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礼部尚书(四)
如果没有那么多关乎政治的步骤,高庞对于新式婚礼非常喜欢。著名的《陋室铭》里面说,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高庞的客人们完美体现了这样的境界。
由于霍崇‘建议高庞要开不收礼的新风气’,高庞就把霍崇的信件抄件贴在门口。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高庞所求的是进步,都没给高庞添麻烦。
上有皇帝的亲笔贺信,各种文武高官。还有江南的名人。哪怕是看在高庞老岳父的份上,这些人便是没有亲自来,至少也写了个贺贴。
然而高庞很快就发现,明白人就特么是明白人。江南宾客们偷偷把礼物送到了老丈人陈铭泰家。
公务员考试是每年一次,而不是三年一次的科举。江宁之战结束后,公务员考试报考人数激增。尤其是女性报考者数量是去年的五倍之多。那些刚放脚不久的女人们迈着有些艰难的步伐在考场与家里奔波,看着着实是下了决心。
与民间热火朝廷的局面相同,军队也在各种学习操练。凡是驻扎了部队的所在都设立了军校或者临时军校。作为军事部门,把守自然严密。然而声音却是关不住,一大早就是起床号,没多久,跑操的口号声就整齐的响起。白天学习,到了晚上则是熄灯号响起,军校与军营中一片寂静。
直到江浙总督高庞下令请求部队帮忙参与桑树种植,部队才从军营中开出来,参加到热火朝天的经济建设中来。
原本高庞还想参与到江浙两省教育厅进行的公务员考试,不成想却被工商物价局给请去了,“总督,现在丝绸价格涨了快一倍,是不是该找出些奸商给杀了!”
听到恶狠狠的山东话,高庞一时无言以对。商人只求牟利,所以在中国的地位普遍很低。江南虽然商业发达,还算好些。然而山东这等保守的地方就不会惯着商人。而且山东商人也有分层。如果是工匠自己出售自己生产的商品,那是手艺人。大家顶多骂骂这样的家伙为富不仁,或者是想钱想疯了。
可是纯粹的那种倒买倒卖的商人,据说被打了,也就认了。
商人自己对自己都这么一个看法,山东籍的工商物价局喊打喊杀,也不意外。
尤其是当下是战争时期,囤积居奇这个大帽子下面是真真的死罪。
高庞作为在江南成长的南海琼州人,完全不认同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戮。因为娶了老婆,高庞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江南人。商业发达的江南对于商人要宽容的多。回想着了解到的数字,高庞问道:“咱们自己的丝绸厂不是没涨价么。供应也很足啊。”
“总督,那些商人这么涨价,是要造反!”工商管理局的一顶大帽子就扣下来。
高庞叹口气,“咱们正在发展丝绸业,丝绸价格高是好事。”
物价局的同志听到这话,登时怒了,“让他们赚大伙的钱,这算是好事?总督,原本生产一匹丝绸的价格并没有变,他们凭什么卖两倍价钱。”
高庞很无奈,虽然面对的同志是如此坚定,高庞还是得把自己对霍崇政策的理解讲给同志听。一旦丝绸价格提升,生产丝绸的利润就高了。有钱赚,投入到丝绸产业之中的人也会变多。
霍崇是要靠大量出口丝绸来进行贸易,出口的丝绸越多,贸易的总量就越大。这是好事。
可不管高庞怎么讲,物价局的同志还是一口咬定,既然生产丝绸的成本还是那么点,这价格暴涨就意味着有人在里面瞎搞。
高庞精疲力竭之际,脑子里就冒出要把这位给解职的念头。身为江浙总督,高庞这个权限还是有的。
解职之前,高庞先把本地工商管理厅的厅长请来。谈了片刻,高庞赫然发现,这位山东籍的厅长竟然对于丝绸价格暴增是同样的不满,认为有人在瞎搞。
高庞立刻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只是把物价局的某位态度坚定的人员调整岗位,高庞凭借职权能做到。然而把浙江工商局的一把手给撤掉,高庞就不能这么轻易干。
无奈,高庞苦思冥想,决定先找出能支持高庞想法的人。就召开了一次规模较大的会议,然而不管高庞怎么说,下面的人普遍认为是有商人囤积居奇。甚至是清楚朝廷规划的官员也在保持强硬态度,认为决不能纵容这些商人胡搞。
高庞这次是真的惊了。等会议结束,高庞就把几个他以为能够通情达理,却在会议上表现出强硬态度的干部。
这私下一问,干部们欲言又止。高庞知道让他们说实话可不容易,索性把霍崇的手段拿了出来,“陛下说过,人若是只讲道理,那是空谈。空谈么,就是要说好听的。一旦追求到具体利益,必然是个个面目丑恶。我不怕这种丑恶,我就想问问,大伙之所以那么讲,到底是落在什么利益上!”
见高庞如此认真,这几人才说了实话。原来大伙不是不知道朝廷政策,而是非常清楚。这份清楚的认知就导致了一个结果。既然丝绸销售是控制在朝廷手中,一旦商人们供货价格提升,朝廷就少赚了。
所以工商部门才如此坚定的维持着共同态度,丝绸购买价格不能涨。
高庞一时无语。他原本觉得既然是反商的态度,很可能是不理解商业。现在高庞却不得不承认,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关乎自己的利益,大家都很清楚利益来自何处。
落到兜里的好处才是好处,如果被别人赚走了,就等于是自己吃亏了。
果然是简单纯朴又实事求是的看法!
这下高庞无奈,如果使用职权的话,总督甚至可以把整个工商部门都给换了。然而换掉之后呢?便是政策推行成功,高庞也要面对这么多的反对者。而且反对者们并不认为自己错了,官府费了这么大劲才打通的商路,凭什么给商人赚了钱去。
如果高庞采取那样的手段,自己的官位也差不多要完蛋。
心中郁闷,高庞也找不到人倾诉。憋屈了两天还没办法,他不得不去江对面见了岳父陈铭泰,把这些郁闷讲给陈铭泰听。
陈铭泰是个很好的听众,至少在他认为可以听的时候。
等高庞说完,陈铭泰呵呵一笑,“马上治天下就是如此。你看当年朝廷为了敛财,盐政不就搞的一团龌龊。既然朝廷要推行这般政策,官府如何做,就看能否让大伙都得了好处。”
高庞叹道:“这等事非此即彼……对了,按照……陛下所说,这就是零和游戏。有正就有负。怎么可能让大伙都得了好处。”
陈铭泰其实也没什么办法。这等事情在历史上发生过很多次。汉代召开了盐铁会议,最终确定了盐铁专营的思路。之后各朝各代都是针对盐铁生产的调整,本质都是朝廷垄断利润最大的买卖。
现在霍崇提出增加进出口贸易,还要把丝绸产量增加十倍。按照霍崇所说,这就是经营。然而在其他人眼中,这就是一笔超级巨大的利润。若是没人想从里面大捞一笔才是怪事。
看女婿这么为难,陈铭泰只能按照他的经验给了建议,“你不妨请江浙两省的巡抚前来商议。看看他们会怎么办。”
高庞觉得这想法不错,但是真的下决定之时,高庞只是请了江苏巡抚孔不更。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孔不更毕竟不是山东籍的官员。或许更能圆通些。
孔不更很快到了镇江,听了高庞的难处,孔不更爽快的说道:“高总督,此事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就是请教陛下,陛下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第二个,就是请别的人来商议出个能让大伙都接受的办法。毕竟么,那改稻为桑乃是国策的戏剧,大伙都看过。改稻为桑好不好,这个不重要。要紧的是若是两派斗起来,那就是党争。党争之下,一切都是斗。陛下乃是明白人,你觉得陛下会对党争坐视不理?”
高庞虽然还是没能从孔不更这里得到具体解决办法,却也觉得这思路不错。霍崇有能力解决问题,自然喜欢有能耐的人。如果高庞被此事给难住,在霍崇眼中的评价就会降低。
没什么是比令主君小看更糟糕的事情,尤其是霍崇这样的雄主。想了片刻,高庞低声问道:“孔兄,你觉得谁可以商议?”
孔不更想了想,“这等事我也说不清。不如请高兄去找韦伯问问如何。”
提到韦伯,高庞有点明白了。韦伯之前曾经代理过户部,现在部门拆分,他就去了农业部当了尚书。丝绸生产虽然因为出口成了工商部门眼中的大肥肉,然而丝绸生产中相当一部分还是农业生产。找农业尚书谈农业,再没有比这个更合理的选择。
高庞便与孔不更一起前往徐州。朝廷已经搬迁到徐州,这农业部自然不能单独留在临淄。
再见到韦伯,就见韦伯神色中已经没了刚见霍崇时候的那种阴冷。这份阴冷变成了一种很强势的感觉,与高庞见过的那种大权在握的满清官员有些类似了。
虽然看着强势,韦伯却没有跋扈。听完高庞的问题之后,韦伯想了片刻才答道:“这事情已经不是农业部能做主的。农业部只管农业生产,大伙是不是满意,那是另外的事情。”
高庞没想到韦伯已经这么快就变成了一个充满官僚派头的大官僚,不快的问道:“那韦尚书想如何?”
韦伯面对同僚竟然没有打太极,他果断答道:“既然牵扯到大伙是不是满意,这等事不如请礼部的人来谈。”
“礼部?”高庞搞不明白了。
“对,礼部。”韦伯给与了十分肯定的答复。见高庞还是一脸懵圈,韦伯淡然笑道:“呵呵,高兄,何不与礼部的人见见,聊聊。想来你也许久没见到龚宇,那罗义仁又是高兄岳父推荐的人,大伙见见也很好么。再说,自打盐政改革之后,盐商们完蛋了。这下淮阳的厨子们不少跑来徐州做菜,这边的饭菜可是不错。”
高庞无奈,只能请韦伯联络。韦伯也没有推辞,当天晚上就请这几人到了。
见了面,韦伯笑道:“龚尚书,不如你给高兄讲讲礼部。”
龚宇一脸严肃,“我不是尚书,我只是代理礼部现在的差事。”
先纠正了不正确的说法之后,龚宇这才给高庞稍微普及了一下知识。
北魏始置,隋朝以后为中央行政机构六部之一,掌管五礼之仪制及学校贡举之法。长官为礼部尚书,其后历代相沿不改。隋至宋属尚书省,元属中书省,明、清为独立机构,直接听命于皇帝。隋置尚书一人。
礼部下辖礼部司、祠部、膳部、主客四司,初由侍郎掌管,炀帝大业三年(607年),改侍郎为尚书之佐,各司侍郎均改为郎。
千余年来,礼部这个部门基本都维持有四大职权,四司分掌礼乐、学校、宗教、民族及外交之政。
当下学校教育已经划分为独立的文化部。民族划分给了民政部。外交单独成立了外交部。剩下的只剩下一个看着毫无意义的礼乐。
“高兄,礼乐也已经划分给了文化部。”龚宇把礼部完全变空壳的现状讲给高庞。
高庞倒是没惊讶,“龚兄,以你的才干,怎么会被放到这么一个空壳里。陛下绝不会让礼部去做招降纳叛的事情。却不知这礼部又分到什么差事。”
“不愧是高兄,就是明白!”龚宇赞道。请大家一起喝下杯酒,龚宇才继续说道:“当下礼部看着什么都没有。却要成为选拔人才的所在。这个基础就是是否认同陛下的理念。若是认同理念,就成为礼部正在筹备的礼部成员。这成员并非官身,而是一种认同。只有肯认同理念的人经过申请,经过推荐,经过考核,才能加入。”
“嗯……加入之后呢?”高庞问了他关心的话题。
“呵呵”“哈哈”同桌的人都心照不宣的笑出声来。最后龚宇说道:“既然如此不易的成为礼部一员,朝廷怎么会暴殄天物。大家可都是人才啊!”
高庞对礼部的变动有了些理解,但是还不明白礼部和自己面对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这边韦伯就把高庞遇到的麻烦简单讲给龚宇和罗义仁听。罗义仁毕竟年轻,已经忍不住冷笑。
龚宇看了看罗义仁,“不如让小罗先说吧。”
罗义仁颇有当仁不让的冲劲,“说白了,还是江浙官府的同志们对这份肥肉虎视眈眈。生怕被人分走些。高兄,不知丝绸价格涨一倍,和那些柏油什么的比,赚了还是赔了?”
想到自己居住的地方换了屋顶之后的感觉,高庞果断答道:“油毛毡是新物件,还是赚到了。不过这没变成那种赚大钱。”
“不不不,不是这个。我是说这油毛毡的买卖,有没有让江浙的生产部门赚到。”
高庞一愣,这才想起工业厅此次完全没人参加到争论之中。看工业厅的意思,他们竟然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当时高庞只考虑反对者,而支持者是微乎其微,所以并没有去注意中立者的态度。
“难道我该找工部?”高庞问。
罗义仁不禁叹口气,“高兄,那些人不出来和你闹,你就偷着乐吧。当下你要是想让这事情办下去,就得找支持你的人。既然工业部不说话,那就得看农业部了。让韦尚书给你说说不就好么。”
韦伯听到这里哼了一声,“小罗,你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虽然这么说,韦伯却没有拒绝回答,而是给高庞支了个招,“高兄,此事看着难办。其实还是个大义名头。当下丝绸价格上升就是明摆着的。便是陛下也不会觉得不该涨价。若是不涨价,大伙怎么会用心去做。大伙不去做,你就是把所有官员干部都派到田间,又有多大用。”
“就是这样啊!就是这样!”高庞拍案大赞。
“可是!你定然不能让各部门都到地里去干活。能下这个命令的只有陛下。或者说,陛下要是不同意,你自己也能做。不过做了之后,呵呵……”
高庞不禁苦笑。韦伯这帮家伙们虽然不是山东造反的老兄弟,却比老兄弟们更有广阔的视野。其实高庞突然觉得把这帮官员派去下面干干活,其实很好。只有明白丝绸生产的难度,这帮家伙才会不瞎哔哔。
韦伯则继续说道:“高兄,若是有礼部的话,这件事就好办了。人人都想上进,若是现在的局面,不是陛下钦点的人,而是新入的人,就想和那些勋贵相比。然而礼部一出,这等事情就完全不同。以礼相待,以礼相待。在礼部的成员中,大家当然可以讲利益,但是这科学与民主,这理想与现实,难道就该讲么。若是不讲,礼部又有什么用处?”
高庞有些明白了,便问三人,“诸位想要我做什么?”
龚宇见高庞明白了,便率直的说道:“还请高兄上书陛下,请在江浙先试着推行礼部。若是有高兄上书,陛下定然会答应。”
第347章 礼部尚书(五)
在招待所的房间里,高庞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关于礼部的安排让高庞心中无法安定,这样的变化如果不是礼部这帮人说出来,高庞完全不敢相信还会有这样的变动。
虽然效忠于霍崇,高庞也认同霍崇提出的理念。但是一想到能够以礼治国,这份激动真的无法遏制。早在跟随老师兼岳父陈铭泰读书的时候,高庞就以天下为公的理念作为自己的志向。此时居然能够见到克己复礼的可能,怎能让高庞不激动。
或许是太过于激动,左思右想好一阵之后,高庞疲惫起来。克己复礼的天下未免太过于宏大了,高庞只觉得自己的精力被勾勒这样世界的假象抽空。整个人仿佛变了空壳,无力的躺回到床上。
脑子里一片空白,高庞不知不觉就睡过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醒来。此时天已经黑了,高庞打着哈欠想爬起来,又觉得很饿。在这样的虚脱状态下,高庞不想动。
突然,一个念头在空白的脑海里蹦出来。
如果这件事是霍崇的决定,为何韦伯这些人要自己先上书申请?
有了思路,关于此事的信息嗖嗖的窜进脑海。韦伯、龚宇、罗义仁。根据老师的说法,这些人和高庞一样都是不安份。如果高庞的不安份属于追求不切实际的妄想,韦伯、龚宇、罗义仁,还有孔不更的不安分明显要阴暗的多。
这些人喜欢乱世,喜欢权柄与施展破坏性计谋的家伙。虽然在这样的世道下,他们的确能够成为霍崇手中的利刃。然而这些人毕竟有些阴谋家的秉性,他们所期待的是造反……
回想起老师对这几人的评价。高庞登时不敢再盲目乐观,虽然很想解决江浙桑蚕丝绸的问题,高庞却不想成为别人手里的工具。
既然来了‘京城’,自然不能不求见一下霍崇。即便见不到,也不能不表示请求见到华夏朝廷的统帅。霍崇倒是很爽快的见了高庞,高庞汇报了工作之后,忍不住说道:“陛下,我有事想对陛下讲。只是背后说人本非我所愿,还望陛下不要误会。”
“呵呵,说。”霍崇命道。
高庞就把遇到的问题讲给了霍崇。霍崇听闻高庞想利用价格诱惑,心中暗笑。这不过是想用少量资金鼓动风潮,进而卷起大量资金投入到产业之中。
从一个p2p的角度,这办法简直是小儿科。比这更大的弥天大谎都不会让p2p感到有任何不对头,怎么会在意这么一个小小的把戏。
“小高,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弄,的确有效。可覆盖面到底有多大。”霍崇问。
高庞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想过。
霍崇就把一个信息传递机制讲给高庞。说完这个小手段,霍崇又给高庞算了一笔账。江南其实没有什么专业种桑养蚕的机构,便是有,也不过是种桑比较集中化,并不存在一个完整的种桑养蚕体系。
高庞从来没想过霍崇竟然会这样考虑问题,一时觉得自己的手段完全跟不上霍崇。不过有人教也是好事,高庞请教了霍崇,到底该怎么做。
霍崇笑道:“人想成为社会主流,无外乎两条。第一,有人教,第二,输得起。现阶段我们没有那么多资源,不可能向所有人提供服务。没错,就是提供服务。在我们的交通服务能够达到的地区进行布局,以生产队为单位搞起来。你可得明白,不能指望每一个生产队都能做好。这个度,你得和地方上的同志把握。”
“到底要有多少人?”
“不是到底要有多少人,而是你们的能力有多大。若是能力无限,那就全面铺开。若是能力不足,就只能以城市周围,或者可靠的镇子为中心……”
这番交谈之后,高庞只觉得豁然开朗。甚至有些后悔,怎么就差点被韦伯等人给忽悠了。
可想到龚宇关于礼部的那番话,高庞又十分好奇,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听闻说是要建立新的礼部?”
“是。我是要先在部队里面建设。”霍崇叹道。部队的情况并不算糟糕,起码比起满清那边强太多,然而距离霍崇所期待的有不少距离。霍崇自己也不禁暗自感叹,一旦形成了派系,就会出现很多非常令人不快的事情。之所以迁都到江苏的徐州,就是霍崇想多吸收江浙这些地方的人员,从而解决政府与军队中几乎清一色山东籍的问题。
高庞心念一动,试探道:“陛下,我愿意在江浙先试着搞起来。毕竟江浙刚纳入朝廷治下,许多人只是想当官。可这当官之后又不能如以前那般,直接在陛**边耳濡目染。若是能建起礼部选拔,对他们是个好事。”
“呵呵,高庞,你可知道礼部的新规矩里面有样基础所在。就是投票权。虽然理念在那里,对大家都一样。若非认同理念,定然不可能被选入礼部。然而,一旦选入礼部,大家就不能是简单的命令关系。你明白命令是什么吧。”
“明白。”高庞连连点头。现在若是下面的那些人能够服从命令听指挥,高庞觉得可就太幸福了。
“礼部内,必须有理念做基础。我们要解放华夏人民,若是有人根本不基于这个理念,而是要愚民。又或者是有人借着这个理念的旗号,故意挑事。这都不行。然而,便是认同这个理念,还得有执行办法。很多执行办法并非只有一条,这种时候你有信心接受考验么?也就是你的计划要得到大家的支持。而这种支持,是以投票的方式选出礼部各个层级的代表。”
高庞愣住了,这是龚宇没有说过的事情,“选?谁来选?”
“这次的礼部就是直接进入基层。各个村都会有礼部的组织,村里面的礼部成员选出来各村的礼部村代表。而村代表们,选出乡镇代表。乡镇代表们选出各县代表。县代表选出州府代表。州府代表选出朝廷的代表。所有各层都有自己的礼部组织,这是一个系统。”
高庞愣了,如果说朝廷有各部,各省有与各部相同的专职厅局,这不过是强化了朝廷的管理。霍崇所说的新礼部组织模式就是全新的东西。是超出高庞认知的东西。
这次谈话进行了好几个小时。高庞勉强能把霍崇所说的全新礼部组织构架记了下来。
总体来说,礼部的基层组织包括礼部的基层委员会、总支部委员会和支部委员会。它是根据工作需要和礼部员人数,经上级礼部组织批准而建立起来的,礼部章规定,企业、农村、机关、学校、科研院所、街道、人民解放军连队和其他基层单位。凡是有正式礼部成员3人以上的,都应当成立礼部的基层组织。
礼部的组织原则、组织机构和组织纪律用礼部内规章制度的形式固定下来,即礼部的组织制度。
虽然自下而上的礼部组织是少数服从多数,然而整个礼部各级组织并非是简单的选举之后,得票多的就升上来,到更高级别的礼部组织里面称王称霸。
礼部组织本身就是要组织礼部成员学习礼部的思想精神,学习礼部的文件,听取礼部成员学习礼部的会议报告。最重要的是规范礼部成员,坚定执行礼部的命令。
全新的礼部构架完成之后,礼部就不再是一个空谈的地方。恰恰相反,这是一个战斗的组织构架。
高庞试探道:“先生,这就是你要现在军中推行的原因么?就是要保证军队的战斗力?”
“对。这就是一个战斗的组织,自然要通过制度保障战斗力。譬如,现在有不少军人,尤其是军官们,觉得不死人是最好。我也不说这有什么不对,因为我若是强行要求大家强化近战,定然会有人不把士兵的性命当回事,为了一己之私下达些完全不合适的命令。有了礼部,就能选拔出战士。能战、敢战、善战的战士。而这些战士,必须是能够领着大家冲锋,战斗中能站出来高喊跟我上,而不是吆喝着,兄弟们,给我上。但是这种人未必就是非常适合做官的人,而且一旦他们只有被人驱使的道路,那就必然会被消耗掉。人只要牵扯到个人利益,那就很容易面目可憎,行为可耻。”
霍崇有些话也憋了很久,高庞虽然有诸多缺点,却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至少高庞现在还没腐化到连理想都失去了。
高庞也觉得这话很对。牵扯到各个部门的利益之后,事情就会变得超级麻烦,高庞已经领教过了。而且各部门的利益真的就错了么?至少各个部门都觉得自己就是该保护本部门的利益。
那么霍崇要建设一个超越各部门的礼部,这想法虽然看着惊人,从道理上却没有错。
虽然还是感觉各种不明白,高庞忍不住说道:“先生,我想在江浙这次桑蚕丝绸上面试试看。如果能用礼部来压制各部门利益,不,超越各部门利益,事情还好办。”
“你若是想这么做,就得记住一个要点。礼部是工作队,是先锋队,是宣传队。譬如江浙的丝绸产业,礼部组成的人马,就得能干活,能够干出成果。要身体力行,最重要的是,要拿出的不是某种独特的东西。而是一种能够普遍推广的东西。高庞,我问你,你认为独特性与普遍性,少见与常见都是什么样的。”
高庞觉得说起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立刻答道:“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桑叶,没有两条完全一样的蚕。只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本就已经独一无二,所以独特性是常见的。然而任何事情都有其本质与道理,桑叶的本质是相同的,蚕的本质也是相同的。能够抓住起本质规律,抛弃自己的成见,根据事情本质,拿出普遍性的解决方案。这被称为普遍的东西,才是少见的。”
“就是如此,也该如此。你若是真的想那么做,我就得告诉你,组建礼部这样的组织,本身就是目的性极为明确的一件事。这不是请客吃饭,这不是拉家常,侃大山。这是工作,这是战斗。这是先锋队对于难以解决的问题实施的冲锋。先锋队把路趟出来,后面的人才能跟着走。模仿、学习、构架。这是认知的三个层次。有了先锋队,大家才有模仿的对象。所以,先锋队绝不是消耗品。若是礼部成员最终成了牺牲品,那只会凉了大伙的心……”
高庞再次回到招待所,躺回到床上的时候,他只觉得心中满满的。
与之前被韦伯他们煽动相比,此时的高庞只觉得被霍崇揭开了某个全新世界的一角。虽然只能根据单纯的词汇去想象,高庞却觉得自己已经能看到某种暗流在涌动。若是将这股暗流释放出来,到底是泽被天下的甘霖。或者是更可怕更危险的存在呢?高庞完全看不明白。
之后两天,高庞又前往霍崇这里拿了不少已经写好的文件,纲要。以及记录了不少霍崇与高庞之间的讨论内容。
觉得已经大概明白了礼部组织模式,高庞这领了霍崇的批文回去。
路上有时间考虑这些问题。高庞忍不住回想起那出‘改稻为桑’的话剧。原本看的时候,高庞是以为自己从中学到了上层斗争,要与大伙团结。而且要注意到,好的政策执行起来可未必就能够得到支持。
现在感受可就完全不同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甚至不用刻意组织,许多人已经自行组织成了不同的团体。这几乎是天然的。
能够对抗组织的,只有组织。从这个角度来看,‘改稻为桑’的话剧里面隐藏着太多太多的东西,挖掘起来,真心是令人感叹。
感受着强大的心理压力,高庞看了看手中的霍崇批示的批文。
老师陈铭泰与高庞讨论过朝廷的旨意。旨意是经过朝廷讨论出来的结论,有关各部门都参与讨论,旨意一出,朝廷都得遵守。谕乃是皇上以皇帝身份下达的命令,六科给事中就可以封驳。不过满清这朝代,给事中虽然还有,却跟没有也一样。
现在霍崇给高庞的批文不是旨意,而是手谕。在现在,或者说是开国时代。开国之君拥有巨大的威信,所以一份手谕就足以起到圣旨的效果。
但是随着官僚体系的完备,手谕可就越来越不行了。自宫廷发出亲笔命令或以诏令不正常通过中书门下,直接交付有关机构执行,称为中旨。譬如明朝,朝中文官就以对抗皇上的‘中旨’为荣。
哪怕是被皇帝下令拖出去打棍子,这帮文官们也都乐此不疲。现在高庞就是拿着份中旨到江浙搞起来。高庞突然扑哧笑出声来,自己这么想,竟然有了一股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味道。
然而高庞还是有些多想了。现在是完全的开国状态,霍崇的手谕非常有用,完全没人会觉得高庞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时代不同,情况不同。当下的时代,各部都强力要求,任何命令都得有公文。在允许的条件下,必须有签字。
因为这时代一声令下,空口无凭就能要人命。如此可以草菅人命的时代,霍崇这种明确的文件手谕,简直是合理合法到令人望而生叹的可敬呢。
高庞这次是请了老丈人,也就是江浙盐政陈铭泰来‘谈工作’。见到老丈人,高庞还真的询问起工作来。
老丈人陈铭泰也没有在意,就把最近工作的事情给高庞讲了讲。山东晒盐用的机盐田,由于机械设备效率高,也稳定。盐田又经过好几次技术改良,技法已经完全符合机盐田的特点。所以食盐又大又纯,价格又便宜。还有供销社作为基础,已经轻松的冲毁了所有私盐行业。
说完了好事,陈铭泰感叹道:“不过我有些担心。所谓百万漕工衣食所系。陛下这么做,那些没了营生的盐田人虽然也自谋生路,却不是那么好办。他们毕竟早就不习惯在别的路上讨生活。种地就更别说了。不会闹出事吧。”
高庞心念一动,“嗯。这个……他们肯下力气么?”
