道别,人群中传出‘安好’,‘保重’,‘早日得胜归来’的祝福。

    而远行的军人们也向着送别的人群们挥手道别,不少人已经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汽笛声响起,明轮转动,船只微微颤动几下,就在机械动力驱动下开始缓缓离开港口。

    远征军离开连云港后一路南下,抵达福建,又几乎用尽了明轮动力,艰难抵达澎湖,再抵达台湾。修整几日,就一路南下,终于抵达了华夏官军几百年都未曾抵达的吕宋。

    在海上晃了这么久,部队以为可以快速登陆。不成想西班牙总督却没有允许华夏军登陆,这位总督推三阻四,甚至建议华夏军用船队的舰炮轰击英国与荷兰的要塞。

    如此反应把大伙气得够呛。礼部开了个会,会议上虽然气愤,听于浅再次提起出兵前就讨论过的内容之后,大伙倒是冷静了许多。

    在西班牙人夺取吕宋之前,欧罗巴各国都认为吕宋其实是大明王朝的一个海外省。西班牙趁着明末之际夺取了吕宋之后,只觉得志得意满,曾经吹过牛皮,说西班牙可以征服大明。

    看来便是到了现在,西班牙人还是对吕宋曾经的主人无比警惕。而这也正好说明,原本属于大明的南海,本就该属于华夏。

    “合着咱们在南海几千年,这些外来的人反倒以为咱们是外人么!”参谋长总结性发言。

    大家都觉得这个评价十分荒谬,却是西班牙人的真实想法。

    后勤处长也是礼部成员,气鼓鼓的说道:“咱们也得赶紧建立咱们在南海的基地。”

    “陛下此次就是要我等重建大明的旧港宣慰司,控制马六甲海峡。吕宋的事情已经很麻烦了,再让更多西洋人来到南海,只会更麻烦。”于浅答道。

    大伙出发前还不能理解霍崇看着过于远大的战略设计,此时遭到了现实中的刁难,就感受到这战略绝非霍崇一时兴起。在这茫茫大海上,没有落脚点就得在海上飘着。这么多人挤在船上,的确没有丝毫伸展开手脚的空间。

    好在西班牙总督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华夏军撂下‘你若是不让我们上岸,我们只能回去’的威胁之后,总督勉强答应下来。然而西班牙守军们如临大敌,仿佛华夏军是比英国与荷兰联军更可怕的威胁。

    华夏军决定速战速决,登陆之后立刻准备攻城战。此次华夏军舰队为了攻城战,准备了最新的火炮。这些火炮的内壁是用高韧性钢铸成,内壁上加工出了八条膛线。发射的不再是球形炮弹,而是锥形炮弹。

    由于锥形炮弹在炮管内飞行的过程中被膛线导引的火药气裹挟,以自身前后中轴为中心旋转,所以炮弹以非常稳定的轨道飞行。落地之时,尖端先着地,里面的剪切发火器直接引爆炮弹内的大量炸药。形成了十分凶猛的面积杀伤。

    英国与荷兰联军摆出了一副坚守到底的姿态,收缩兵力在草草建设起来的要塞之中。正好处于华夏军火炮轰击范围内。就见要塞内爆炸声接连不断,烟雾火光升腾而起。整个要塞都处于山摇地动的地狱场景之中。

    轰击进行了一个白天,于浅下令在这帮洋鬼子可能撤退的道路上布下埋伏,别说是洋鬼子承受不住这样的轰击,便是华夏军也会承受不住。

    果然,刚入夜,联军就从残破不堪的要塞里面逃了出来,试图逃到海边。

    当地雷被触发之时,这帮联军背后的道路就被切断,他们彻底陷入了重围的死地。等到天亮,要塞先被夺下。华夏军对联军残部发动了进攻。

    或许是走投无路,这帮洋鬼子竟然爽快的投降了。

    经过审问,于浅得到了令他十分讶异的口供。原来这些英国与荷兰联军之所以进攻吕宋,并非是于浅所想的那样,是在南海活动的两国舰队要跑来吕宋当海盗掠夺。

    这次袭击竟然是来自与几万里外的英国与荷兰的官府命令。英国与荷兰想彻底切断西班牙建立起来的从中国到欧罗巴的贸易线,就趁着奥地利王位战争加入了与法国和西班牙对立的一方。前来攻打吕宋,也是切断海上贸易线的战争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如此描述,竟然与霍崇的猜测不谋而合。不仅于浅本人十分惊愕,华夏远征军同样无比惊愕。

    吕宋与南海距离华夏并不远,最少与那些欧罗巴国家到这里距离相比,华夏到南海的距离真可谓相距不远。

    若非皇帝霍崇做出仿佛不近人情的决定,华夏朝廷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起派兵到南海恢复旧地的事情。

    然而几万里外的欧罗巴各国,却已经在用把整个地球都纳入视野的大战略考量,并且真的执行了这样的战略。

    如此的野心,如此的魄力,如此的悍不畏死。若非亲眼所见,亲而所闻,大家是绝不会相信,距离华夏并不远的地方,有着这样的力量正在为了实现他们争霸地球的野心而不断征服、战斗、争夺。

