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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红之月     革清txt下载     革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31章 江宁之围(五)

    重新进入江宁城,武汉三镇的船老大觉得这座城市有些说不出的变化。

    这变化并非是因为街道上的军人数量大大增加,不仅仅是江宁城内军人增加,武汉三镇一年多来作为新兵集结中心,不管是八旗还是绿营,数量增加了好几倍。

    三天前才离开的安庆更是成了一座兵城,感觉城内官兵数量比城内居民都多。

    如果说是服装发型,好像有点那个意思。军装的确不一样,穿着也有些不同。最明显的是发型。金钱鼠尾的数量比以前少了很多,和尚般的平头数量增加。其次就是一种对襟短衣看着与普通的短衣不一样。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投奔华夏朝廷的槽帮兄弟们讲述了局面,表明了华夏朝廷对槽帮的看法。船老大听到了‘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的评述。虽然这话一听就是文人才说的话,船老大却非常认同,非常非常认同。他大赞道:“卢兄弟,若是江上还这般,咱们是真的要饿死啦!”

    又聊了一阵,分属两个阵营的槽帮人都有了共识,仗打赢打输不是槽帮的事情。槽帮当下要做的是在这场兵灾中存活下来。

    武汉三镇的船老大当然认同这思路,然而又很是不解,“卢兄弟,难道你当了官么?”

    卢兄弟哈哈笑道:“我倒是想当官,却没有这般胆量。我觉得你不妨去见见江宁的雷司令。雷司令乃是华夏朝廷的大官,是华夏朝廷里面霍爷的爱将,也是霍爷的徒弟。真真是霍爷的自己人。我给你说的都是雷司令的意思,你见了雷司令,听他怎么讲就好。”

    “他们……会守信么?”船老大不敢相信官府。这次便是打了小心,还是被坑了。若不是这边派来的也是槽帮的人,华夏官军把槽帮的船只堵在秦淮河里,大伙是真的要完蛋。

    “你怎么想,我不知道。我跟着华夏朝廷,觉得他们比以前的官府强。”

    听卢兄弟说的诚恳,船老大把心一横,就请卢兄弟给指引。

    没多久,一行人就到了江宁满城之外。通关很严,这帮人都得等着。船老大等的有些无聊,就四处看。却见水边柳树上挂了些细竹篾编的物件,看着挺精致。

    觉得这玩意有趣,船老大凑过去看。到了近前刚看到仔细,已经惊得退了一步。

    在江上讨生活,可怕的事情见多了。骨断筋折,头破血流,甚至是脑浆迸裂都是常事。至于江飘这种尸体,看上去更是恐怖。

    然而这时船老大却见到从未所未见的东西,就见面前柳树上挂的径直竹篾编成的怪异笼子里,密密麻麻挤满了苍蝇。

    船老大走南闯北,见过的事情多了。苍蝇如此密集,定然是聚集在秽物周围。见到这么多苍蝇都挤在这么一个不大的竹笼里。船老大本能就感觉这里面定然有什么极大古怪。

    卢兄弟见船老大这般反应,哈哈一笑,走过来说道:“这里面没放秽物,只是放了点一点点的饴糖。苍蝇喜甜,就聚集过来。”

    “真的?”船老大完全不敢相信。说话间,就见有胳膊上系着深蓝色与白色并排带子的人过来将装满了苍蝇的笼子摘下,又挂上新的同样笼子。再凑过去一看,就见竹笼里空空荡荡,果然没有什么秽物。

    就见那些人取了装满苍蝇的竹笼,就向附近而去。那边已经堆起柴草,不断有人将装满了黑乎乎东西的同样竹笼拿来放进柴草堆内部。没多久,有人泼上些东西,一把火点燃。片刻后,火头升腾,竟然把不知道多少苍蝇一股脑都给烧了。

    这下船老大才想明白自己到底觉得有什么不对头。以往的夏天,江宁城内蚊蝇乱飞,尤其是水边这种地方,苍蝇成片成片,飞起来跟乌云一样。

    此次进入城内,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有苍蝇。便是有,也是偶尔见到一只两只。完全不会注意到它们的存在。这还不是某片城区,走了大半个江宁城,全是如此。说起来,感觉就是清爽了许多呢。

    然而看着火焰升腾,想到这一堆火就烧死了起码上万的生灵。而其他好几个地方也有火头,想来也是在做同样的事情。船老大忍不住念了几句佛,叹道:“可别引发了什么怨恨才好。”

    卢兄弟叹道:“杀生之事么,别想那么多。瘟神便是恼怒,也不敢责怪天子。若是霍爷当了皇上,这瘟神也得听命。”

    船老大苦笑一下,江南经常有疫病,民间尤其在意瘟神。而苍蝇、蚊子等物,都被认为是瘟神的手下。就这样的杀法,定然会引得瘟神动怒。正如卢兄弟所说,若是大伙追随的乃是真命天子,就不用担心瘟神因为折损如此多的手下而震怒作祟。

    不过……船老大觉得自己心中有些动念,就问道:“那城中现在如何?”

    “你还别说。自打华夏军从去年开始就这么干起来,城内生病的人真少了许多。你也知道,每年总得有些兄弟因为瘟疫而死,从去年到现在,船上因为生病死的,连带孩子,也不到十个。”

    “真的?”船老大惊了。不少槽帮是带着家人一起上船,每年生病而死乃是常见。就连船老大自己也有一个孩子在夏天不知道吃了什么坏东西,上吐下泻而亡。

    连忙追问道:“你们多少人,死了不到十个?”

    “我们这边在江宁的兄弟和家人,得有一千多,不到两千。”

    听这个数字,船老大觉得卢兄弟在骗人。跑船生活这么艰苦,若是一百个人里头死不到一个……诓谁呢!

    此时守门的让几人进城。船老大这一路有了目标,仔细看去。就见城内水渠边没什么蚊虫,街道上干干净净,甚至比江宁城还干净许多。而且街道上还散发着艾草的气味,虽然有点刺鼻,却不令人讨厌。

    等见到了传说中霍崇霍爷的徒弟雷虎,就见是个大高个。船老大去过好多次京城,知道山东人高大。雷虎一开口,却是直隶口音,让船老大惊了。原来霍爷手下的亲信并非只有山东人。

    交谈之中,雷虎爽快的告诉船老大。大伙都要养家糊口,若是槽帮兄弟肯投奔过来,华夏朝廷当然欢迎。若是还要为满清干活赚钱,华夏朝廷也不在意。只是槽帮众人若是当了清军,那就别埋怨打仗时候会死人。

    听雷虎所说的与卢兄弟说的一样,船老大有些不解。“雷爷,你不招降俺们么?”

    “我可没有看不起大伙。不过招降诸位,大伙就得给俺们打仗,既然是打仗,就会死人。若是诸位真心愿意投奔,那是另外一说。就我看来,大伙现在都是想保住自己和家人。我不愿意让大伙平白丢了性命。”

    听雷虎说了这么一番,船老大心中感觉十分怪异。这雷虎所说的都如家常,再应该不过。然而这样的大官说出家常话,本就是最不应该的事情。

    雷虎对于接待槽帮并不很上心,该说了说了,就结束了这次会面。虽然槽帮有许多利用价值,譬如在山东的时候,大清河与小清河上的槽帮就提供了大量情报。然而这些就不用雷虎在意,自有人已经受命去做。

    送走了槽帮的人,雷虎这边开了会。会议内容是针对下半年在江宁城内搞全面基础建设的事情。

    没错,霍崇给的建议并非是考虑怎么歼灭敌人,雷虎也十分认同。

    山东、苏北、河南,在实施了土改的地区的征兵进行的非常顺利,预计可以完成十五万部队。除了6-8万各地守备兼新兵训练的部队。华夏军可以抽调五万野战军到江宁作战。

    江宁城内有两万八千部队,加起来就是近八万人马。消息显示,长江上游清军派遣了大概十二到十五万人马,其他的福建、江西、两广大概会派遣五到八万人马。华夏军拥有内线作战在内的全面优势。

    所以江宁城的目的并非是单独打出什么打胜仗,而是利用这次的机会大搞基础建设。毕竟这座金陵城将是未来华夏朝廷在长江流域的支点之一。

    就在雷虎考虑的同时,这边已经有人抱怨道:“雷司令,当下有十万民众进了城。其中一大半都不肯剪辫子,是不是派人催一下?”

    雷虎哈哈一笑,“咱们自己剪辫子也没多久,何必要挟百姓。百姓们聪明的很,他们若是认为剪辫子对他们有好处,你不让他们剪,他们也要偷偷剪掉。咱们在山东难道就没见过么?”

    接下来的问题和剪辫子有点关系,华夏军队毕竟得有华夏军队的风骨。不少民众是要编入卫队,参与巡逻之类的军事行动。如果不剪掉辫子,难道华夏军竟然要使用辫子兵来充场面?

    不少军官都表示非常不能接受。

    不等雷虎回答,参谋长李东生劝道:“司令,江宁城城墙坚固,防御有效。然而这等大城,非得十万人才能守。咱们在城内只怕是征集不到十万人。”

    “雷司令,若是没有足够人手,难免会担心。”

    雷虎听到这话嘿嘿一笑,“诸位,要是钱司令听到这话,你觉得她会不会很高兴?”

    听闻提及钱清,这帮家伙们都暂时闭了嘴。钱清就是钱清,女人就是女人。虽然大伙其实觉得女人不行,然而钱清在大伙心里大概是没办法构成女性的联想。

    但是雷虎这么一说,大伙也有了点想法。不过这想法有点奇怪,所以众人实在是说不出来。

    雷虎倒是无所谓,“城内缺粮食的女性也不少,赈济不如自救。组织巡逻队的时候,也不是不能组建女子巡逻队。她们在城墙上巡逻,总是有些用处。再说……”

    众人看雷虎好像在卖关子,卖了一阵之后竟然完全停顿下来。大伙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雷虎这是在搞什么。

    雷虎也觉得不能说,就硬生生不再吭声,而是跳到了另一个话题,“巡逻队这边安排好了么?需要多少人?”

    立刻有参谋部提供了数字。以正常的巡逻情况,整个江宁城的外墙有一百多里长。保持着一万多人能在城头不断巡逻,就足够随时提供警戒。

    巡逻队也可以分作三六九等。譬如女子巡逻队就不用指望她们能够打仗。但是女子们哪怕是大喊大叫,向着城下扔几块石头,也能吓住不少人。争取出来的这点时间,就足够让其他准守备队赶到位置进行战斗。

    参谋部提出的计算结果,守住江宁城,十万人就够。

    谋划刚结束,就有人急匆匆跑来禀报,“报告,城西那票敌人试图攻城!”

    这边众人并不着急,防备早就做好,不成想城西的敌人这么晚才来。本来大伙以为他们会下船之后就来一次奇袭,展开迅猛的攻势呢。

    城西,清军看着紧紧落下的水门栅栏,看着水门旁边紧闭的城门,气的大骂。

    不管城内的华夏军怎么想,城西清军是真的尽了力。在芦苇荡下船,众人立刻整顿队伍开始出发。清军如此辛劳,所图的乃是打胜仗。这队人马中的军官有一半都是江宁人,当然知道江宁城防。

    这边就先交上了已经联络好的内应。内应分好几批,其中一批就在城外。先去找到他们,这些人得知官军回来,个个欢喜。立刻将城西水门与西门的城防人员讲给清军先锋人马。

    听闻了局面,清军这就开始了突袭。然而到了城外,就见城外空空荡荡,与本地内应所说的完全不一样么!

    以前的时候,西门外好歹还有不少做买卖的。清军想的是发动突袭,趁着城门一片混乱,这些人拼命往城内逃去的时候实施猛攻。

    可城外空空荡荡,城门水门都紧紧关着。这还有个毛的可利用机会。而且这种空空荡荡绝非是今天,甚至不可能是一天,起码三天前就已经这么做了。可见内应们说的都是瞎话。

    先锋的统领气呼呼叫过内应,内应也已经看到了局面,一个劲的解释道:“大人,我们真不知道啊,真不知道会这样。是真的不知道啊!”

    统领怒道:“这门是啥时候关的?”

    内应们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最后在追问下,总算是问出了个结果,原来过去五六天,内应都在家里,提放着华夏军对付他们。

    因为华夏军这边已经将城外所谓国营农场以及与华夏朝廷签署了种植协议的佃户都迁移到了城里。城外这些内应们都是不支持华夏朝廷的,还是比较公开的存在。

    既然这边只剩下他们,他们难免担心华夏朝廷会趁着无人知道的时候对这些人发动猛攻。

    清军统领大怒,“之前都没动你们,怎么会现在动你们!”

    内应们看统领气的够呛,只能说了实话,“大人,华夏军奸猾无比。他们之前不动我们是怕那些人看到之后,觉得他们心太狠。失了民心。现在跟着他们的人都进了城,他们再动手,就可以栽赃到大人们头上,说是大人们杀了我们。那时候就不用怕了。现在大人们到了,我们这才放了心啊!”

    清军统领听到这里,气的想打人。然而突然间他脑子灵光一闪,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知道我们要来了。”

    “这个……得有个起码好几天了把。”

    清军统领随手拽住一人,恶狠狠问道:“你们是听谁说的?”

    内应被吓得够呛,连忙解释道:“老爷,老爷,别打我啊。是贼人的报纸上写的,他们早就写了,朝廷人马要打过来,要各路都注意。”

    “什么报纸!”清军统领怒道。

    这边内应马上从怀里掏出份东西,清军统领接过来看了看,脸色中愤怒消散,都是讶异。

    报纸上面都是印刷的文字,其中一篇就是讲述清军已经在安定等地集结,准备进攻江宁。要江宁城内的百姓做好战争准备。如果觉得乡下亲戚家安全,也不要去清军会前往的地方。因为清军缺乏粮食,他们会在城外抢掠粮食……

    清军统领大声喝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的!”

    内应拿过报纸,反倒头版看了看,“是……是半个月前。”

    “放屁!”清军统领大怒。半个月前,清军的计划刚制定完毕,各路人马中有些甚至还没从武汉三镇动身呢。

    “你们说瞎话!你们还敢说瞎话!”统领怒喝道。

    内应们连忙求饶,说自己没说瞎话。纠结中,副首领却打断了这番呵斥,将报纸上的一篇给清军统领看。

    统领暂时放手,结果看起来。就见报纸上写道:偷袭拿下城门或其他入口,然后在内应回报满城内没有什么驻军的情况下,直奔满城,用炸药包攻破满城城门,抢到满城进行防守

    找到南京城墙上暗藏的藏兵洞之类机关,本地守军肯定会掌握一批这种城墙现有暗道,甚至是城墙内外预先挖好的暗道。然后利用突然性,用蜈蚣梯偷袭夺城,在城墙上预先存在的内部空洞填埋炸药包,然后炸掉城墙撤退……

    清军统领汗都出来了。这就是清军的计划啊!怎么就被写到报纸上了呢!