“这个……不知道。我也只是想想而已。”
“岳父,你说的这个其实也很对,因为当下有个差事倒是很有趣。岳父知道铺设油毛毡的差事么?就是盖房子,改房子。”
“油毛毡我知道。见过那房子。我还感叹,以后瓦匠们没日子过了。又是个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不。不会。朝廷下旨,要各地都大力兴建住房。若是有觉得自己能出力干活,又喜欢些手艺的,可以请他们来搞建筑。毕竟这么多房子盖,光是靠朝廷,干不完。若是大伙肯这么干,也是个营生。”
陈铭泰想了想才叹道:“高庞,你可知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他们倒买倒卖,寻思的都是赚钱。让他们干活,肯定不行。他们顶多是拉些人来干活。”
高庞这次并不想求全责备,“不妨事,招人也是要出力。总是先弄起来。”
第348章 礼部尚书(六)
即将重建礼部的消息在华夏朝廷内开始流传起来。在中国历史上,礼部虽然历史悠久,却从来不是一个很实权的衙门。礼部真正的权力只是科举管理,而这个差事也并非礼部独占。
礼部只是负责学校,也就是国子监之类的差事。科举的主考官什么的,都是由群臣推荐,皇帝钦点。
当这份差事被彻底剥夺,分出了教育部之后,礼部的重要性大概就只剩下礼部这个名头。
所以最初的时候,这个消息被认为是无稽之谈。尤其是关于礼部重建的一个消息传出,更是令许多人相信,这个消息一定是错的。
孔不更静静的听着大舅哥对这个消息的评价,“兄弟,有人说皇上也要加入礼部,还说皇上和丘八都能成为礼部的人。新的礼部里面竟然没有高低尊卑之分。这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编排皇上。”
听着这话,孔不更一言不发。大舅哥以为听到的消息是有人胡编乱造,可孔不更非常清楚,这话完全没说错。根据龚宇和韦伯所说,全新的礼部构架着实有些骇人。
譬如,所有想成为礼部成员的人,都得有介绍人。这介绍人必须是礼部成员。而霍崇作为构建新礼部的发起人,他当然是第一个礼部成员。按照礼部的制度,礼部成员必然是一个相当严密的圈子。
还有些大舅哥并不知道的消息,申请成为礼部成员的家伙能否加入,还存在一个审核。除了对能力,学识,工作成果的评价。还有对于理念的考核,以及对这个理念对个人行为影响与改变的考核。
最后,想成为礼部成员,必须经过那个级别的礼部成员的投票才能通过。
这投票就牵扯出了大舅哥所嘲笑的那个礼部制度的核心。
所有礼部成员是否平等!
如果所有礼部成员都只有职位的不同,并不存在一个礼部成员身份的高低。也就是说,皇帝霍崇在礼部里面的一票,只是霍崇个人的一票。与未来加入礼部的孔不更的一票没什么不同。霍崇与孔不更的一票,与更未来的那些普通士兵中的礼部成员也不会有不同。
有了这个基础,全新的礼部制度才能逻辑上自洽。礼部制度的基础就是,基于共同理念集结成的团体。这个团体内只有职位的不同,没有身份的不同。
此时大舅哥还在瞎哔哔,孔不更很不耐烦。而且大舅哥带来的新鲜消息也就这么点,就问道:“大哥,不知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兄弟,你能不能给收牲口的人打个招呼。”
“为什么,牲口没养好?”
“不不不,养的不错。”
“收牲口的怎么会不收好牲口。”
“哎呀,兄弟,你就和他们通个气不就好了么?”
孔不更已经感觉自己这紧跟形势,投身新农业的大舅哥肯定是把什么给弄糟了。现在霍崇推行的新农业,就是抛弃单纯的种植业,而是实现农牧并行的模式。
为此,霍崇甚至下令取消了历史悠久的杀牛禁令。现在牛已经是可以合法屠宰的牲口。甚至鼓励以卖牛肉为生的专门饲养场。如果收牲口的都不愿意收,说明牲口定然有问题。
孔不更给了大舅哥一个建议,“大哥,你何不好好请教教授养牲口的技术人员。”
大舅哥怒道:“我请教了,我专门请教了。可那帮人没用,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孔不更对自家大舅哥评价并不高,虽然也觉得那帮教授饲养技术的技术人员很可能有问题,却还是对大舅哥感觉很不好。
而且华夏朝廷里面对于这等以权谋私的事情非常抵触,尤其是霍崇要建立新的礼部。在霍崇的理念中,科学与民主是核心所在。从科学的角度,饲养牲口本身就是一个科学的过程,只有当下对于技术研究的程度不够,而不存在某种神秘力量决定结果。
孔不更是下了决心要成为新礼部的一员,自然没有给别人找借口阻止的理由。
如果不能批评别人,那就只能从自家大舅哥入手。孔不更耐着性子问道:“大哥,你既然请教了技术人员,总的有些心得吧。何不说来听听。”
大舅哥支支吾吾,言不达意的说了一阵。孔不更很快就听明白了,“大哥,你到底是想挣钱,还是想把牲口先养好,再把养好的牲口卖了挣钱?”
“这……有分别么?”
孔不更已经如明镜般,“大哥,不如这样。你把这摊生意收手。我帮你找人接了。你看如何。”
大舅哥面露喜色,终于松了口气。然而孔不更继续说道:“收这摊生意的钱不会让你亏,不过你的牲口若是不好,也赚不到什么。”
仿佛被针刺一下,大舅哥登时激动起来,“那不中!你都当了这么大的官,还敢有人不听你的话么?”
孔不更心道,不听话的人不就在我面前么?
然而大舅哥既然靠不住,孔不更也不想再惹出别的事情。霍崇并不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却不是个看不清局面的人。孔不更若是现在就这么搞,定然有人要把事情捅出去,至少是记下来。现在的徐州可是天子脚下,那时候孔不更要遇到的事情可就更麻烦。
孔不更可不会为了大舅哥而活,这边继续工作。没几日,部门发福利,每个人都给了两个搪瓷缸。
要说孔不更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却还是拿着搪瓷缸很讶异。这玩意拎在手里的分量不算很轻,却也太单薄了点。结实度足够,表面光滑,那层釉质也有些怪异。
最后还是没弄明白搪瓷缸子是怎么造的,孔不更也放弃了深追。只觉得这东西用起来感觉不错。
刚放下搪瓷缸,这边已经有人前来。却是韦伯,见到孔不更的缸子,韦伯笑道:“这东西须得多刷几遍,不然会有味道。”
孔不更却没有在意此事。若是韦伯只为这么点事就跑来,也太可笑了。
韦伯已经继续说道:“我听闻陛下已经招收了十几个人入了礼部。钱司令就在其中。”
钱清明显是一个重要的信号。孔不更确定礼部成立是必然,就问韦伯,“你呢?”
韦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罗义仁也加入了。”
“哦?”孔不更楞了楞。罗义仁这家伙以前和龚宇比较熟,搞些谋反的讨论就是他们两个起头。不过那时候雍正上位,开始对官员们进行了猛烈打击。众人也不敢再作妖,赶紧散了。
后来事情就变得很扯淡。不知道是谁在外面说了些什么,官府都对众人有所注意。吓得孔不更等人到外地躲风头。好在雍正对付官员的手段狠辣,那些起了疑心的官员被突然革职下狱。算是救了众人。
不过也让众人起了罅隙。大家都觉得是别人出卖了大伙,却没证据是谁干的。
然而罗义仁这厮在霍崇起义中损失最大,因为亲人在满清这边当官,导致家里田产被干净利落的没收。霍崇竟然把罗义仁这样的家伙作为第一批成员拉进礼部,这事情着实有些怪。
孔不更心中不安,就问道:“你可去找了罗义仁询问么?”
韦伯摇摇头,“他现在正在礼部培训。据说是上什么课。见不到他。”
听到这话,孔不更心中大大失落。大家都是年轻气盛之际讨论过造反,怎么罗义仁反倒混得更好呢。
如果罗义仁知道孔不更的心思,他一定会大大的不以为然。然而此时罗义仁完全没有别的想法,正竭尽精神对着一众礼部预备成员讲课。
“……所谓封建,分诸多层次。基础就在生产力水平。在道路不通的古代,自然是邦国。若是事事都由朝廷管理,且不说朝廷有没有那么多人管理,光是往来的速度就跟不上。朝廷只能分封,由各国治理地方,又令等秦朝确立中央统一,修建道路,确立邮政。而秦朝的生产力的确比周朝提高很多,这才有了大一统国家的基础。然而汉初也依旧没能继续大一统,而是采取了分封制度。这才有了之后的许多事情……”
罗义仁对自己的能力,才学都很自信。此时在众人面前表现,更是有自信。
下面听课的众人表现得不是很让罗义仁满意。同学们对于此事的反应很是跟不上。
好在备案有,罗义仁很快就切入到现实世界中来。
“人是怎么建立起社会关系的?靠的是身体接触。因为孩子们不能得到照顾,就必然活不下去。所以,本能的让自己更够跟着周围环境走。这也是咱们个人必须和周围的人抱团的原因。”
“罗老师,可孩子们哇哇大哭,快烦死人了。”有学员问。
看来不少听课的人都是有孩子的,听到这话,众人里发出一阵笑声。
罗义仁也有孩子,听到这话,叹口气,“唉。虽然孩子很烦,但是他们若是因为肚子饿了,或者有什么不舒服才哭。还真的有大人把孩子打死不成?我可没见到。”
这么一说,众人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之后罗义仁不说理论,先从表现入手。把人类从小就开始形成的众多抱团反应与大伙沟通。
等两边的基础点都与这帮礼部预备人员达成,罗义仁才进了一步,“所以封建制度也不仅是一种朝廷的制度,也有人类本身的需求决定的。这是生物性在社会意义上的某种投影。譬如,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咱们自家的床边,不会接受陌生人睡觉。哪怕那个陌生人根本无害,咱们也不会答应。大家觉得呢。”
华夏朝廷内的官员大多都不是有钱人出身,读书并不多。然而这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在历史上大大有名的话,虽然众人并不知道,却也感觉非常对头。
这不是基于历史知识,而是基于身体反应。
罗义仁也没有放松,而是继续跟进,“所以我们的培训要培训大家成为有学有术的人。下节课就是关于和人接触时候的范围。下课。”
果然,下一节课是操演课程。这边的教官上来就开始教授如何是一个危险距离。
这个危险是包括从拳脚、兵器在内的危险程度。而众人要学习,起码是接触如何一个距离是合适的。而课程讲完,就要学习‘拒绝’,也就是推搡。
所谓推搡,就是保证对方在自己安全的范围之外。
许多人并没有学过这些,经过这么一学,不少人都有了很多新鲜的感悟。
罗义仁这边奋力完成他的课程。在没有自己课程的时候,就参加到包括拓展训练在内的各种集体项目之中。
有了安全距离,以及推搡在内的拒绝课程。团体行动中就有了合作培训。
在这样的正反两方面的课程之后,礼部学校就提出了‘分清敌我,分清敌友’的培训。
至于谁是朋友,谁是同志。这样的事情要讲,然而到底怎么领悟,也是一个自我领悟的层面。
自然有人观察这些自愿加入礼部的成员,他们的表现都有人纪录归纳。
之后就有其他课程。操演训练培育的是大伙如何保持一个‘合理有礼’的距离。而罗义仁等的课程则是讲述历史的进程与三观。
罗义仁每天都根据学员的表现来调整课程,越是调整,越是发现沟通时候有没有一个想通基础的重要性。
同样的问题,若是大家都有过经验,自然很容易就能完成。但是没有这个基础的话,那就是鸡同鸭讲。
等课程讲的过半,罗义仁跑去军校找了霍崇。霍崇在军校的培训上抓的很紧,毕竟军队这种组织更适合选拔礼部成员。
见到军校内生龙活虎的模样,罗义仁觉得文官出来的礼部预备成员好像还是差口气。
霍崇此时正在与人谈话。交谈的对象没有穿军装,听霍崇一口一个冯大哥,罗义仁觉得眼前的老年壮汉应该是已经差不多退休的冯玉宽。
冯玉宽这边说的是进出口的事情,“霍兄弟,这搪瓷缸不能多给出口些么?”
霍崇听到这话,觉得冯玉宽真心是懂行的。
搪瓷历史悠久,起源于玻璃装饰金属。古埃及最早出现,其次是希腊。6世纪欧洲嵌丝珐琅、剔花珐琅、浮雕珐琅、透光珐琅、画珐琅相继问世。8世纪中国开始发展珐琅,到14世纪末珐琅技艺日趋成熟,15世纪中期明代景泰年间的制品尤为著称,故有景泰蓝之称。
然而霍崇使用的却不是那种当做工艺品的技术,而是采取了铸铁搪瓷。
满清的弘昼放弃京城,带走的都是官员和重要成员。并没有把工匠都带走。
以著名的高超工匠出名的霍崇趁机派人去京城招收琉璃厂那边的工匠。大部分工匠因为害怕被满清杀头,没敢来。却还是有人来了。而且随着京城生计越来越差,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了这帮人加入,又糅合了江南烧瓷器的工匠加入。霍崇这里生产搪瓷由工艺品走向日用品奠定了基础。
当然了,这也有华夏朝廷的重工业进步。那些放置超过一年的铁消除应力之后,加工成了机床。机床又生产出了能够直接加工熟铁的冲床。熟铁终于能够被很好的加工成圆形杯子形状。
“冯大哥,这个咋说呢。我会让人尽快提高产量。”霍崇劝道。
“霍兄弟。这是个好机会啊。咱们大力出口搪瓷用品,我看你这边都做出来了很多别的搪瓷用品。那种大的,出口到倭国……”
“那种是医用的。放手术器械的。”霍崇连忙解释道。
由于有了新的瓷釉,金属加工也有了进步。霍崇是努力想借着这个产业推动耐火材料、窑炉、涂搪技术的不断更新,以加快了搪瓷工业的发展。
但是很多事情总得有很好的用处,譬如欧洲人就能理解搪瓷托盘上放手术器械。然而倭国并没有外科手术技术,这种大规模制作的廉价货送去倭国,还真有点自取其辱的意思。
“我说不过你,我就想说,霍兄弟,你得帮我。不然那些小子们天天找我,我也受不住。”
搪瓷是涂烧在金属底坯表面上的无机玻璃瓷釉。在金属表面进行瓷釉涂搪可以防止金属生锈,使金属在受热时不至于在表面形成氧化层并且能抵抗各种液体的侵蚀。搪瓷制品不仅安全无毒,易于洗涤洁净,可以广泛地用作日常生活中使用的饮食器具和洗涤用具。
霍崇也是在许多产业中选中这个当做对欧洲出口的一个突破性的新品种。其实不太想向倭国销售。
然而冯玉宽说的这么可怜。霍崇也没办法。想了一阵才答道:“冯大哥,我只能给你一些小茶缸。就如这种。”
说完,就把一个直径大概十厘米的给了冯玉宽看。
冯玉宽觉得还行,却有些疑惑,“为何不能给大的。”
“倭国人在这些精细活上真比咱们强。咱们在小杯子上作画,比较容易。也更美观。”
听霍崇说的如此细致,罗义仁是真心觉得佩服。没想到霍崇的知识点有这么多!
第349章 礼部尚书(七)
冯玉宽离开之后,罗义仁与霍崇搭上话,“陛下,我在礼部教课,突然有些感悟,忍不住想与陛下聊聊。”
“怎么讲?”霍崇很有兴趣。
罗义仁本想直接说出来,话到嘴边又忍不住调整一下思路,这才尝试着讲述自己的感受。
“陛下,百姓出身的礼部成员,不,是预备成员。他们对事情的看法不一样。说起来有点是不接地气。”罗义仁原本不想用不接地气这个词。毕竟太土了。然而还是用了,毕竟这是上层里面不少人用过的词。
“同样的事。读过书的人感觉还是和没读过书的不一样,我对此感觉很强……”罗义仁说着自己作为老师的感受。
等罗义仁说完,霍崇笑了笑。以前霍崇的感觉与罗义仁差不多,然而这么多年过来,霍崇总算是有了自己的新看法。而且对这个看法也有点自信。
“小罗。人想成为社会中坚,有人教,输得起。所谓输得起,就是得有本钱可输。你觉得为何我要在军中先推行礼部制度?”
罗义仁摇摇头。这件事表面上的说法是,霍崇认为军队有组织有纪律,最适合先推行礼部制度。然而罗义仁总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头,尤其是霍崇现在的提问,定然有些没办法公开说的道理。
“军队是个很公平的所在。尤其是现在的战争时期。哪怕是背后有天大的本钱,都要靠个人的资质。打输了就会死,便是没有死在阵前,也逃不过军法。自己无能,或者让部队受到损失,或者白白的损失战机。这么多人在,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因为这些人就是在损害部队的利益。一旦完善了军中的礼部制度,有礼部这么一个渠道。大概是不用想在战争期间一手遮天。只要没人能够一手遮天,那些不适合的人还是被抓出来,踢掉。”
罗义仁没有在军中干过,也是用了很大的思绪,才根据文字大概勾勒出一个他认为的模式。
看着罗义仁的模样,霍崇忍不住笑了。罗义仁的反应就是读书人的反应,或者说是受过还算不错的教育,有一定能够构建模式的人才有的反应。
也就是从概念到概念。
而从概念到概念,正是这些人受过教育的成果,也是这些人不接地气的原因与表象。
理工男们之所以会形成理工男支持的工业党思维,大概就是因为理工男们本来就是从概念到概念。但是又通过实验,非得亲身一点点的干起来。
这就有了理工男们的工业党思维。然而文科这玩意是可以脱离物理实验,因为文科这玩意大多是以人类的社会学反应为对象。便是到了21世纪,虽然理工男们倒是有种简单的基于人类生理反应的人类思维模式的想法,却还没出现一个真正被普遍使用的科学确定模式。
如果文科生考虑人类的反应,处处都从人类最基本的生物学基础作为出发点,并且能够去学习或者自学生物学与医学知识,这样的文科生就是工业党而非情怀党。
霍崇觉得自己就是个工业党,因为此时霍崇忍不住想用罗义仁做一个实验。于是继续对罗义仁说道:“在军队中想输得起,可不是不容易。因为代价太大,这是多少条人命的代价。你明白么?”
罗义仁稍一思索,爽快的答道:“明白。”
“但是在其他部门就不太一样。他们想输得起,相对代价小。只要本钱厚,就输得起。另外,我问你,你觉得应该给这个本钱起一个什么名字?”
“叫本钱不就很好么?”罗义仁不解。
“不。这个本钱是普通人能明白的,其实还有更好的解释。你来试试看。”
听霍崇这么问,罗义仁试探道:“陛下,请容我再想想。”
霍崇点点头,拿了份文件就开始看。最近事情比想象的要多的多,尤其是对外贸易获得了巨大的收益。
以前霍崇看过一个关于西班牙的视频,里面提到一点。现在的……哦,是21世纪的西班牙只有原本西班牙帝国不到5%的土地,或者是西班牙帝国丢失了97.5%的地盘。
具体数字是多少,霍崇早就忘光光了。也没兴趣去考证。然而在1733年的现在,西班牙依旧是世界上殖民主义国家里面的强者。
所以西班牙船队此次前来,带来的除了柏油之外,还有另外一样货。冰铜。
铜精矿经熔炼,产生冰铜(也叫铜锍),铜锍以硫化铁硫化亚铜聚合物(fes·cu2s)为主,并含有金、银,不同熔炼法含量不同。冰铜主要作为吹炼炉生产粗铜的原料使用。
冰铜是在铜的冶炼过程中生产出的中间产品,主要是硫化豫铜、硫化亚铁所构成的一种互熔体,共含量约为:铜20-25%,铁20-40%,硫22-25%。
原本霍崇对西班牙的印象就是占据了南美大部分,还有加勒比地区以及墨西哥。
或许是看的影视剧太多,霍崇的印象中,除了原产此地的土豆、玉米、仙人掌、还有羊驼等特色动植物。霍崇能想起的只剩下石油与古柯叶为基础材料的特殊制品。
所以西班牙人这次的大船队运来了除了有柏油之外,还有上千吨的黑糖,也就是比红糖根本没有过滤的甘蔗榨汁后的直接产品。另外就是冰铜。
看西班牙人的意思,是觉得上次来的时候没有满载而来,几乎是空船而去。他们是准备舍生忘死的要满载而归。
不管是黑糖或者是冰铜,都是当下华夏朝廷需要的产品。尤其是冰铜。当下中国的铜产量远不足以满足需要,霍崇即便开始铸造银币与铜币,也开始大量使用纸币。这样的做法也只能大大缓解华夏朝廷当下的货币紧缺。
为了能够让百姓手里有钱可用,也为了维持华夏朝廷当下控制区的人民群众不会被新政策所吓到。自然不能把铜钱拿回来回炉重铸。
海关署这边给了个数字,这帮兴奋的官员们表示这次搞不好会从顺差变逆差。
霍崇看着海关的报告后面,那帮海关官员们很含蓄的建议,是不是可以通过军火输出,把这笔贸易给弄平。起码也不能让华夏朝廷用白银向一直对中国输出白银的西班牙人支付货款吧。
如此公文看的霍崇很想笑。这事情也未免太搞了。于是霍崇拿起笔,正想批示。就听罗义仁开口说道:“陛下,我有个词。”
“哦。说说。”霍崇还是想把这批示给写完,就提笔继续写。
“能不能叫资本?”罗义仁说出了他苦思冥想后得到的想法。
霍崇这是真的写不下去了。放下笔,看着对面的短期实验对象。或者说是考察对象。
“小罗,你为何会这么想?”