    与这些国家相比,华夏真是过得太安逸了。

    接到霍崇命令之时,南征军上下都难免有些畏难情绪。经过礼部抓紧时间摆事实讲道理,部队的不安乃至于不满消散了大半。

    南下部队明白了,敌人不仅在国内,还在国外。更重要的是,追求安逸的怠惰正在让华夏不断失去一些华夏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东西。大家曾经以为南海是遥远的蛮荒之地,华夏不南下,只是不愿意。

    这里的形势已经证明,便是现在赶来,只怕也有些晚了。

    五年,整整五年时间。于浅上将率领的部队从南海舰队变成了南方军,之后又变成了南海战区。

    艰苦的战斗一场接着一场。英国与荷兰联军,战斗,失败,再战斗,再失败。却始终没有放弃。

    此时满清却被华夏军撵出了湖南,撵出了四川,撵出了西北,撵出了关外。

    从燕京到张家口的马拉铁路修建完成之后,华夏军终于获得了穿越阴山的强大后勤线,开始讨伐蒙古。打的逃入蒙古的满清势力向着更北更西的方向逃窜。

    然而在南海,英国与荷兰旧在战斗。在南海的牺牲的军人甚至比讨伐满清牺牲的更多。以至于雷虎都公开提出了质疑,“英国与荷兰就不把命当回事么?”

    于浅看到的报告中,霍崇淡然答道:“这乃是欧罗巴的传统,人命若是被当回事,他们凭什么跨过几万里的海洋,跑到南海来?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英雄气概。我们不能被敌人压倒,而是要压倒敌人。我们华夏当然把人命当人命,然而我们也决不能畏惧危险,而是要通过科学和民主的制度,发动主观能动性,解决敌人。”

    华夏朝共和十一年十一月。旧港宣慰司的旧址上重建的宣慰司衙门外广场上,英国与荷兰联合舰队的残部鱼贯而过。每一支军队都老老实实将他们的军旗放到观礼台下。

    军旗一倒,等于这支军队就已经覆灭。与华夏南海战区纠缠了五年的英国与荷兰联军终于向更坚强,更勇敢的华夏军投降。

    根据西班牙与弗兰西那边来的情报,在欧罗巴上进行的奥地利王位战争也接近了尾声,英国、荷兰、俄国与奥地利战败了。虽然普鲁士现在的国王,人称红胡子的悍将反复跳反,最终也没能改变战局。

    装备了华夏火枪的西班牙与弗兰西联军横扫欧罗巴,建起了属于两个波旁王国的赫赫武功。

    华夏的南海终于稳定下来。之后的日子将是开拓南海,让这里再不会有西洋人横行霸道。

    不等观礼仪式结束,就见有通讯官飞也似跑来。到了于浅近前,于浅就见通讯官脸上挂着泪水,若不是还有投降的洋鬼子在,只怕他就大哭出来。

    于浅心中一震,夺过通讯官手中的纸。看了一眼,于浅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过去。旁边的参谋长连忙接过圣旨,就见第一句写道:“陛下十月初十驾崩……”

    投降的英国荷兰联军的残部人员看到不久前还趾高气扬志得意满的中**官们突然就陷入了悲痛之中,有人嚎啕大哭,有人顿足捶胸。

    看着敌人如此痛苦,这些投降的残部众人讶异之余也十分开心。不过没人想过要趁机反抗。华夏军的数量远远多过投降的残部,更重要的是,几年的战争中,这些中**人展现出压倒了英荷联军的勇气、毅力,并且展现出惊人的学习能力。

    每一次战斗,都能感受到这些中国海军的成长。如果不是打到彻底绝望的地步,英荷联军也不会投降。

    虽然中**人正陷入悲痛之中,只要他们不杀俘虏,这一切就与英荷联军的残部没什么关系了。

    当天晚上,南海旧港宣慰司的全体官兵都听到了这个消息,也听到了诏书与遗诏。

    诏书中公布了华夏朝开国皇帝霍崇因病去世,

    而遗诏中,皇帝霍崇宣布,华夏朝的革命之所以是革命,就是掀翻了国家归于某家某姓的旧制度。霍崇也是华夏朝广大劳动人民中的一员。

    任何华夏朝的皇帝,也都将遵从这样的立国之本。为了华夏朝民众利益而奋斗。坚持解放,科学与民主的革命道路继续走下去。

    至于身后事,霍崇宣布。太子登基,皇后齐王钱清监国。为了移风易俗,不再大修陵墓。霍崇的遗体火化后深埋于为了保护环境而设立的绿化区之下。除了简单的骨灰盒之外,再无任何陪葬用品。也没有陵墓。