第332章 江宁之围(六)

    总督,从一品。掌厘治军民,综制文武,察举官吏,修饬封疆。

    这是满清总督的权限,在清代已经拥有极高地位。然而江宁将军则是另外的体系,满清有14位驻防将军,地位都在总督之上。

    盛京、吉林、黑龙江、绥远城、江宁、福州、杭州、荆州、西安、宁夏、伊犁、成都、广州、乌里雅苏台。这14位将军掌握生杀大权,只向满清皇帝负责。

    江宁将军富察·傅清就是此时的14位驻防将军之一。傅清将军的行动不比先锋快,虽然已经决定占领句容,却还没到幕僚们提供的登陆位置。

    就在此时,江上来了送信小船,富察·傅清将军接到报告,只是看了两段就惊了。

    先锋官开诚布公的写到,或许在清军里面有华夏军的探子。或者说,清军里面已经有人投奔了华夏军。

    作出这般简单明快指责后,先锋官将理由写上,‘卑职所见逆贼报纸,讲了官军的谋划……’

    傅清看了几段,很快就看到关于清军突袭江宁城的那部分。如果是普通人看的话,大概会被最初的两段逗乐。

    华夏军设想了攻城手段,譬如清军可以排成队,走到江宁城下,一起用脑袋撞墙。只要撞的次数够多,清军脑壳够硬,理论上是可以在几十上百年的撞击中摧毁城墙。

    在这般搞笑说法之后,华夏军认为清军没有这么笨,他们会采取更有效的手段。之后才是各种进攻手段。

    傅清完全没有被逗乐,他很快跳过这段描述,看起后面比较认真的说法。其利用清军在江宁城内的内应攻破城门的手段的确是清军的计划。

    看到这里,又有先锋的指责。傅清心中有些乱。虽然从华夏军的水准来说,看透这样的谋划实属正常,然而清军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心中着实期待华夏军看不透。见到自己的计划被揭破,当然觉得被人算计。

    可傅清也知道,此时根本不能下令搜寻什么叛徒。最后只能下令,各军都不得私下里离开,要保守军中机密。

    此时清军先锋官已经放弃了攻城。写了这封东西,固然是先锋官惊怒交集。然而先锋官心里头明白,自己是不肯再去犯险。若是不能有更可怕的说辞,先锋官就没办法为自己在城下按兵不动找借口。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是按兵不动,先锋官还是派出人马,在江宁城西开始‘搜乱奸贼’。

    此时秋收后不久,先锋官让内应引路,杀进了各个华夏朝廷国营农场。就见这里的土地已经收获,房屋空空荡荡,几乎什么都没留下。

    便是没抓到逆贼,这些空房屋却能让清军有了住处。人马先在有屋顶的地方住下,清军先锋官开始征粮。

    内应们都是地主士绅,立刻是推三阻四。先锋官哪里肯惯着这些人,立刻派兵前去这些人的庄子里征集粮草。

    打不下来江宁城,先锋官觉得自己总是能收拾些乡下地主士绅。毕竟地主士绅是汉人,先锋官乃是满人。就算是这些汉人去告状,满人也没什么好怕。

    歇息两日,先锋官派出去的人马才回来禀报,“那些人家里没什么粮食。”

    先锋官大怒,登时喝道:“胡说什么。定然是你们没有用心搜索!”

    派去的人赶紧解释,“大人,我等已经搜了几遍。那些仓库里并没有多少粮食,这次也都带回来了。”

    先锋官当然不信,“今年又没有天灾,怎么会只有这么点!难道那些人把粮食都给吃了?”

    “大人,那些人说,他们把粮食都卖去了城里。”

    “将那些人带来,我要问话!”

    再过一日,江宁城西的地主士绅都被带来。见到先锋官一脸的凶恶,这些地主士绅立刻跪地哀求。也有机灵的赶紧解释。

    过去几辈子的人中,粮食出售都很稳定。卖粮食的手里也就是那么多粮食,买粮食的也不可能买的过多。

    除非是买粮食的有什么特别的销路,否则就会出现粮食在存储搬运中大量损耗的局面。

    然而江宁城内的华夏军就跟傻了一样,大量收购粮食。地主士绅们就把粮食卖了。

    先锋官听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喝道:“你们为啥要卖?你们怎么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卖!”

    地主士绅们不敢吭声。大伙都是聪明人,已经看出这官军的先锋官已经有点魔怔了。此时他所作所为全然是为他自己着想,然后拿了大伙做法。

    不少地主士绅考虑的已经是怎么想办法脱身,之后再也不与满清官军打交道。城内的华夏军虽然都是逆贼,还是打着什么土地国有旗号的邪恶逆贼。然而那些华夏军逆贼好歹不会因为他们个人好恶而对大家胡来。

    与眼前的官军先锋官相比,华夏军逆贼犹如阎王,官军先锋犹如小鬼。真的是应了那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搪。

    几日后,富察·傅清率领大队人马抵达了江宁更靠西的地方下船。有人建议清军直接乘船从江宁城北的江上通过,直奔句容而去。傅清担心华夏军有埋伏,就采取了更稳妥的做法。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次乃是走水路,粮草与大军同时运到登陆所在。傅清就叫来先锋官,叫他派人马一起行动。

    此次共出动了十二万人马,先到的人马有五万。傅清命三万人绕江宁一大圈,前往句容。

    先锋官领命,随即说起当下局面。傅清听完也很是不解,地主们卖粮食,本没什么好奇怪的。然而把粮食卖到只剩下够他们吃到明年收获之后的量,这着实有些令人不解。

    傅清知道战争中大多数都是搞不明白的事情,想搞明白就先把自己人马布置到能控制的地方。将先锋官所说的事情放下,傅清下令清军出动。

    这边城内派出去的探马已经确定清军大队已经到了。众将都请求出城奇袭清军。雷虎觉得自己若是再年轻几岁也会这么选择,然而现在的自己就不会这么想了。

    心中有些自得,雷虎尽量淡然答道:“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这次人都运入城内,我军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至于清军,就让他们跳么。”

    众将可没有这般自若,有人表示现在消灭些敌人,也能先打掉敌人的气焰。

    雷虎表示了不赞同,“既然我军必胜,现在让清军气焰嚣张些又能如何。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我等当务之急不是击败敌人,而是服从朝廷的指示,让清军围在江宁城外。”

    见其他人还想提出不同意见,雷虎打断了他们的尝试,“都督在军校讲课的时候反复讲,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我以前也不明白,后来干的实事多了,才明白这话到底有多难。守城会遇到的问题中,几大问题是什么?大家都在军校学习过,讲给我听。”

    见雷虎用地位压人,这些将令们暂时不敢说什么。只能勉强回答。

    守城之时,兵力、粮食、组织、信息、卫生,都是守军需要极为重视的事情。

    雷虎听众人还真的没忘记,就根据这些要点讲述了江宁城当下局面。正讲述中,外面有人急匆匆跑来请后勤处的负责人去处理事情。后勤处的负责人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也知道部下不会大惊小怪,加上雷虎这番讲述着实有些令人不快,就去了。

    过了两三个小时,后勤处负责人赶回来,叫上负责警卫的负责人。这去了后勤和警卫的人,大伙就有些不好的联想。

    正好该讲的也讲完,散会之后雷虎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人敢对雷虎雷司令隐瞒,不久,雷虎就到了一处粮库。此时粮库内灯火通明,就见一个穿着军服的士兵死在地上,虽然不知道死了多久,尸体却没有腐烂,反倒是因为空气比较干燥,尸体都有些干尸化的模样。

    雷虎见到地上用粉笔圈出几处,其中一处是烧了不到一半的蜡烛。而门口在封口处包了橡胶气垫的大铁门上留下了好几处干涸的血迹。看上去十分惨烈。

    负责调查的人员被叫来问话,他想雷虎介绍了情况。这人应该是被关在里面出不来,死因是窒息而死。死前,这人靠手中的蜡烛找到了大门位置,拼命敲打。

    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人,门口没人,自然也没听到。那惨烈的血痕,应该是这人在最后拼命用手抓门,想逃出生天。

    雷虎听得皱眉,正想责备粮库的人为何会如此不小心。负责调查的人员说道:“司令,这人看着不像是不小心被关进去的。若是被关进去的,他手里不会有蜡烛。”

    “啊?”雷虎愣住了。仔细想想,也有道理。若是被无意关进去的,这人手里就该是华夏军的那种防风灯笼。而不是民用蜡烛。

    “难道是……前来偷粮食的?”雷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

    调查员继续说道:“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想什么。还有啊,司令,这人留的是辫子。还故意塞到军帽里。”

    雷虎知道事情更加不对头了,立刻命道:“仔细查,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很快,全军都开始清点人数。各个营地的部队各自集结,江宁城内到处都能听到命令。

    ‘全体都有,报数!’

    “一”,“二”,“三”,“四”……

    “报告,我排人数三十四人,实到三十四人!”

    “报告,我排三十四人,实到三十二人,两人病假。已经派人前去合适。”

    “报告,我排一名病员已经核实,正在营地休息。”

    从最基础的排级单位开始统计,情报一层层汇总上报。到了晚上,情报汇总到司令部。全军都在,并无军人失踪。

    既然没有人失踪,那么这个留着辫子,穿着军服的人就有很大可能是从外面来的可疑份子。后勤部门已经根据粮库调出了记录,迅速确定负责人是谁。并且连夜开始问话。

    折腾了一天,对于整体情况有了个大概了解。

    就在此时,调查部门的人把最新的突破性进展交给了众人。在粮库中发现了丢在地上的刀,并且发现了一个从里面划开的麻袋。麻袋内有个能躲人的小物件,经过调查,大概能确定死者是藏在麻袋里进入粮库,又从麻袋里出来。

    从地上发现的竹筒内发现了老鼠屎,搜索了整个粮库之后,发现了几只小老鼠的尸体。

    将这些拼凑起来,一副敌人探子试图故意破坏粮库的内容拼凑起来。

    雷虎脸色难看,司令部里参与此事的人也都黑着脸。后勤负责人见气氛如此压抑,就说道:“看来那些负责粮库换气的同志们说得对,用了那个办法之后,别说老鼠,就连虫子都活不下去。他们果然没说瞎话。”

    便是知道这话说得对,大伙也没有任何满意。就在此时,负责调查的人员给出了一个建议,既然已经知道这人是怎么死的,也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就将这个时间段内所有相关的人员都进行调查。

    雷虎静静的听着,听完之后让办案人员先下去。这才对与会者说道:“那些人里头出了叛徒!”

    这声音不大,却听得众人一脸的阴暗。如果这人是如同飞贼般的潜入,便是惊叹于这厮的能干,却毕竟是外部入侵。然而雷虎却接露出了大家都不愿意触及的内容,那就是华夏军内部有叛徒。

    后勤负责人看大伙都不吭声,知道自己此时得说话。毕竟这件事是后勤部门的地盘上发生的。然而要对兄弟们下手,心情着实沉重,“唉……咱们后勤部门里面都是老兄弟,怎么会有叛徒呢。”

    安全部门的负责人听到这话,又见其他人都看过来,感觉自己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就反驳道:“这不是谁能打包票的事情,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定是有人把这人送进去的。”

    后勤负责人不快的说道:“把人送进去,也未必是咱们自己人做的。”

    “啧!”安全部门负责人忍不住咋舌。

    不等他说话,雷虎开口说道:“能不能把这个理的更细些。先生说过,很多事一旦不够细,那就看着仿佛是无孔不入。只要够细,就会发现出事的就那么一点点的口子。”

    众人虽然都有火气,却也知道不是拿自己人撒气的时候。众人就按照时间开始梳理。

    参谋部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这个,当然了,在不断的工作中,参谋部也在现实的无情打击中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然而此次却是根据发生的事情来倒退,就是根据现实去倒退变化。这个难道可就小了许多。

    根据各个报告时间,再根据远近距离与脚程。再加上不同人的证词,黑板上以时间为主轴,密密麻麻列出了各个参与其中的部门之间的行动轨迹。

    大伙最初还觉得麻烦。因为最初的时候,不管怎么看都感觉是人人都有嫌疑。然而随着内容越来越丰富,事情就开始有些不一样了。原本看着有嫌疑的人,开始被排除在外。

    然而这么推导了一番,最后出现了一个令人讶异的结果。那就是所有人都没有嫌疑。

    后勤负责人长出口气,这个结果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却是能接受的范围。至少没人有问题,就意味着老兄弟们中间没有出叛徒。老兄弟们都是好人,才是后勤负责人最期待的事情。

    然而安全部负责人却紧皱起眉头,如果是人人都没有嫌疑,那么这厮是凭空出现的不成?

    会议室内暂时没人吭声,大家其实想说些什么,却都怕说些什么。就在此时,一个年轻的事情打破了沉默,“司令,若是这个时间里面没出问题。会不会是更早的时间里面出事了?”

    雷虎扭头一看,却是于浅。看着于浅,雷虎心情稍微有点复杂。虽然大伙都认为雷虎是霍崇的徒弟,但是雷虎其实知道,自己不过是诸多培训中非常出色的一个学生。或者说,是那么多学员中出类拔萃的一个。

    然而于浅因为是灾年被卖,霍崇买下了于浅和他弟弟。所以于浅倒是霍崇的弟子,那是真的磕了头的。现在于浅已经是军中参谋,军校毕业生。这前途真的有点不可限量的意思。

    安全部负责人不解的问道:“于参谋,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浅解释道:“大家整理了这么多,但是这个麻袋是不是在这里才装好的。我经过库房的时候也见过有些麻袋是在其他地方装好后运来的。”

    后勤负责人一拍大腿,“对!有这回事!”

    安全部负责人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双方之前的纠结就在这点。粮食是被认为都在仓库外装好,然后直接运进仓库。那么出了事,一定是内部的人搞的鬼。

    如果麻袋里面早就藏了人,运输人员不知道,连着人一起运进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起码就能证明未必是老兄弟中出了叛徒。

    雷虎见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消退许多,拍了拍桌子,“来,再梳理一遍!”

第333章 江宁之围(七)

    夏日清晨,江宁城内的巡逻队开始交接。巡逻一晚上的到宿舍休息,**的则是从宿舍里出来。

    朱秀才到了巡逻队的食堂这边吃完早饭,就想回去。到了出入口就卫兵询问。眼见这不是自己熟识的卫兵,朱秀才拿出腰牌说道:“我是负责后勤运输,这边有一批物件要送到后面。这位兄弟,行个方便。”

    卫兵看了看朱秀才,脸上并无敌意,“这位同志,我们接到命令,没有通行腰牌,谁都不能过。”

    “兄弟,行个方便。”朱秀才哀求道。

    卫兵叹道:“这位同志,你在我这里磨,不如回去找你们单位的人开通行腰牌。”

    朱秀才听到这话,心中不快。好歹自己也是华夏朝的人员,又识文断字,分配到后勤部门。便不是官员,也好歹是个干部。怎么就能被一个身为上等兵的大头丘八挡住。

    一时恼怒,朱秀才就想含糊的混过去。不成想这边当兵的一把抓住朱秀才,对着身边的那些人喝道:“这里有人想混过去。抓住带走!”

    旁边的士兵立刻上来摁住朱秀才把他拖到旁边关人的小房间里,朱秀才见大头兵们竟然如此凶恶,连忙喊道:“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大头兵们倒也没有打朱秀才,只是要他老实些,随即把他关在里面。

    虽然抓了人,关卡依旧正常。

    一个时辰之后,有一队人马直奔这边。拿着腰牌通过关卡,直奔朱秀才所在。为首的进去就询问朱秀才在哪里。这边的负责人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赶紧先询问。然而询问了一阵,却没人知道朱秀才去了哪里。

    前来抓人的都不认识朱秀才,听到这话后自然以为朱秀才已经逃走了。先留下些人在原地搜索,同时派人前去司令部那边禀报。

    虽然只是个狗屁秀才,却还是让雷虎都不得不上心。听到朱秀才逃走,雷虎怒了,对着半空骂了朱秀才几句。因为雷虎此时觉得自己不能再针对什么人,除了能骂朱秀才之外,雷虎指责谁,都是让大伙面子上过不去。

    昨天经过一番推导,又根据各种记录以及人员回忆,最终找到了那具无名男尸有可能混入的途径。

    得知了到底是怎么出了问题,大伙终于放了心,然而放心的却只是一部分人。

    后勤负责人气的脸都有些绿了。原来很多安排与想象的乃至于安排的并不相同。这中间各种偷懒耍滑的事情是真的太多了。

    安全部门负责人也脸色不善,他这边也是如此,出现了不少一听就有问题的局面。

    两人脸色同样难看,安全负责人这边站起身喝道:“俺去把这厮抓出来。”

    雷虎不快的答道:“别急。既然这厮跑了,就会混到人群里。现在到处都是人在忙活,难道为了这么一个家伙,让全部工程都停下?”