“这个,也是我听课时候的听来的。还是陛下所讲。”
听罗义仁说的这么谦虚,霍崇笑了笑,这有点不像以前的罗义仁。以前的罗义仁虽然也不是完全不知好歹,却是个颇有闯劲的小伙子。这么谦逊的表态的确不像他以前的作风。
想到这里,霍崇问道:“为何是资本。”
“因为资本可以交易。本钱虽然是常见说法,却不是那种任何地方都能交易。本钱这个词,我总是觉得是一种描述。资本这个词,感觉就是可以交易。”
听到这里,霍崇心中忍不住叹口气。看来罗义仁果然是受教育阶层,普通人能理解到用来交易,就算是比较厉害的。因为普通人基本不拥有资本。他们所有的除了他们自己的身体,以及这具身体拥有的一点技能之外,很缺乏能够交易的东西。
所谓学成文武艺,卖给帝王家。就是普通人,甚至是读书人的最高程度。
既然罗义仁明白了这点,霍崇就问道:“那么你觉得你有能力把这个概念讲清楚么。尤其是给礼部的人员讲清楚。”
听霍崇这么问,罗义仁突然觉得有些后怕。便是明白霍崇是雄主,能够容下许多事,罗义仁却知道自己这个想法一旦讲给人,那些人可未必就会如霍崇这般心平气和的接受。
在想明白了普通人与读书人看世界的视角不同之时,罗义仁很激动。觉得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得到了解决。
可是霍崇对这个问题明显看的更透彻,甚至把这里面更深层次的东西讲出来了。更让罗义仁自己听明白了。
到了这个时候,罗义仁被不同认知视角下看到的世界给吓住了。
原本罗义仁就是官宦子弟,所以很讨厌家里人根本不事劳动,只想着如何利用土地盘剥佃户。那种冷酷无情,是罗义仁最讨厌的。这也是为什么罗义仁虽然对于土地被没收,却还是能接受到霍崇手下效力的原因。
即便是自己的家产,即便是被没收后令罗义仁非常不爽。但是罗义仁也承认,这些土地维持在自己家人手里,他们还是会继续冷酷无情的利用土地盘剥。
就如霍崇所说,‘华夏朝廷不反对华夏百姓拥有土地的使用权,并且利用手里的土地搞生产,以谋取更好生活的权利。华夏朝廷反对的是利用拥有土地去剥削华夏人民的权力。’
罗义仁见到的华夏朝廷是认真执行这个理念推导出的政策。所以不高兴归不高兴,罗义仁觉得自己总算是么有坏良心。
然而霍崇现在所说的,所指出的,则是世界的冷酷现实。如果从资本的角度看世界,无情的利用包括土地在内的东西去剥削别人,才是资本的本质,也是资本唯一要做和能做的事情。
如果让礼部的人明白了这点,会不会让很多人突然就觉得‘剥削有理’了呢?
罗义仁心中压力山大,忍不住喃喃的说道:“陛下,旧制度把人变成鬼,吃人鬼和穷困折磨到人不人鬼不鬼的穷鬼。陛下要创立的新时代,不就是要把鬼变成人么?”
面对罗义仁的软弱,霍崇点点头,“对啊。如果你们这样的先锋队自己都不明白资本是什么,都不明白资本拥有的力量,不明白资本的内在逻辑,以及资本的弱点。你真以为糊糊涂涂的先锋队能够创造一个晴朗朗的世界么?”
看罗义仁被突然看到的世界本质给吓住了,霍崇笑了笑,给罗义仁倒杯水,放到他面前,“小罗。资本运营是一种模式。资本是用于投资得到利润的本金或财产,是人类创造物质和精神财富的各种社会经济资源的总称。资本可以分为制度或社会生产关系资本,它的提升或增值由社会政治思想等变革来实现。所以,你的恐惧是正确的,因为你看到了资本的很多方面。”
霍崇很满意罗义仁,如果是穷人,能明白本钱就不错了。因为里面有个‘钱’字。有了钱就能办事,如果有很多钱,搞不好还能为所欲为。这就是普通人能够接触到的极限。
然而资本不同。资本可以使钱,但是钱不是资本。因为社会关系,拥有的权力,本身也是资本的一部分。
当年霍崇干p2p的时候就很清楚,整个p2p行业固然是靠有人投钱搞起来的,但是搞这个基础之一,或者说最重要的基础之一,就是一道政策。
至于能不能搞起来,背后没有没有关系,有没有权力以及人脉,也决定了有没有资格搞这个。在p2p上想输得起,没有人肯定是不行的。
身为官员子弟的罗义仁见识过满清官员之间的交易,那些交易并非是简单的孝敬银子那么直白。更多的是权力背后的运作,结成盟友,对付敌人。官场上需要的是无形的东西,也就是无形的资本。
明末,东林党祸国殃民,真的未必是东林党自己之间互相给银子。而是东林党沆瀣一气,在政策上构成了一个不交税,把地主们要承担的所有国家负担都转嫁给普通百姓,所以引发了明朝的系统性崩溃。
之所以搞出改稻为桑的话剧,霍崇想在里面表达的东西远不是那么简单。
罗义仁此时喝了几口水,稍微平复了心情,就问道:“陛下,既然资本如此凶恶,为何还要把这样的东西教给人。”
“我先把资本教给你。你听完。”霍崇命道:“资本主义的资本是什么?就是一套社会权力的计量手段,这是基于商品经济的。资本不断增值的特性,来自私有者对劳动者的剥削。”
罗义仁连连点头。他感觉此时心情已经不那么激动,或许是因为已经开了门缝,或者是站在霍崇身后,所以有种受到保护的感觉。
而且霍崇并没有批判的语气,虽然这样的描述已经够可怕了。劳动者的剩余劳动作为资本积累在了资本家手里。而资本家则运用这些资本争夺控制生产的社会权力。这些对于地主一员的罗义仁再清楚不过。
要是出租土地的目的根本不是简单的粮食,而是那些佃户能够被剥夺的一切产出。
就在罗义仁感觉到霍崇好像没有说透的时候,就听霍崇继续说道:“购买商品不是资本增值的目的,资本对应的不是具体的商品,而是政治权力。”
说到这里,霍崇又强调了两遍,“这是政治权力,政治权力。按资分配实际就是按对劳动者剥削程度进行社会权力的分配。谁剥削劳动者最有效率,积累的资本越多,谁就获得控股权,成为首席决策者,按资分配的股份制度,完全可以拿贵族共和来形容——谁掌握的军队多,土地多,那么谁就更有发言权,拥有最多土地,奴役最多农奴的大贵族则成为首席贵族,换到现代来说就是第一大股东。贵族按照土地来划分权力,共同组成国家,而资本家则以资本来量化权力,以公司或国家的形式共同支配整个社会,他们的社会权力,都是由劳动者的血汗堆砌起来的。劳动者创造的剩余价值积累成为了他们手中的权力。”
罗义仁连连点头,却觉得没有搞明白霍崇为何如此描述资本。因为这样的描述简直有种歌颂力量的嫌疑。
“小罗。我们要搞的制度,本质也是要营运资本。因为我们反对的是剥削和盘剥。但是我们自己这些先锋队要为人民求解放的道路,我们也不可能赤手空拳。我们自己想要拥有武器,拥有学习的能力,也需要投入资本。而且我们要掌权,本身也是要拥有政治权力。这就像那些金属工具,我们没有工具,赤手空拳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们才更要认识资本,理解资本。并且学会驾驭资本。譬如,我如果让你在礼部里面承担重任,也就是将很大的政治资本交到你手里。你若是一个不懂得资本为何物之人,我怎么可能放心。”
罗义仁又是连连点头,觉得霍崇说的非常对。然而突然之间,罗义仁心中一阵,某种狂喜就冒了出来。按照霍崇所说,自己是很有可能争取到礼部尚书的位置。
有了这个地位,掌握着这个地位带来的权力与政治资本,自己又能多大程度的实现自己的抱负啊!
在这狂喜到晕乎乎的状态下,罗义仁听霍崇淡然的说道:“你别瞎想。好好干,该由你承担的责任,自然会交给你。若是你做不到,我也不愿意害你。毕竟么,想捞好处的人太多,有权力就有责任。到时候你错了,可就输不起。”
第350章 礼部尚书(八)
罗义仁把资本与权力的关系讲的深入浅出,尤其是面对一群以佃户与自耕农出身的学员,将拥有土地这个资本的绅士阶层与受剥削阶层的关系讲的透彻无比。案例全部来自现实,听得学员们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之后经典话剧《白毛女》再这么一上演,看的一众沉浸其中的学员们愤怒之下想上去把出演黄世仁的那位演员拖下来暴打。
好在没出现不幸的极端事件。第二天的课上做观剧分析,利用资本与阶级分析,更是强化了对社会的认知。
不过罗义仁已经没有那么激动,毕竟正义的愤怒这等事本就是罗义仁决定投奔霍崇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几乎同样重要的原因则是罗义仁想看看,打着正义旗号的霍崇能否真的将他所说的正义贯彻到底。
“罗老师,是不是觉得拥有了资本,就会感觉很高兴?”下面有学员问。
虽然学员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胆怯。罗义仁依旧激动起来,到了此时,罗义仁觉得自己的课程终于有了价值。
可这位率直勇敢的学员立刻遭到了一众学员们的白眼,甚至有人忍不住呵斥起来,“你就那么想害人么?”
“不,不许这么说同学。”罗义仁立刻阻止了学员们对这位诚实学员的攻击。
学员们见到罗义仁揽过火力,都转向了罗义仁。罗义仁并没有被好多人的气势压住,反倒更有了精神。
“同学们,感到辛苦,就想避开。这没错。这是人类的本性,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咱们当中有人当过兵,如果过度用力,把身体用伤了,得好久才能恢复。大伙在乡里种地,看那些老把式,哪一个不是干活的时候很小心的保护身体,让自己不受伤?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如果没有这样的本质,人类早就灭亡了。我们不反对趋利避害,问大伙一个问题,大伙家里都分到地了吧。在分到地的时候,大伙家里人有因为分到地,难过的哭了么?”
学员们的正义热情被现实的平和中和了一些,虽然不少人在家里分到土地的时候不在场,然而再回到家里的时候,的确感受到了家人的欢乐。
“我知道,大伙都反对剥削,这没错。只是我们反对的是剥削,不是反对大伙利用生产来过好日子。我们大家在这里,就是为了让全天下的人都能过好日子。如果要生产,就得有生产资料。不能让人赤手空拳的生产吧。”
道理只要讲的对,便是一开始有些激怒的学员也平静许多。再交流片刻,罗义仁把事情分解讲述,让一众年轻人更明白了敌人是剥削者,而不是生产者。
“有了土地这个生产资料,当然会高兴。拥有资本,当然也会高兴。还是那话,我们不反对大伙拥有生产资料,也不反对大伙拥有资本的控制权。我们反对的是利用这种拥有去剥削别人。”
最后一节课,罗义仁把重复了好多次的内容再重复一遍后,宣布下课。此时罗义仁已经觉得能放心了,到了这个阶段,剩下的就是学员自己的选择。
而且罗义仁自己也有些事情要处理。按照霍崇的计划,罗义仁很快就要前去两淮参加土改。毕竟提出在两淮招收‘牙兵’就是罗义仁。不可能罗义仁自己提出的计划,执行的时候他躲到一边去了。
‘牙兵’与士兵的牙齿没啥关系。牙兵,即亲兵或卫兵,从“牙旗”一词引申而来,是唐末和五代时期特有的一种军队名称,是中唐以后节度使的私兵,是节度使专兵的产物。牙通衙,古代大将出镇,例建牙旗,仗节而行,他们的官署称牙,后作衙,称所居之城为牙城,所居之屋为牙宅,称朝见主帅为牙参,称所亲之将为牙将,卫队为牙队,而亲兵则称牙兵。
这些牙兵们都是强悍之辈,尤其是悍不畏死,经常能够起到逆转战局的成效。
晚唐时代节度使李存勖“得魏州银枪效节都近八千人,以为亲军,皆勇悍无敌,夹河之战,实赖其用,屡立殊功。”
胡柳之战时,梁军贺环结阵而来,晋军惊溃,周德威不能制止,父子皆战死。李存勖只好据高丘收散兵。陂中有土山被贺环引军占领。李存勖对将士说:“今日得此山者胜,我同你们一起夺取它。”即引骑兵先登,李从珂与银枪大将李建及率银枪军继进,遂控制制高点,入夜,李嗣昭、李建及率银枪军大呼陷阵,梁军大败。晋军依靠银枪都终于反败为胜,然后强渡黄河,终于消灭梁朝。
罗义仁想在两淮收罗人马组建牙兵的构想是在霍崇造反前一年时候形成的,那时候罗义仁觉得两淮百姓生活艰难,如果能够给足够的钱粮,当然能拉起一支不畏生死的人马。
然而此时他再回想,就有些不自信。牙兵们的名声可不好,罗义仁当年也是狂生,所以不在乎这些。现在罗义仁却不敢再按照以前的想法做事。
牙兵最为著名的乃是五代十国的乱世,他们虽骁勇善战,但又恃宠而骄,桀骜难制。由于五代十国的军阀们依赖仰仗牙兵,所以牙兵们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为祸乱之源。
在整个五代五十三年之间,“易五姓十三君,而亡国被弑者八。”都有牙兵参与其事。
朱温是被其子朱友珪与左龙虎统军合谋,率牙兵五百人,中夜斩关入寝殿,用刀刺死。后唐李存勖依靠帐前银枪都牙兵之力灭梁后称帝,由于刘皇后惜财,不能满足魏州牙兵贪得无厌的欲壑,皇甫晖、张破败率牙兵作乱,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率牙军射死李存勖。“初庄宗之克梁也,以魏州牙兵之力,及其亡也,皇甫晖、张破败之乱亦由之。”
真是兴也牙兵,亡也牙兵。至于牙兵废立节度使、州刺史则更是家常便饭,史不绝书。
罗义仁很清楚,霍崇从一开始就没兴趣搞起凶狠残暴的军队。华夏军现在虽然有诸多不思进取的风气,但是华夏军本身却是一支良家子们组成的军队。这样的军队靠的是制度,靠的是仁义。霍崇更是试图打造出这支军队的正义军魂。
想来想去,罗义仁又找到霍崇,“陛下,我要去两淮了。去之前,我想让陛下知道,我不再想招募牙兵,而是会好好的按照礼部的模式招收人马。”
“很好。”霍崇对罗义仁的表态非常满意。最近礼部的培训班进步极大,让霍崇对于招收到优秀人才的古训有了更深的感触。同时对于正义的理解也更深刻了几分。
以前霍崇很大程度上不是特别相信单纯的理想,对于出身和阶级划分并不特别相信。然而现实给霍崇好好上了一课,只要正义能够符合此时人民的需求,人民就会接受正义。
以前霍崇对满清的恶意源自于满清丧权辱国,然而这个逻辑就存在了一个问题。如果满清的恶是因为战败,那么满清百战百胜的话,是不是满清就是个好朝代了呢?
霍崇一度被这样的认知所困扰。如果承认胜利就是正义,那么压迫欺凌中国的外国侵略者就该是正义。
如果同时否定两者的正义性,从逻辑上看,霍崇就不是反满清,而是反战败。这态度与那些日本反战败的右翼就没什么分别。
看到罗义仁放弃了组建牙兵的立场,霍崇着实欣慰。看着年轻人的成长,霍崇感觉心中的戾气也消散了很多。
罗义仁见霍崇并没有责备自己,也放下心来。出发的队伍已经准备完毕,罗义仁甚至不等最后的毕业,就要出发。
行囊已经准备好,出发前,工作队集结准备。然而队长并没有在最前面,而是站到与队员们同一排的位置上。
没多久,就见霍崇带着人走了进来。站在众人面前,霍崇命道:“罗义仁,肖南天,郑爽,出列。”
三人都向前一步,在众人目光注视下走了出来。
霍崇看了看三名表现出色的年轻人,看着他们乌黑的头发与明亮的眼睛,霍崇觉得自己真的不年轻了。以后的世界必将是这些年轻人所有。心中感慨,霍崇却没有说出与此有关的任何话,而是按照定下的流程继续,“以上三位同志,经过礼部考核,同意三人成为礼部正式成员。我,就是你们三人的礼部介绍人。大家很快就要出发,三位同志就跟着我一起宣誓。”
罗义仁虽然是礼部讲师,却还缺了最后一步才能加入礼部。此时听闻马上就能够成为礼部正式成员,心中的激动难以形容。又觉得霍崇是为了照顾罗义仁才特意赶来,赶在出发前完成罗义仁等三人加入礼部的仪式。
不管情绪如何激动,加入的仪式如华夏朝所有仪式般简单明快。礼部的红色旗帜挂起,上面黄色的标志是由镰刀锤子组成的符号。代表着礼部的基本理念之一,所有礼部人员都是劳动者。
霍崇面前旗帜,率领三名新成员宣誓,“我,自愿加入华夏礼部。”
三人立刻跟着念道:“我,罗义仁,自愿加入华夏礼部。”“我,肖南天自愿……”“我,郑爽,自愿……”
“拥护礼部纲领。”
“拥护礼部纲领。”
“遵守礼部纪律。”
“遵守礼部纪律。”
……
“宣誓人。”
“宣誓人,罗义仁。”
“宣誓人,肖南天。”
“宣誓人,郑爽。”
短短百余字,宣誓就已经结束。霍崇转过身,与三人一一握手。秘书拿过了三本礼部证书,霍崇颁发给三人。
不等三人谢礼,霍崇已经说道:“三位同志,打开证书来。”
三人闻言赶紧打开,就见小本本第一页上明确写了三人的礼部成员信息。正欢喜振奋间,就听霍崇继续命道:“往后翻。”
三人继续往后翻开,就见小本本后面的书页上印了文字。头一页就是宣誓词,后面的则是礼部的制度。第一条就是,凡是有三名礼部成员的地方,就要组建礼部小组。
“三位同志,我们礼部不是一个加入之后就完事的组织。礼部之所以会不同,就是因为礼部成员们要按照礼部章程来做事。同志们不仅要组成礼部小组,还要学习礼部的文件,更要每月写心得报告。更要执行礼部成员的义务,就是发展新的礼部成员。礼部成员就是种子,种在华夏广阔土地上,就要生根发芽,让更多愿意成为先锋队的人成为我们的同志。这是你们的义务,也是你们身为礼部成员的权利。我希望你们能够做好。”
工作组本就是由先进份子组成,听霍崇当众说出罗义仁等三名正式成员的确有介绍人加入礼部的权利,其他工作组成员的眼睛都亮了。
罗义仁等三人连忙向霍崇表示,定然会仔细研读章程,完成礼部成员的义务。
霍崇没有过多停留,完成了仪式之后就离开了。罗义仁等人立刻被众人围上,大伙你一言我一语,都询问三人何时要介绍人加入礼部。
罗义仁连忙说道:“何时介绍人,这得礼部小组商议后才能决定。大伙只要真心想加入,就先完成工作。你看,宣誓词里面就写的明白,对礼部忠诚,积极工作,为华夏人民解放奋斗终身。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不用急着今天明天。”
听罗义仁如此讲,众人有些失望。不过队长此时插话进来,“不要再耽搁了,出发。”
有了三名礼部成员的工作队向着两淮而去,霍崇并没有牵挂,决定放心让年轻人们自己去闯荡。此时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军校中的事情比霍崇想的更顺利一些。尤其让霍崇没想到的是,竟然有四分之一的团长们选择复原。
霍崇的确有裁掉一些军官的打算,但是霍崇觉得不能亲自下令,那未免太伤人心了。
大伙都是跟着霍崇从最初打天下,这干了几年就离开军队,很多人是不会服气的。所以霍崇对于事情的变化十分关注。
回到军校,就叫来钱清询问:“你没有骂的那些人要走吧?”
“那些人自己要走,与我何干?”钱清说着,翻了翻眼睛。
看到徒弟这抵赖模式,霍崇也知道钱清不是不想让自己发火,就笑道:“呵呵,我不是要责备你。我只是不想让那些人心里难受。”
钱清摇摇头,“离开军队怎么会不难受,先生对大伙太宠溺了。”
霍崇不接这个话头,只是问:“你怎么说服他们的?”
“他们身体不好,我只问了一件事,若是他们领着部队冲锋,有信心活下来么?如果没有信心,他们觉得是不是对不起先生。”
霍崇听完,又等了一阵,见钱清完全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讶异的问道:“就这?”
钱清有点讶异,“那还能怎样?先生,你不会觉得大伙不识好歹吧?”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霍崇不觉得山东人会不识好歹,虽然山东人有时候看着较真,至少霍崇觉得这是一种内卷导致的局面。
最近山东人口统计已经出来了,数字真的吓到了霍崇。山东人口竟然有四千多万。要知道,根据史书记载,到了乾隆时期,中国人口才到了四亿。合着九分之一的中国人就在山东。
虽然在21世纪,一个省份只有四千多万人,无论如何都谈不上是人口大省。可这毕竟是1733年,而不是2013年。工业化的国家可以养活更多人口,并且让这些人口受到足够的教育。在一个农业国,可就没这样的好事。
过多人口挤在山东这么一个地方,生产力水平又不高,除了内卷之外还能如何呢?
哦,对了。还能移民。
福建人多地少,所以成为了移民海外的主力。山东也是如此,最著名的莫过于‘闯关东’,在满清晚期,大量山东人渡过渤海入口的海峡,进入了东北谋生。出现了许多悲凉悲壮的故事……
想到这里,霍崇突然想起此时的关外是拒绝汉人前往开垦。所以关外人口稀少。
就在霍崇习惯性的发散思路之际,并没有发散思路的钱清继续说道:“先生,大伙都知道你是心疼大伙,不想让大伙丧命。很多人身体弱了,这么多近战训练,他们也吃不消。”
“嗯。”霍崇只能应了一声。虽然钱清说她没有威逼恐吓,不过钱清一贯以来的性子与作风,说钱清和风细雨的摆事实讲道理,霍崇真的没办法单纯的表示相信。
“先生,真的是大伙自愿。大家都不傻,先生这些训练就是为了近战而准备,打了这么多年仗,大伙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指挥排枪,都是指挥官在第一排。近战肉搏,指挥官自然也得冲锋在前。我也不是要难为谁,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白白丢了自己性命,又搭上许多战士的性命。是个人都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霍崇觉得已经能想出钱清是怎么规劝这些人了,说不定对于不服气的,钱清就亲自下场和他们比划一番。
第351章 礼部尚书(九)
“关外人太少。”霍崇对钱清说道。
钱清不解,“先生说的是什么?”
“关外人太少。”霍崇又重复了一次。
听到两次相同的话,让钱清愣了愣。微微皱起眉头想了起来。霍崇没打搅自己徒弟在这里瞎想,自己拿起公文批示。以前霍崇需要批示华夏朝廷的公文,此时又多出了礼部的各种文件。
工作量虽然增加了,霍崇觉得自己这份辛苦会有个尽头。只要礼部真正成长起来,年轻人们就能承担起属于他们的重任。
批示着财政部关于今年的财政总结,以及对明年的财政预算。霍崇就感觉到年轻人成长起来的成果。起码这帮人能够像模像样的根据数字算出来一份预算方案。
里面并没有使用高等数学,基本都加减乘除。便是如此,年轻人的进步毕竟在里头体现出来了……霍崇心中感叹。如果这些年轻人认识到工作的辛苦,并且肯向霍崇请教的话,他们一定会有更大进步。
钱清的声音打断了霍崇的思绪,“先生难道是想趁机进攻关外?是渡海进攻?”
“嗯。我本来是以为满清在弘昼会主动进攻盛京。虽然盛京没什么人,主动进攻消灭西安也不现实。却也不是没理由。现在两边也没有打,我觉得等不及了,不如动手。”
钱清眉头微皱,并没有因为要爆发战争而欢喜。霍崇很欣赏钱清这个反应,战争太残酷了,喜欢战争的人心理太扭曲。
“先生不准备先进攻南边?”
“南征北战,南征还是北战,你选一个。要是你想都做完,我可以把时间错开。”
听霍崇说的体贴,钱清摇摇头,“我是不明白先生为何这么着急。”
霍崇如往常一样坦率的把理由讲给自己的徒弟,“理由很简单。咱们山东人太多了,需要向外面移民。当下的能去的地方也就是北边的关外。”
地图上,渤海虽然名字叫海,其实是一个几乎封闭的海湾。这个海湾有一个相较与海湾本身极为狭小的入口。便是如此狭小的入口处还有些岛屿。非常适合渡海。
钱清早就看过许多次地图,对这样的地形了然于胸。所以钱清不解的问道:“为何以前不做?因为部队数量不够么?”
“此时进入关外……哦,等我一下。”霍崇说完,提笔刷刷点点写下一行字。
钱清看了看,愣住了。就见霍崇写到:着,史料研究所,将明代在阴山以北经营内容总结出来。其中要着重反驳满人起于辽东的谎言。满人祖先或许来自于通古斯,然而这些通古斯野人后来是以李成梁家奴身份才在辽东混下去。辽东与满人没什么必然联系。
看霍崇写完这话,钱清更是不解,“先生为何在意这些?”
霍崇放下笔,爽快的答道:“因为文化竞争很重要,非常重要。满清塑造了一个谎言,这个谎言必须被戳破。戳破了这个谎言,就能洗净胡骚。”
见徒弟并不理解,霍崇却不想此时给徒弟上一堂历史课。“清儿,这个事情我会在礼部做个讲座。毕竟我也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只怕有些事情会说错。”
钱清也没再问,转回到战争的话题上,“满清为什么要攻打盛京。”
霍崇觉得要给钱清一个家庭作业,“嗯,你要好好学着利用组织来搞明白为什么。不管是官僚体系,或者是礼部体系。都是很好的工作队。”
钱清感觉霍崇好像是十几年前留家庭作业的语气,就明白霍崇是想让钱清自己找到答案。既然霍崇这么想,钱清也没有推辞。以前钱清想偷懒的时候,霍崇可不会单纯的惯着她。
回到司令部,钱清先把军历局的人找来,询问他们关于辽阳的事情。
这帮军史局的听到辽阳这个词,一时都不明所以。你看我,我看你。过了好一阵子,才迟疑着问道:“司令,辽阳是哪里?”
“是。关外的地名。”
这帮年轻的家伙还是不明白,索性追问起来,“辽阳在关外哪里?”