    “虽然满清已经被打败,但华夏旧土还未全部光复。生产力还未达到能让每一个人自由发展的大同时代。礼部,朝廷,全体华夏人民不要故步自封,不要因循守旧。要团结在以礼部为中心的朝廷身边,沿着前辈们开拓出来的道路坚定不移的继续走下去,直到获得彻底解放。”

    遗诏之后宣读了监国的皇后陛下钱清的诏书,除了讲述霍崇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伟业之外,钱清昭告天下,将为霍崇修建皇陵,虽然没有任何配赠品,但是霍崇的遗体将在皇陵中长眠。

    悲伤的于浅并没有感觉这个违背了霍崇遗诏的命令有什么不妥。如果钱清真的执行了霍崇的遗诏,就等于剥夺了于浅最后见霍崇一面的机会。

    在不向南海战区宣布的命令中,于浅被告知要立刻回京。于浅此时恨不得肋生双翅,直接飞回到霍崇身边,向着霍崇的遗体哭诉没能见到霍崇最后一面的悲伤。

    参谋长擦掉了泪水,哽咽着问于浅,“司令,你也得写点什么通告战区。”

    “我此时什么都想不到,只想找地方大哭。”于浅边说,边擦着眼泪。

    “司令,你想到什么就写点什么。咱们战区,别人写不合适。”参谋长继续劝道。

    于浅觉得这话也对,却也想不出什么。最后拿起笔,于浅刷刷点点写下此时心中最纯粹的想法,“吾皇,吾师。”

    在南海战区陷入深沉的悲痛之时,江南早已经恢复了正常生活。霍崇的遗诏以及钱清陛下的诏书都强调,百姓无需服丧。不禁婚丧嫁娶。只是三日内不得搞任何娱乐活动。

    江南的生活并未受到影响。但是江南文人与旧士绅豪族都认为会发生全国范围内的造反,紧张的期待了好一阵,最近才算是失望的安定下来。

    并没有任何造反发生,更没有出现逃到不知哪里的满清反攻的动静。

    陈铭泰已经退休。虽然当盐务没捞钱,可陈铭泰本就不穷,又有官员退休金。陈铭泰也不喜欢奢华铺张的生活,每日里见见朋友,正常饮食。因为弟子高庞做了首相,退休后过着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日子。

    “陈公,先帝说推行了革命,果然有么?不还是家天下那套。”酒桌上,有人借着酒劲发泄着不满。

    陈铭泰淡然答道:“前朝乃是士绅管民,朝廷管士绅。本朝士绅在何处?”

    说话的人当即变了脸色,可陈铭泰就如没看到一样,继续吃着糯米藕。虽然对霍崇大大不满,陈铭泰却更看不上那些败家之犬的哀嚎。

    旁边一位出身江南四大豪族的听陈铭泰这么讲,赞道:“说的是。先帝不打诳语,尤其可敬。若非先帝英明神武,满清覆灭,我等本该对那些山东乡巴佬取而代之。当下局面,若是说成功,倒也没错。”

    之前那位嘲讽霍崇的听到连没当官的士绅同伴都这么讲,气的脸都有些扭曲。

    陈铭泰端起酒杯,“说得好。这才是实事求是。”

    江南四大豪族出身的兄弟也陪了一杯,将酒喝下,他继续说道:“不过我等也得感谢先帝。若非他讲的明白,我等只怕也未必知道我等强在何处。知人者智,知己者明。先帝说过,从佃户到有地农民,乃是正常人认同的跃迁。从农民到地主,也是正常人认同的跃迁。归根结底,掌握了资本,掌握了更多资本,能通过吸取劳动力使得资本增殖。这本就符合人在群体内获得自我认同的必然之路。”

    众人听着这话,都大惑不解,那位被嘲讽的兄弟忍不住嘲讽道:“连地都没有了,还吹什么吹。”

    慷慨陈词的兄弟摆摆手,“若是先帝能再活百年,他或许能以身作则,让天下人知道不再穷困之后要如何选择,要如何做。毕竟,人若是想进步,得有人教,输得起。可人就是人,终有身故的一日。我等败给先帝这等大英雄,不冤枉。天下豪杰辈出,先帝这等却是几百年未必出一个。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我等既然从先帝这里学到这许多理论,当奋发图强。”

    说到这里,这位兄弟端起酒杯,“看未来之世界,必将是资本之世界。来,诸位,敬先帝一杯!”

    陈铭泰眼中有光,跟着端起酒杯。桌边众人或早或晚,都端起了酒杯。

    看大伙都端起酒杯,陈铭泰讲出了祝酒词,“未来之世界,必是资本之世界。我等士绅抛下包袱轻装上阵,这全新天下必将有我等一席之地。祝先帝,也祝各位。干了!”

    (全书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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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清介绍:
简介:本以为P2P平台是种创新,回到清朝康熙末年却发现这模式其实历史悠久,只是名字不同罢了。好吧,士绅、帮派、官员、皇帝、朝廷,你有平台,我也有平台,到底谁能在残酷竞争中屹立不倒?胜负终结之日自有分晓。革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革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革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