    安全负责人觉得此时自己的脸面更重要,只要一天抓不到朱秀才,自己的黑点就没办法洗清。便答道:“难不成还要这恶贼到处乱走么?”

    雷虎一看这样子,就明白对方是晕头了。当即喝道:“你晕头了!一个鸟人哪里用惊动整个江宁城!”

    “俺没有晕头!”安全负责的大声答道。

    雷虎眉头皱起,想着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办法是有的,譬如霍崇的办法就是讲述他以前遇到的事情,怎么引发霍崇因为个人不正确的反应导致了错误判断。

    然而霍崇也说得明白,这等办法得对明白人用。如果是不明白的,或者未来有可能明白,但是当下还没有到明白层次的,就会出现不好的效果。那帮不成器的货,就会把周围的一切都当成他的理由。

    如果这样的局面发生,就意味着这家伙的整体评价会低到一个程度。进而影响这样家伙的发展。

    左思右想,雷虎突然有了想法,对于浅命道:“于浅,你带你这位大哥去找人。记住,这家伙说什么都不管用。”

    一听让一个小娃娃带队,成年人们大多变了脸色。雷虎不等这帮家伙起来反对,立刻喝道:“等你们脑子转过来圈的时候,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现在你们都觉得自己面子挂不住。我也说不太清楚,只能给兄弟们说。要是都督在,你们知道自己根本比不上都督,就不会把自己那么当回事。要是钱司令在,你们敢把自己当回事,钱司令就敢揍你们。我呢,训你们,你们觉得我也不行。我说你们,你们觉得你们面子更重。于浅是都督的徒弟,他别的肯定比不了咱们,有一点,我看的准。你们觉得那是什么?”

    被雷虎这么一讲,众人大多懵了。都看着雷虎,不知道雷虎要说啥,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就在这沉默中,雷虎答道:“于浅这小兄弟好处在于,他从来不会把自己当回事。既然不把自己当回事,什么狗屁面子,都是虚的。像这样的,大伙就敢用。都督说了那么多次,第一,得有人教。第二,得输得起。咱们若是都把自己当个人物,见到事情不对头了,还不赶紧跟着事情走。那是输不起啊!咱们输不起,就得别人认输。你输不起,难道别人都输得起么?我还是那话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被雷虎这么训斥一番,众人有些明白过来,不禁微微点头。安全负责人虽然也觉得有写明白,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俺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大伙。”

    “孔子说,知耻近乎勇。你觉得丢人,那就对了。你要是啥都不放心里,大伙怎么敢把这么大的责任教给你。不过当下是面对现实,已经发生的事情,你就得人。你不光要认,还不能让别人给你擦屁股啊!别说那么多了,你就跟着于浅去办事,看看小娃娃怎么处置的。”

    “俺……”

    雷虎喝道:“别废话,现在就去!”

    此时毕竟是战时,到处都是强力管制。此时江宁城内除了城头那些民间人员组成的巡逻队,到处都是忙活的。

    尤其是雷虎决定按照霍崇的要求,借着当下的局面先把城内的一些基础建设搞定。

    于浅等人出来没多久,就走到了秦淮河边。秦淮河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的名称。

    在城外,溧水河、句容河在江宁区西北村以下为秦淮河主干道,经方山西侧北流,过东山街道、上坊门入南京主城,有云台山河、牛首山河以及郊区的运粮河、紫金山沟等汇入,干河到南京通济门外九龙桥分为二支。

    一支过九龙桥直向西,由东水关进入南京城,向西流至淮清桥与青溪会合,再向西南在利涉桥汇小运河,再经文德桥、武定桥、镇淮桥转折向西北,过新桥至上浮桥、陡门桥,与运渎水会合,再过下浮桥,向西经过夫子庙,从西水关出城;内秦淮为正流。

    于浅等人在城内,见到的就是这条内秦淮河,也就是常说的十里秦淮。内秦淮河流经21世纪的秦淮、雨花台、建邺、玄武、栖霞、鼓楼6个区。乃是秦淮河在南京城内最主要,也被认为是最净化的部分。

    除了内秦淮,还有一支由通济门经中华门绕行城外,为外秦淮河或秦淮南支,赛虹桥后也称为老秦淮河。外秦淮在南京城南外绕行,是五代十国时开凿的护城河,过九龙桥向南转折向西,经长干桥后汇合落马涧,向西至赛虹桥、觅渡桥在西水关外与内秦淮复合,合流后向北经草场门、定淮门、石头城,经三汊河汇入长江。

    哪怕是知道这帮清代的部下并不明白所谓城市治理,霍崇还是下令要趁着这次的局面解决内秦淮河的河道拓宽问题。尤其是要利用江宁城内的局面,搞排污水渠的建设。

    因为此时的江宁城内完全没有上下水系统。于浅就见秦淮河边上游有人洗马桶,下游就有人取水做饭。

    看着这局面,于浅不禁别过脸。被雷虎这么公开说自己是霍崇的徒弟,于浅是有些不安的。这件事本身倒是真的,然而跟随霍崇越久,于浅的感受就如雷虎所说,越是不愿意把自己太当回事。

    毕竟跟着霍崇,就意味着于浅把事情做糟糕,承受批评的同时,还要承受别人指指点点,‘都督的徒弟就这么一个能耐’,这话不是没人说过,也不是被人说过一次两次。

    但是不把自己当回事,于浅也受不了这样的生活环境。毕竟是跟着霍崇这么久,于浅知道上下水,知道细菌滋生,知道祸从口出,病从口入。看着同一条河道既要排污,又要提供引用水。真的是完全受不了。

    或许是见到于浅别过脸,身边的人就问道:“这些人里面有什么事?”

    于浅不敢吭声。他觉得这些年大师姐钱清更像是自己的老师,因为太多事情都是大师姐交给于浅的。尤其是对人心的认知,师父霍崇其实不太对于浅讲太细节的内容。

    按照大师姐钱清说,于浅更像是霍崇的养子。从七岁开始,于浅就跟着霍崇生活。于浅还记得当年许多清军杀到淄川县,霍崇安排于浅和于浅的弟弟于成两人到别家去,于浅当是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就拉着霍崇的手,哭着不肯放开。

    最后师父霍崇叹道:“你要是从今天开始,再不哭,俺就带着你走。”

    于是从那天开始,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于浅再没有哭过一声。因为再哭一次,就要被师父霍崇送给别人了。

    跟着大师姐钱清,于浅才明白过来,宁和明白人打一架,不和糊涂蛋说句话。

    祸从口出,病从口入,这话再没有更正确。自己若是说了受不了那些人的用水习惯,只会让人觉得于浅太矫情。大师姐说过,是不是矫情那是自己的事情。然而没到那个层次的人,就是不接受和他不一样的人,不接受和他不一样的看法。

    在这种时候,要么学会不说话。要么就学会说些善意的谎言。

    于浅摇摇头,“我只是想着那朱秀才可能不会混在那些人里面,可是看到这么多人,就是忍不住觉得哪里都能藏人。”

    安全部门的众人听了,立刻表示赞同。看得出,他们心中完全考虑着这朱秀才会躲到哪里去。然而江宁城这么大,现在城内又进行了这么多的工程。想找出一个人来,完全是大海捞针呢。

    见到自己避开了麻烦,于浅放下心。却也没有继续就这么个话题说下去。

    大师姐钱清乃是华夏朝廷里面的顶梁柱,于浅听师父霍崇赞过,说钱清乃是华夏朝廷里面的良心。只要钱清参与其中,她考虑的方向就是正道。师父霍崇为数不多对人性抨击中,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就是其中之一。

    本来一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只要有人背离了科学与民主,就一定会变成个人私利的争夺。牵扯到个人私利,基本可以认为,人人都是王八蛋!

    众人继续前进,很快到了朱秀才所在的地方。留在这里的干部见到安全部的众人来了,立刻上来焦急的表示,朱秀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伙都要急死了。

    于浅静静的听着,在众人焦急中,于浅听到了一个消息。朱秀才表现得不是很奇怪,只是去吃个早饭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听到这里,于浅觉得有些怀疑。正想说话,就听安全处长问道:“于浅兄弟,你觉得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事情不对。”

    于浅本想问点啥,也不敢乱问了。只能答道:“先去看看他到了那里吃饭。”

    最初过来调查的人无奈的答道:“俺们去问过,那边的人说,朱秀才吃完饭就走了!这边一直没见到他回来!现在想跑,有的是地方跑。”

    于浅觉得事情也就这么多情报,只能请众人先到各处哨卡问问,有没有抓到什么奇怪的人。安全部的处长听到这话,皱着眉问:“于浅兄弟,你觉得那家伙傻了么?不找地方跑,还敢去哨卡那边?”

    “呃……去问问呗。”于浅用自己最谦逊的语气答道。

    众人也没办法,安全部的处长虽然觉得这属于浪费时间,但是雷虎下令要他听于浅的,现在于浅发话了,也不能全然当做没听到。只能悻悻的派人出去。

    等人派出去了,安全部的处长就让众人一起开个会,还叫来些本地人,让他们说说若是想偷偷逃走,走哪里比较合适。

    本地人听到这个问题,都是一脸的无奈,“这位老爷,江宁城这么大,想走别人不知道的路,那就太多了。”

    听到如此丧气的讲述,处长气的急头怪脑,询问有哪些路可以走,本地人就说起来。没多久,处长脸上已经全是沮丧。

    于浅心中叹气,嘴上一个字都不敢说。比较起来,他也不是对道路熟悉的人,于浅甚至觉得自己有点路痴的意思。

    “报告!人抓到啦!”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欢喜无比的呼喊,随即一名队长已经冲了进来,正是之前派出去的几路人中的一个。

    安全部的处长大惊,连忙问道:“在哪里抓到的?”

    “就是在哨卡抓到的。那个朱秀才想闯哨卡,直接被守哨卡的抓到了。给关在看守房里。”

    处长一脸的不敢相信,看了看于浅,眼中满是疑惑。之后处长问道:“人抓错了么?”

    队长欢喜的答道:“俺找人认了,好几个人。都确定是那个朱秀才,没抓错!”

    处长立刻出门去了,于浅也没有跟出去。大师姐钱清说过,这种时候就得让那些人尽力。如果他们不能完全掌握局面,就会觉得他们自己好像没了功劳。只要有足够功劳,这些人就觉得自己还是有一定发言权。

    于浅见过普通人这么干过,却没想到处长竟然也是这么一个做法。看来大师姐之所以能把这么多老爷们压在手腕下,就是看明白这帮家伙们的本性啊。

    回去的路上,处长已经早早的带着人先赶回司令部。于浅几乎是自己一人回的司令部。

    想到这或许就是大师姐钱清所说的人性,于浅只觉得自己更得小心从事。自己这样的家伙,实力很一般,完全没办法与师父霍崇比,与大师姐钱清之间的差距也是极大。自己若是老老实实,也就是不惹事。若是自己乱跳出来,不被人骂死才怪。

    老师说,任何一座城市都要有宽阔的内核。又经过秦淮河,于浅又见到秦淮河两岸。在六朝时,秦淮河至少有100米。与史料记载基本是相互印证的。”薛冰先生表示,通过对遗迹的研究可以看出,在南唐时,秦淮河河道已经开始变窄了,大概东西两侧各“缩水”五六米,“而到了宋代,秦淮河变窄的速度却一下子加大了,东西两侧各变窄了10到20米,一下子整个河道就缩减了30到40米。而明清时期,变窄的脚步又缓了下来,

第334章 江宁之围(八)

    挖掘下水系统,疏通内秦淮。加上巡逻队与别的工程,江宁城内处于一种忙碌有序的局面。于浅知道雷虎是众多忠于霍崇的高层中的一员,然而这样坚决执行霍崇命令的举动还是让于浅感觉到一种不寻常的感觉。

    趁着雷虎休息的时候,于浅先去把工作报告交上去,正想开口询问,就听雷虎说道:“小师弟,来,和师兄喝两杯。”

    “我喝酒不行。”于浅赶紧婉拒。

    雷虎晃了晃玻璃杯,里面花草茶的随着水流在透明的容器内盘旋着,“喝酒不行,喝茶总行吧。”

    于浅就坐下,拿过茶杯给雷虎倒茶。雷虎舒舒服服靠在躺椅上,“你可别在意,抓住朱秀才的功劳肯定有你一份。这个俺记得。只是你得给别人留些颜面。虽然俺不在乎他们的作为,他们却没办法忘记。”

    “明白。我其实觉得处长人不错。”于浅赶紧答道。

    雷虎挪动了一**体,让自己半躺的更舒服些,“于浅,你是少年军校毕业的吧?”

    于浅一惊,本能的紧张起来,“师兄,别乱说话。老师已经下令,谁也不许再提少年军校,华夏朝决不许建立少年军校。”

    雷虎从来没注意过少年军校的事情,听于浅这么讲,倒是来了点兴趣,“先生有没有说为什么?”

    “老师说,少年军校注定会成为有权势的人给自己子弟安排前程的工具。与其到时候弄到各种麻烦,不如从现在就定下规矩,所有军校生都得是从表现优异的军人中考试以及推荐。”

    雷虎想了一阵才叹口气,从躺椅上坐起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唉,先生就是太明白了。反倒让人觉得太苛刻了些。”

    于浅一声不吭,便是私下交谈,于浅也不愿意说霍崇一句不是。

    雷虎又喝了口茶,说道:“于浅,你现在是参谋。你打过仗吧。”

    “是的,我是在部队里面当上上士的。”

    雷虎确定了于浅不是一路当警卫或者勤务兵出身,便命道:“你现在就回部队,我给你写调令。”

    “好的。”于浅立刻答道。表明了态度之后,于浅才问道:“师兄,我回部队。不过,为什么?”

    “你现在留在参谋部,很多人心里不舒服。有人就说了,你是故意不给大家伙说,非得到了那边之后才说去哨卡找人。”

    说到这里,雷虎见于浅皱起眉头,就劝道:“俺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谁能知道朱秀才会被哨卡给扣了。若是你在司令部就说话,朱秀才没有被扣,他们又会是另外的说法。他们这么多人,俺动不了他们。只能让你离开司令部,你明白么?”

    “明白。”于浅爽快的答道。

    雷虎愣了愣,虽然觉得于浅会答应,却不成想于浅答应的这么轻松。虽然很想问问于浅到底怎么想,雷虎还是没问。这等事情问出来未免伤感情。最后雷虎说道:“你可有什么要问的么?”