钱清不快的答道:“我让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回答我,而不是我去回答你们。既然不知道,那就翻书去。”
军史局的人见钱清如此不高兴,赶紧回去忙活。
过了两天,这帮人才愁眉苦脸的跑来见钱清,“司令,资料不够,我们只是查出来一点点辽阳的事情。”
“说来听听。”钱清自己都差点忘记了辽阳的事情。这几天钱清正在根据军校进度,圈定了另外一批明显更不上趟的军官。正考虑着怎么说服他们自动退出。此时倒也想换换脑筋。
军史局赶紧把研究结果拿出来。辽阳是非常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是拥有2300多年历史的文化名城。
早在战国时期,为燕国辽东郡治所,秦沿燕制。汉初辽阳为辽东国首府,后仍将辽东郡治设于此。公孙氏时期,襄平为平州及辽东郡治。西晋初年,襄平再次成为辽东国首府,后改平州治。东晋时期,辽阳先后被前燕、前秦、后燕、高句丽等地方民族政权占据。唐代辽阳为辽城州治所,一度成为安东都护府府治。辽、金时期,设东京辽阳府。元代为辽阳行省驻地。明设辽东都指挥使司,统辖辽宁全境。清初曾在辽阳建都,后设辽阳府辽阳县,再改辽阳县为辽阳州。
钱清听完军史局的简短报告才突然明白过来。辽东都指挥使司,光是听名字就大概明白是个半军事组织。有点类似军镇。钱清对于辽东地区的理解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然而军史局提出的竟然是2300年前的燕国。战国七雄之一,钱清当然听说过。这段历史让钱清对于辽东的认知完全不同了。
燕国是姬姓封国,起码从周朝初年就已经存在。所以满人讲说满洲是他们的,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了。
霍崇突然要钱清做这个,钱清此时已经明白道理何在。华夏朝廷乃是继承自秦汉一脉,至少政治上是如此。那么秦汉唐宋旧地当然是华夏故地。
满清若是把旧燕地说成是他们自己的土地,放到华夏朝廷这边是不可能认账的。华夏朝打下来的地盘当然是华夏朝的,华夏朝所供奉的祖宗之地也是华夏朝的。
这应该就是霍崇的意思。
搞明白了这点,钱清就让军史局继续这份工作。自己则派人把几人叫来。
来的几位看着都受了点伤,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行走的时候不怎么看得出。
但是钱清看得出,早在这些人进行如此细致近战训练前,钱清已经完成了这些训练。知道这些训练的难处在哪里。
这几位心里面也有数,见到钱清的时候一言不发。钱清也不吭声,双方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过了一阵,这几位实在是受不了这份压力,为首的开口问道:“大姐,我们不想走。”
钱清态度比这些人坚定得多,“我不是要赶你们走。我是不想让你们受伤受罪。咱们跟着先生起义,是为了过好日子。不是非得当多大军官才是好日子。大伙复原之后,照样过好日子。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
几人看出了钱清的坚定,为首的有些焦急的喊道:“我们不怕死。”
钱清没有训斥几人,更没有嘲笑他们。用力点头,钱清达到:“我知道你们不怕死。这么多年,我当然知道。”
几人一愣,来之前就明白了钱清是要他们退役,所以几人是决心不退役,更觉得钱清要嘲讽打击他们。可见到钱清如此爽快的承认大伙的勇气,还是发自内心的承认。反倒出乎意料之外。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钱清却继续说了下去,“我记得你们都有孩子了吧。先生以前说过教育孩子的事情。说,孩子也是个人啊。先生看咱们就跟看孩子一样,他是把咱们当人看。你们觉得先生想看着大伙死么?”
几人都有些急了,“大姐,你为啥就觉得俺们这么不中用呢!”
“不是你们不中用。你们都当上团长了,怎么会不中用。现在部队已经是要近战,速战,运动战的时候啦。满清那边也跟着咱们学。要是咱们还是和以前一样,都是放枪,我不会这么说。但是以后不光是放枪,放枪之后还得刺刀冲锋,还要近战速战。到时候你们可未必能活下来。我不想让你们死。我也很在意你们的名声。不想让你们因为指挥战斗时候死太多人,坏了名声。”
“大姐还是看不起俺们啊!”几人觉得自己对钱清的看法没错,“为啥俺们打仗,就要死那么多人。”
“因为地形不同了!因为作战方式不同了!你们既然觉得自己中用。很好,俺们一起来讲讲地形吧。你们过来。”钱清说完,起身先到了方桌旁边。让警卫员铺了沙盘在上头。
沙盘上有固定在其上的推子,往来推了两遍,细沙就变得十分平整。
钱清拿了木笔,边画边讲述此时华夏朝廷控制的地区。中国有几大平原地区,华夏朝廷已经占据了黄淮平原,以及与黄淮平原连接的江浙地区。
这些地区要么是大平原,要么是地势比较平坦的丘陵地带。画完,讲完,钱清看向这几人,就见他们神色中有些茫然。明显是地理知识学习的不足。钱清继续问道:“那么你们来讲讲,如果继续采用现在的战术,周围哪些地区适合这么做?”
几人登时就有些懵了。众所周知,霍崇对于中国地理十分熟悉,军中无人能及。仅次于霍崇的就是霍崇的大弟子,众将的大姐,钱清。
现在钱清提出了问题,几人知道是糊弄不过去的。霍崇是眼里不揉沙子,却不喜欢暴力对待糊弄的。钱清也一样不揉沙子,但是钱清就没有霍崇这么宽容。胡编乱造的话,钱清是真的会揍人的。起码十几年前,钱清是让不少人吃过苦头。之后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钱清虽然不再经常亲自动手,却也没少教训大伙。
既然逃不过这番考较,终于有人拿起另外的木笔,准备在钱清画出来的图形外面添加自己的看法。
然而这并不沉重的笔却如同百斤千斤,实在是画不下去。许多似是而非的知识点在脑海里翻滚,却变不成真正的思路。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有人干笑几声,用木笔指着钱清随便画出来的图形说道:“大姐,这个黄河长江的位置画的不太对啊。”
若是别的不重要的事情,钱清倒是不反对这帮人插科打诨的混过去。然而这次的事情这不能开玩笑,她板起脸答道:“别打岔。你们想说什么。”
“大姐,若是在你画出来的地方,俺们也都走过。在哪里打仗,怎么行军,怎么设伏,怎么作战,俺们都清楚的很。要是大姐不信,俺们现在就可以做沙盘推演,若是俺们做不出来,不用大姐说,俺们自己就走。”
“呵呵。”钱清苦笑两声,“兄弟们,这些地方都是咱们自己的地盘啦,你们在这里打仗,难道是要和咱们自己人打么?”
几人看钱清这么讲,赶紧放下笔,“大姐,俺们是真的想留在部队里头。你让俺们回家,俺们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也成。只是你们不能再去一线打仗了。我还是那话,到了一线,你们就得带头冲锋。冲锋不是让你们带着大家一起去死,而是在适合冲锋的时间上近战速战,一举击败敌人。让我们用的弹药更少,让我们结束战斗的时间更短,让我们死的人更少。这可不是让大家去硬拼死打,然后死更多人。”
被钱清说得这么明白,几人都不敢吭声。这些天军校的确在培训这方面的战斗能力。几人对于全新的战术要求的确非常不习惯。
甚至不用钱清这么讲,几人自己也都知道自己实在是不适合这些,至少表现明显不是优秀的。正是有这样的感受,几人才感觉特别不安。以前大伙之所以人五人六,靠的就是掌握别人不会的东西,就是排队放枪开炮。等打的对面平原地区的清军崩溃,就开始追击。
现在的培训中,对面的清军更加厉害,至少是被设定的更厉害。传统的战术有些没用。这可就难为大家。
可几人还是不想走,正在僵持,有警卫员前来请钱清去霍崇那里。钱清只能暂时停下这边的事情。
到了霍崇这边,霍崇竟然不再,他的秘书告诉钱清,让钱清接待几个人。这几人进来,钱清愣住了。对面几个人本身不奇怪,是正常人类的外形。甚至让钱清很熟悉。
那光溜溜的脑壳,还有脑壳后面的金钱鼠尾,非常熟悉。而这些人身上的棉衣,钱清在战场上也见多了,满清那边的官员都穿这个。
所以钱清很不理解的是,满清官员怎么会跑来这边。
双方一交谈,钱清被气的大笑:“哈哈哈!你们竟然是来劝降的?好大的胆子。”
满清官员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板着脸说道:“这位姑娘,霍先生本就是朝廷命官,归顺朝廷有什么不对。”
钱清笑道:“呵呵,你们是满人,真有胆子。”
“满人本就是朝廷……”
“放屁!你们一些通古斯野人,也有脸说是朝廷。”钱清已经忍不住骂起来。
不等这帮家伙废话,钱清已经把过往的历史拎出来讲。
元末明初时期,东北也在当地居民的领导下起义反抗元朝的统治,但是最终被元朝政府镇压,然而由于元朝政府中央威信下降,再也无法约束这些地方上的豪强们,于是虽然元朝还名义上占有辽东,实际上早已被各路豪强瓜分了个干净。
这群人在辽东互相攻伐,抢夺地盘,全然不顾元朝死活,而就在元朝内耗的时候,南方的大明政权如日中天,消灭了湖广、江南地区的各路豪杰,准备开始轰轰烈烈的北伐,彻底的统一中国。
由于明朝北伐的不断胜利,使得元朝旧臣们也产生了动摇,逐渐产生内讧,分裂为了抗明和降明两派。洪武四年,元朝辽阳行省平章刘益率众投降大明。
刘益死后明朝派吴立,张良佐和房暠为辽东卫指挥佥事,并在同年派大将马云(不是你们的爸爸)和叶旺进驻辽东,以马云和叶旺二人为定辽都卫指挥使,于洪武八年改定辽都卫指挥使司为辽东都指挥使司。
但是这并不是结束,因为辽东仍然有元将纳哈出时刻窥伺入侵大明,在将北部边疆稳固之后,为了断掉北元的左膀右臂,洪武二十年,明朝派出征虏大将军冯胜率二十万兵马讨伐纳哈出,纳哈出不敌投降,至此整个辽东基本纳入了明朝的管辖之中。
为了防止辽东北元残余势力和当地的女真互相联合起来反抗大明,洪武二十八年,明太祖朱元璋再次派出都指挥使周兴出开元,讨伐和北元残余势力邻近并且关系比较密切的呼兰河流域的女真酋长酉阳哈。三路大军进发追击酉阳哈到了今天的松花江流域的伏塔米古城,虽然最终被酉阳哈逃脱,但是大军威行万里,震慑了当地不少部落,于是远近的女真部落纷纷来投。
第352章 礼部尚书(十)
《明实录》记载:甲子,今上率诸军北至彻彻儿山,遇胡兵,与战,擒其首将孛林帖木儿等数十人,追至兀良哈秃城,遇哈剌兀,复与战,败之,遂旋师。
钱清对着自称前来劝降的满清官员讲述着明初的历史。洪武二十九年,燕王朱棣再次领兵进军辽东打击残元势力,追至兀良哈秃城,击败哈剌兀而返。
在明太祖步步为营的策划之下,历次远征征服了多个女真部落,整个辽东直至外东北,库页岛等地区纷纷降服,为明朝在该地的统治奠定了基础。
眼见对面满人的神色从惊愕变成了无奈,钱清忍不住冷笑:“哼哼!你等所说的努尔哈赤本是通古斯来的野人部族,跑来给李成梁当了家奴,求得在辽东都指挥使司治下谋生。之后满人自称满洲乃是满人故地。读过书么?要点脸行么?”
几名满人听钱清嘲讽到这个地步,气的脸都有些发白。
钱清也在瞅着这几名满人,感觉他们气鼓鼓的有可能会拂袖而去。然而钱清却失望了,就见几名满人竟然尽力平复情绪,还算有礼貌的说道:“我等来此不是为了对骂。请问这位姑娘,若是朝廷既往不咎,肯让霍先生投降。霍先生可否愿意弃暗投明。”
钱清有点懵,定了定神,还是觉得心情一阵混乱。如果没听错的话,这几个满人竟然是来劝说霍崇投降。钱清本来感觉自己会生气,因为身体的确有愤怒的感受。可凌驾在这种感受之上的则是一种滑稽的感觉。
华夏军所向披靡,满清军队被打得一败再败。这等时候满清竟然派人来劝霍崇投降……
“放你娘的屁!”钱清身边已经有人气的大骂起来。
钱清也懒得去看是哪一个年轻气盛的没忍住,自己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自己眼瞅就要三十岁的人,从来没想到能遇到这样滑稽的事情,钱清抑制不住的放声大笑。
满屋的人都被钱清的笑声弄到发愣,钱清则是笑的前仰后合。突然间,钱清只感觉悲从中来,眼眶都湿润了。
自己当年全家被杀,勉强逃出监牢。那时候只觉得天地间没有容身之地,又累又饿之际,只有荒山野岭里面的狼跟在后头。应该是等着自己死了,就来啃尸体。
在那样的绝望之际,自己只想着与两头狼拼死一搏,靠装死把狼诱惑到身边,一刀将它们杀了。靠吃狼的血肉活下去。
然后,就遇到了师父霍崇。
钱清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再看满清派来‘招降’的使者,就觉得几人的眼神与那两头狼竟然十分相似。那是试探、期待、恐惧、试图躲避的眼神。那是即便知道有危险,还想继续尝试一下的眼神。
十几年前曾经让钱清感觉到绝望的强大敌人,已经在钱清所追随的霍崇面前看到了灭亡的命运。
这是何等的欣慰与欢喜!
钱清摆摆手,“你们走吧,回去之后赶紧给自己准备个坟地。省的死后弃尸荒野。”
几名满人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为首的终于爆发出来,“你们别以为朝廷会怕你们。”
“你们若是不怕,为何会跑来这里。”钱清只想尽快把几人打发走,就对身边的人命道:“把他们送走。不要对他们动手。若是这几个人有胆子,他们以后会上战场。那时候他们就死定了。”
听到钱清的话,身边的工作人员立刻上前送客。也不管那几名满人使者如何试图搭话,就连推带搡的把几人给撵出门去。
钱清觉得两条腿都有些发软,这才注意到自己情绪太过于激动,索性就坐了下来。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弥漫在胸膛里,有悲有喜。这些年支撑着钱清的就是复仇的愿望和对霍崇的感激。钱清还记得自己被霍崇制服,带回张店的时候,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落入一个强壮的陌生男人手中,大概会被带走欺凌。自己已经杀了狱卒,逃出监狱。此时顶多是受不了欺凌,再逃一次罢了。
没想到自己面对命运的捉弄已经决定低头的时候,师父霍崇既没有欺凌自己,也没有抛弃自己。除了给钱清吃了一顿饱饭,更给了钱清一把用布条裹着的铁器。
不想被人看到自己流眼泪,钱清起身就走。回到住处的书房,钱清打开了书架上一个木盒子。里面的锦缎上放了一把粗糙简陋到难以形容的铁器。十几年前,霍崇将这那把铁攮子递给钱清之后,钱清就一直带在身边。即便霍崇又给钱清了一把更锋利的铁匕首,钱清也没有丢掉这在黑夜中偷偷磨到十分尖利的攮子。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这把攮子收起来的呢?钱清也忘记了。好像是跟着霍崇学习剑术之后,觉得自己能保护自己的时候吧。
从那时候开始,钱清不知道换了多少把剑。却从来没有丢掉这把攮子。这是自己从霍崇手里接过的第一件东西,接过这件防身武器的时候,钱清再次感受到希望。哪怕只是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却也让钱清黑暗的世界里又有了一丝光明。
用指尖抚摸着铁攮子,感受到为了防腐而涂抹的大量油脂。希望这种东西,要么有,要么没有。在重拾希望的那一刻之后,十几年时间好像转眼即逝。今天看到不可一世的满清竟然试图用招降来改变他们覆灭的命运,钱清才发现曾经一丝丝的希望,已经变成了晴朗的天空。
哪怕是天空的另外一边依旧有满清的阴云覆盖,然而钱清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姑娘了。
猛的合上木盒子,也不收起。钱清转身就去霍崇那边。一路上马匹越走越快,钱清还是费了很大心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纵马狂奔。
到霍崇身边去,到霍崇身边去。此时此刻,钱清只想到霍崇身边去,把自己心中所有激动都讲给霍崇听。如果不能与霍崇分享这一切,这一切就毫无意义。
几乎是冲进了霍崇在军校里的办公室,就见霍崇抬起头。钱清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竟然楞在门口。
眼前的霍崇不知何时已经有了许多白发,胡子中那些白色的发须在阳光下看上去很醒目。这一刻,钱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自己的心目中,霍崇一直是那个有着漆黑头发的高大年轻人。是那个曾经转头看着钱清,俘获了钱清,又带着钱清向前走的年轻人。
在这样的震惊中,钱清听霍崇笑道:“哈哈,愣着干什么?难道你气不过,把满清派来招降的人给打了?”
自己的师父竟然老了?钱清只觉得不能接受,说不出的难过中,钱清只觉得眼眶又热了。
“喂喂,你不会把人给杀了吧?”霍崇真的有些惊了。
钱清再也忍不住,上前几步,就如十几年前那样抓住霍崇的手臂,“先生,你……我……你不要变老。”
霍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是一阵感动。叹道:“……傻丫头,人都会老啊。”
沸腾的情绪中包含了太多东西,钱清却说不出别的,只能倔强的反对着霍崇的说法,“先生不会老,一定不会。”
霍崇也不知道徒弟是怎么了,只能打起马虎眼,“好吧好吧,我不会老。不过你是杀人了么?”
这时候钱清才想起了那几个王八蛋,连连摇头,“没有,我让人把他们撵走了。那些人真不要脸,竟然敢跑来劝降!”
谈起局面,霍崇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很正常么。换成我,我也会奇怪,为何敌人明明打赢了,却没有追击。或许是敌人内部出了问题,或许是敌人军中爆发了瘟疫。若是不能搞明白,那就只能瞎猜敌人是准备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说起来,咱们就是在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清儿,我想问你,你要不要来做吏部尚书。”
看霍崇居然没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情,钱清只觉得无比郁闷,气哼哼的答道:“我才不要。那么繁琐,还没几个人管。”
“别气。满清狗急跳墙罢了,下次他们再来,只怕就是求饶命。到时候还让你对付那些人,看看他们如何给你跪下。你家人都被满清所害,得让你出气。”
听霍崇用关怀小孩子的语气说着安抚的话,钱清觉得十分失落。难道自己在霍崇面前就是一个永远没有长大的孩子不成?难道自己的老师从来注意到,自己早就不是孩子了!
“清儿,要是你不愿意,就推荐些人。我倒是中意罗义仁,不过罗义仁还是年轻,我怕他压不住阵。毕竟咱们的人不会服气他。”
“有先生在,不服气又如何?”钱清不得不让自己恢复到以往作为霍崇代言人的角色里。
“礼部是先锋队,不是当官。当官自有当官的制度,那些官员只用遵守当官的制度。礼部的人不一样,他们要给大家趟出条路,是咱们的同志,不能用了之后丢掉。咱们是要为大家负责到底。就跟你一样,你作为班长,是要领着大家做事。决不能亏待自己人,决不能欺负老实人。你就是能做到这些,更要护着你。”
这话让钱清突然有些恼怒,既然霍崇护着自己,难道不该娶了自己么。可这话到了嘴边,钱清却完全说不出来。
在这样的害羞中,钱清赶紧把心情收拢回来,放回到已经习惯的位置上。身为霍崇的徒弟,身为霍崇的代言人,钱清感觉这个紧跟着霍崇的位置能保护自己,尤其是能维持住自己与霍崇的关系。
心情平复了,钱清想了片刻,念头已经冒了出来,“先生,既然礼部内是选举,何不等等再说。或许高庞那边也能做出些什么来。”
“高庞……只能看看那边会如何。现在各个部门都有自己的利益,高庞能不能领着江浙的礼部支部搞出超越部门利益的先锋队,只能看。不过当下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土地革命的基础。只要人民被发动起来,战争的胜利其实没什么好谈。”
“先生非得等两淮征集的人马?”
“两淮的地方一旦发动起来,河南就稳了。河南稳了,北方和西北再闹也没用。当下的主要矛盾就是土地问题,土地问题理顺,依附在土地关系之上的旧秩序立刻土崩瓦解。只想着急功近利的打击旧秩序的上层,在我看来,反倒是舍近求远。”
钱清并不太认同霍崇的想法,如果满清被打崩了,岂不是能更轻松的对付下面的地主士绅。即便霍崇坚持认为留下满清,会给士绅们留下跑路的对象,能够更好的收拾士绅。钱清还是觉得霍崇高看了士绅们的骨气。
到现在为止,除了在满清那边做官的人之外,士绅们跑路的很有限。他们只是哀叹着命运,被动接受了命运。甚至还有罗义仁这样的家伙,兴高采烈的在这场战争中跳反到本该是敌对的霍崇这边。
譬如高庞的老师陈铭泰,按照道理,他作为孔孟之道,三纲五常的支持者。就该拼上死全家,煽动起一批人对抗霍崇。然后被杀光光。
可现实中,那些吆喝着‘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家伙们爽快的抛弃了满清这个主君,让自家的儿子女儿出来考公务员,当官。自己各种摆谱,之后还是乖乖寻求在华夏朝廷内部的一席之地。在华夏军压倒性的优势面前,那些家伙们翻脸比翻书都快。
想到这里,钱清叹道:“先生,我会尽快选拔人才,把那些跟不上队的请出去。”
霍崇虽然觉得钱清此时的态度有些消极,却还是鼓励道:“呵呵。辛苦你了。”
满清到华夏朝廷首都徐州招降的消息迅速传到了华夏朝廷控制的各地,除了少数拎不清的家伙,只要有点见识的,都感受到了满清的衰弱与畏惧。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这是普通人的看法。文人们则是会用‘君父之仇,不得不报’来描述。
对于现在的满清西安朝廷的皇帝弘昼来说,君父之仇已经不是泛指,而是实实在在的君父之仇。如果弘昼招降霍崇,那就是在表示君父之仇屁也不是。把满清逼到这个份上,只是证明满清内部已经没有信心能打赢华夏军,不得不玩些阴的。
高庞在与岳父陈铭泰谈及此事的时候,陈铭泰是十分的感慨。曾经看着不可一世的满清沦落到如此地步,陈铭泰都忍不住嘲讽起来。
看着老师的感慨,高庞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感受到自己此时完全无所谓的心情,高庞都觉得奇怪。若是说出身,陈铭泰不过是个举人,高庞可是状元。明明应该是高庞对满清更上心才对。现实却完全相反。
可这话是不能说的,高庞知道这么讲,就是不给老师面子。所以就换了个话题,“老师,陛下要文史局赶紧整理满清出身的东西。咱们江南可不能比山东差。”
陈铭泰听到高庞的请求,更是感慨起来,“陛下这是要挖满清的根子,着实是有见识。只要让天下明白,满人不过是一支乘机而起的部族,他们给自己脸上贴的金立刻就剥下来啦。”
高庞连连点头,赶紧询问老师的研究成果。陈铭泰就把一些史料拿了出来。
斡朵里部迁至图们江流域,九年又迁至绥芬河流域,依附建州卫住牧。据《明实录》记载,不迟于十四年明政府在其地置建州左卫,委该部首领猛哥帖木儿为建州左卫都指挥使。后两卫辗转迁徙。正统三年(1438),建州卫迁至浑河上游的苏子河流域,以今新宾县老城镇(赫图阿拉)为中心住牧。五年,建州左卫亦迁至此地,居佛阿拉城。七年,明政府从建州左卫中析出建州右卫。委猛哥帖木儿的弟弟凡察掌右卫,委猛哥帖木儿之子董山掌左卫,以青龙岭(马儿墩岭)为界,建州三卫由此形成。
建州三卫的统治范围大致上由东北至图们江流域、东南至鸭绿江、西至开原及辽东边墙一带,早期归属奴儿干都司,但后大多由辽东都指挥使司掌管。三卫的首领多由世袭产生,但须经明朝政府认可后方生效,并且每年都必须前往京师燕京朝贡。明代多利用各部族之间的冲突及牵制,以进行对当地的统治,并在平时保持与三卫之间的互市往来。
作为明朝将领,传承了6代人,这个已经非常确定。
自正统年间至明末,建州三卫基本上定居于浑河上游苏子河流域,其活动地区东北至图们江流域,西南至鸭绿江下游,西至开原至辽东边墙一线。初隶属于奴儿干都司,但实际上多受辽东都指挥使司统辖。其首领受明政府册委,领奉诰印、受冠带袭衣;晋升官爵、更换书,迁徙住牧地区,都须呈报明政府批准;其军队听从明廷征调;各级首领每年都至京师(北京)朝贡,据《明实录》记载:三卫的最后一次朝贡,时间是万历二十三年(1594)。
第353章 礼部尚书(十一)
自家老师扒起满清的皮,竟然如此认真,高庞也觉得十分惊讶。不过这话着实不敢说,只能叹道:“这些东西若是送到朝廷那边……”
“一点没用。”陈铭泰答道。
“啊?”高庞搞不明白老师是什么意思。
陈铭泰叹道:“我说,送去也一点没用。这本是给后世人研读的东西,并非给当下人听的东西。若是说这些,还不如找几个说评书的先生,给满清编排一下。”
“老师过谦了。”高庞用诚恳的态度说着口不对心的话。
“高庞,你不用这么装傻。这些士绅完全不会在乎我等弄出来的东西,天下要易主,他们自然会跑得飞快。真能因为听了些所说就变了心思的,都是些没见过世面没什么产业之人。对付他们,我觉得茶馆酒肆里面说的更有用。他们说自打活了几十年的万历死后,所有当上皇帝的人,死的可都挺随意的。这些人说的稍加改动更有用。”
“哦?怎么讲?”高庞总算是诚恳的面对老师所说。
“改成这些人死的随意,因为没有真天子,这些人本就是被随便推上台面,自然会死的随意。若是生的随意,死的随意还罢了。这些人很随意的当上皇帝之后,不管他们怎么折腾,都痛苦不堪。嗯……,就说他们如笼终止鼠般上蹿下跳,费尽力气也毫无用处。”
老师的话太具杀伤力,弄得高庞都觉得不舒服。尤其是笼中之鼠的比喻,甚至让高庞生出一种同情的感觉。
迟疑一阵,高庞试探道:“老师,这是不是有些苛了?”
陈铭泰摇摇头,“就得让百姓看不起那些人才行。”
高庞心中有些暗自惊骇。有种不好听的评价,说读书人的话就是刀,杀人不见血。本以为老师是个非常谦和之人,却忘记了老师本也是读书人。
可返回头想老师所说的话,的确是非常有用的感觉。听到这话的百姓们的确会看不起满清。
然而高庞还是有些不安,就试探道:“这么讲满清倒也罢了,这么讲明朝的皇帝,是不是有些过了?”
“若不这么讲,百姓们中若是有人问,为啥满清能灭了明朝,又该如何解释?”
高庞稍微想了想,才答道:“那是李闯灭了明朝。”
“那李闯灭了明朝,自己为何只坐了三天龙椅?”
“呃……也是。”高庞发现这里面的内在逻辑十分完整。的确得从明朝万历之后的皇帝开始一起贬斥才行。
陈铭泰看着高庞的模样,苦笑道:“高庞,你乃是我的乘龙快婿。咱们一家人无需说那些没用的话。你投奔陛下之后得到陛下重用,我也得到陛下提拔,给了个盐政这么清贵的官。我等便得为陛下多做些事。江南百姓要的不是历史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要的是一个投奔陛下的理由。土改固然是其中的一个理由,可这些还不够。非得用百姓能懂的话,让百姓明白。陛下才是天命所归之人。”
被这么讲,高庞也觉得很对。便不再谈别的,而是请陈铭泰把如何说服江南百姓的‘历史’给总结一下。
虽然承认老师兼岳父说得对,高庞还是偷偷看完了老师拿来的资料。毕竟是文人么,对于文字描述的历史远比对街头巷尾的说辞更有兴趣。
这一看就觉得老师等人的文字功底就是不一样啊。奔满清曾经自称的后金,既然有后金,自然有金。考据就直奔金国而去。
金是明确表示东北原住民族有7:女真,汉,蒙,朝鲜,契丹,渤海,奚。
《燕云录》中就有这样的记载:"有兵权、钱谷,先用女真,次渤海,次契丹,次汉儿;汉儿虽刘彦宗、郭药师亦无兵权"。这里所谓的"汉儿"实际上就是北方的汉人,但这些汉人依然难以得到实际的兵权。即便是在金代朝廷的赏赐中,也存在这样的区别对待,在金代史料中有这样的记载:"自粘罕以下至于步卒,分朝廷所赐之绢,人得五十有五疋。……其数虽同,其物不等,金人得锦,渤海得绫,契丹得绢织之类,而九州所得者杂色而已"。
陈铭泰的考据结论是,金是完全承认汉族是东北的原住民族之一。
元末明初一部分女真人南迁,到达吉林省和辽宁省北部及东部一带定居。至此,女真人大致分为三大部分,在明朝记载中分别被称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其中建州女真就是后来形成满族的主要成员。在元朝施行“若女直、契丹生西北不通汉语者,同蒙古人;女直生长汉地,同汉人”的政策下把这些约占金朝女真总人口五分之三的女真人不作女真看待。
陈铭泰还列出些别的内容。说法之一是,金朝时一部分女直南迁到河南,后来又回迁到东北,就是建州。
但是这些只能证明野人女真的历史明确,但建州女真的来源一直不太明确。
高庞沉浸在历史的海洋中。陈铭泰却跳出了其中,正因为是他研究出的历史成果,所以非常清楚这些成果其实不怎么站得住脚。想来想去,陈铭泰就给霍崇写了信,请求霍崇能够派兵攻入京城,夺取那些没有被带走的史料。若是能够研究那些史料,应该会有很大的近战。
在这封信里,陈铭泰也把自己对于两条宣传路线的想法讲给了霍崇。
很快,茶馆说唱先生们就开始唱起了关于近两百年来皇帝们的故事。这些年因为雍正辣手整治朝廷官员,关于满清的娱乐故事本就在百姓中颇有市场。说唱先生们这么一开始,百姓们听了之后也很有些反应。
原来之前那些皇帝们死的随意,死相惨烈,竟然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真皇帝’。
正如陈铭泰所料,这样的宣传一出,很快就给了百姓们一个解释。
不过有了一个解释,自然会有一个疑问。不少百姓们都好奇,现在统治江南的皇帝霍崇,是不是一个真皇帝呢?
此时天已经冷了,江南百姓们也难得的得到一个休息的机会。虽然是战争中,霍崇并没有在民间横征暴敛,百姓的日子竟然在这战争时代轻松了不少。
加上华夏军的确军纪严明,正如军中歌曲所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百姓们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军队,所以街道上也变得好了许多。
在这样安宁的江南城市中,却突然多了许多戏棚。里面上演了很多新戏。
演戏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唱功,也不是什么明角儿。可戏棚不收费,在家没事的百姓们都前去观看。
上演的戏剧都是话剧,讲述的多,唱腔大概不到一半。然而戏剧内容却都是以百姓的生活为主。《白毛女》《多收了三五斗》《放下你的鞭子》《大浪淘沙》,这些讲述的乃是百姓们如何被地主士绅盘剥,官府如何给地主们撑腰,还有满人如何欺压汉人的事情。
江南反清素来有传统,戏剧让百姓们感同身受。看到喜儿的老爹杨白劳在年关被逼死,许多百姓不禁扼腕。看到喜儿被黄世仁抢走之后,每日里被逼着当牛做马,最后逃入山里,在艰苦的环境下被逼成白毛女,观众看得落泪。
白毛女是眼下这时代的故事。所以自然没有人会以为喜儿被黄世仁绑去之后,会在黄家当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小三。更不会有人以为喜儿会被当人看。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落入人家手里,可不是会被人尽情欺压。
什么人权,什么法律。在白毛女的同一时代,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正因为见到过这些,正因为懂得这些,观众们见到大春哥参加了华夏军,与部队回到乡间。都有了希望。
果然,大春哥先解决了黄世仁的靠山,而黄世仁因为奸猾,知道满清打不过华夏朝廷,所以早早和原本与黄世仁勾结起来欺压百姓的满清官员闹翻。装作良绅,想混过去。
观众们看到黄世仁为了牟利,把因为战败逃到他这里满清官员突然抓起来,送给追击而来的华夏军,以换取到他个人的安泰。都被如此邪恶精明的人性惊得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大春哥询问黄世仁,喜儿去了哪里。黄世仁说喜儿被他放回家,之后一个人生活,最终病故。一时被黄世仁所骗。这边华夏军军纪严明,不得伤人,也不能上来就杀人。
黄世仁竟然投机成功,没被清算。
此时部队听闻山上有妖怪白毛女率领狼虫野兽威胁百姓的传说,就让大春哥与本地人带队,部队带了武器上山剿灭这些祸害。
这一路上的确驱赶走了野兽,终于得以进入深山,找到成为白毛女的喜儿。
见到两人相遇,各自认出对方。观众们忍不住鼓起掌来。
看戏的不仅有普通百姓,也有些士绅家的人。看到这里,他们的反应可不一样。一位姑娘轻轻点了点脚。放脚一年多两年了,虽然天气暖的时候好了许多。但是在天冷的时候,脚还是不舒服。
便是这样,姑娘依旧叹口气。身边的同伴忍不住扭头看过来,低声问道:“青青,你叹气做什么?”
“这是命。”被叫青青的女子说道,接着又叹了口气。
果然,喜儿被救,回去就揭穿了黄世仁与满清官员勾结的事情。其中有一幕还十分的残酷与现实。就是官吏到黄世仁这里来的时候,黄世仁自己霸占了喜儿不说,还逼迫喜儿给满清官吏陪睡,满足满清官吏的兽欲。
戏剧到了最后。逼迫百姓,勾结官吏的黄世仁被拖走枪毙,没收全部土地。
看着黄世仁百般抵赖,还是在事实面前被定罪。拖走枪毙的时候黄世仁露出本来面目,大声喊着‘你们这些逆贼,八旗会回来杀了他们’。然而不管黄世仁怎么垂死挣扎,最终还是被拖走枪毙。
台下一片掌声和叫好声。百姓们同样没有被黄世仁威胁的话吓到,反倒是为了能除掉黄世仁这样的恶霸而欢喜雀跃。
台下的青青一脸鄙夷的看着台上的黄世仁,又看了看身边的同伴。左边的同伴眉头微皱,右边的则是一脸的叹息。青青也不说,继续看着戏剧。
戏剧并没有以黄世仁的覆灭而完结。黄世仁一死,他的狗腿子穆任之为了活命,把知道的其他士绅的恶性也揭发出来。部队根据证据,将剩余的士绅一并铲除。
大春哥与一直没有忘记的喜儿在了一起,并且成为了村里的工作队队长。他与本地百姓们都参加了朝廷的土地改革,摧毁了旧地契,定下了新契约。成为了新时代的人民。
戏剧最后,一直在这种新话剧模式中出场,进行承上启下讲说的说书先生站出来,对着看戏的大伙大声说道:“这就是,旧时代,人被逼成鬼,新时代,鬼被变成人。若是以为勾结了官府就能一手遮天,那就小看了天意。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明君一出天下白,魑魅魍魉皆散退!……”
听着台下百姓们大声叫好,那个本就在叹息的年轻同伴又是一声叹息,想起身走。
青青却动也不动,年轻同伴见青青等人不走,又坐回座位上,问道:“你们为何不走?”
“我想看大浪淘沙。”青青答道。
“我想看多收了三五斗。”另一边的同伴答道。
“有什么好看,都是杀士绅呗。”年轻同伴不快的答道。
青青看着自己的同伴这模样,突然站起身,拽了拽两人,“走,出去透透气。”
这戏棚虽然不收费,却也是给票。年轻人们出来之后,倒是先去了新建的公共厕所。之后又回来在新修的喷泉池最底层的洗手池里洗了手,这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买点零食,边吃边谈。
“思宇,你这一看就是把戏当真了。”另外一位男性同伴劝道。
青青啃着饴糖做的零食,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恼上心头的王思宇。
王思宇点点头,“咱们要靠官,本是该与朝廷在一边。只是看着这戏,我就来气。”
青青不禁轻笑一声,却没有说话。王思宇转回头看向青青,“你笑什么?”
青青又是忍不住笑出声,“呵呵,你说要是让你带队去乡里,你会放过黄世仁么?”
两位男子愣住了。他们本以为青青会说点别的,不成想青青直接把最现实的问题丢了出来。是的,如果两人现在成为官员,他们要怎么做?
青青看着两位同伴,觉得男人们真的是靠不住啊。明明是要来当人家的官,还这么矫情。这是要闹哪样呢!现在戏剧上演,就是要告诉江南所有人,华夏朝廷就要这么办事啦!
若不跟着朝廷的意思走,那是真以为华夏朝廷是废物么?真以为靠着军队打出这么大地盘的华夏军会放过吃里扒外的叛徒不成?
不过男人们既然不管用,那就没办法借重。青青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指了指场地,“听,开场了!”
三人各怀心事回到剧场,上演的乃是《大浪淘沙》。青青早就听说过这出戏,特别想看。所以看得十分仔细。
必须得说,这出戏明显没有白毛女受到普通人的欢迎。虽然这故事也很曲折,但是完全讲述的是上层,至少是读书人阶层的事情。
青青在意的不是这样的简单故事,而是讲课老师提到的关于上层的建筑的部分。
便是没有明讲,这故事的内在基础,是学成文武艺,买与帝王家的年轻人的选择。
这些年轻人都拥有一样弄西,能够出售的劳动力。
劳动力是任何社会生产所不可缺少的条件,但是只有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劳动力才成为商品。一方面,劳动力所有者必须是自由的人,他才可能自由地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另一方面,他已经丧失了一切生产资料,自由的一无所有。他必须出卖劳动力才能生活。这两个条件在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并不是从来就有的,也不是随着商品生产的出现而出现的。在封建社会末期,由于小生产者的两极分化,特别是通过资本原始积累,产生了大批出卖自己劳动力的雇佣工人,才形成资本与雇佣劳动之间的关系。因此,资本是一个历史范畴,它以劳动力成为商品作为前提条件。
在《大浪淘沙》里面,主要人物们都是读书人,所以他们有劳动力可以拿出来卖。虽然目的都是卖给权力者,用劳动力换取得到权力的机会。
不懂这些的百姓们纯看表演,青青看着戏剧内容,真的是津津有味。
资本就是权力,谁剥削劳动者最有效率,积累的资本越多,谁就获得控股权,成为首席决策者,按资分配的股份制度,完全可以拿贵族共和来形容——谁掌握的军队多,土地多,那么谁就更有发言权,拥有最多土地,奴役最多农奴的大贵族则成为首席贵族。
第354章 礼部尚书(十二)
本是相亲相爱的异姓师兄弟,却因为追随了不同的老师而分道扬镳。这却也没有到尽头,投奔满清的那位更是转而为残酷的杀人者,欠下百姓大量血债,甚至在屠杀百姓的时候,要将自己的师弟一起杀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人被华夏军击杀,算是终结了他罪恶的一生。青青听到旁边的同伴扼腕叹息,心中则回味着戏中的内容。
正如政治课程所讲,资本就是权力。谁能掌握最大的资本,谁就拥有最大的权力。师弟一度败给师兄,也未必就是师弟比不上师兄。而是师兄非常清楚如何与士绅勾结起来,才一度压制住了师弟。
然而师兄成也如此,败也如此。士绅们之前的压迫手段还相对传统,更多依靠各种宗族关系,以及各种为乡里装模作样办点事的手段来维持自己的形象,同时对佃农疯狂压迫。
这位追随满清的师兄却为了能够筹集到钱,直接将剥削给进行到底。按照最大限度剥削的理论模式行事。如此下来,虽然钱也收到了些,的确做了不少事。却也让百姓们看穿了更多事情。致这些受剥削的百姓们终于承受不住,起来反抗这帮压迫大伙的士绅们。
青青觉得这出戏剧的确编得好。虽然大多数观众们的感受明显没有之前看《白毛女》的感觉好,青青依旧觉得自己从这出戏里面学到了更多。至少这出戏里面的主要人物,都是读书人阶层。
两出戏演完,上午的演出就告一段落。三人出来之后就回了住处。这里是曾经书院的所在,最近虽然还是书院,却不再教授四书五经,而是偷偷开始教授公务员考试内容。
或许是春节的缘故,在这里的人不多。青青等三人都是江宁人,在这杭州城内,听着苏杭温软的言语,不知怎么就很想家。
老师也已经回去准备过年,三人到了食堂。这里是模仿华夏朝廷的官府和军队食堂建设,吃的饭菜,甚至是布局都是模仿的。一排排的桌子都空着,三人随便找了一处。之后拿着碗筷去打了饭,这才边吃边聊。
王思宇吃了口浇上番茄鸡蛋的米饭,叹道:“你们说这戏对士绅是不是太凶恶了些?”
“怎么讲?”青青也吃了口番茄鸡蛋,不解的问道。
另外一位却不说话,而是赶紧吃了一口番茄鸡蛋。这番茄可是不容易,乃是书院的玻璃大棚里声栽种的反季节蔬菜。以前冬天能吃蔬菜?连笋干只怕都不多。
也就是华夏军攻克江宁之后,在没收的土地上开了专门向江宁城供应蔬菜的菜园子,江宁城的百姓才算是有了蔬菜吃。
在冬季,更是挖地窖存储大白菜。所以最近一年多,冬季弄个砂锅,稍微煮个鸡架弄出来高汤。之后在高汤里放入白菜叶,豆腐,丸子,甚至放几片肥肉什么的。一家人围坐在暖和的火锅边,吃着温暖的砂锅,感觉非常幸福。
那时候虽然也听说过华夏军自己种植了蔬菜,还是冬季种植蔬菜,三人各自都十分好奇。冬天还能种菜,完全想象不到。应该是说瞎话吧。
可三人所在的书院就是有自己的玻璃大棚,厚厚的墙壁上,屋顶由透明的玻璃制成。大棚白天出太阳的时候,掀开覆盖在玻璃屋顶上的厚草垫。没太阳的时候则再盖上厚厚的草垫。
大棚里也生了火,保持着里面的温度。以至于番茄这样的蔬菜竟然也能够生长。
三人可都是在华夏朝廷攻占江宁之后才见到这种被华夏朝廷大规模种植的蔬菜,也是在吃过之后,才明白番茄鸡蛋的好。
有人拼命吃,其他两人敢不再多话,跟着一起抢着,不让其他人专美于前。
果然是饭不语,光顾着吃,怎么能有那么多废话呢。
吃完这些,三人这才有了精神聊天。王思宇叹道:“也不知道朝廷的伙食有没有书院的食堂好。”
青青被逗乐了,却也非常理解同伴们的想法。书院的先生讲过,若是能成为华夏朝廷的官员,就可以在朝廷的食堂吃饭。据说价钱十分公道。所以三人都有憧憬。
这边正想聊天,书院的先生跑来了。见到三人就说道:“你们准备一下,我们要去满城啦!”
听到这个消息,三人都有些兴奋。江宁拥有整个长江流域最大的满城,杭州也有满城。这可就有的比较。但是当下华夏军打跑了满清,就直接入驻满城。满城依旧不是普通汉人想进就能进。得到参观的机会,当然是高兴。
书院里的学生并非之后三人,还有些别的同学也加入了队伍。沿途,老师讲述着满城的历史。虽然江宁与杭州本地的学生都知道满城,但是在这书院读书的并非只有这两地的学生。
满清统治下的中国,虽然没有像元朝那样把人分为四等,但直到清亡,旗人对汉人始终拥有特权,并未将自己等同于汉人,也从未给汉人等同于旗人的权力,此从清朝遍布全国各地的满城可以一窥。
满城即是八旗的军事驻扎区,是城中之城,清朝在北京设立了第一座满城,也是全国最大的满城,北京满城即是原先的北京内城,满城设立后,满人和汉人被分隔开来,满人居住内城即满城,外城居住汉人,满人和汉人被划分得非常清楚。
偌大中国,满人有限,满城自然也不可能每个城市都有,清朝的满城分布主要是在重要城市和军事重镇。
随着满清统治的逐渐稳固,满城的数量和规模也在不断发展,到了清朝中期,除了在西北和东北各大城市建有二十个以上的满城外,在直隶省范围内就有二十多个满城,到了后期,几乎各大主要城市都建有满城。
学生们听着这些,也有不少问题。老师有些能回答,有些则回答不上来。
向满城出发的路上,却见有些挑担的夫子从满城那边过来,肩上的担子两端的竹筐里放了不少蔬菜。青青叹道:“果然啊,果然!”
年轻人有着旺盛的胃口,尤其是对于这些外貌漂亮的蔬菜,譬如番茄。
王思宇卖弄了一下,把题库里面的关于番茄的内容背诵出来。
番茄起源中心是南美洲的安第斯山地带。在南扶桑洲等地,至今仍有大面积野生种的分布。番茄属分为有色番茄亚种和绿色番茄亚种。前者果实成熟时有多种颜色,后者果实成熟时为绿色。番茄属由普通栽培种番茄及与栽培种番茄有密切关系的几个种组成,大体上又分为普通番茄和秘鲁番茄两个复合体种群。
大家都知道王思宇的记性很好,不成想他连这个都说了出来。
显摆一下,王思宇笑道:“一名六月柿,茎似蒿。高四五尺,叶似艾,花似榴,一枝结五实或三四实。.......草本也,来自西番,故名。”
“这是哪里的话?”青青问道。
王思宇得意的答道:“乃是康熙朝的四库全书中《御定佩文斋广群芳谱》中记载。”
一众学生中大多都是知道四库全书,但是对于《御定佩文斋广群芳谱》完全没看过。
《广群芳谱》原名《御定佩文斋广群芳谱》,原作者是王象晋,康熙四十七年(西元1708)汪灏将《广群芳谱》增删、改编、扩充,成书,收录在《四库全书总目》“谱录类”著录。
汪灏(约公元一七oo年前后在世)字文漪,一字天泉,临清人。生卒年均不详,约康熙三十九年前后在世。康熙二十四年(公元一六八五年)进士。官至内阁学士,礼部侍郎。巡抚湖南,(《四库总目》记载,官至贵州巡抚。)
全书一百卷,分为天时、谷、桑麻、蔬、菜、花卉、果、木、竹、卉、药11个谱。汪灏等人大幅度改编《群芳谱》,对其篇目有分有合,删去了其中一些和农事无关的内容,对原书引文错误及脱漏之处,一一加以补正。经过改编,全书的形式比较整齐划一,内容严谨充实,取材也较丰富,减少了矛盾重复之处,可视为一部新书。凡是原书保留下来的旧条文,开头皆注有“原”字,新增内容则开头处用“增”字标明,很易区别。玄烨本人所写诗赋,则以“御制诗”标明,归集在诸条集藻项下。
见王思宇得意的显摆见识,学生们有的啧啧称奇,有些则是不以为然。先生也是老教书,见过的学生非常多。这等显摆的没少见。若是以前,大概就会敲打一下恃才自傲的王思宇。可华夏朝廷的课程本就是一个很杂的东西。里面包括数学、物理、化学、植物、动物等好多学科内容。
最后先生只是叹道:“你等多学多得,是好事。不过却也得涵养心性。”
读书人都知道这个说法,纷纷表示‘知道了’。
杭州自古以来就被誉为“东南形胜,三吴都会”。在清代,这里既是“不可无重兵驻防以资弹压”的“江海重地”,又是南北经济文化交流的关键点和天下财赋的重要来源地,因此成为清朝最先派驻八旗驻防的城市之一。清顺治二年(1645),清军在杭州城的清泰、望江、候潮三门一带修筑兵垒,这是八旗驻防杭州的开始。后来,因八旗驻防固山额真(八旗官名)所统帅的旗兵与汉民之间矛盾重重,清廷遂于顺治七年(1650)选择杭州城西隅之地修建满城供旗兵驻防之用,以使二者保持一定的距离。工程于当年竣工,次年八旗驻防官兵进驻满城。顺治十六年(1659),清廷又对杭州满城进行了扩建。
众人到了杭州满城外,虽然好多次从外面见到杭州满城,还是不得不为这里的满城小小感叹一下。
在西子湖畔有这么一座城市,与杭州温软的风格是大大不同。偏偏这里又是商铺众多,店家林立。人们来来往往,而军队的士兵进出间三人成列,两人成排。军民之间互不相扰,又是非常和谐的样子。
老师讲述了一下这里的风情。满城中主要居住的是驻防杭州的八旗官兵及其亲属家眷。八旗士兵是专职军人,全家由国家供养。驻防旗人生下来就有口粮可领,按照自己的职任领取规定的饷银、俸米,未在军中效力的老弱妇幼也可以得到规定的口粮。与此同时,清廷明令禁止旗人从事农工商业。因此,满城对外界具有较强的依赖性,必须与外界发生经济来往以补充生活所需。但在驻防初期,城内没有任何商业,所需日常用品只能去杭州城里或民间货郎处购买。后来,满城逐渐发展成为商贾聚集之地。进入城中进行贸易或从事佣工的百姓越来越多,各种酒店、商铺也随之出现。
说话间,又见有人从满城里挑出了不少蔬菜,到杭州城内去贩卖。青青实在是好奇,就询问满城里面怎么就有这么多蔬菜产出么。
教书先生也觉得很是不解。哪怕是两年过去,见的多了,也是很不解。只能解释道:“大概山东人就喜欢种菜吧。”
这个说法虽然充满了地域偏见,却意外的得到了学生们的认同。不过这些人若是知道这传统其实是来自于另一个时空,大概会更加惊讶吧。
霍崇见过的战无不胜的军队只有解放军,自然是要尽可能的学习。
对于那种伟大军队而言,种菜的传统由来已久。那年,敌人发动大规模扫荡,并调集军队包围陕甘宁边区,实行严密的军事包围和经济封锁。地广人稀,土地贫瘠,仅有140万群众,几万干部、战士和学生的吃穿用,如何担负得起?正如**说的那样“我们曾经弄到几乎没有衣穿,没有油吃、没有纸、没有菜、战士没有鞋袜,工作人员在冬天没有被盖……我们的困难真是大极了”。面对日益困难的经济形势,**在延安发动了大生产运动:他率先垂范,在杨家岭的办公楼下亲手开辟了一片荒地,种上辣椒、西红柿等蔬菜;朱德背着箩筐到处拾粪积肥;周恩来迅速成了纺线能手。
领导人已经“包产到户”了,军队自然没有闲着。1940年,朱德总司令根据**中央关于开展大生产运动的指示精神亲赴南泥湾踏勘调查,决定在此屯垦自给。1941年春,八路军一二0师三五九旅长兼政委王震的率领下,奉命开进南泥湾,披荆斩棘,开荒种地,风餐露宿,战胜重重困难,创造了大量的物质财富。1942年,生产自给率达到61.55%;1943年,生产自给率达到100%,到1944年,三五九旅共开荒种地26.1万亩,收获粮食3.7万石,养猪5624头,上缴公粮1万石,达到了“耕一余一”。广大官兵用自己的双手和汗水,将荒无人烟的南泥湾弯成了“平川稻谷香,肥鸭遍池塘。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的陕北好江南。
一众学生们到了满清门口,教书老师拿了通行信件,请求按照之前的约定进入。
部队的人没有难为大家,检查完通行信件,又点了人数,就放他们进去。
走了一阵,就见到有些西洋人竟然也出现在满城里。学生们好奇的打量着这些异族,教书先生问道:“你们觉得这些是哪国人?”