    “师兄,我很是好奇。此时在城内大兴土木,真的不用怕有人接机闹事么?”于浅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江宁城内的华夏军们忙活自己的,城外的清军则按照清军自己的决定行动。江宁城南乃是山区,军队想绕过这里并不容易。富察·傅清将军一声令下,清军还是踏上了前往句容的道路。

    清军正在山中行动,突然山上一阵枪声。清军将校倒是有准备,各队人马立刻停顿。躲在可以隐秘的所在。同时有人马向着放枪的位置绕去。

    等清军绕到发动袭击的所在,空气中除了些硝烟的气味,就只剩下地上的脚印。华夏军完全没有恋战,袭扰了清军之后就撤退。

    在看着好像走不到尽头的山路上,清军每隔一段就要遭到华夏军的袭击。清军将令不得不先派遣出十几路人马先去寻找华夏军可能躲藏的所在,这办法起了作用。枪声在远处响起,那些先导人马发现了埋伏的华夏军,并且开始交战。

    三万清军就如一条穿行在山林中的巨蟒,总算是靠着各种手段暂时驱赶走围着巨蟒叮咬的蚊虫,花费了四天才抵达目的地句容。

    句容县城已经没了华夏军,县城门口稀稀拉拉有站了几个人,像是前来迎接王师的义士。派人过去询问,除了两名本地小吏,剩下的就是三名本地士绅。

    询问他们是否见到华夏军,这些答道:“大人,逆贼两日前已经逃走了。我等知道官军要回来,特此前来迎接。”

    问华夏军到底去了哪里,这些人个个都说不知道。清军将令知道华夏军定然在江宁城,这是不会错的。就派兵进城安营扎寨。

    走了这么多山路,粮草感觉不是很足。清军将令就要向本地士绅买些粮食。然而问了几遍,士绅们都表示没有粮食。

    之前清军先锋到了江宁城西的时候就遇到过这样的局面,在句容竟然也遇到这样的事情,清军将令绝的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既然这些士绅们敬酒不吃,清军将令也不惯着他们。一声令下,就将不少士绅锁了来。一加询问,士绅们都是求饶。将军喝道:“人是苦虫不打不成。你等若是不讲出粮食到底去了哪里,就只有用刑。”

    左右军人本就手持军棍站立两旁,听将军这么讲,同时举起军棍,重重戳在地上。一声声沉闷的响声中,士绅们脸色发白,连声求饶。

    吓唬过这帮士绅,将军继续询问。这才得知句容的士绅打了粮食之后都将多余的粮食卖给江宁城的华夏官府。

    将军怒道:“你等还敢骗人。秋收之后粮食便宜,你等卖也只是卖一些,怎么会全卖!当我不知道你们的奸诈么!”

    士绅们见到随着将军怒喝,两旁清军又举起军棍作势要打的样子。有士绅吓得手足并用,向前爬去。被清军拦住,士绅也顾不得体面,大声喊冤,“老爷,老爷!青黄不接的时候卖粮的确价钱高些。可那时候粮食放了半年多,也会有损耗。再说手里有粮的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那时候也有不少野菜,真的只是肚子饿,忍忍也就过去了。现在粮价虽然便宜,却都是新米,也不算特别便宜。逆贼肯买,我们自然向着早买早安心!”

    “胡说!打十棍!”满清将军喝道。

    这边立刻有官兵将这名士绅拖到一边,架到凳子上。褪下此人裤子,举起军棍噼噼啪啪打了下去。士绅吃痛,大声惨叫,却没人理他。结结实实打了十棍,才把他放下。

    将军喝道:“你便老实说话,若是敢有隐瞒,你可知军中有种打法,乃是打到棍子打断为止么!”

    士绅听到如此惨烈的打法,已经吓得魂飞天外。也管不了那么多,竹筒倒豆子般全给讲了出来。

    原来江宁城内的华夏官府收粮时候倒也公平,给钱买粮。然而他们办的供销社中有许多令人眼热之物。食盐、食用油、棉布、铁器、药品。这些价格都极为便宜。

    然而想买这些东西,非得用华夏官府发行的钞票。钞票的面值是两和文。得卖粮食才能换到钞票。用银钱去买,华夏官府根本不认。

    士绅们本就卖掉了一部分粮食,换到了银钱。此时为了换取钞票,不得不多卖点粮食。可就这么卖着买着,家里多余的粮食全部卖光了。

    清军将令听到这解释,只觉得无比荒诞。可荒诞中竟然有些真实的感觉。想了想,将令派人去士绅家查看,看看他家里是不是有些奇怪的货物。

    虽然士绅们都被吓得要死,却完全没用,此时他们身在清军手中,哪里还能抵抗。

    清军将令本想着抓到士绅的谎言把柄,逼他们交出粮食来。不成想第二天,前去搜查的清军竟然运了二十几挑子的东西回来。

    这还只是三家搜出来的物件。份量最大的乃是食盐,清军将令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到指头肚大小的结晶食盐,也得放嘴里尝过才知道真的是上好的海盐。

    食盐、烈酒、大瓶的食用油。除了这些之外,那种印刷精美的本子,还有大量明显不是手工纺织的土布。尤其是几个白色茶缸,看的清军将令讶异无比。

    这玩意入手感觉乃是铁皮的,然而铁皮外包了一层烧结上去的釉质。一看就是山东那边能做出来的东西。

    还有玻璃球穿成的门帘与风铃,以及其他金属制品。

    见到清军竟然真的抄家,士绅们只能招了。他们也与这几位士绅一样,用粮食换取了华夏官府出售的工业品。这些东西虽然不便宜,却都是十分实用。譬如那些奇怪的胶底鞋,穿上之后就是比草鞋布鞋好用的多。

    清军将令倒是没有下令将这些充公,而是让士绅们领了东西回去。

    便是满人,也是知道要利用汉人。或者说,正因为是满人,更知道要利用汉人。

    此次讨伐军共十二万,还有三万在武汉三镇。准备看局面,随时投入战争。

    这十五万人当中,训练有素的八旗军旗丁有两万。其他十三万都是绿营精锐。

    若是表现得太过,只怕对军心士气不好。而且之所以吓唬士绅,乃是想让他们交出粮食来,减轻官军的后勤压力。既然这帮人此时真的没有粮食,把士绅们往死里逼,也会出事。

    这边句容的清军赶紧将发生的事情写成文书,派人送回江宁城西的清军大营。

    送信的人不敢有丝毫耽搁,拼命前去送信。江宁大营的富察·傅清接到文书,看完之后就忍不住叹口气。此次清军乃是顺流而下,运输物资并不费力。加上粮食乃是从上游的湖广运来,绝不至于让军中挨饿。

    然而在江宁附近,地主家里都没有了余粮。这样的事情还是发生在华夏军征收粮草并不十分凶恶的当下。若非亲眼所见,富察·傅清完全不敢相信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富察·傅清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下令开始准备攻城。

    攻城之前,傅清还下令要句容的清军派出人马,与福建与江西那边可能前来的清军联络。最好的办法就是清军各路人马一起进攻苏、杭、扬州、镇江等地,让整个华夏逆贼首尾难顾,自乱阵脚。

    这边在清军攻占句容之后,距离句容百余里的镇江城已经公布了消息。

    消息还是江浙总督高庞下令公布的。高庞的老师陈铭泰看到了告示,神色中都是失落。回到家,他就让老婆炒了个鸡蛋,自己拎出瓶苦艾酒,准备自斟自饮。

    一筷子鸡蛋入口,陈铭泰就皱起眉头。本来想看看老伴这是怎么的陈夫人见陈铭泰这般模样,知道炒鸡蛋不如丈夫的心意。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前几日你夸的炒鸡蛋,乃是你闺女炒的!正好她在家,就让她炒!”

    陈铭泰本想将就一下,然而又来了一筷子,实在是吃不下去。就叫了女儿陈退一炒个鸡蛋。在女儿陈退一在厨房忙活的时候,陈铭泰到了厨房去看。

    却见厨房新砌的炉子,用了什么水泥。看着平整的很。木炭也变了黑黢黢的蜂窝煤,女儿竟然挺熟练的闪动蒲扇,火头上来的很快。

    凉锅,凉油。这油量让陈铭泰有些肝颤,感觉好像比较多。此时两个鸡蛋打进碗里,放了盐,筷子唰唰的打鸡蛋。不等油锅出烟,蛋液已经倒入锅中。

    原本陈夫人炒鸡蛋,总是有挺大动静。此时的蛋液进国,竟然没什么大动静。随着轻微的声音,鸡蛋就开始膨胀起来。等声音变得响亮点,陈退一已经端下锅,一盘不焦不变色,黄灿灿的鲜嫩炒鸡蛋就出锅了。

    陈铭泰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连忙夹了一筷子尝尝,果然是自己喜欢的那种味道。

    眼见自己的闺女这道菜的手艺可以与厨师相比,陈铭泰也不知道该不该称赞自己的闺女。或者是该质疑女儿陈退一,这当了半年多干部,到底都在学习什么呢?

    陈退一却没有停手,家里还有菜,她处理之后唰唰的做了两道菜。尤其是陈退一把一种奇怪的粉色块状物给用上了,菜闻起来除了足够的酱油等调料,还有股子肉味。这可是让陈铭泰有些稀罕。

    既然做了这么一桌,陈铭泰索性把老婆女儿叫到一起,三人坐在桌边吃饭。

    那粉色的物件放进嘴里一品,果然有肉味,却不浓。陈铭泰叹道:“不好吃。”

    陈退一根本不以为意,“午餐肉么。就是有肉味,能填肚子。就是个懒人用的料,吃多了都不喜欢。”

    不等陈铭泰说话,陈夫人笑道:“你们竟然能懒,可是不易。”

    “马上治天下么。若是连自己懒不懒都不知道,马上治天下岂不是空口白话。”陈退一尽量淡然的答道。

    陈铭泰觉得女儿这话里面着实有些傲然自夸,心中有些无奈。

    就在此时,儿子闻到味道,跑了过来。陈铭泰还没说话,陈家小子就喊道:“阿姊,我要吃方便面。”

    这边陈退一就去了厨房,没多久,就端了锅进来。里面竟然煮了一块曲曲折折的食物。看着像是面条。

    接着给锅里放了些蔬菜,让陈家小子连着锅一起端走。

    陈夫人气的大喊:“没吃过饭么!连着锅端走!你盛到碗里再吃。”

    陈铭泰见女儿这行动,吃了口喜欢的炒鸡蛋,已经忍不住长叹一声,“你们竟然不怕?”

    “怕什么?怕清军从句容打过来,还是怕清军从福建打过来?”陈退一至少神色间没有什么畏惧。

    “哦?你竟然知道打仗了?”陈铭泰是真的来了兴趣。

    陈退一不在乎在老爹面前显摆一下,毕竟这么多年来,都是单方面的遭受老爹的知识压迫。此时陈退一相信自己在培训中学的军事知识乃是在老爹之上。

    “爹。清军若是一路进攻镇江,在扬州的人马就会夹击清军。让他们有来无回。咱们在成城头,大概看着打仗,回想采石矶之战。”

    陈铭泰哼了一声,缺不说话,只是喝了一口酒。

    “至于福建那一路。他们定然要走仙霞岭古道。那古道上本就有关卡,堵住关卡,清军还能飞过来么?”陈退一继续说道。

    从地图上看,浙江省和福建省,是相邻的两个省份。直到黄巢开辟仙霞岭之前,两个省份的人们,几乎“老死不相往来”。这是因为,两个省份之间,隔着一条巍峨险峻的仙霞岭山脉。仙霞岭山脉长达100多公里,平均海拔1000多米,主峰大龙岗海拔高达1503米,像一道巨大的墙壁,将浙江和福建分割开来。

    在浙江省和福建省,分别有一条钱塘江水系和闽江水系。在陆路交通不发达的古代,大江大河承担着水上交通的重任。在黄巢开凿仙霞古道之前,钱塘江水系和闽江水系处以隔绝状态;仙霞古道开通后,这两大水系得以实现沟通。

第335章 江宁之围(九)

    陈家的晚饭吃完了。三口转移到客厅,边喝茶边聊天。陈铭泰神色平淡,“控住仙霞岭,就能让福建清军无能为力?”

    陈退一把听到的课程内容讲给陈铭泰。仙霞古道原本是一条军用通道,并不宽阔,只有一两丈宽,道路翻山越岭,较为艰险。

    但依然是连接钱塘江水系和闽江水系最短、最方便、最安全的一条通道。因此,从唐朝以后,无数浙江商人通过钱塘江水系、仙霞古道、闽江水系,将茶叶、丝绸等商品运到福州、泉州海港,销售到海外。

    仙霞古道因战争而生,当然拥有重要的军事价值。仙霞古道上地处浙江、福建、江西三地的交通要冲,属于“咽喉之地”,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所以,从唐朝以后,仙霞古道“热闹非凡”,只要男方有战火,这里都不会闲着。

    “福建清军本就力量有限。这点人用来控制福建乃至广东还行。用来反攻江浙,未免想太多。爹,我不打仗,所以不知道那些清军怎么想的。就学校里讲述的原理,无野战胜利,就无战争胜利。福建清军作为客军,完全没有根基,朝廷又不是四处征伐,而是固守苏杭等大城,福建清军敢来挑衅野战么?”

    “你个女孩子家,说话不要这么凶恶。”陈夫人有些不满女儿的描述。

    陈铭泰想评价两句,却没有对女儿说过的内容作评价,而是继续问道:“清军若是绕过江宁大举进攻苏杭与扬州镇江,又该如何。”

    陈退一没有立刻回答,看来是被这个问题给难为住了。眼睛左看右看,又咬了咬嘴唇,陈退一鼓起勇气说道:“爹……你这种文人才会这么打仗。”

    陈铭泰楞了楞,随即笑起来,“哈哈,说得对。我这种文人才会这么打仗。所以我才不会去打仗。”

    说完,陈铭泰丢下句‘各自忙吧’,就起身去了书房。陈夫人埋怨女儿说话没大没小,完全没有把老爹的面子放到眼里。更别说陈铭泰的话未必有错的。

    陈退一不吭声,因为吭声之后就是怼老娘。老娘怎么看已经不重要了,与学校老师的讲述相比,别说老娘那点见识,便是父亲的见识也显得单薄无力。更何况以父亲的修为,应该完全不在意才对。

    陈铭泰并不知道女儿的想法,他其实挺在意女儿的评价。女儿投奔华夏朝廷还不到一年,除了训练、工作实践,就是学习。这感觉很像是国子监里头受到老师青睐的优秀学生。这让陈铭泰很欣慰。

    现在女儿的见识的确提升了,尤其是对于力量的感受让陈铭泰都觉得有些震动。陈铭泰以前就不觉得自己的女儿有燕赵慷慨悲歌之风,现在同样不这么觉得。

    第二天,高庞接到了老师的一封信,“……朝廷开国清新之风,有扶摇直上九万里之气……”

    见到老师竟然服软了,高庞大喜。却不敢说太多,直接把这封信附带在自己的推荐信中,发给了霍崇。

    霍崇此时正在准备江宁之战。已经有三个师三万人马抵达扬州,后续还有三个师直奔扬州。水军的明轮船以及相关拖船前往镇江等待运输部队前往江宁。

    看到陈铭泰竟然在此时选择归顺,霍崇觉得有些为难。若是陈铭泰早早归顺的话,霍崇还愿意给陈铭泰安排一个不错的职位。最好是盐政的差事。

    此时陈铭泰的投诚就显得有些晚,霍崇想了想,就发现自己竟然对陈铭泰还是有期待的。并不想随便安置一下。霍崇心中有些讶异,没想到自己竟然对清代的知识份子还挺有期待的呢。

    最后霍崇写了批示,让陈铭泰作为江浙盐政,算是兑现了过去对陈铭泰盐政事务的承诺。

    既然是霍崇的批示,传递速度就是最快的。陈铭泰三天后就被请到了江浙总督府,高庞将委任书与霍崇的批示都给陈铭泰看过。陈铭泰心中有些感动,觉得霍崇的心胸着实很大。

    “高庞,既然我们师徒同殿称臣。为师就有件事要对你讲。”

    “请老师指教。”

    “霍先生……皇上性子太过于狷介,怕是不爱招降纳叛。你以为如何?”