“是西班牙人吧?”青青答道。
教书先生一愣,没想到学生们,尤其是少数女学生的知识并不差。
王思宇觉得被抢了风头,忍不住又显摆了一下。
1513年,巴尔沃亚横越巴拿马地峡,展开欧洲首次从新大陆航行到太平洋的探险行动。他宣称大西洋和所有毗连的土地为西班牙王室所有,甚具历史意义。
在商业方面,卡斯蒂利亚帝国的早期表现不好。其殖民扩张,的确刺激了西班牙的贸易和工业,并且让一些大城市获得有限的发展,但直到1546年,当墨西哥萨卡特卡斯和上秘鲁(今玻利维亚)波托西的大银矿开业,卡斯蒂利亚及其王室才能从航运中得到大量白银,以后逐渐迅速成长成为王室图谋增加的主要收入。但最终,这些贵金属进口使其他工业的投资萎缩,令西班牙在16世纪后期经历史无前例的通货膨胀。而犹太人和摩里斯科人(morisco)被驱逐,更令商业和手艺行业流失人才,使情况更加变坏。大量白银流入,也使西班牙过度依赖外来的原料和制成品,本国人投资经营实业的热情大减。
富人喜欢将其财富用来买公债(juros)。公债由这些进口白银支持,而非制造业的生产和农业之改进。公债使西班牙贵族阶级一直认为劳动工作是可耻的,而这时其他西欧国家正逐渐摒弃这种偏见。在低地国家、法国、英格兰及其他欧洲地区,金银之流通促成经济及社会变革,在西班牙却不然。萨拉曼卡学派和规划者(arbitrista)对通货膨胀问题提出建议,但他们未能左右哈布斯堡政府的政策。
……
这是华夏朝廷近期从西班牙人弄来的资料翻译过来的内容。
老师见学生们真心是下了功夫的,就问道:“既然大伙看过,我问你们,为何朝廷要如此在意收集西洋的事情?”
其他学生再不肯示弱,赶紧答道:“西班牙一个小国,尚且敢宣称大西洋和所有毗连的土地为西班牙王室所有。我华夏百倍于西班牙,当取而代之。”
第355章 礼部尚书(十三)
青青是第一次到杭州满城来参观,进了城内之后就感觉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整齐。
与杭州城内相比,满城内的一切都显得格外整齐。街道、建筑,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包括城内的华夏军士兵,一个个衣服干净,人也干净。行走之时两人成排,三人成列,整齐的难以形容。
青青等人跟着老师走了一阵,就听老师叹道:“其他地方和这里差不多。”
明白老师是要回书院,青青赶紧追问道:“先生,何不看看他们的菜都是怎么种出来的?”
大伙听了这个请求,也连忙表示赞同。就被先生领着向前走,走了一段,便看到好多比书院玻璃大棚更大的大棚一间挨着一间。
先生拿了通行文件,守卫们没有阻止他们,而是将众人放了进去。刚进大棚,就感觉到一阵暖意,仿佛瞬间从冬天到了夏天。随即见到里面的蔬菜清脆一片,不仅长势比书院的好,种类更比书院的多。
在大棚里忙活的并非是农民,全部都是军人。这让青青感觉非常不习惯,正想扭头和同伴说这个,却忍不住抬起手来捂住嘴,一个大大的哈欠就打了出来。看到青青打哈欠,旁边的同伴们仿佛传染般,纷纷打起了哈欠。一时间,你也哈欠,我也哈欠,好像大棚内被传染了瞌睡虫。
青青记得题库中有道题,说是最容易引发相同行动的人类行动是什么。里面好几个选项。标准答案是‘打哈欠’。青青原本不是特别能理解,此时见到大伙这般,只觉得果然如此。
先生看众人这般,赶紧带了大伙出去。大棚外空气冰冷,青青不禁连着打了几个寒颤。虽然还是在打哈欠,速度越来越慢,幅度越来越小。周围同行的众人也一样。很快,矗立在隆冬寒风中的人们都被冻的清醒过来。原来是大棚种的温度太高,太暖和,才弄到如此局面。
大伙不敢再进去,都在外面驻足观看,就见大棚的屋顶全是玻璃制成。屋脊中线上是两排卷成卷的厚草席,整体构架与……不,是书院的大棚完全是模仿满城内大棚的模式。
之后众人继续向前参观,越看越觉得军营内的一切其实没什么不对头,却整齐的有些不对头。到了参观要结束之时,来了一名军官招呼众人到旁边屋子内。
这次的屋子并非是温室,进去之后的确感觉到一阵温暖,却不是温室那种又湿又热,只是简单的温暖感受。
军官询问众人可否有什么疑问,众人左看右看片刻,当即有人询问道:“请问这位军爷……同志,华夏军为何能打败官军?”
“能打败清军是因为清军无能。只是这等无能也是相对而已。就如守杭州的清军,见到局势不妙立刻撤走。我们只能说他们走了,却不能说我们打败了清军。”
青青听到军官这么回答,心中大赞,同时高高举手。然而前面的男生们也纷纷举手,他们比较靠前,个头更高,硬生生把青青挡住了。
之后军官又点了一人,这人的问题则是,“陛下何时称帝?”
军官淡然答道:“这是陛下的事情,我等商议此事,未免越俎代庖。”
在哄笑声众,青青赶紧再次举手,也再次被一众男生们挡在她前面。就听军官说道:“后面那位姑娘,你有什么要问?”
听到自己被点名,青青大喜,连忙站起身大声问道:“请问军中种地么?”
军官答道:“军中不种地,只是种菜,养点牲口。”
这个回答让青青有些意外,赶紧接着问道:“请问这是为何?难道是军中雇人种菜?”
“不,军中有令。这是陛下建军没多久就立下的规矩。各军皆不种粮食。各军在营地都要开辟一小片菜园,有条件的则开个饲养场。你们应该看到种植大棚,我军的蔬菜基本都能自己供应。至于为什么,陛下说,我华夏朝廷,从军并非人生全部。对志愿军人来说,这是选择的人生职业。对于义务军人来说,这是人生中三年从军经历。归根结底,我们都是些会种地的人民大众。”
华夏军的军纪是没的说,又如此骁勇善战。青青本以为这会是一支评书先生所说的‘岳家军’。不成想军官竟然是用人民大众来讲华夏军,青青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讶异中竟然生出些感动来。
然而她的问题已经问完,其他人立刻继续举手。听着军官回答其他问题,青青带着感动坐回位置上。
问题很多,军官一一回答。青青带着些感动聆听着,只觉得军官讲述的真是好。尤其是扣着‘华夏军也是人民大众’的立场,感觉更是质朴简洁。直到书院老师看时间差不多了,主动告诉大家,时间到了,该回去啦。众人才停下来。
等军官要走之时,青青突然忍不住站起身,跑到军官旁边,大声问道:“这位同志,请问你是不是读过很多书?”
军官一愣,盯着青青看了看,神色间有些不解。
青青赶紧追问道:“我听你言谈十分高雅,绝不是只读了书。而是读了许多书,明白了许多道理。所以很想知道,你到底读过多少书!”
“哦。你这么讲我有些明白了。我读书也不是很多,不过我乃是朝廷新建的礼部成员,所学所知都是跟着礼部组织学习学来的。我还有工作,再见。”礼貌的道别之后,军官向青青点点头,转身就走。
青青看着军官迈着从容的步伐不紧不慢的离开,只觉得胸中都是仰慕之情。虽然军人本就该是赳赳武夫,国之干城。然而华夏军的军人身上却不是那种如狼似虎的凶恶感觉,而是更加从容自制带来的感觉。只是看,就令青青感觉安心。
此时,其他同学们已经啧啧称奇,“这位竟然是礼部的人,不一样啊,果然不一样。”
一路回去的时候,众人议论纷纷。朝廷关于建设礼部的事情已经用公文的方式传达下来。以考公务员为目的的众人当然是研读过朝廷的旨意。
满清是用的程朱理学,自然要讲三纲五常。三纲:指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指仁、义、礼、智、信。封建礼教提倡的人与人之间的道德规范。
由于华夏朝廷讲‘解放’,公布了《婚姻法》。所以三纲遭受到了严重冲击,大家都识趣的不去提。
而六经,是指《诗》、《书》、《礼》、《易》、《乐》、《春秋》。
礼指《大礼》《小礼》,后失传其一,并更名为《礼记》。所以六部虽然历史悠久,真正有古风的,其实就是礼部。
霍崇拆分了六部中的五部,只留下一个礼部。可见对于礼的重视。既然这名军官乃是礼部的人,能够与一众文人对答如流,而且谈吐从容淡定,甚至有些优雅。还真有礼部该有的感觉呢。
青青心中很赞同众人的看法。只是听着众人觉得他们有加入礼部的能耐,心中却有些觉得这帮家伙们未免太自大。
现在的公务员考试开始有些细分了。原本考试分笔试与面试,一次考过,就可以成为公务员。由于各部拆分,规定发生了些变化。第一轮考试的确有,然而之后又要根据具体做什么,去进行新一轮的细分。
譬如教育部这个从礼部里头划分出来的部门,青青很想去这个部门。那么针对教育部,又出现了新的要求,还需要进行培训和考试才能拿到教师资格。
当然了,财政部也不错。青青也觉得想去。而财政部就需要能够掌握一定程度的数学知识与计算能力。都是考上公务员之后还需要仅需学习考试才能获取资格。
最初的考试有点科举的味道,全部是一套试卷。新规定,科举也只是敲门砖,让大伙进了大门。至于最终归属于大门内哪一个小院,还得继续靠自己努力。
听着同学们各种说法,青青心思却不禁落在了那名拥有礼部成员身份的军官身上。若是嫁人的话,能嫁给这样的人才好。看看周围这帮难免有些轻佻的家伙,那是真的靠不住。
参加公务员考试的学员们回到书院就继续他们的日常学习,青青正在上课的时候却见老师突然被叫走了。大伙没了老师,只能自习。
自习了两节课,老师突然请了一人前来,向众人介绍道:“诸位同学,这位乃是江浙盐政陈铭泰陈厅长。”
听到陈铭泰的名字,青青是真的有些惊讶。原本陈铭泰就有些名声,直到陈铭泰的弟子高庞考上了朝廷恩科的状元,又‘失足落入江中淹死’,陈铭泰才大大有名起来。
当高庞并没有死,而是隐藏了行踪,投奔霍崇,之后当了江浙总督的消息传遍。陈铭泰的名声更加显赫起来。
此时看这位著名的文人,就见他一身普通官员的制服,头上一顶普通的幞头。与传闻中的种种相比,显得十分普通。
或许是有同样想法,已经有人忍不住请教起陈铭泰来,摆明是想看看陈铭泰可否有传说中的神奇。
青青自己虽然不想试探考较陈铭泰,却也乐见。不成想这位看着挺普通的人,那些看似刁钻的科举问题根本难不住他。陈铭泰解答了问题之后,还偶尔反问几句,立刻将这帮都没考上功名的文人给问的回答不上来。
那些被考住的学员有些赌气的请陈铭泰公布答案,陈铭泰从容解答。尽显状元公授业恩师该有的水准。让一众学员们都没了小看陈铭泰的心思。
这时候书院老师才告诉一众学员,陈铭泰此行是受学院所请,给大伙来上课的。
说完了这些,书院老师甚至带了些故弄玄虚的感觉,“陈先生尤其要讲朝廷礼部的事情,若是诸位有意加入礼部,可得好好听。”
课程进行了两天,青青就觉得到书院学习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陈铭泰果然有教出状元公的实力,同样的课程,在陈铭泰讲来就信手拈来,深入浅出。若是不来书院,真的没机会接触到这样的先生。
只是听闻陈铭泰只来讲一周课,令青青有些失落。同学们也是如此,王思宇就在课间叹道:“听闻礼部那些人都是听陛下授课,高总督这状元公又有陈先生这样老师讲课。真是羡煞人啊。”
众人都颇为认同,可这等事就得看命。青青同样羡慕,却只有羡慕的份。
陈铭泰与书院的老师并不知道学生们怎么想,他们正在谈论着相当世俗化的内容。
书院先生低声问道:“陈公,江浙朋友们说,还是想让朝廷官员娶了咱们江浙读书人家的姑娘,真的行么?”
陈铭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低声答道:“若是以前只怕是不行,现在却不同了。陛下公布了《婚姻法》,又提倡了新生活。成亲已经是个人的事情,不得进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问过高庞,他言说,朝廷对于官员尤其要管理婚姻。尽可能让官员娶考上公务员的女子。陛下的确是明君。各书院可得让诸位读书的兄弟们送女儿来读书考试。”
听陈铭泰直呼江浙总督高庞的名字,杭州地方书院的先生心中着实羡慕。陈铭泰是真的混出来了,他自己不仅当了盐政,女婿又是江浙总督,女儿还是公务员。只要华夏朝廷打下天下,这就是妥妥的从龙之臣。又全是文人出身,以后混个世家是没跑的。
羡慕归羡慕,陈铭泰此行的目的乃是应了江南愿意投奔霍崇的众文人的请求而来指点,书院的先生也赶紧把陈铭泰指出的要点记在心里。
女人当官的确是骇人听闻。但是官毕竟是官,女人通过考试当上官,那也是官。更不用说江南文人们知道自己无法与山东军官们争夺将门地位。那么文人与将门联姻,不就是本该如此的选择么?
第356章 礼部尚书(十四)
与杭州的满城相比,江宁满城大了许多,驻扎的人马也多了不少。坤隆四年,也就是西历1733年。进入二月,华夏军有了行动。
据守芜湖的江宁将军富察·傅清并没有被褫夺将军的权位,皇帝弘昼更没有追究傅清撤退的责任。深感皇上圣明皇恩浩荡的傅清在提防江宁城的动静上十分用心,听闻消息之后立刻派人认真打探。
然而江宁城内人马却在江宁城这边进进出出,尤其是在江宁城西修建兵营。芜湖就在江宁城西,这动作怎么看都像是要对芜湖一带有动作的模样。傅清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下令全军做应战准备。
于浅团长此时已经带领了部队偷偷离开江宁城,乘坐船只抵达杭州。自从江宁围城战结束,华夏军就在徐州、江宁、杭州以及山东河南等地建立起军校,对部队进行全面培训。
经过考核,第一批完成培训的军官回到部队,替换了还没有参加培训的军官。作为这批军官中的一员,于浅当上了团长。并且接到任务,参加解放福建的战斗。
这次的军队调动来自徐州,并没有单纯调动某个战区的部队,而是从山东战区,江浙战区,江宁司令部,各抽调了一个团的部队,组成了进攻福建的部队。
三个团一个师,师长是由杭州这边的李存义出任。至于如何攻打福建,杭州这边也拿出了两个计划。
计划一是常规作战,部队从江浙出发,穿过已经被华夏军夺取的仙霞岭,进入杭州作战。
计划二则是水陆并进,一支部队从仙霞岭佯攻,进攻主力则乘船出发,从浙江外海直插福州。
两个计划出来之后,团长于浅一声不吭,倒是其他两位团长说了些评价。
师长李存义明显看出于浅是不想说话,就直接点将,“于团长,你怎么看?”
于浅果断答道:“报告师长,我并不知道我军海上运兵作战能力,无法评价。”
听了这话,李存义已经明白于浅的意思。所谓无法评价,就是根本不了。既然不了解,自然不会支持。于浅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然而其他两位团长听了于浅的态度,立刻表示赞同。师长李存义更是不快,两个方案中,李存义明显是想试试水陆并进的方案。
于浅的说对,华夏军还没有进行过登陆作战。然而没进行过登陆作战,不就是应该有人尝试着去做么?
眼见三名团长都不支持,师长李存义就再去找了浙江的海防司令赵霖。令李存义讶异的是,赵霖竟然与之前说的不同,“俺也觉得不用想着走海路。”
“为啥?你之前可不是那么讲的!”李存义有些惊怒。尤其是对赵霖的反悔大大恼怒。
赵霖明显不想回答。但是李存义一再追问,赵霖登时变了脸,“之前是你说想试试水陆两线,我就等你来试,你一直拖着。现在竟然问俺为啥不答应!”
李存义被赵霖的话怼懵了。这是怎么回事呢?仔细想了想,李存义突然想起好像是之前喝酒的时候,赵霖先找的李存义,说起想试试从海上运兵实施攻击的事情。怎么就变成了李存义先向赵霖提起呢?
这事情当然不能忍了,李存义气的与赵霖分辨,很快就进入了对骂状态。若不是之后有人来拉架,两人只怕就要开练了。
霍崇很快就听闻了消息,当即下令,“让这两个人到徐州的军校来进修。我好多年没见到他们两个人打架,到军校来,我亲眼看着他们分出个胜负!”
命令却没有立刻发出去,钱清跑来了,“先生,我看这里面只怕是赵霖先挑的事情。他是水军,当然会想起搞海上运兵。这李存义怕是被赵霖给忽悠了。”
霍崇点点头,“我知道啊。可我们没办法每件事都这么仔细分辨。赵霖和李存义,我们都认识。以后华夏军数量会过百万,到时候咱们能有精神一个个都知根知底不成?”
钱清一愣,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过了片刻才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霍崇不快的答道:“百万军队,一个师满编就算一万人。一百个师长副师长师参谋长级别的就有几百。这时候管理军队就不能靠知根知底,而是纪律。到了师长,被人忽悠了并不奇怪。忍不住要动手,这算什么事?当师长当成这样,别当了!这等事决不能当没看到,非得让大伙知道什么叫做纪律!”
钱清劝道:“可这么一来,大伙会很委屈。”
“都委屈。可委屈也不能这么做!军队里面最重要的是什么?”
钱清想了想,最终叹道:“服从和纪律。”
霍崇点点头,“没错。给准备作战的部队下令,让三个团的礼部支部开会,商议作战计划!”
第357章 礼部尚书(十五)
李存义和赵霖到了徐州军校报道,两人完全不见面。几天后,李存义发现在军校里面的师长级别的军官们都很不高兴。
混到这个级别的军官大伙多出身山东,互相之间都认识。两人最初还不好意思,然而一次周末喝酒时候却被人笑了。说话的也是位师长,“你们黑住脸也没用,反正都是被撵来的。这么弄有啥意思?”
自己的委屈竟然被无视,李存义大大的不高兴。就反问对方,“你这话啥意思?”
这位兄弟笑道:“俺是说你们这么弄,就在这里学习吧,学到都督高兴放你们回去。”
李存义被这样的消息弄到有些惊骇,这怎么就回不去了?难道军校还是坐牢不成?
有了怀疑当然要打听。这一打听可就把李存义吓到了。军校是学习的地方,不过在徐州的军校可就不太一样。学习归学习,然而学习不合格的话,很多人就直接从军校专业回了地方。
华夏军从建立开始就相当完善的制度,从一开始,大伙就从霍崇这里听到,不会让大伙当兵当到死。当时李存义还觉得霍崇只是为了安慰大家。其实他已经做好了‘不是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的义气。
此时真的要面对退役,李存义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退役。找到军校校长钱清询问自己能不能回前线,得到了回答十分干脆利落,“考核通过,就能回前线。”
李存义尽力尝试,“大姐,前线还在打仗。”
钱清神色平静,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就听她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答道:“放心,不会耽误打仗。”
在钱清这边找不出机会,李存义只能寻求尽快毕业的道路。然而军校的课程让李存义暗暗叫苦。这些课程简直是刁难人啊!
从基本的体能训练与体术训练开始。走路、跑步、军体拳肉搏,剑术,刺刀术。
李存义很快就觉得身体有些吃不消。好久没接受过这么系统的训练,体力消耗已经很大。更重要的是,李存义曾经完成过的训练内容比以前精细许多。以前是能做的差不多就好,现在是真的掰开了揉碎了的教给学员。
学员们不仅要有模仿,更要有学习,甚至要有解构。李存义发现自己以前连学习都谈不上,只是照猫画虎的模仿而已。
面对如此细致丰富的军事内容,李存义是真的有些怕了。恰恰与赵霖打了照面。
本来不想与赵霖说话,可见到赵霖直接过来,李存义就想着能不能和赵霖说说。如果赵霖肯认个错,把两人互怼的责任承担起来,李存义就能找机会回到部队。
赵霖开门见山的问道:“老李,咱们过去的事情能不能就过去了。你想不想回部队?”
听到这话,李存义当即把自己对赵霖的要求降低了一个档次。如果能回到部队,就当和赵霖从来没闹过好了。
既然大家目的相同,也都暂时放下了不满,两人就商量出了一个结果。
当两人一起在钱清面前表示以后再也不会互怼,请求回到前线之后,钱清连想都没想,问两人,“你们都来了,这是要开先例么?在军校里,只有通过考核的人才能离开。哦,也不是,通过考核才能回部队。除此之外,复原了,就可以离开军校。”
“大姐,你饶了俺们吧。”这次轮到赵霖哀求起来。
“这不是饶了谁。咱们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啦。你们想带好部队,就得懂得更多。你们别觉得现在学的都是没用的东西。这都是战士们要掌握的。只是战士们完成模仿阶段,进入学习阶段就行。”
“俺们也学了。”赵霖赶紧给自己找理由。
“战士当不了师长,你们可都是师长。你们得学会解构。”
听到这里,李存义觉得自己是被骗来了,一时间火气上涌,他喊道:“怎么就叫个解构?”
钱清呵呵一笑,“你能比剑赢我,就学会了解构。”
李存义怒了,大声喊道:“比就比!”
钱清听到这话,竟然没有推辞,而是让李存义准备好,两个小时后比试。
时间到了,李存义就被带去操场。就见好多人已经在操场等着。在对战场的一边是钱清,另外一边则站了十几号人。就见他们人人与李存义一样拿了训练用剑,李存义这才明白过来,钱清这是要对付十几个人。
十几年前,钱清就是靠暴力与智慧完全确立了自己在一众人中间的地位。
然而十几年过去,李存义对自己颇有信心。虽然他已经很久没练过,却知道大家都不年轻了。既然不再年轻,女人就不是男人的对手。
见钱清到位,已经有一位兄弟拎着训练用剑上前。先给钱清敬礼,这位兄弟说道:“大姐,请赐教。”
钱清也没客套,挥剑就攻了上去。李存义只是看了几眼,就有些傻了。这位兄弟的剑术着实厉害,李存义看了之后就明白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这般身手却奈何不得钱清分毫。虽然是女子,钱清身法移动无比流畅。每一剑的力量丝毫不落下风。
不过四五招,那位兄弟想靠力量硬碰硬的获取优势。不成想被钱清抓住一个机会,长剑就顶在那兄弟的肋下。若此时并非是简单的比试,这一剑刺下去,便是不死人,也是致命伤。
李存义看的傻了眼,暗自盘算自己在这兄弟面前能走几招。分析片刻,觉得自己大概能走十招。然而这生猛的兄弟就这么轻松的被击溃……一时间,少年时代被钱清支配的感受已经再次回到记忆中。
之后又是好几名兄弟上来比试。他们或者有力量,或者灵动。又或者即有力量,又身法灵动。却被钱清一一击败。
等轮到李存义。李存义看了看自己的将军肚,叹口气,抛下手中的剑,“大姐,俺就不上去丢人了。”
因为这番比试,钱清也有些喘气。擦去额头上的汗珠,钱清对众人说道:“先生教过咱们,什么叫科学。掌握了科学,就能胜过不懂科学的。我的剑术和先生比很一般,到了现在的年纪,力气,速度都不如你们。我能赢你们,只是因为我知道我不懂科学,所以努力学习科学。你们好好学习,都能赢我。”
这话听得李存义都糊涂了。这算是显摆么?明显不太像。
然而不是显摆的话,钱清这是要说什么呢?
钱清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是明白自己在说什么,钱清对于面前这群明显没搞明白的笨蛋非常失望。原本钱清还觉得这帮家伙们也有点可怜,打了这么些年的仗,最后还要被这么折腾着离开职务。
然而完全认清了这帮家伙们这些年的进步程度,钱清才确定还是让他们复原吧。军队真的不适合他们啊!
下午,钱清去见了霍崇。等见了面,钱清问道:“先生,我现在只是担心于浅会不会失败。毕竟部队里面礼部的那些人还太年轻。”
“这和年轻没多大关系。礼部成员面对的敌人靠的都是经验,甚至是基于模仿的想当然。我们的礼部成员再弱也是懂学习。只要懂解构,顶多是太发散。而礼部组织恰恰能让发散的想法不至于影响工作。若是于浅失败了,那就是于浅所在的礼部支部失败。到时候找出原因来么!”