    高庞想了想,觉得老师评价的很对。然而高庞也不喜欢招降纳叛,颇为认同霍崇的做派。左右为难片刻,高庞试探道:“老师,此事就这么着急不成?”

    “此乃是一等一的急事。你可听过一句话么,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家贼难防,偷断屋梁。不要说一个朝廷,便是一个槽帮的小船队,一户人家,最恨的,最怕的莫过于内鬼。”

    “嗯。”高庞点头表示赞同,但老师说的再对,也没办法让高庞对叛徒有丝毫认同感。

    “你莫要意气用事。皇上性格狷介,德才兼备,心性刚毅。有此雄主,乃是好事。然而孤阳不生,孤阴不长。我等身为臣子,当查缺补漏。”

    “老师,你莫要小看了主公。主公英雄豪杰,从不以其他认为奴仆。我华夏朝廷正在统一称呼,凡是捡拔之人,便是普通干部,只要认同我华夏朝廷的理念,就是同志。既然是同志,只有职责不同,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陈铭泰见徒弟高庞这就唱起了高调,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就是陈铭泰熟识的高庞,一个太过于理想化的混蛋。

    既然高庞这混蛋如此,陈铭泰稍一思索,已经有了应对之法,“既然如此,那就更该给人活命的道路。不能把人往死里逼。招降纳叛不好听,就用终于明白华夏朝廷雅政的说辞。人啊,总得给人留下几分颜面。”

    高庞觉得老师就是这么世故,然而这话也不能说是错了。毕竟老师也能到霍崇手下为官,高庞心中很是欢喜。

    这边任命了老师之后,高庞就催促老师赶紧投入工作。陈铭泰的确立刻就赴任了,盐政乃是在扬州而不是镇江,不过是一江之隔。更何况书院原本就是在两地都有分部,与回家也没啥不同。

    到了扬州,陈铭泰立刻摆放了书院的朋友。听闻陈铭泰都出来做官,书院众人神色间都有些悻悻。陈铭泰却不搭理这个,率直的询问可否有能出谋划策的人才。

    毕竟是教书育人,书院见识的人多了。这边当即表示会推荐人过来。

    陈铭泰知道自己也不能全然只做这个,便也开始履行职务。先请了一众盐业人员开会,就见这些华夏朝的干部着实年轻。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出头。

    交谈起来更感受到这些人出身并不显赫,甚至非常普通。一谈起工作,言辞间并不复杂。都非常质朴。陈铭泰最初觉得这些人只是质朴无文,看了众人讲述的内容之后就觉得事情或许不是那样。

    此时华夏朝廷的盐政早不是那种从各个私人盐场收盐,之后实施专卖的旧模式。各个盐场全然是国有,其中的私人部分都是按照制盐流程雇佣人员,根据不同的工作分工给钱。

    这么干的确没问题,可陈铭泰觉得哪里不对头。这样的做法与以往的规矩完全不同。

    听完工作报告,之后就是工作流程。这边的盐业安排很简单,就是按照规定办事。

    食盐经过评价,送到华夏朝廷的供销社里面销售。若是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在华夏朝廷的供销社里面,如果是已经完成了土改的地区,就用钞票购买。若是不稳定地区,就用银钱购买。

    实在是不清楚里面的要点,陈铭泰询问这些人,这些人也说不出什么特别的道理。他们只是表示,这就是规矩。用钞票的话,价格很稳定。银钱的问题在于铜钱是各朝各代的都有,铜铅比例以及重量各不相同。至于白银,成色大大不同。所以定价十分麻烦。

    总算是搞明白了这点,陈铭泰就请了认识的盐商来吃饭。盐商们都带了礼物,陈铭泰一看就板起脸来,“诸位以为我是何人?”

    盐商们连忙陪着笑答道:“陈老爷是有学问的,当然要给俺们留些颜面才好。”

    陈铭泰可没有被这帮货们欺骗,他冷笑着命道:“那就把这些送回去。若是你们只是自己来的,自己现在就拿回去。”

    盐商们一看陈铭泰这做派,也知道陈铭泰是个清贵之人,赶紧让跟着来的人将礼物送回去。陈铭泰也不想追究,就请众人入席,同时笑道:“我虽然不靠收礼收钱也能过,却也请不起什么宴席,就请大伙随便吃点。”

    大伙都是上过场面的,哪里不知道此次的目的根本不是吃饭。见到菜色还行,就不多话。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铭泰放下酒杯,先将自己掌握的新盐政流程讲给盐商听明白,才继续问道:“却不知道这些手段与之前的盐政相比有什么不同。”

    盐商们各个神色黯淡,为首的端起苦艾酒喝了一口,叹道:“太清了。陈大人,朝廷的盐政太清了。咱们盐政从来都是皇上的钱袋子,每年几百万两银子。华夏朝廷的皇上就不在乎钱么。”

    陈铭泰对此也十分好奇。他询问过高庞这个问题,甚至在见霍崇的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那时候霍崇傲慢无比,表示食盐这种关乎百姓们日常的产品就不该是赚钱的买卖。

    高庞则表示,华夏朝廷赚钱的买卖其实不是这个。而是什么‘大宗商品’。譬如煤炭、布匹、铁器。

    现在从事盐务的那些农民出身的官员干部们只知道他们要执行公务,硬生生把盐政这么一个充满玄妙的事情搞的如此简单。这就弄得陈铭泰觉得不该这么简单。

    陈铭泰最后选择了底线,“诸位以为盐政这么清,会赔钱么?”

    “呵呵。”盐商们苦笑起来,“陈大人,如果盐价高到以前那个价钱,各路人马都从盐政里捞钱。那是会赔钱。现在盐政清成这样,盐价又低到这般。想赔钱,那就得是里头有人捞一笔。可我听陈大人所讲,朝廷管的这么明白。是朝廷各地官府里面的什么局直接从盐场拉盐,送到各地,以朝廷定下的盐价买。想捞钱,就只有几个人能捞。陈大人既然给我们面子,请我们吃饭。我就说个实在话,以前的盐政,谁都能捞钱。大家个个不干净,除了那些挡了大伙道的才会被抓。现在这样的局面,只有几个人能捞,他们要么能稳住。不然的话,朝廷随便一查,他们就跑不了。”

    陈铭泰愣住了。这话说的实在是透彻,看来几百年来的盐政顽疾真的被霍崇一扫而空么。

    之后的谈天里,盐商们都懒得谈食盐的事情。大伙只是询问这次江宁的大战会如何,还有人询问陈铭泰可否有别的赚钱门路。

    陈铭泰很不喜欢听这帮人谈论战争时候的那种首鼠两端。毕竟陈铭泰此时决定追随霍崇,就是相信华夏朝廷必然获胜。

    至于其他赚钱的门路,陈铭泰从来没有把心思放到这上面。

    之后的几天,每天都有官员会议。会议上会把最新的朝政与时局通报给大伙。

    除了了解发生的事情,以及各衙门要承担的工作。剩下就是学习。

    华夏朝廷的政治理念十分简单明快,陈铭泰听了之后自己总结,无外乎‘经营’与‘生产’。其他的就是‘不许欺负人’。在女儿陈退一考官的题库中也是同样的讲述。

    至于江宁战局,清军已经完成了对江宁的包围。华夏军在扬州与镇江的部队则是等着清军对江宁城发动进攻。一旦清军发动进攻,按照报告里的说法,‘就会被牵制在江宁城下’。那种时候,华夏军再前去攻击,可以获得最大程度的战果。

    陈铭泰听得似懂非懂。只是觉得有道理。就在等候战斗爆发之际,书院先生们推荐的人却来了。盐政的差事虽然不轻松,却是有章程。陈铭泰甚至不用特别费心,只用费力。

    这就有时间来见这些人。等见过一遍,只都觉得不行。或许是心中失望,神色间难免有些变动。最后一名来面试的学生迟疑片刻,就说道:“陈大人,我其实不明白一件事。两淮本就有强兵。放着两淮不用,为何要费了无数心力在各地土改?”

    陈铭泰心中有些欢喜。总算是特么遇到一个能说出点啥的人来。

    稍一询问,却听这人居然卖了关子,对这番话并不过深解释。陈铭泰来了脾气,“天下之事莫过于事倍功半,或者事半功倍,或者一分付出一分收获。不怕慢,就怕站。霍先生乃是性格刚毅之人,此时手握天下强军。便是费力不讨好的先土改,再征兵打仗。夺取天下不过是早几天晚几天而已。我教过的学生中虽然不少是才气纵横,然而我最喜爱的却是几个性格沉稳坚实的。他们按部就班,便是没有显赫,却一生无悔。你若是想以奇谋出位,何不如这些人一样沉稳呢。”

    这人被训斥一番,看着很不服气。最后只是请求能再见一面。陈铭泰已经受不了,喝道:“算了,天下人都以为自己才是才具无双,却不知道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你不用来了。”

    “陈先生,我方才所说的计谋并非我想出来的。乃是有个朋友所说。然而这朋友家里官宦出身,朝廷对官宦之家没收土地,又不安抚。那朋友虽然知道天下大变……”

    陈铭泰喝道:“不用废话!让那人来见我!”

    “可是……”

    “既然他托你来放话,还是想出来做事。你就回去告诉他,大丈夫能屈能伸。便是向朝廷低头,就算是没面子么。若是真有能耐,为朝廷效力,照样光宗耀祖。躲在家里自怨自艾,机会都被别人抢先啦!”

    撵走了这家伙,陈铭泰也没太当回事。不成想第二天这人竟然又来了,还领来一人。

    陈铭泰就见这人面如冠玉,容貌俊朗,举止间是读过书的。不过看上去二十来岁,还是有些不服不忿的模样。想来是因为听到陈铭泰的话,是真的十分不高兴。说不定此来是为了讨回脸面。

    陈铭泰微微一笑,“不知道这位世兄有何见教。”

    “陈先生能教出朝廷的状元,我也不敢班门弄斧。只是有一得之愚。两淮百姓生活酷烈,华夏朝廷既然搞土改,却不在两淮之地搞,反倒在山东、河南、苏北这等富裕之地搞土改。我知道土改之后当求收益,在这富裕之地土改,收益当然好。然而此乃是乱世,两淮之地素来有出产牙兵。若是在当地土改,收拢十万牙兵又有何难。若是江宁之战,朝廷败给华夏朝廷。依仗这十万牙兵,沿江而上。打到四川入口。长江以南尽归华夏朝廷所有。如此舍近求远,着实令人不解。”

    陈铭泰当时就起了爱才之心,笑道:“呵呵。这个不用给我讲。自然有人会听。我只想问你,为何对霍先生如此不满。”

    “家业尽数被没收,若是说心中欢喜,那就是骗人。”

    “那为何不去投奔满清?”

    “满清逃出杭州与江宁,宁肯不要脸面,也逃出生天。本以为朝廷会立刻建军反攻,不成想拖到现在。此战胜负至多不过五五之数。若是战败,江南再不归朝廷。着实没办法再为朝廷殉葬。”

    陈铭泰故意不给这家伙好脸色,“哼!你便准备出趟门。我要把你举荐给一人。”

第336章 江宁之围(十)

    “罗义仁……”霍崇觉得这名字让自己不自觉联想起穆仁智来。

    “老师,这陈铭泰是失心疯了么,竟然送来一个满清官员家的人。”万茜问道。

    霍崇看了看自己的六徒弟隆起的小腹,只能装作没看到般的笑道:“或许是陈先生觉得俺们也该招降纳叛了。”

    听到这话,万茜不禁翻了翻眼,嘟囔道:“他未免想太多。”

    霍崇并没有接这个茬,只是问完全,她这边管理的统计局后面的人事安排。万茜听完之后就抓住霍崇的手臂,“老师,我生完孩子就回来工作,你不要撵我走。”

    “老六,华夏朝廷又不是满清,女人不能做官。你身为官员,又没到退休年龄。你想走就走?想太多了。”

    听霍崇这么讲,万茜稍微放心一些。又聊了一阵工作,这才离开。

    等万茜出了门,龚宇被带进来,“主公,不知要我见什么人。”

    “是陈铭泰送来的人,应该有点意思才对。”

    龚宇眉头一皱,“陈铭泰送来的人……这是个纵横家吧。”

    “反正定然有许多地方比我强,不然陈铭泰大概不会把这么一个扬州人送来。”

    “姓张还是姓罗?”

    “哦?你认识么?”

    没等龚宇回答,警卫员已经领着罗义仁进来。罗义仁抱拳施礼,“霍先生好。”

    霍崇打量了一下,就见对面的年轻人二十来岁,胖乎乎的,目光明亮锐利,还透漏着一股子不服不顺的感觉。应该是对霍崇有些怨怼。

    不等霍崇开口,就见这罗义仁目光落在龚宇身上。他下意识的歪了歪头,目光变得更不友好起来。

    龚宇哈哈一笑,“罗兄弟,不成想你也来了。”

    “孔兄可好?我听说他已经是江苏巡抚了呢。”

    看着两人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霍崇有些搞不明白这几个家伙之间有什么恩怨。反倒更觉得有意思。就命道:“小朋友,坐。”

    罗义仁坐下,也不客气,直接把他所想的事情讲给霍崇。

    论起天下生计艰难,那些因为没有土地而不得不去南方开拓的客家当然是最艰难。不过论起整体生计艰难,两淮无疑是这天下最艰难的。

    由于黄河南下几百年,硬生生在安徽憋出了一个湖泊群。由于这些湖泊本身没有通畅的外流渠道,湖泊本身又很浅,到了雨季就泛滥成灾。人民朝不保夕,生活十分痛苦。

    “霍先生,我以为你未免太狷介。两淮百姓生活如此酷烈,所以产牙兵。若是霍先生在两淮实施土改,招募人马,十万精锐唾手可得。以十万牙兵讨伐天下,满清不足虑。”

    霍崇听了之后有些讶异。罗义仁对于两淮人民生活的看法与霍崇相同,然而霍崇考虑的却是如何解决两淮水患。如果可以的话,霍崇是真心希望开辟河道,使得两淮能够恢复起码南北朝时代鱼米之乡的局面。

    不等霍崇说话,龚宇冷冷的说道:“你所想的还是如何急功近利。”

    罗义仁翻了翻眼,不屑的答道:“天下之事本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我这法子虽然是急功近利,却也是给百姓一条出路。所谓万世计,不过是那些人给自己脸上贴金。真有什么办法能维持百年不变么?便如当年朱元璋设立军户,有九边军镇。不过几十年,军户都变了**的家奴。军镇也为朝廷防范。霍先生能有今日局面,不就是霍先生能率先变革。”

    霍崇能理解罗义仁所说的内容,然而见到罗义仁与龚宇之间的这模样,却是好奇起来。看来两人之间是真的有极深的恩怨。

    龚宇此时反驳道:“你可想到若是大量用两淮牙兵……”

    “不过是担心两淮牙兵在军中成了气候。这又何难。征集两淮牙兵,就说好用几年。若是说好用三年,其实只用两年。剩下一年,他们本也就想着如何保命回家。不用他们就好。打不了仗,守城总是能用。至于其他牙兵,再从两淮征召就好。想来霍先生是不愿意让这些好勇斗狠,毫无理念之徒当上军官,在军中有了说话的份量。咱们说到做到,给他们三年时间,只用两年。前后顶多三波人,一共六年。天下大势一旦成就,并吞天下哪里有那么久。顶多十余年而已。少则三五年。满清覆灭之后,霍先生用你在富裕之地征集的良家子成军,不照样是一地一地弹压地方么。”

    霍崇觉得自己真的被说动了。罗义仁的法子的确是急功近利,然而罗义仁本就定下一个急功近利的目的,反倒不是问题。

    整个谋划从头到尾,逻辑自洽,合情合理。甚至是守信保法,真有些仁义双全的意思。

    “小朋友,你想要什么?”霍崇问道。

    罗义仁爽快的问道:“霍先生,我想请问一件事。为何对土改如此执着?”