钱清微微叹口气,“先生,我看这些人在意的是胜败。至于胜败本身意味着什么,他们是不会当做经验和理解世界的一次验证。而是把胜负当做他们下一次讨价还价的资本。”
霍崇呵呵笑了两声,以前他总觉得开国的人们应该是如史书描述的那般很厉害。所以就不太能理解为何开国者们往往没有好下场。
虽然有说法是,这些人没有好下场,是因为他们不得不卷入到皇帝收权的激流中去。所以死掉了。但是霍崇现在看,那些开国集团的人们之所以起来造反,完全是因为活不下去。
让大家活不下去的世道,能是个什么好世道。
若是只有模仿能力,看到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学习能力,学到的更不是多么好的玩意。至于有能力解析那样的世道,人心大概就被腐朽的世道给毁了。
钱清对眼下这些人的评价虽然不客气,至少在霍崇看来已经证明华夏军算是很好的组织。便是没有进步空间的,起码也只是利用已经获得的成绩讨价还价。这便是在盛世,也谈不上是坏人。不过是躺在功劳簿上而已。
“清儿,不用担心,我对年轻人很有期待。你对于浅很看好,我觉得能被你看好的,定然是有那种感觉才行。”
钱清也跟着微微叹口气,最后什么都没说。
这边于浅已经和三个团里面的礼部成员通过开会商讨,拿出了一个方案。不过这个方案里面有些非常程序化的细节,就是任何行动都得有节点。
礼部的课程中反复强调,虽然往某个方向走,只要次数够多,大概是会出现某一次或者某几次,哪怕沿途所有选择都错了,但是还能走到目的地的情况。
然而,这等事概率太小,又格外靠直觉,还得有极为丰厚的本钱。
为了做出验证,在每一个节点,都要有一个标准。凡事都要设定节点。
这边节点一出,年轻的礼部成员都有些麻爪。譬如,第一个的节点就是,行军速度。
三个团都是抽调而来,大家并不知根知底。
于浅看大伙都不知所措,就建议到:“反正师长还没回来,我们先搞个拉练吧。”
另外两位团长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礼部就定了个内容,把需要准备的节点一一进行测试。
等准备的数据都拿到了,部队完成了前期准备。师长李存义还没回来。没办法,于浅等人联名给徐州发了个公文,询问李存义何时回来。
很快,于浅就接到了命令,‘此次作战,以礼部支部部长为指挥官,师部职能由礼部支部完成。’
或许是因为于浅是霍崇的弟子,所以于浅是被选为了支部部长。这命令一来,虽然于浅在部队中的职务还是个团长,却要承担起师长的权责。
于浅素来是听话的好孩子。上面下令,于浅就通报给大伙知道。礼部支部的成员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最后这件事就此落实。
对于年轻人们的行动,凡是有脑子的高官都静观其变。
当然了,没脑子的也混不到高官的位置上。
高庞私下和岳父谈及此事的时候,忍不住感叹,“此事已经定然成为本朝惯例。”
说的就有些感慨,高庞心里面其实更加感慨。军中乃是非常讲纪律,讲制度的地方。高庞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境不适合当兵,又知道自己混不进去山东军官的圈子,索性就放弃了进入军队的打算。
在这样的军队中,以礼部成员出身的军人组成的礼部支部来执行师长级别的权责,这种变化就意味着礼部的实际影响力是远超这么一次南征福建战役的范围。
陈铭泰听完,也跟着感慨起来,“这绝非监军。绝非监军!监军乃是派去的皇帝亲信,此次这些人都乃礼部出身是不错,却个个都是军中的军人。若是此战成功,以后便是没有主帅,礼部支部也能做主。却不知道陛下准备如何确定这礼部与各主官间的地位。”
既然岳父已经把要害点出来,高庞连忙问:“先生,你以为谁高谁低?”
陈铭泰没有立刻回答,先是微微咬了咬嘴唇,这动作证明他是真的有强烈期待,却做不准数。最后就见陈铭泰松开嘴唇,轻轻一拍桌子,“便猜一个。我以为,陛下会让礼部支部在主官之上!”
高庞也觉得会如此。听岳父都这么笃定,突然就想起一个细节来。思忖片刻,忍不住哑然失笑。
“高庞,你想起了什么?”陈铭泰连忙问。
高庞又把想到的细节反复盘算了一番,这才答道:“先生,陛下说过,以后各主官也得是礼部成员。看来这礼部各支部的主官,可未必是各衙门的主官。”
陈铭泰听了之后先是皱眉思忖,突然间猛一拍桌子,大声赞道:“妙啊!大妙!如此一来,却也不耽误那些才华横溢之人。又不会令人大权独揽。陛下的心思,太妙了。”
高庞觉得自从岳父当了官之后,对于霍崇的赞同越来越多。虽然高庞是觉得岳父对霍崇的称赞其实没错,不过在外人看来,陈铭泰这是当了官之后就开始‘趋炎附势’。
正暗自想着些对岳父不太尊敬的念头,就听岳父陈铭泰继续说道:“高庞。你之前说过,现在官员各个都是部门利益为上。所以尽力瓜分各种利益,画地为牢。陛下这个制度一出,你便能制住那些人。”
高庞也在考虑怎么才能打破部门利益,赶紧问道:“哦?是用支部制住主官?”
陈铭泰摆摆手,“不。是用更高的总支部会议,制住支部。”
“啊?”高庞发现自己竟然没能想到这个办法。但是仔细想想,岳父的话却是对的。
霍崇已经说过,礼部成员就是先锋队。先锋的工作自然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部门利益这件事本就是一个正常的部门该有的状况,若是本部门的各色人等都向其他部门出卖本部门的利益,这个部门还是直接取算了。
但是有利就有弊,部门利益会阻碍那些跨部门政策的推行。这种时候,就得有一个公认的先锋队来做这方面的工作。从整体出发,为各个部门趟出一条新路来。
而这样的先锋队非得礼部这样的出身不可。而且这个先锋队的成员自然不能是天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还得是有工作经验的人才行。
从这样的角度来看,礼部的建立,各级礼部支部的建设,果然是非常有效合理的手段。
高庞已经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解决扩大丝绸产量的解决办法了。
刚想了片刻,就听岳父陈铭泰说道:“你不用急。当下的要务不该是让此次出征打赢么?若是礼部支部办事不利,你想再利用礼部推动事情,就得你承担巨大压力!”
高庞当即就明白过来,立刻就去准备。
福州是个不错的地方。不过清代其实挺遭罪。
清初,清军与郑成功一度在福州地界进行拉锯战,康熙十三年(1674年)至康熙十五年(1676年),耿精忠又据福州反清。动荡的局势导致清政府施行海禁、迁界政策,强迫福州沿海居民内迁,重创福州沿海的社会经济,直到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迁界政策取消。明清两代较为稳定的社会环境使福州城大规模发展。清代中前期,福州中国重要的海洋贸易中心,其主要贸易对象是琉球和日本,多有福州府人移民琉球和日本。
然而,此战的对象乃是福州满城里头的清军。高庞原本也没在意,此时赶紧发动力量,尤其是江南文人士绅,要他们提供情报,以及带路的向导。
本以为文人们会没什么兴趣。不成想陈铭泰稍一发动,立刻就有不少被干掉的士绅蹦出来表示要效力。很快,高庞就把他能办到的支援推荐给了于浅。
第358章 礼部尚书(十六)
江浙战区第六师礼部支部执行师级单位权责,由支部长于浅率领三个团进军福建。这在华夏礼部历史上是极具标志性的一件事。
然而在发生的时候,更多的人是以为皇帝霍崇要为自己的小徒弟谋个获取战功的机会。
礼部两淮总支部长罗义仁听到这个消息,对于外人的评价不止一次,却在两淮礼部会议上先让一众礼部成员把礼部章程头几段念了几遍。在‘保守礼部密集’方面格外强调了好几遍。
等众人明白了事情关键之后,罗义仁问道:“有没有觉得自己做不到保守密集的同志?”
众人此时便是知道自己做不到,也不能说。秘密这种事情,光是能听,就足够让人想挤破头。更不用说主动退出。
罗义仁做了最后的强调,“如果有人不能保守礼部的秘密,说出去了,能查到。如果有同志觉得自己要显摆,那就在礼部的生活会上尽情说。对外人,不要说。这些话,本就是说给自己人听的!”
一众礼部成员等的心焦,见罗义仁还这么瞎哔哔,只能忍了。不成想,就听罗义仁接着问:“如果想讨论,到哪里讨论?”
只有少数心情还算清亮的立刻答道:“在礼部生活会上讨论。”
罗义仁又逼着每个人都反复重复回答了好几遍,这才讲述起他对礼部支部领军的看法。
高庞和他岳父有他们的看法,罗义仁的看法更偏向于实际操作,“……综上所诉,于浅支部长代表了一件事,师长不在,就由师礼部支部执行师长的权责。大家明白了么?”
“支部长就是师长?还是师长听支部长的?”有人提出了看法。
罗义仁很满意这个问题,他果断答道:“师长就是师长,师长不能是师支部长。大家明白了么?”
有些人明白,有些人不明白。罗义仁就把礼部与各部门长官的关系画出来,并且先给大伙进行了一个逻辑学上的‘包含’等相互关系的讲述。
在这个认知基础上,相关的关系明确了。虽然师长可以成为师礼部的支部长,但是任命师长是部队的人事部门。礼部支部长,是礼部成员选出,由上级礼部总支部审核确定后发布任命。这是两条线路。
必须得说,罗义仁思路非常清晰,但是礼部成员们虽然在各自专业上以及政治理念与立场上都有各自的表现,却不等于是在逻辑上有相应的认知能力。
罗义仁却不急不躁,他觉得让大伙明白这些就是礼部的工作范围。这件事花了五天,开了三次会,总算是让全部礼部成员搞明白了问题的要害。
两淮礼部成员沸腾起来啦。大伙之所以想成为礼部成员,原因繁多。最重要的是相信霍崇提出‘求解放’的理念。
既然是追随霍崇,大伙自然有将自己视为霍崇直属亲卫的打算。虽然礼部的生活会与学习会上,反复强调礼部并非是霍崇的私兵。而是要反过来,既然霍崇也是礼部的一员,礼部本身是一众追求解放,有着共同理想与认知的礼部成员的组织。反过来,霍崇与其他礼部成员一样,都是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推进建设礼部,提高礼部能力与水平。
说是这么说,大家便是明白了,却还是不相信。
此时,礼部成员们终于发现,起码礼部成员霍崇所指定的朝廷制度,果然给礼部成员们留下了发挥的空间。
如果礼部各支部乃至总支部可以获得同等级别职务的权责,礼部成员已经获得了真正的权力。而不用简单的受命于各部门的主官。
就在这样的激动中,罗义仁上来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权责是什么?拥有权力的同时,就有了责任。如果礼部做事失败了,这个责任归谁?”
“谁错了,谁负责么。”有礼部成员讲述了看似正常的回答。
“各部门主官,乃是上级人事部门派遣。出了事,自然由各人事部门以及拍板的主官负责。我们礼部的各级部门,都是选举出来的。出了事,是整个选举的礼部支部都有责任。出了事,一个人担。有了好处,大家分。这不对。”
听到要负责,一众礼部成员都有些不舒服。好在罗义仁并没有把大家没想明白的撂给大家承担,他继续说道:“这就是陛下所说的礼部工作方法。群策群力,民主集中。咱们礼部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我们只选干活的人。作为先锋队,咱们大伙出身都是工农,呃……”
说到这里,罗义仁看到几个脑子灵光的神色不太对。也想起自己的出身和工农毫无关系。这才觉得霍崇之前的说辞更精准,连忙调整过来,“我们都是劳动者。劳动者最明白劳动的辛苦,最明白劳动的难处和要点。所以我们的会议,不是以结果导向,而是以科学导向,以过程为导向。科学,指出方向。过程研究,用来提供反馈,对科学的认知给与加深。凡是这样的,就是礼部的思路。凡是以追求目的成功为唯一方向的,都不是礼部该有的思路与方向。我再强调一次,我们是人,所以我们都会失败。作为人类组织的礼部,也会限于某个条件,做出事后看来不正确的决定……”
有人不解,“我们这么多人,为什么会做出不正确的决定?”
罗义仁觉得轻松了许多,这个问题起码不是基于愚蠢,这就足够了。便答道:“我说的是事后看来不正确。除非是一开始就出于恶意,不然的话谁都想提出自以为正确的看法。所以在当时,大家都觉得决定是正确的。不过事后诸葛亮好当,因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事后只要肯承认事实,就知道那决定是不是正确的。或者哪些部分是正确的,哪些部分不正确。”
……
按照礼部章程,比较重要的会议纪律记录会除了全文文本之外,还会做出一个简报上交。霍崇看完了这份简报,忍不住笑出声来。
钱清也在看报告,就拿起霍崇看完的报告读了一遍。读完后叹道:“罗义仁说的没错,只是大伙真能明白么?”
霍崇知道钱清是明白的,就安慰道:“要是不讲,大伙不可能明白。非得有人先提出来,并且在工作中贯彻,才有可能明白。”
钱清回想军校里头这群家伙,心中是无比失望。要是论追随霍崇的时间,他们都是老部下,各个都有功劳苦劳。然而论起觉悟,反倒不如罗义仁这后来者,甚至比起罗义仁带领的这票人都有差距。
可这话又不能说,说出来就是在批评霍崇能力不足啦。正想着,就听霍崇叹道:“你定然觉得是我能力不足。”
“没有没有。”钱清连忙解释。然而钱清知道霍崇可不是这样几句话就能打发的人,说完些随口说出的话,她还是承认了,“先生,那时候你若是教育的话……”
“我教了。你知道的。我不仅教给你,我也教给了这些同志。”
听霍崇说的诚恳,回想这些年的经历,钱清只能点头,却有些遗憾。
“清儿,你不要比。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我问你,你觉得以他们的个人资质,能有今天的一切,是不是他们进步得来的?”
钱清一愣,回想这帮家伙们最初时候的模样,钱清突然笑出声来。笑了一阵,她才摸了摸眼角,“是,若是最初的样子,他们定然不会有今日的模样。”
“他们也进步了。若是说有什么不足,就是进步的不够。他们的念头很正常,觉得他们自己的能力和他们的官位划等号。他们并不觉得,他们的进步是比较出来的。这很正常,刻舟求剑这道理人都能听明白。可若是真放到自己身上,就一定会刻舟求剑。”
“这不就是模仿么?模仿自己能见到的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嗯。所以,他们模仿旧时代那种东西,快得很。只要有了官位,就一定有了与官位相对应的才干能力。历代的造反,之所以最后被地主阶级篡夺了革命成果,固然是因为新朝廷还是农业制度。很大一部分原因,则是他们的水平完全不如那些地主士绅出身的知识份子。最终还是在竞争中落败了。”
虽然霍崇说的淡然,但是钱清可没办法淡然的看待。想到这些帮老兄弟和越来越多新投奔的家伙,钱清实在是没办法接受老兄弟们被替换掉的命运。
“先生,就没有办法解决么?”钱清有些无奈的问。
“有啊。办法多得是。最简单最根本也是最难的,就是学习。能学到你见到我时候的那个水平,就足够了。”
“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才十……”钱清不禁回想起过往。
“不,你那时候就明白了,除了通过学习变强之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你那时候就很清楚,你很弱。非得合作,非得变强,才能有未来。不学习,不进步,你就不会安心。过去是这样,现在你还是这样。”
钱清愣了愣,霍崇很少提及钱清小时候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如果钱清不说,霍崇甚至不问。会想到这点,钱清也很讶异。不禁问道:“先生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情么?”
“当然。虽然我不能说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好歹你十二三岁就跟着我,你也不容易啊。被一个陌生大叔强行带走,你多少年刀不离身。后来不带刀,就带着枪跟着我打天下。真的是难为你了。”
钱清听到这话,鼻子一酸,眼泪出来了。连忙擦了泪水,钱清答道:“先生可是说错了,跟在先生身边,我才安心。这些年我想起父母的事情,的确伤心。然而在先生这里,我明白了为什么会遇到那些事。也明白了许多我自己是怎么样一个人,呵呵,这就是先生说的得解放了吧。”
“那是你自己求解放。那是你自己想从痛苦中解放出来,并且相信只有学习才是唯一出路。这些是你爹娘从你小的时候就教给你的。我没有功劳。只是我也这么想,这么做。咱们爷俩是一路人。”
钱清点点头,只觉得有些事情豁然开朗。之前觉得跟着霍崇就是很舒服,说到底还是三观一致罢了。
想明白了这点,钱清胸中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与霍崇一起生活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如果是以前,对方是什么人,是不是三观契合,对钱清很重要。
然而看到以前的部下们纷纷成亲,有了家庭,尤其是有了孩子。钱清就感到莫名的失落。
追求钱清的人并不少,钱清自己也知道自己从来不反对自己做母亲。但是想到自己孩子的父亲,钱清希望的那个人只有霍崇一个人。
就在请求的话差点脱口而出的时候,看着霍崇的神色,钱清还是把话憋回了胸口。此时的霍崇如这些年来一样,考虑的都是国家的事情。既不牵扯霍崇自己,也不牵扯钱清。
哪怕是基于自己的矜持,钱清都不想在这种时候把话说出来。或者是不敢说出来。
霍崇并不是一个所谓的心机深沉的人,他如果不说,定然是他从来没想过。钱清突然十分害怕,若是自己提出请求,被霍崇拒绝了的话……那时候自己连见霍崇都不敢了啊!
能如现在这样留在霍崇身边,自然就是作为霍崇的代言人,作为霍崇权力的代表者……作为霍崇最心爱的大徒弟。
强行收回了心思,钱清谈起了和她自己此时心情无关的事情,“先生,军校的这帮家伙们该怎么办?”
“他们不学习,就逼着他们学习。一次培训周期三年,三年后礼部一定会变得更强,能够承担起相当的责任。”霍崇讲述着自己的看法。
钱清会担心老兄弟们的安危,却不会在意老兄弟们的前程。前程都是自己拼出来的,钱清这么多年就是如此走过,她并不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就在明眼人关注着于浅支部长率军进攻福建的战役之时,满清那边的消息传来。西安去年就派兵北上,说是要与西边的准噶尔作战。开春之后却突然转而东进,与投奔到西安朝廷这边的蒙古部落合兵一处,猛攻盛京朝廷。
华夏朝廷对此并不在意。两边狗咬狗不是很好么,华夏朝廷才不在意满清那边怎么打。
此时华夏朝廷上下都很清楚,能决定华夏朝廷命运的只有华夏朝廷自己。只要华夏朝廷自己不出事,就算是满清的西安朝廷与盛京朝廷合兵一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少高庞是这么看的。然而作为江浙总督麾下的江苏巡抚孔不更前来拜访的时候,孔不更的看法让高庞大吃一惊。
“高兄,听闻你与钱司令有些私交?”
高庞大惑不解孔不更怎么想起这么一个问题,连忙小心应付,“怎么会。只是能说上话。”
“哦?能说到什么地步?”
“你……想说什么?”高庞感觉到莫名的危险。
孔不更爽快的答道:“我只是想,若是高兄能替钱司令提亲就好了。”
高庞整个人都懵了。钱清乃是霍崇心爱的弟子,普遍被认为是霍崇的闺女。而钱清的性子又那么犀利,谁敢给钱清提亲!是嫌命长么?
就在高庞被吓到的时候,就听孔不更继续说道:“我们身为臣子,自然为主君谋划。钱司令素来仰慕陛下,我听闻最初钱司令还是陛下的师妹。这徒弟之说,不过是钱司令年少时候刚遇到陛下,求自保而已。当下钱司令已经这般年纪,陛下春秋鼎盛。便请陛下迎娶了钱司令,自此大权合于陛下一家。才是朝廷安泰之路。”
高庞整个人都傻了。孔不更与韦伯、龚宇等人都被认为是纵横家一派。虽然不能说是朝秦暮楚,反正高庞是没把他们当成信念坚定之辈。
此时孔不更所说的话在震撼了高庞之余,又强化了高庞的这种认知。
也来不及批驳,高庞率直的送客了。孔不更貌似并没有意外,丢下一句‘若是高兄觉得我这是胡说,何不与尊泰山商议一下?’便起身离开。
高庞只觉得心脏乱跳,过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不过孔不更的话越想越是荒谬,甚至在这份荒谬中都能品出一股‘这话竟然颇有道理’的感觉了。
耐不住内心折腾,高庞就去见了自己的老岳父。本以为岳父听完之后会反驳,不成想陈铭泰沉思片刻,就说道:“不成想孔不更果然是忠于陛下。”
高庞是真的听傻了,却见岳父有些失望的看过来,叹道:“高庞,你这莫不是想起朱熹的那个传闻了吧。”
这下高庞突然有点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的抵触孔不更的提议,虽然高庞此时对朱熹已经没有什么仰慕。不过毕竟是读过那么多年理学的书,高庞觉得朱熹算是个有知识的。所以对朱熹那点个人私德的破事,当然觉得不能接受。
陈铭泰神色严肃,然而看的高庞却有种孔不更的感觉,就听陈铭泰说道:“高庞。钱姑娘在武将之中极有……不,她就是朝廷武将之首。若是在别的朝代,这已经是大权臣了!若是钱姑娘嫁给陛下,做了皇后,文武大权尽在皇家。朝廷自此安如泰山。”
第359章 礼部尚书(十七)
“……吕后乱政,是因为吕后破坏了非刘姓不能封王的规矩,而非吕后大权在握。身为太后,当政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武则天就没犯这等错。”
“正是!历朝历代,被称为圣贤的太后与太皇太后,哪一个不是大权独揽。仁宗的养母刘太后,更是如此……”
高庞听着书院先生们讲述着钱清就该嫁给霍崇的理由,心中感觉不是那么对劲。
单纯从利益和道理上讲,霍崇娶了钱清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是理所应当。霍崇是皇帝,钱清乃是武将之首。两人都拥有巨大的影响力,霍崇眼瞅着五十岁。只要钱清能给霍崇生下儿子,便是霍崇归天,只要太后钱清临朝,天下照样安如泰山。
拿吕太后与钱清相比,钱清的实力可是远在吕太后之上。高庞甚至在心里做了个推演,如果那样的局面发生了,一众武将们会不会有反意。左想右想,高庞也看不到有什么造反成功的可能。
且不说钱清自己本就是个出色的统帅,一众山东老兄弟们不敢也不会造反。
王朝最危险的时代就是初期与晚期,钱清与霍崇的婚姻乃是保证华夏朝能够安然度过前期危险的保证。毕竟钱清还不到30岁。就算钱清只能活到60岁,三十年后天下大定,谁还敢造反。
霍崇这样的家伙并非是任何时代都会出现,而且高庞也有信心。即便真有霍崇这样的家伙,在华夏朝廷治下,这样的家伙肯定也能飞黄腾达,封侯拜相。
就高庞所知的过往,霍崇起来造反完全是因为霍崇看透了雍正尖酸刻薄的个性。如果雍正是个宽厚之人,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若是雍正当年能起用霍崇,只怕满清还能得到一位……
想到这里,高庞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如果霍崇在满清当了大官,高庞自己就先没了机会。所以从高庞的角度,霍崇造反还是对高庞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呵呵。”高庞忍不住笑出声。
见到江浙总督高庞发笑,以前的先生们都不吭声,小心的看着高庞的神色。
高庞见状,心中就有些鄙夷。却还是尽量尊重的让这帮先生先回去,至于先生们的心意,高庞表示已经明白了。
等先生们离开,陈铭泰叹道:“高庞,你可是觉得这些人是趋炎附势么?”
高庞叹道:“我觉得他们这么做没错。谁不想出将入相,谁不想在新朝建立之时获得一个能与国同休的地位。”
陈铭泰看着自己的学生兼女婿,心中百感交集。这么多年过去了,高庞看着还是没什么变化。当年高庞往好了说,乃是心怀天下,为了理念不惜一切。往不好了说,高庞读书读傻了,一个区区秀才,就敢以圣人之道的继承者自居。竟然以为自己能够改变天下。
可命运就是这么滑稽。高庞这种性格与坚持,在承平年代便是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起码也得郁郁而终。可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他就能趁势而起,在这天翻地覆的时代中拥有一席之地。
然而高庞毕竟是高庞,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别人视为珍宝的权位,在高庞看来并不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情。高庞依旧是那个拥有理想的家伙,甚至不惜为了理想而付出已经拥有的一切。自己作为老师和岳父,非得让高庞明白世间的事情并非这么随心所欲。
“高庞,你为何不支持这门亲事?”陈铭泰问道。
“我是觉得……陛下只是将钱姑娘看成学生,看成女儿。大家这么做,是不是不近人情。难道两人就不该有自己的想法不成?”
“胡说!”陈铭泰真的有些怒了,“你在胡说些什么!陛下辛辛苦苦创下基业,钱姑娘为了陛下出生入死。难道华夏朝廷的安泰就不是他们所愿么!”