    “……这是政治理念。所谓立国根本,就在于不能欺负人。”

    罗义仁既不激动,也不感动,他明亮的眼睛盯着霍崇,继续问道:“在霍先生眼中,谁才是人?”

    “哈?”霍崇第一次被人提到这么一个尖锐的问题,竟然没能立刻回答。

    “霍先生要为百姓谋利益。我是知道的。只是霍先生把百姓当人,那欺压百姓的大概就不是人了吧。”

    “嗯。我很想说,的确如此。不过,我却不想这么说。”

    “霍先生莫怪。以为我以为官员士绅都是好人。我在见到霍先生的主张之前,就知道地主士绅们早就不是自耕农,他们不事生产,靠的全是盘剥。说他们敲骨沥髓,不冤枉他们。然而有些人是这么干了,却有些人不喜欢,却逃不开。霍先生虽然指出那无尽盘剥的家伙们都是披着人皮的禽兽恶鬼,可霍先生有没有想对天下人说,也说了这天下是怎么把人变成鬼,然而霍先生有没有告诉天下,怎么才能从鬼变成人呢?”

    霍崇愣住了,一时间突然怀疑起,难道这罗义仁也是个穿越者不成?

    如果罗义仁不是穿越者,为何这话听着这么耳熟。而且罗义仁竟然能把这话说出一层深意来。

    “哼!罗公子,你此时说的好听,以前的时候你又如何做的!”龚宇的声音里都是恨意。

    罗义仁哼了一声,“盐碱地上能长出什么庄稼?大伙便是觉得这世道不对,却也只能长成妖魔鬼怪。我等年少轻狂之时,想着推翻朝廷,然而最后不都明白做不到么。再说,你们觉得是我出卖你们,我还觉得是你们中间有人出卖。此事若是以后有机会,定然要弄到水落石出!”

    霍崇越来越觉得有意思。原本霍崇一直觉得满清天下之中,读书人都是拥护满清的制度,不成想啥时代都有反体制份子。以霍崇对龚宇、孔不更、韦伯的了解,他们就是这种家伙。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看来当年龚宇的旧识罗义仁也是其中之一,而且与这个小团伙内有着很不为人道的过往呢。

    就见龚宇听了这话,哼了一声,神色间杀气四溢。罗义仁完全不在乎,继续说道:“霍先生,天下之事不过是谁能主导。霍先生德才兼备,已经打得满清摇摇欲坠。到现在为止,天下只有些边缘人物,或者是被卷入其中的人物来投奔霍先生。对吧?”

    “嗯。我也觉得满清手下甚是忠诚。”霍崇点头赞同。

    “那是霍先生高看了满清。以前那些人之所以看似忠诚,只是他们相信满清还是天下正统,乃是天下朝廷。霍先生以为大明是怎么亡国的?为何在亡国之前,并无什么官员投奔李闯等贼人,也没什么官员投奔满清。便是当时北方糜烂,满清不停入关掠夺,局面照样维着。”

    霍崇没想到这时代竟然还有人能这样讲述历史,是真的来了兴趣,“这个……我没研究过。”

    “北方松山之战,洪承畴率领的官军覆灭。西北孙传庭覆灭。河南卢象升覆灭。自此大明野战军全灭。各地不管是九边军镇,还是官员,心中都以为大明已经完了。若是崇祯当年能如于谦那般,便是土木堡之变中皇帝被俘,却并不急急忙忙调集天下精锐入京,而是稳住各方。这样,野战军还在,便能与各地官府与军镇呼应。然而崇祯急功近利,眼见局面危急,反倒豪赌起来。一把输光,就全部输光。”

    “喔……原来如此。”霍崇只觉得心中一片透亮,好多曾经觉得纷繁的事情就这么一目了然。

    便是受到霍崇称赞,罗义仁神色自若。看的出,他绝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更不是刚有的这般心思。在对霍崇说出这话之前,罗义仁不仅形成了自己对天下的看法,更是完善与吃透了这看法。

    就见罗义仁淡然的继续说道:“霍先生。你起兵于山东,本就是危险无比。然而霍先生在山东有人望,山东百姓都以为霍先生是个好人,乃是雍正残暴,才要杀霍先生。所以霍先生与满清大战,无关之人都袖手旁观。等霍先生占了山东,击破了十万官军。山东之人明白一件事,在这山东,霍先生说了才算。虽然是被迫,却也是承认在山东,霍先生最大。”

    霍崇忍不住给自己辩解一句,“喂!小朋友,这难道不是因为我与百姓同呼吸共患难么?”

    罗义仁并不客气,“那是霍先生与霍先生的手下同呼吸共患难。山东百姓们却不会这么想。他们只是知道,只要霍先生还在,朝廷就管不到山东。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就是这么回事。”

    霍崇见罗义仁如此,只能叹口气。果然是年轻气盛。而且这帮文人若是真有了反意,那是坚定的令人咋舌呢。

    “霍先生杀了雍正,满清的天下就已经动摇。在江南有许多人谈起此事,就说起从前明的天启皇帝开始,就死的很随意。说是天启皇帝落水,没多久就病死了。崇祯死的随意,自己在煤山上吊。之后南明皇帝,每一个是好死,死的都很随意。到大清这边,黄太吉,死的随意。说是被多尔衮杀了。顺治,死的随意。说是为了个女人就死了。康斯虽然当了六十年皇帝,前两天还骑着马到处走,接着就被人砍了脑袋。过去两百年间,皇帝一个个登场,就这么和普通人一样随便就死了。大家都觉得这些人只怕是不该当皇帝,却当了皇帝。所以被反噬了。”

    “死的随意……还有这么一说?哈哈。”霍崇被逗乐了。

    然而罗义仁却看着很是正经,“霍先生莫笑。你说你与百姓同呼吸共命运。康熙在世的时候,也是做了不少事的。修河,整理土地。便是因为要保住满人的江山,做了许多谋划。但是说他什么好事都没干,也不是实情。然而这又能如何?康熙一死,没几年霍先生就已经崛起。将这天下搅乱。若是只懂得如何与百姓同呼吸共命运,不过是浮光一掠,顾影自怜而已。人们都爱说今不如古,那都是屁话。便是在康熙极盛之时,以霍先生当下的实力,难道就怕了康熙不成?”

    霍崇觉得罗义仁在怕自己的马屁,然而这话听在耳朵里,就是觉得舒心。霍崇之所以没有在康熙年间造反,并非是怕了康熙。而是霍崇真的没有力量。如果拥有足够的力量,何时造反其实没什么分别。

    “霍先生。当下江宁之战,虽然不知道霍先生是否就这么谋划,却是对的。霍先生若是没有谋划,才更是天纵之才,就会向着天命所归而去。只要江宁十几万清军覆灭,霍先生命你手下良家子维持山东到江浙的局面。以两淮牙兵精锐一路杀向长江上游,若是能攻下白帝城,堵住四川进入湖广的门户。天下之人都明白满清再不是朝廷。虽然失去了这十几万人,对满清几十万人马,百万八旗而言也不是真的能令他们覆灭的损失。然而满清一旦被认为不过是满清,而不是朝廷。天下人立刻就弃若敝履。那时候霍先生招降纳叛,整顿地方。南北朝之形势就已经成就。而且……哼哼……”

    就在罗义仁有些卖弄之时,龚宇突然喝道:“你说够了没有!”

    罗义仁看着龚宇的怒意,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哈哈,不错。后面的乃是龚兄的所见,我差点就拿出来显摆。”

    霍崇转向龚宇,不等开口,龚宇就说道:“主公,当年我等年少轻狂。也做些大言。若是局面到了这般,主公便派遣一路偏师北上渡过黄河,夺回京城。接着顺太行八陉西进,拿下太原。就断了满清人望。满清若是只有西北,更是无人会以为满清是朝廷。满蒙那时候不过是北方蛮夷,这天下虽然遭到满清蹂躏,然而我华夏已经恢复。只是如何夺回西北旧地。”

    听到这里,霍崇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帮家伙们绝非是有了足够的见识,而后搞出一套符合满清时代的造反计划。而是他们先弄出这么一套东西,然后决定跑来霍崇这里将这套东西给霍崇提出来。

    整个模式大有诸葛亮向刘备进隆中对的意思。

    有意思。霍崇摸了摸下巴,觉得真有意思。原来这个时代的文人是这么做事的。

    正在考虑。就听罗义仁说道:“霍先生。我想问,霍先生真的不会让人有私地么?”

    霍崇都不用思考,断然答道:“土地是国有,或者公有,这是正义。小朋友,这是正义。”

    罗义仁问道:“不知霍先生以为何为正义?”

    “正义,是自己不容动摇的信念。若是动摇了,就不叫正义。而正义本身是最嗜血的。是最凶残的,也是最坚定的。因为在政治层面上实现正义的手段就是战争。”说到这里,霍崇有点想考较一下罗义仁的心思,就问道:“小朋友,你以为战争是什么。”

    “春秋无义战。”罗义仁回答的极为果断。

    “没错。因为春秋之战,全然是为了利益,而不是正义。秦国一统天下,固然可以说是秦国利益。然而这种战争就有了正义与不正义。战争是政治的延续,真正的战争,就是要把我的正义强加给别人。我,我坚信土地公有是正义。而相信我正义的同志们集结在一起。我们要做的不是报团取暖,也不是顾影自怜。我们要把我们的正义公布天下。所以,我们选择了战争。这场战争之中,凡是选择要在战争中活下来的,就得接受我们的正义。想在这场战争中获取地位的,就得拥护我们的正义,并且为我们的正义效力。”

    霍崇说完,觉得罗义仁或许会被这沉重的正义所压垮。

    不成想罗义仁脸上竟然有了笑意,虽然这笑容看着有些不服不顺的年轻傲慢,然而罗义仁却并没有被吓到,更没有被压垮,他答道:“既然霍先生要推行正义。就请先讲清楚谁是人,谁是鬼。更要讲清楚,为何那些不义将人变成鬼,而正义就是怎么讲鬼变成人。若是先生能做到,旗帜所到,风行草偃,天下归心。”

第337章 江宁之围(十一)

    江宁满城内的一处僻静所在,男女的惨叫声起此彼伏。朱秀才浑身瑟瑟发抖的低着头,不时偷偷瞄一眼正在受刑的密探以及密探家属。

    正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肩头就被什么敲击。朱秀才一看,一支鞭子正搭在他肩头上。不等朱秀才看清,皮鞭已经重重抽在朱秀才后背上,抽得他也一声惨叫。

    “喂,我们准备放过你。”锦衣卫的人员淡然说道。

    朱秀才也顾不得疼痛,连忙道谢。虽然心中的确狂喜,然而朱秀才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毕竟是落入锦衣卫,也就是前朝番子的手中。传说前朝锦衣卫手段残酷,有无数拷问虐杀的刑具手段。

    “既然你忠于满清,那就带了你全家,去找你的主子吧。”锦衣卫说完,就拿过一个布套,套在了朱秀才头上。

    朱秀才可被吓得不轻。前明的事情过了百年,大家也只是道听途说。然而本朝大清的先帝雍正可死了没几年,听闻他组建了粘杆处,也就是血滴子。根据头些年从京城来的人所说,这血滴子是一种能带了绳索的武器,形状如钟,被粘杆处的高手抛过去,套在人的脑袋上,扯动绳索,血滴子内的机关立刻发动,将人的脑袋奇颈切断,只留下一具无头尸体。

    难道自己也要遭到如此命运不成。

    然而脖子处却没有疼痛,被带走了老远,就听到有人的声音。片刻后,朱秀才脑袋上的布套被撤下,朱秀才只觉得阳光刺眼,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就听下面一阵惊叹声。

    等视力逐渐恢复,朱秀才睁开眼,却见下面竟然都是些比较熟识的人。江宁城内参加华夏朝廷招考的人并不是很多,大伙都是本地人,自然熟识。就见这些人各个神色复杂,大多数却是愤怒。朱秀才心中不安,却忍不住有些怨怼,难道这些人竟然觉得是朱秀才错了么?

    此时脚步声响,一名锦衣卫踏上木台,对下面的这些人讲述起朱秀才以及埋伏在江宁城内的探子们做了什么。

    讲完朱秀才的所做作为,锦衣卫喊道:“把那些人带上来!”

    随着锁链声响,那些被揍的鼻青脸肿的探子以及家属被牵了过来。看到这些人的惨状,人群中不禁传出一阵叹息声。

    锦衣卫高声说道:“不瞒诸位,俺们本想将这些试图糟蹋粮食的贼人拷打致死。然而朝廷传来了命令,专门讲述了新的规矩。他们可以不死了。一会儿就将他们都撵出城去。不过请诸位来,不是让大伙看热闹。而是想对诸位说,若是诸位中有人觉得朝廷赢不了满清,或是诸位中有满清的探子。不妨现在就和他们一起出城。朝廷绝不追杀。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说到这里,锦衣卫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圈,看的不少人低下头。

    锦衣卫这才说道:“诸位,接下来城内就要下达全新命令。也就是战时管制条例。战时管理条例中,对于满清内应,再抓住,就不会这么客气。搞不好真的要处决。这是最后的机会,还望大伙不要不好意思。”

    听到这里,有人怒了,喝道:“这位大人,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锦衣卫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这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上下打量一番后才问道:“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竟然没有害怕,他大声答道:“你是觉得我们其实是探子么?”

    锦衣卫轻笑一声,“呵呵,我方才的话是对探子说,而不是对自己人说。若你觉得和朝廷是一起的,为何要生气?”

    那人听到这样的质疑,愣了愣,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锦衣卫继续说道:“你觉得自己有骨气,不能被人污蔑。这性子不错。不过,朝廷上下一心,若是忠于朝廷,怎会觉得朝廷是对自己人有偏见?若是你觉得朝廷对你有偏见,那是你心中先对朝廷有偏见,所以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借题发挥。”

    “你!”那人一时语塞,却还是被气到了。

    锦衣卫却没有再搭理这人,只是命人将探子们押出城去。这才转过头说道:“朝廷有令,这些人才能活下来。俺就把朝廷的命令讲给诸位。不用多想,这命令不是只给你们讲,江宁城内所有文武,上到司令,下到列兵,门房,全都得学……”

    朱秀才并没有听到这番讲述,他和其他人一起被带去城门处,就见城门处还有些人。定睛一看,朱秀才的家人也在其中。看着家人惶恐的目光,朱秀才心中有些歉意。

    若是自己没有被抓,家人就不会受这般连累。

    一众人等被押出城门,就见远处有清军的人马。江宁城一带有不少山,也有些丘陵。走着走着,风吹过来,朱秀才只觉得后背发凉。突然生出不安的想法。

    难道这帮人说的是放人,其实是要半路杀掉么?

    刚想扭头,就被人猛推一把,“不许乱动!”这严厉的呵斥声,让朱秀才更恐惧了。

    一个时辰后,江宁将军富察·傅清看着面前跪倒的朱秀才等人,却没有立刻问话,而是打开了他们带来的信。

    信写的很简单,就是告诉富察·傅清,华夏朝廷对于未来的战争惩罚定下了基调。

    此时在满清这边做官的当然是没收土地,便是之后再投降,也不会发还土地。

    在战争中若是战死,那是命不好。死就死了。若是在战争中没死,顽抗到底的满清人员,杀头、灭门。

    若是只把打仗当做完成差事,战场上被俘,若是肯投降,就饶过性命。若是不肯投降,就处决。

    满清这边的官员若是不肯打仗,乖乖降了。可根据能力,给与一定的官职。

    这政策不仅针对满清这边的汉人,旗人若是肯真心投降,也会给与同样的对待。

    若是没看到最后,富察·傅清大概还是冷笑一声就罢了。然而看到最后,傅清也怒了。

    然而这封信并非由使者送来,傅清也没法找使者的麻烦。只能一把将信给扯碎,骂了几句后下令,“攻城!”

    在新中国的地理描述中,南京素有“天然地质博物馆”之称,长江漫滩、富水软土、岗地、岩溶等多种地貌单元并存。

    南京属宁镇扬丘陵地区,以低山缓岗为主,低山占土地总面积的3.5%,丘陵占4.3%,岗地占53%,平原、洼地及河流湖泊占39.2%。宁镇山脉和江北的老山横亘市域中部,南部有秦淮流域丘陵岗地南界的横山、东庐山。南京平面位置南北长、东西窄,成正南北向;南北直线距离150千米,中部东西宽50至70千米,南北两端东西宽约30千米。

    在此时,江宁城没有那么大。整体上看,北边是长江,滨湖平原和沿江河地。

    南面是低山、岗地的河谷平原。东西两边则是丘陵与平地混合的地形。人说龙盘虎踞之形势,大概挺符合江宁的局面。

    整体上看,相对有利于防守方。

    当下的江宁将军富察·傅清当然知道这点。虽然他并不知道历史已经被改变了,也不知道他此时那个十一岁的九弟傅恒在历史上是大大有名,打了不少仗,有很大功劳。

    然而傅清的九弟傅恒更出名的却是娶了号称旗人第一美女的老婆,结果出去给乾隆打仗的时候,正好是乾隆第一任妻子富察氏怀孕期间,富察傅恒的妻子瓜尔佳氏进宫陪伴,“处处留情”的乾隆看到长相姣好的瓜尔佳氏不禁多看了几眼。在又一次入宫陪伴皇后的时候,被乾隆叫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然后被乾隆宠幸了,瓜尔佳氏虽然不愿意,但是奈何对方是皇上,她又不敢反抗。就这样和乾隆发生了一段难以启齿的不可描述的事情。事情发生后,瓜尔佳氏不敢给认识人讲,包括自己的丈夫富察傅恒。但是没过多久后,瓜尔佳氏居然怀孕了,这时候的富察傅恒已经奉命在外打仗很久了,所以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不言而喻。

    乾隆皇帝对福康安非常的厚爱。富察·福康安,字瑶琳。帮助乾隆皇帝多次平定叛乱。是清朝历史上第一位“异姓王”,乾隆授予了福康安只有宗室皇族才能享有的“固山贝子”头衔,即便是宗室的贝子头衔,也在承袭过程中会递降一等,但是乾隆特别批示福康安的贝子头衔可以“承袭三世”,也就是说福康安三代后代都可以享有这个爵位。可见乾隆对福康安是何等的厚爱。在福康安死后还被封了郡王。

    乾隆帝不仅给福康安封官加爵,更是自小把福康安养在身边,要知道清王朝的一般只有皇子才会由皇帝亲自照付,就连皇孙想见皇上也是难如登天。

    这福康安自幼养在乾隆身边,待遇素来与皇子相同。甚至得到了皇子们都并不容易得到的郡王,似乎更加证明了,福康安就是乾隆帝的儿子。

    不过满洲主子睡个满洲大臣的老婆么,也不算什么。即便这等事如历史发生,想来富察·傅清也不会真的在意。

    此时傅清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此战之上。江宁将军傅清非常清楚,如果战败,满清就会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那时候别说他自己,连傅清全家,连带傅清的九弟也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此时清军已经在东、西、南,全都布下阵势。军令一下,清军立刻行动起来。

    先是红衣大炮向着江宁城下推动,清军已经学了华夏军的炮车,也用铁铸成炮架,上面放了沉重的火炮。

    好些兵卒连推带拉,把红衣大炮推到了能够打到江宁城的距离。

    城头上的雷虎放下望远镜,心里面完全安定下来。听闻满清已经使用了燧发枪,一度让雷虎有些紧张。

    燧发枪这玩意,华夏军也有。不过并非会华夏军自己制造,而是从西班牙船队那边要来的。

    西班牙舰队司令,就是本名弗朗西斯,偏偏给他自己起了个日本名字织田秀吉的奇怪家伙,知道华夏军的火器犀利。对于华夏军索要燧发枪的举动有些不解。

    但是不解归不解,给东西的时候倒是非常爽快。甚至还传授给了华夏军如何使用长矛火枪阵的手段。

    雷虎当然看不上这样的手段,华夏军的步枪使用铜壳子弹,又加上了套筒刺刀。远战近战都十分犀利。完全不是西班牙此时的战术能够比拟。

    雷虎最在意的乃是西班牙人的炮术。火炮射击看着是一个碰运气的事情,然而把数学与物理结合其中,经过一番痛苦学习之后,就会发现炮兵其实是一个非常拥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为了能够计算出炮兵参数,不仅炮兵指挥官要有足够的知识,还得有不少计算设备辅助射击。

    此时见到清军拖了大炮过来,然后就与以前那般找个监视稳定的位置一放,然后就采取了普通的看方位的方式整理方向。雷虎就确定清军的进步仅此而已。

    等雷虎看到清军还给大炮上系上红布,披红挂彩,甚至摆了香案。

    雷虎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封建迷信啊!封建迷信!

    实力不足,运气来凑。清军根本没有任何真正的进步。只要没有真正的进步,不管是清军期待战争胜利的诚意有多么虔诚,也对战争毫无关系。

    下了城墙,雷虎也没停留,直奔司令部。不等走到,就听到城外响起了沉闷的炮声。应该是那些披红挂彩的满清红衣大炮开火了。

    “雷司令,要不要去看看?”旁边的参谋倒是有些猴急。

    雷虎笑道:“你想看热闹就去看看。叫上大伙一起去看。”

    参谋没想到雷虎这么轻松,有些不解的问:“雷司令不去么?”

    “我就不用了。当年学习炮兵的时候,我自己干的太多。”雷虎忍不住感叹。

    然而参谋明显不明白雷虎说的是什么意思,一脸懵圈的看着雷虎。雷虎也不想解释,直接让参谋们赶紧去看热闹,看完了就回来。

    回到司令部,就见众人都在紧张的等待着激烈的战斗爆发。雷虎只觉得自己此时颇为高深,这些同志们要为眼前发生的事情紧张,而雷虎已经看到了结局。

    那是满清必败的结局。

    且不说雷虎的怡然自得。城外的清军正在把生命投入到残酷的战争中来。红衣大炮每一次怒吼都仿佛让大地晃动。炮弹虽然不是近就是远,然而二十几门红衣大炮打了几十炮之后,终于有一发炮弹击中了城墙。

    清军都知道红衣大炮厉害,想着这一发比人头都不小的炮弹击中江宁城的城墙,即便没办法将江宁城的城墙打碎,起码也得打个窟窿吧。

    然而炮弹只是在城墙上砸了一下,就被弹到了一边去。再看城墙,好像根本没事,甚至连个明显的痕迹都没有。

    仿佛炮弹不过是一个小泥丸砸过去,毫无用处。

    江宁将军富察·傅清傻了眼。他知道江宁城是明朝的南京,乃是极为宏伟的城市。却没想到,当年被满清轻松拿下的江宁城,其实坚固无比。便是过了两三百年,这旧日城墙依旧能够抵御巨大的红衣大炮。

    之后又有几发炮弹击中城墙,同样毫无用处。然而炮击却结束了。

    不等傅清询问,已经有军官跑来禀报,“启禀将军,红衣大炮太热了,得放凉了才能再打。”

    傅清看着巍然耸立的城墙,一时说不出话来。这局面也不是没人说过,然而傅清亲自看到的时候才知道,这南京城如此坚固,并非是谎言。

    然而此时也没有时间再说别的,既然南京城无法靠火炮摧毁,那就得靠士兵来攻克!

    “攻城!”傅清喝道。

    将令一下,清军的攻城设备已经开始出动。

    正如之前江宁城内的报纸所描述的那般,清军并没有什么云梯、楼车、攻城锤,而是步兵携带炸药开始进攻。

    清军认为找到南京城墙上暗藏的藏兵洞之类机关,本地守军肯定会掌握一批这种城墙现有暗道,甚至是城墙内外预先挖好的暗道。然后利用突然性,用蜈蚣梯偷袭夺城,在城墙上预先存在的内部空洞填埋炸药包,然后炸掉城墙撤退。

    在这个火药已经开始大规模使用的时代,便是清军也希望用火药来解决战斗。

    走到院子里听了一阵,不等雷虎说话,已经有人说道:“这声音……不是咱们的枪。”

    “嗯。咱们的人好像在让清军靠近。”雷虎有点自信的说道。

    江宁城司令部内,雷虎正拿了本孙子兵法看。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密集的枪声,不禁放下了书。

    走到院子里听了一阵,不等雷虎说话,已经有人说道:“这声音……不是咱们的枪。”

    “嗯。咱们的人好像在让清军靠近。”雷虎有点自信的说道。

    “司令,这枪声是不是那个燧发枪?”

    听到这话,雷虎正想回答,却强行把话吞了回去。此次前来,钱清警告过雷虎,不要乱说话。如果没看到就说是,那就是乱说话了。

    而且雷虎这次是求婚了,他可不想在钱清面前丢脸。

第338章 江宁之围(十二)

    “司令,许多人在观战。”

    “……有没有影响作战?”

    “……没有。”

    “别让观战的出事。”

    “雷司令,不要把他们撵下去么?”

    “不,让他们看……”

    就如禀报的那般,观战的江宁百姓数量并不少。

    此时江宁城内有两万多华夏军在实时防御,城外有十几万清军实施攻击。然而江宁城的外城墙总长度有60公里,六万米长。

    攻城的清军不可能摆出一个单兵环,而是要有队列,有层次的摆放部队。这就让实际进攻方向的宽度并不大。给城上观战的众人留下了充分的空间。

    城下的清军列队攻城。一个个火枪手们组成的方阵向着头猛烈放枪,枪声中烟雾大作,城下的清军很快就被烟雾遮蔽。

    城头也没有好特别多。即便使用了火帽与精制火药,烟雾也只是相对于清军比较少而已。

    浓厚的硝烟逐渐遮蔽了战场,江风最初还能吹散一部分硝烟。随着战斗越来越激烈,江风都已经不足以驱散烟雾,只能将烟雾从这里吹到另外一边。

    华夏军这边闻到空气中的味道也不太对,除了已经习惯的硝烟气味之外,烟雾中混入了稻草的味道。

    这下华夏军才发现清军趁着战场视野受限,竟然在上风头点起了运来的稻草。有这些烟雾混入,大大降低了战场的可视距离。

    富察·傅清听闻手段起效,正想追问。前来禀报的探马已经欢喜的继续说道:“将军,盾车也已经运到了城下。”

    听闻这个,傅清心中欢喜,追问道:“可是好用?”

    城上的华夏军除了感受到烟雾的影响,也发现了清军的火力远比想象的持久许多。城下清军好像完全不怕横飞的子弹,在硝烟中不断向城上开火。

    以华夏军的战争经验,主要是以野战为主的经验。如此对射下,清军别说十万人,就是二十万人,也得被打死打伤好几万了。

    而清军里面最精锐的八旗军,最悍勇的绿营,也没有能在这样的火力下坚持战斗的能力。

    消息立刻传到司令部,说是城下清军定然有什么诡计。雷虎听闻消息,皱起了眉头。与参谋部的众人稍一商议,雷虎喝道:“你们不要觉得清军是有重赏。再多的钱,人死了,命没了。也都没用。再说,清军哪里有这么多钱。你们不要说是清军有勇气!”

    被雷虎这么一喊,众人也觉得事情不对头。但是大伙也没办法立刻想出解决办法。

    司令部如此,前线承受着更大的压力。江宁城的城墙坚固,防御体系十分完备。城头伤亡虽然有,却远没到动摇战斗的程度。

    师长徐敏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如此局面真的是超出想象之外。正不知道怎么应对,就听

    可敌人表现得超出想象,一众指挥官们都十分焦急。徐敏感觉城外的清军定然要搞出什么大事,赶紧把几名团长叫来开会。团长们也没什么守城经验,尤其是这样的大城,看着城防坚固,不成想局面发展完全超出想象。

    徐敏听了几位团长的意见,都觉得不对头,就问参谋们,“你们有什么建议?”

    参谋们面面相觑,就在众人迟疑中,就听有人说道:“不如派一支部队出城作战。”

    徐敏愣了愣,觉得这建议好像很对头,却又不那么对头。定睛看,说话的原来是于浅。

    不等徐敏说话,已经有团长说道:“现在部队都有布置,我这里没部队。”

    徐敏听到这话,心里面有些不高兴。就问于浅,“为何要派一支部队?”

    于浅果断答道:“敌情不明,当派一支部队前去搞明白情况。”

    徐敏板着脸问:“怎么搞明白。你准备如何打?”

    “烟雾里没办法队列作战,师长,我觉得出发前就告诉部队,得靠近战。一旦与敌人接战,短促射击之后,就要靠刺刀或者刀剑击溃敌人,抓捕俘虏带回来审问。”

    听到这话,徐敏心中也抵触起来。华夏军这么久以来都是靠火枪射击,刺刀战也是在野战中火力压制对方之后实施击溃。从一开始就准备实施近战,的确有相应的训练项目……

    正在迟疑不决,就有通讯员冲了进来,“报告,清军登城突击了!”

    “你们都回去指挥战斗!”徐敏喝道。

    各团团长起身就走,师指挥部里面立刻忙碌起来。于浅也跟着众人一起工作。

    就见消息不断传来,清军这边利用云梯疯狂进攻。城头的战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虽然城头部队的火炮与火枪,手雷向着烟雾中猛烈开火,然而清军也不是任由宰割。

    他们也借着烟雾的遮蔽,拼死攻城。

    双方猛烈交战,突然就有消息传来。竟然有一段城墙被清军攻上。

    师长徐敏大惊,也管不了那么多,出去就派人叫上预备队前去出事的城墙。

    这么多年来,华夏军面对清军的时候虽然从未在人数上呈现过碾压,但是战况从来都是碾压。野战尚且如此,哪成想在防御战中居然被清军攻破城头。

    在门口等着警卫员赶过来,徐敏就见屋内的参谋们各个慌乱。就在这样的慌乱中,于浅看着气定神闲的抽出一把剑,挂在了腰间的刀剑扣上。

    如此举动看的徐敏心中不快。司令部里面带上近战刀剑,这算是什么意思?