说起这些道理,高庞完全能理解。其实在刚听到孔不更的‘奇谈怪论’之时,高庞就有种‘因为太荒谬,所以非常有道理’的感觉。
从华夏朝廷的角度,钱清嫁给霍崇乃是最好的选择。皇室需要的就是大权在握,钱清嫁给任何文官或者武将,必然形成一个新的权臣团伙。权臣对于任何皇室都是一种巨大的危险。
这个婚姻无疑是完美解决华夏朝廷权臣问题的手段,与历史上那些最大权力者通过联姻结合不同,这次婚姻甚至从根本上解决了权臣夺国的威胁。任何母亲都会让儿子继承权力。高庞并不认为钱清会让皇位落到她儿子之外的人手里。
不过,高庞还是觉得不舒服。因为提出这件事的人,并非出于对霍崇或者钱清的爱护。提出这样的想法,只是为了他们自己。
高庞不喜欢这样的态度。虽然与钱清个人没什么特别的交情,高庞也认为钱清是个值得尊敬的人。这样值得尊敬的人没必要成为政治算计的牺牲品。
看着女婿的神色,陈铭泰心中的不满直冲脑门。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高庞这傲慢的个性与霍崇倒是般配。霍崇的傲慢比起高庞完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君臣两人都相信他们掌握着道义,能够以他们的想象去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现在的世道,不过是被他们改变被他们打破的对象。而不是值得他们尊重的对象。
与高庞与霍崇这样‘志向高洁’的家伙相比,孔不更为代表的那些人或许真的是阴谋家。可这些阴谋家们起码知道尊重这个世界,懂得尊重这个世界。
虽然他们表达尊重的方式也不是陈铭泰喜欢的。
不过高庞毕竟是陈铭泰的学生,陈铭泰很清楚高庞这种人的弱点。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陈铭泰说道:“钱姑娘做了皇后,天下才能安泰。陛下的理想才能延续下去,不会出现人亡政息的局面。你既然终于陛下的理想,就得从大处入手。若是孔不更这些人先提出此事,你以为有多少人会出来反对?若是事情不成,局面就定然大变。那时候陛下若是与钱姑娘之间有了心结,席卷天下的大势又会如何!”
被老师这么一讲,高庞心中也是一震。当下华夏朝廷有如此蒸蒸日上的局面,全然是因为华夏朝廷内部团结。
高庞也知道现在的局面并非看着一帆风顺,霍崇已经尝试着用礼部对山东老兄弟集团进行替代。若是在其他朝代,这无疑是一场清洗。对老军功集团的清洗。这种清洗所导致的局面必然是某种混乱,甚至是一场血腥的灾难。
如果钱清能够嫁给霍崇,就意味着军功集团的所有反抗都没了主心骨。而且这个婚姻还能让军功集团感受到某种安心。
思前想后,高庞叹道:“此事只有一人方便提。除他之外,任何人都不行。”
“是谁?”陈铭泰连忙问。自己的傻徒弟总算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陈铭泰就不能让这个机会错过。
高庞叹息道:“长信道长。”
几天后,陈铭泰就出现在长信道长门口。道童引了陈铭泰进去,长信道长没说话,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图纸。
陈铭泰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道长,我想为别人起一卦。”
须发皆白的长信道长淡然答道:“这天下哪里有为别人起卦的。凡是起卦,必是为了自己。”
陈铭泰呵呵一笑,“道长,我对于求官早就没了心意。却不成想见到华夏朝廷如此局面,还是动了心。所谓关心则乱,想请道长给起一卦。”
“呵呵。自从我推算出紫微宫易主之后,就不为朝廷起卦了。”
“既然如此,请为钱姑娘的婚姻起一卦。”
“那孩子七杀命格,亲人不顺。”
陈铭泰看着长信道长,虽然道长须发皆白,看上去已经是垂垂老矣。然而道长的眼睛依旧明亮,甚至有种看透了一切的感觉。方才的话让陈铭泰更是感觉大有深意。索性就更直白的说道:“听闻七杀遇紫薇,化作权。难道紫微星都保不住亲人么?”
“既然七杀遇紫薇化为权,那就是权柄之事。与亲人何干。陈先生却以为是什么?”
“我所畏惧的乃是钱姑娘亲人可否平安,若是与陛下有了子嗣,安泰就好。紫微星的子嗣,本就大权在握。”
把话说到这个地步,陈铭泰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但是陈铭泰知道自己没有疯,所有事情其实非常清楚,包括陈铭泰在内的江南文人,并非乐见霍崇的制度。但是,江南文人们希望看到华夏朝廷的安泰。
所以霍崇政权的安泰,与霍崇那套理念的完蛋,无疑是很好的事情。
正因为这样,霍崇试图搞出全新的礼部替代掉旧武将集团,一旦成功,就意味着霍崇的理念将维持很久。文人们当然希望文人集团替代旧武将集团。这种时候,钱清与霍崇的婚姻就显得格外重要。
这场婚姻意味着旧集团的某种稳固,也意味着明确支持这场婚姻的文人们有机会逐步替代旧集团。
哪怕是旧武将集团继续当权也无所谓,文人们正在试图与旧武将集团联姻。但是新礼部决不能成功替代旧武将集团。起码得是被文人控制的新礼部替代旧武将。
毕竟,旧武将集团的那些老兄弟们是没胆量去干涉钱清的婚姻大事。这就是威信所决定的,武将集团之中没人敢对钱清的婚姻指手画脚。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文人都不能在这场决定华夏朝廷安泰的联姻中毫无表现。
自己的女婿高庞虽然有种种的愚蠢,眼光却没问题。此时能够说出这话的,也只有地位极为超然的长信道长。
看着长信道长明亮的眼眸,陈铭泰等着道长回答这个问题。然而越是看,陈铭泰越是讶异。如此明亮的眸子,应该给人一种畏惧。可长信道长的目光虽然明亮,却十分空灵。那是一种看透了未来的感觉,并不是受限于当下的敏锐。
正惊讶之中,就听长信道长笑道:“呵呵,陈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老道想给陈先生起一卦。”
说完,长信道长指了指桌上的铜钱。陈铭泰也不废话,拿起铜钱,随手向前抛起。铜钱们在空中旋转着,落在地上。弹跳几下,就稳稳停在地上。
陈铭泰一看,竟然是个损卦。损卦是《易经》六十四卦的第四十一卦。山泽损(损卦)损益制衡。
此卦由泽下山上组成卦辞的“损: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是说作为言谈减损之道的《损》卦,它含有诚实信用,含有大吉大利,它亦无有灾祸,也可以贞正;它更宜于前往办事。
这下陈铭泰不知道该怎么解卦,看向了长信道长。道长已经从地上的铜钱上收回明亮的目光,淡然答道:“若是想止损,并不难。只需用二簋粗淡的食物祭祀一下神灵,以示自己的诚心就足够了。陈先生,既然已经有了畏惧,便以心意示人就好。何必要机关算尽。”
陈铭泰忍不住觉得长信道长未免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在华夏朝廷中有不少人都是长信道长推荐,而且作为胶东半岛上的宗教明人,长信道长信徒中不少人都投奔了霍崇。某种意义上,这个从不干预政事的长信道长其实拥有着强大的影响力。江浙文人虽然素来是官员的主流,现在也没办法与长信道长项背。
长信道长上达天听,随便说句话就能有巨大影响。江浙文人们还在想方设法多头下注,尚且不知道能否达成目的。
是的,损卦说的明白,二簋可用享。可江浙文人们要付出的可绝非是简单的‘二簋’,霍崇的治下,这些人剩下的只有家里的财物而已。
正想说点啥,就听长信道长叹道:“先生所求之事,我会向霍修士提起。不过并不是为了先生那些人。钱清这孩子一生已经够波折,我也不想她没了归宿。先生请回吧。”
听到逐客令,陈铭泰也不敢停留,告辞而出。出来之后,回望这小破道观,陈铭泰心中不禁生出些畏惧。
长信道长的话已经讲的明白,他好像是明白了陈铭泰他们所求。但是长信道长好像也不以为意的样子。若是别人这故弄玄虚,陈铭泰定然觉得那人心怀叵测。然而长信道长这么做,陈铭泰只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长信道长是个得道之士,他看世界的角度与俗人完全不同。如果说霍崇是有天意加持,高庞就是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靠个人理念乘势而起。长信道长却是从另一种尘世之外的角度用时代变化来验证他的那套玄学手段。
不管是哪一个人,都不是正常的人。但是他们却都做到了别人无法企及的地步,这就是所谓的命么?
就在陈铭泰考虑长信道长之时,长信道长却没有考虑陈铭泰。他本想走着去霍崇那边,却觉得身体没什么力气。就叫道童叫了轿子。
坐在里面,长信道长心中感叹,自己是真的老了。已经不是刚见到霍崇时候,腿着都能走十几里地。乘坐毛驴就奔波上百里的年龄。
想到钱清,长信道长心中就有些心疼。七杀命格并不多见,如钱清这般完美符合七杀命格所有的人更不多见。这也意味着钱清的命运多舛。
到了军校,军校门口的警卫见到竟然是传说中的长信道长前来,赶紧进去禀报。没多久,钱清亲自迎了出来,搀扶着道长进了军营。
本来长信道长还有些迟疑,觉得或许天意还没到这一步。然而见到钱清竟然也在,便下了决心。见到霍崇,长信道长直接说道:“霍修士,你娶了钱清如何?”
霍崇正在让秘书给道长倒水,听到这话,差点被口水呛到。倒水的秘书傻愣愣的看向长信道长,连水倒满之后哗哗的溢出都没注意到。
长信道长叹道:“这水哗哗的流,难道是水到渠成么?”
钱清的脸红的如同苹果,转身就想走,却没迈开步伐。
霍崇整个人都惊了。与长信道长认识了也得有二十年了吧。完全没想自己在长信道长眼中竟然是个对少女下手的怪蜀黍。
秘书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把水倒出去些,就站到房间角落,仔细看着屋内的三人。然而秘书却失望了,长信道长指了指秘书,“这位小朋友,我们说些自己人的话,你先出去走走。”
秘书看向霍崇,期待霍崇能让他留下。然而霍崇挥挥手,“总不会有人担心长信道长。你先出去走走。”
这下秘书只能万分失望的离开。一路上万分郁闷,如果能够亲眼看到后面的事情,让秘书掏钱,秘书也是绝对愿意!
等屋内只剩下三位认识了这么久的人,长信道长叹道:“霍修士,贫道一直觉得,你心中所图极大,光是顾忌自身尚且力所不及,更不用说看看周边的事情。钱清这孩子对你的所求,难道只是为你效力么?”
霍崇愣住了。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种知心大姐姐……哦,知心大叔的感觉。
转头看向钱清,霍崇愣住了。这不是霍崇第一次看钱清,然而霍崇却发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看到钱清真正表现出她的真正情绪。
只是这么一眼,霍崇就看傻了。有些事情完全超出霍崇想象之外。
第360章 礼部尚书(十八)
“清姐,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老六万茜看到钱清,讶异的问道。
“大姐,你遇到什么事了?这么高兴?”俩俩看到钱清的时候,有些欢喜的问。
等见到了蔷薇,钱清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头却想看看蔷薇会怎么说。然而蔷薇一声不吭,直到分开,都没说话。弄得钱清有些失望。
坐到办公室办公没多久,蔷薇偷偷摸了进来,低声问钱清:“大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男人?”
钱清被这话气的想骂人!老娘身边的好男人这么多,还需要遇到什么新的好男人?
可蔷薇这话并无恶意,钱清当然知道这点。最后也没说什么。
在女人之间,什么都不说,往往蕴含着比说了更丰富的含义。蔷薇看出这件事比想象的要麻烦点,最后就什么都没说。
钱清也不想说什么。对于长信道长的相助,钱清完全没想到。现在想来,在华夏朝廷中的确没有谁比道长更合适。不过最重要的是,霍崇的神色中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至于霍崇的为难,钱清既有怨怼,也能理解。甚至有些心疼霍崇。
华夏朝廷这么大一个摊子,足以让霍崇用尽心思。然而婚姻大事!尤其是牵扯到钱清成亲的大事,霍崇要是不当回事。钱清只会难过吧。非得影响到霍崇的心思,把他从华夏朝廷的大事中拉出来才行啊!
在华夏朝廷与钱清之间,钱清认为哪怕只是几天时间,也得把自己放到朝廷之前!
不过心里面各种想法,一看到霍崇还在为朝廷的事情忙碌,钱清就把这股子较劲的心情放到了一边。
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工作,或许推翻满清也是钱清的必须,又或许只是愿意为霍崇分忧。总之,钱清得到霍崇的命令之后,满脑子都是霍崇命令本身,“先生,为何要突袭京城?难道京城还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么?”
“京城的档案,弘昼离开的时候会带走一小部分,极小的一部分。绝大部分还在京城。盛京那帮人肯定对这些没兴趣。我们要趁着没有大乱的时候,去抢回来。这次作战的时间可不会短,把这么多东西搜出来,没有一个月甚至两个月,可不容易。”
听霍崇这么讲,包括钱清在内的不少人都很是不解。
看着这帮家伙,霍崇随手从后面的书柜里抽出几本书,一人给扔了一本。大伙身手都不错。轻松的接住了书本。
霍崇知道钱清一直坚持跑操训练,而其他几名将令,他们的将军肚可是最近才消失。身手也是最近才恢复。
然而大家都已经努力了,霍崇并没有翻老账,“你们掂量一下这个书,觉得有多重。你们再猜猜,咱们大概要从京城运回多少本这样的书。”
华夏朝廷的书都是印刷厂印制,用的纸很便宜,铅字油墨印刷之下,字迹小而清晰。一本书拎着轻飘飘的,大伙觉得有二两左右,在这个普遍是16两依旧横行的年代,也就是50-100克。
“如果是这样,你们起码得运回来几百万本这样的书,搞不好,一千万册也有可能。其中很多还是孤本,还有档案什么的。几十万斤,百万斤也不是没可能。这些东西尤其要打包什么的。不容易。”霍崇对此非常在意。据说这时代,关于袁崇焕的资料还没有被毁掉。这无疑是霍崇比较在乎的一件公案。
听到这个数字,与会的一帮人都有些懵了。百万是多少,这帮家伙们是有概念的。参加过十万人规模的战役,见识过十万人以上的敌人。百万已经不是无法理解。
钱清忍不住问道:“要是如此,派去五万人能行么?”
五万人的数字得到了普遍的认同,的确是五万人才能搞定这么复杂的问题。一千万除以五万,等于200。一个人拾掇200本书,已经很不容易了。
众人立刻开始讨论起关于运输和整理的问题,霍崇心中欢喜。好歹这帮家伙们是真的管用,能用了。至少在霍崇下令之前,他们就能按照需要解决的问题去设计解决问题的思路。
既然大伙能干,霍崇也不插话,只是让大伙去干就好。结果钱清却趁着大伙没走的时候问了个问题,“先生有没有想弄到的字画之类?”
霍崇有些不爽,“这等事,我要是说,我没什么想留给自己的,你们可否相信?”
众人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三师弟,也是现在的警备司令部的司令铁牛,就说道:“大师兄,你不拿,那帮王八羔子们可是要拿。俺知道大师兄的意思,俺觉得大师兄若是想保住那些东西,总得拿到手里才行。”
铁牛这话一出,连钱清都连连点头。霍崇也觉得很无奈。论身份,李铁牛没怎么当过前线指挥官。却也不是没有战争经验。在好几次单纯的平原中排队枪毙的战役里,负责给霍崇警卫的部队也投入了战争,三师弟李铁牛的表现中规中矩,即便谈不上可圈可点,也毫无可指摘的部分。
现在李铁牛的身份相当于九门提督。掌握禁军。他这番话说出来,让霍崇感觉铁牛的政治认知,搞不好还在他的军事才能之上。
如果霍崇不把那些优秀的文物揽在手中,并且把这些文物放到博物馆,搞展出什么的。下面的人就绝不会把这些文物当做一个公共物品,只会把这些给私有化。
想到这里,霍崇叹口气。有些道理是可以说的,但是做起来,就不能按照那个道理来做。因为这个道理并没有相应的惩罚措施。如果没有惩罚的道理,大概还不如什么都没说呢。
或许是这个问题太过于郁闷,钱清找了个更轻松的话题,“先生就没有想给自己找的东西?”
“我有好奇的东西,却没有非得拿到手的东西。因为看到真正的内容之前,我已经有了定论。那就是关于东林党的定论,这群家伙都是王八蛋。至少在我这个不站在地主阶级立场上的人,认为东林党都是王八蛋……”
众人有些对于霍崇的态度有所了解,有些并不了解。却还是听着。
东林党是明朝末年以江南士大夫为主的官僚阶级政治集团。由明朝吏部郎中顾宪成创立,直到明朝灭亡,共经历近40年时间。
万历三十二年,也就是西元1604年,顾宪成等人修复宋代杨时讲学的东林书院,与高攀龙、钱一本等讲学其中。
东林讲学之际,正值明末社会矛盾日趋激化之时。东林人士讽议朝政、评论官吏,他们要求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反对权贵贪纵枉法。这些针砭时政的主张得到当时社会的广泛同情与支持,同时也遭到宦官及其依附势力的激烈反对。两者之间因政见分歧发展演变形成明末激烈的党争局面。反对派将东林书院讲学及与之有关系或支持同情讲学的朝野人士笼统称之为“东林党”。
霍崇对此的态度十分明确,“千万千万不要把个人拿出来讲。咱们都知道,要是某个人身上只有缺点,没有优点。这是真神仙。这是绝对的大神仙。大家都明白吧?”
众人稍一思索,连连点头。一个无用的人能活下来,可是不易。至于全是缺点,就更加不易了。
“只要是个人,就得有点可取之处,甚至说过点可取的话。若是把这个单纯拿出来讲,人人都是好人,人人都是被局面逼得无能为力。所以这等事宜粗不宜细。我的看法只有一个,就是这帮东林党们,有没有任何真正有效的推行过向江南士绅收税。如果他们从没真正有效推行过,他们说过什么管屁用!毕竟这帮东林党中不少人是官员,如果这些官位上,是那帮能真正推行向江南士绅收税的官员,局面就大大不同。占着茅坑不拉屎,就能证明这帮人是反对想江南士绅,以及向整个大明士绅收税的家伙。”
霍崇有点担心大伙不明白,然而大伙却都明白了。看来是不是实际工作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连比较憨厚些的铁牛都叹道:“的确是这样。大师兄,那些人只要不干事,就是在坏事。”
有了共识,霍崇才继续说下去。东林党的问题就在于他们从来不提经济立场这个本质问题,只是各种瞎哔哔。这种瞎哔哔导致了朝政完全没办法运行。
东林党人在明朝末年的政治活动,经历了神宗万历、熹宗天启和思宗崇祯三朝,长达半个世纪。由于没有固定的章程和严密的组织,他们的政治态度和主张,往往是通过个人的活动表现出来的。
概括起来,大致包括:
一,强烈要求改变宦官专权乱政的局面,主张“政事归于六部,公论付之言官”,使天下“欣欣望治”;
二,竭力反对皇帝派遣矿监、税使到各地进行疯狂掠夺、横征暴敛;
三,主张既重视农业,也重视工商业,要求惠商恤民、减轻赋税、垦荒屯田、兴修水利;
四,反对屡见不鲜的科举舞弊行为,主张取士不分等级贵贱,按照个人才智,予以破格录用;
五,加强在辽东的军事力量,积极防御满洲贵族的进攻。
钱清已经听得哈哈大笑,其他人有些是明白了,有些不太明白。
铁牛不解的问道:“大师兄,这第一条,不是要向皇上夺权么?”
“哈哈哈。铁牛,说得好。他们就是这个意思。”霍崇大赞,“当时还出了个所谓的阉党。就是魏忠贤。这个大家听说过么?”
这帮开国的武将们摇摇头,只有钱清笑而不语。霍崇就把明朝的宦官体系,魏忠贤和阉党稍稍讲了讲。只是听到太监在洪水时候不敢下河堤,而是要与大堤共存亡。铁牛已经叹气摇头。其他将令们都跟着感叹,“这就是军法!”
想到这里,霍崇突然有些想法,“喂,我其实想拍几个新剧。譬如龙门客栈,就是写东厂为了拯救太子遗孤,被东林党追杀。还有矿山等东西,就是拿东厂与那帮所谓的文人官员比较一下。”
“先生就是要为了这个才要拿回那些档案?”钱清文化水平最高,觉得已经找到了原因。
霍崇赶紧纠正,“拿到这些档案,包括四库全书,这是保存文化,保存历史。我是要在保存历史文化的基础之上,再搞点研究。因果关系不能弄反。”
被霍崇这么说,若是以前,钱清就老实听着。就算是不接受,也不怎么愿意表现出来。
此时却觉得心情受到影响,忍不住嘟起嘴,表现出小小的不高兴。然后就看到霍崇无奈的样子,钱清突然很想捉弄霍崇一下。
可就在此时,铁牛却老老实实的继续问道:“大师兄,这么讲,文人就是坏人啊。”
霍崇连连点头,“文人的恶行,就在于他们不干活。这人只要不干活,就完蛋。我在意的有个人,叫做袁崇焕。这个家伙,很奇妙的。”
武将听到袁崇焕竟然敢在公文里写‘一炮打出去十几里,把方圆几里内的东西轰到糜烂’,就已经忍不住大笑。听霍崇笑道:“这就是文人。”
大伙笑的更厉害了。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只能笑个不停。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氛围。
之后又听霍崇说起袁崇焕竟然敢矫诏杀毛文龙,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骂起来。
至于听到袁崇焕最大的‘功绩’之一,就是任由几万清军,潜行过了蓟门关。哪怕是没有去过蓟门关的,只要稍微听了听当地的地形,大家忍不住大骂起来,“这人是骗鬼的么?”
“我只是听说过当年的事情,并不知道具体。所以格外的好奇么。”霍崇叹道。
关于袁崇焕的争论,霍崇也有定论。因为把袁崇焕推崇为什么民族英雄的人对于袁崇焕的描述,让霍崇心生疑惑。
崇祯二年(1629年)十一月,后金主皇太极举兵数十万分别进入龙井关、大安口,袁崇焕听闻后率领祖大寿、何可刚入关守卫,所经过的蓟州、抚宁、永平、迁安、丰润、玉田各城,都分兵留守。皇帝朱由检得知后非常高兴,下令嘉奖袁崇焕的部下,并让袁崇焕统领指挥各地援军。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战争中的所有失败,袁崇焕都得承担。要是有功都归上头,有过都由下面承担。这种人就是个俗人,根本谈不上民族英雄。
霍崇把这个问题讲给部下,部下们也都表示同意。霍崇本就是想趁着这件事对大伙说说,也看看大伙的这个水平。此时见众人表现颇为中意,也放下心来。至少这帮人是不会和袁崇焕一样的看法。
要是这些人和袁崇焕一样,那华夏朝廷就该完蛋了。
因为,袁崇焕接到这个命令不久之后,遵化、三屯营都被后金军攻破,赵率教也在遵化战役中中流矢阵亡,巡抚王元雅、总兵朱国彦自尽而死。后金军越过蓟州往西,直逼京城,袁崇焕忙率兵护卫京师。
钱清忍不住说道:“先生,你说的我都想去蓟门关看看了。干成成这个样子,这人还有脸活着么?”
其他将令也是一脸的无奈。有人叹道:“战区司令受命之后,战区的战线崩溃了。这样的人还能被称为大忠臣。哈哈。怪不得大明亡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完蛋才奇怪呢。”
霍崇继续讲述了他知道的简短描述。
崇祯皇帝朱由检召见袁崇焕,赏赐御用酒菜及貂裘慰劳袁崇焕,袁崇焕以兵马长途奔波,疲惫不已,请求入城休整,但遭到拒绝。于是袁崇焕驻军城外,与后金军鏖战,互有胜负。[38]袁崇焕令戴承恩在广渠门列阵,祖大寿于南面列阵,王承胤在西北列阵,袁崇焕在西面列阵以备战,中午时刻,清骑兵从东南面进攻,祖大寿率兵奋力接战,而王承胤却拔阵向南避战。后金军力战祖大寿不下,于是撤退,明将刘应国、罗景荣等人率兵进行追击,杀伤后金军千余人,而明军死伤也很多。收兵后,朱由检用酒食犒赏军队。
袁崇焕又派遣任守忠率领五百人用火炮轰打金营,后金军撤退,京都之围遂解。
这话讲完,尤其是最后一段。霍崇问道:“我在史书上看到这段,感觉十分奇妙。这袁崇焕几炮打完,事情就完了。若是不这么讲,我反倒还信袁崇焕只是无能。”
钱清听完之后,只应了一句,“先生,这袁崇焕定然有问题。从军事上看,此人起码是完全不懂军事。不懂军事之人被任命军事总督,此事已经是全然错了。至于袁崇焕本身是不是做了什么,已经无所谓。”
众将明显对袁崇焕本身做了什么并无兴趣。大家看法与钱清一样,当一个根本不懂军事的人当了‘战区司令’,事情已经进入没啥好讨论的阶段。
霍崇满意之余却也发现了关于自己的一件事,自己也未免太文人了。反倒不如部下们这么实事求是。至少从军事上,霍崇本就不该对袁崇焕有一丝一毫的期待才对。
所以,霍崇下令,“去吧,我不在意京城任何东西。但是这些文献档案,无论如何都要夺下。控制在手中。若是有其他问题,立刻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