    不快中,徐敏见警卫员赶了回来,就命他们叫上于浅一起去前线。

    众人出了司令部,立刻率领在预备队向被攻破的城头冲去。司令部距离前线没多远,走了不到十分钟就见到城头上枪声大作,喊杀震天。

    华夏军向着城头汇集。然而清军竟然没有被打下城,反倒在猛烈的进攻城头。

    援军赶到城下,就见另外一段城墙上又是大乱。光看旗号,装束,明显有清军攻上了另外一段城墙。

    师长徐敏大惊,清军怎么就如此善战了呢!

    负责城墙的团长并没有前来见徐敏,前来的是团参谋。徐敏见到参谋,大声喝道:“你们团长呢?”

    参谋也知道躲不过这顿骂,把胸挺了起来,大声应道:“报告师长,团长带着部队上城墙与清军厮杀了。”

    徐敏听到这话,稍微消了点气。就在此时,于浅开口说道:“师长,我们去另外一处吧。让团长专心一个口子,他应该能夺回来。若是他想着把所有口子都夺回来,只会分散兵力,调度不灵。”

    一个小参谋在这里对师长提出这样的‘建议’,徐敏听得十分不快。然而于浅的出身并不差,徐敏便喝道:“于参谋,我命你带领预备队夺回另一段城墙。”

    “是!”于浅果断接令,却没有动弹。

    徐敏觉得于浅是怕了,念头刚出来,就见预备队的两位营长看向自己。这才想起不能光给于浅下令,预备队有两个营,到底给于浅哪一个营呢。稍一思索,徐敏命道:“一营跟着于浅上!”

    一营长看上去不乐意,毕竟于浅不过十几岁,一营长年龄几乎是于浅的两倍。但是军令就是军令,尤其是这样的时候,夺回城头本身就是当务之急。

    “是!”一营长大声应道。

    于浅转身对一营长行了个军礼,这才说道:“营长,这次上城之后尽量刺刀作战,打快,打狠。我会带队冲锋。”

    一营长愣住了,徐敏也有些暗自吃惊。于浅这娃娃看上去挺消瘦,然而却这么勇。

    片刻后,一营长转头看向徐敏。徐敏本想说点啥,但是转念一想,对一营长喝道:“看我干什么,我让你跟着于参谋去夺回城墙。”

    一营长听到命令,转头对不对大声喝道:“全体都有,上刺刀!”

    哗哗的声响中,华夏军战士们把枪上的套筒刺刀拔下,反过来套在步枪上。片刻间,刺刀如林,杀气已经弥漫开来。

    于浅抽出剑,那是一口精钢剑。平日里保养的不错,剑刃寒光闪烁。也没废话,于浅高举起剑,喊了声:“跟我走!”便向着城头快步冲去。

    部队随着于浅向着激战处奔去,脚步急催,片刻间就沿着甬道冲向城头。徐敏只觉心中感动,竟然有些愧疚。

    原来自己对于浅之前的看法并不全然,原本觉得于浅不过是拜了霍崇为师。又跟着钱清,受到栽培。所以是个少年得志的年轻人。不成想到了这样的紧要关头,于浅毫不畏惧。

    再想之前那段让徐敏感觉受到冒犯的话,徐敏又觉得于浅说的也未必不对。很明显,团长这边已经有些昏头了,指望团长能有效组织全面反击,超出团长能力之外。

    战报从各处传来,往来的通讯员让师长暂时没心思想更多。逐渐稳定心神,师长确定了清军的战术原来是重点进攻。

    利用了烟雾的遮蔽,配合小股骚扰,使得华夏军以为清军是多路进攻。其实清军是重点进攻。主力竟然都放到了攻破的两段城墙位置。

    徐敏师长觉得自己此时才明白了在军校中学习城防战的时候听到的一句话,防御战还是得看守军人数。如果人数相差太多,守军难免会出问题。

第339章 江宁之围(十三)

    火枪完胜冷兵器,这是华夏军中普遍的看法。在视野有限的野战中都不怕清军,怎么可能在居高临下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输给清军。徐敏师长坚信这点。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华夏军的城防中的确被清军攻上了两段城墙。因为卷入了近战,华夏军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大伤亡。

    一时间,徐敏只觉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难道自己把守的城墙竟然会被攻破不成?

    “通讯参谋,再去看看城头情况!”徐敏喝道。

    不等通讯员派出去,已经有通讯员气喘吁吁跑了回来,“师长,一营已经打退了敌人。夺回城墙了。”

    “啊?”徐敏有些惊了。

    “是的。一营……一营靠刺刀战,杀了几百清军。不少清军吓得不敢再和咱们打,投降了好多。就把清军赶下了城墙。”

    徐敏本想追问。然而眼见城墙就在不远处,索性让副师长指挥,自己带了警卫员奔上城头。

    甬道这边的战士们欢声雷动,士气大振。然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这是徐敏从未闻到过的浓烈血腥气。还没走到战斗点,就已经感受到了战斗到底有多么残酷。

    果然,到了近前,就见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声、呼救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医务兵们快速将华夏军战士救出来,大概是已经往来几趟,白色的医护服已经沾了血迹。有些医护兵的衣服上已经血迹斑斑。

    正想询问一营长在哪里,就见有士兵护着一副担架行走。边走边喊:“让一让,是俺们营长。”

    徐敏凑上前一看,果然是一营长躺在担架上。就见他胸口,身上好几处伤口。其中一处就在左肋下,军服不仅被砍破,从破口中还能看到血肉模糊的巨大伤口。

    一营长见此时还有神志,眼徐敏走到面前,一营长就想挣扎着坐起。徐敏眼见部下伤成这样,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连忙按住一营长的肩头,让他躺着,同时喊道:“你们赶紧送他去医院!”

    医护兵们赶紧抬着包括一营长在内的伤员往军医院去,师长徐敏继续向前。只觉得脚下都有些打滑。太多的血泼洒在城头,华夏军这边不许虐待俘虏。敌人投降的话也会给与救治。此时重伤者被抬下去,轻伤者们则被扶到另外一边进行临时处理。浓厚的血腥气中混入了不少医用酒精的气味。

    便是如此,地上的尸体也横七竖八。整道城墙上到处都有没来得及搬动的尸体。一时完全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就在人群中,师长徐敏见到了于浅的身影。于浅正指挥着医护兵们救助伤员。看着于浅毫无伤痕的背影,师长徐敏气就不打一处来。

    肉搏的确很有效,这不能否定。然而伤亡同样很大。华夏军便是在最惨烈的野战中也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损失。一营长,副营长都重伤,决定采取这样战术的于浅倒是毫发无伤。

    大步走过去,徐敏气的想抓住于浅,问问战斗的时候他在哪里。

    士兵们见到师长徐敏,纷纷立正敬礼。于浅也注意到这动静,转过身。徐敏被眼前的于浅给惊到了。就见于浅身上血迹斑斑,脸上也被喷溅了不少血。

    虽然徐敏自己没太多肉搏经验,却也知道这都是在一线冲杀时候被喷溅上的血。于浅绝非是躲在后面指挥别人拼命。被弄成这样,定然是于浅在第一线奋战了许久。

    然而徐敏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他走到于浅面前,将于浅腰间的剑拔了出来。

    于浅身前部分起码三分之一都被喷了血,这把剑简直是像在血里泡过。而剑刃处更是有不少损伤,那是与敌人对砍时候兵器碰撞时候留下的。

    徐敏也不说话,把剑插回剑鞘。转身就走。到了城下,他叫上二营长,“上刺刀,准备肉搏战!”

    雷虎听闻城墙两处被清军攻上,心中颇受震动。等清军退下,雷虎马上派人去了解战况。

    晚上,华夏军加强防备。师长们也回到了司令部。说起白天的战斗,师长们甚是后悔。大伙本以为居高临下守住江宁这样的城市,自然万无一失。不成想上来就被清军打成这样。

    雷虎心中已经有了想法,见师长们还想靠他们自己找出思路。也没有过分逼迫。就让大伙赶紧回去,却让徐敏留了下来。

    “老徐,听说你看不上于浅?”

    “谁说的!”徐敏怒了。就这么一仗,竟然有人开始告状了不成?

    雷虎摆摆手,“老徐,不是于浅说的。也不是他找人说的。别的我不管,你不能对于浅有什么想法。再说,你这么大人了,还当上了师长。要是揪住个孩子不放,我看不起你。”

    “俺才不会!”徐敏怒道。不过徐敏自己都觉得心虚,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即便是知道于浅在反击清军的肉搏战中表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完全是从头杀到尾。斩杀的敌人得有十几个。然而徐敏还是不喜欢于浅,也不认同于浅如此莽撞的战术。

    雷虎压抑中情绪,淡然问道:“你不想肉搏战取胜?”

    徐敏果断答道:“明日我会小心,见到清军有动静,就用炮轰。定然不会让清军得逞。”

    雷虎忍不住叹口气,“先生说过,部队非得有刺刀见红的骨气,才能战无不胜。”

    “又没到一定要拼死的时候,咱们还有办法。”徐敏并不认同雷虎。

    雷虎见事情如此,也没有多说。就让徐敏回去准备防御。这边又从桌子上拿起调令,刷刷点点签了字,就交给秘书去办。

    当晚,于浅就被叫到了司令部。雷虎开门见山的问道:“于浅,不少人不赞成用这么莽的手段。”

    “嗯。”于浅应道。

    “你觉得非得用肉搏战么?”

    于浅挠挠头,“怎么说呢。我觉得这种时候就得用肉搏战。只要击溃了清军最前面的那些,清军就崩了。”

    说完这些,于浅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先生说,肉搏战是很高级的战术。或许是咱们训练不足吧。”

    雷虎能明白于浅这是不好意思,才有点胡说八道。不过正因为是胡说八道,反倒让于浅给人一种傲慢的感觉。若是在别人听来,于浅就是在说别人用不了高级战术。

    然而于浅的本性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于浅的意思是,别人用不好,这次实施了肉搏战的于浅发现,他也用不好。

第340章 江宁之围(十四)

    清军依旧在城外焚烧稻草,浓浓的烟雾笼罩着江宁城头。到了半夜,几队清军已经醒来。他们睡前已经吃饱喝足,此时精神饱满。各部队又开了战饭,有酒有肉。

    江宁将军富察·傅清在大帐中给率领这些人马的将校摆酒,傅清端起酒碗,“诸位兄弟,能不能攻下江宁,都看兄弟们这一战。”

    清军军官也都休息完毕,纷纷端起酒碗,“为将军效力!”

    到了此时也没有什么废话,一众八旗军将校早就听明白了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此时喝干了酒,就各自去了。

    傅清看着突然空荡荡的大帐,心中感觉到难以形容的失落。然而傅清也是在康藏打了许多年仗,知道大军在便是做不到一鼓作气,也决不能拖到师老兵疲。傅清把心一横,叫过人来,“传令下去,军中实施禁止令,耳语者,斩!”

    看着手下受命而去,傅清不禁轻轻咬着嘴唇,心中祈祷长生天能保佑此次作战成功才好。

    这边清军已经吃饱喝足。众将校回到各自营中,招呼上各自人马。已经无需废话,只是一句‘打赢了,都升官发财!’各营精锐清军就开始出动。

    夜色中,烟雾依旧弥漫。清军向前走,经过了红衣大炮阵地,很快进入了宛如丛林的地方。这里竖立的都是盾车。一人多高,车前方有竹篓之类的物件。

    有些竹篓已经被击破,当中填充的石块泥土散落满地。有些竹篓完好无损,将盾车压的纹丝不动。不小心碰在车上,仿佛是撞在石柱上一样。

    那些将校都不吭声。他们知道没办法解释,也不能解释。白天的时候清军又使用了大量盾车,就是竖起来有一人多高的车辆前面塞了不少碎石泥土,把盾车推上前方,利用碎石泥土的重量,借助车轮树立起来。车子形成的障碍物就能够抵挡子弹。

    清军行动的时候不是笔直冲向城墙,而是利用烟雾的遮蔽,沿着盾车形成的屏障行动,绕到城下进攻点。

    然而冲上城头的清军经过奋战,全部折在城头。此时夜战就是要再来一次。

    趁着烟雾与夜色,又靠着这些残破或者不残破的盾车,清军摸到了城下。众人也不废话,先将蜈蚣梯,登城长梯等物件备好。突然发声喊,清军发动了突如其来的猛攻。

    城头的华夏军很快就有了反应,开始从城上向下射击。这边清军也没有着急,长长的竹竿上挑着火药罐子,靠着城下的盾车遮蔽,就戳到城上。

    轰轰的巨响中,火药罐子炸开来。城头华夏军的反击立刻受到了影响,遭到火药罐子直接攻击的部分甚至暂时停顿了射击。

    清军所求的就是这短暂的中断,精锐的绿营在八旗军指挥下发动了迅猛的攻击。而清军汉口八旗军则弯弓搭箭,将绑了小型炸弹的弓箭射上城去。试图用持续爆炸来压制城头的华夏军。

    白天的时候,攻城的清军精锐采取的就是差不多的手段。此时突然实施出来,立刻压制了城头华夏军。

    然而听得城内军号声响,城门处竟然传出动静。片刻后,城门竟然开了,就见一队人马举着火把就杀了出来。

    为首的一个高瘦军官,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拎着长剑。在他带领下,华夏军们杀向清军。

    清军通过探子打探出来,华夏军在城内的人马数量不过三万,比围攻的清军少得多。战前百般商议攻城手段,都觉得华夏军会依托城墙作战。

    也不是没有人提出不同看法。商议的结果是,若华夏军敢在城外派遣人马,清军就会集结大量兵力,先对城外华夏军予以歼灭。同时打击前来增援的华夏军,定不让华夏军构成掎角之势。

    白天接战,清军已经确定华夏军并不出城作战。此时见华夏军居然派人出来,清军人马立刻向这队华夏军扑了上来。

    队伍里面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些举着火把的人。尤其是冲在前面的那名华夏军官,他左手举着火把,右手长剑在夜色中银光闪动。双方一照面,华夏军官看着好像没怎么动,却轻松闪开挥刀砍来的清军,是一剑斩在名清军斩咽喉。

    不等清军倒地,华夏军官已经向着下一名敌人杀去。

    这名军官正是于浅。于浅自幼跟着师父霍崇,体术训练是相当持久。霍崇并不认同那种高强度大运动量训练,却很在意持久,尤其是让于浅学会‘人体运动学’。更简单的说,就是学会使用肌肉。

    之后于浅跟着大师姐钱清,学到了霍崇的阔剑术。中国武术就尤其在意下盘稳当,阔剑术也一样。脚下的斜向移动才是关键。

    由于步幅不大,也不需要抬高腿,脚上碰到地面起伏之后可以很快反应。于浅靠着已经成了习惯的运动,靠近了另外一名直直扑上来的清军,火光照耀下,清军的脑壳锃亮,脸上神色十分凶恶。

    钢制的阔剑轻松在这名清军肋下斩出一道深深的伤口,不等于浅补刀,跟在于浅身后的步兵一刺刀就戳进了清军胸口。

    雷虎将于浅的职务进行了调动,却不是把于浅调回到司令部继续当参谋。而是把一支部队交给了于浅。让于浅带领部队实施‘猛烈战斗’。

    于浅稍一查看,就确定部队的近战并不弱。虽然华夏军军官们对于肉搏有自己的看法,可肉搏战斗本就是军队训练中极为重要的一环,水准一点都不弱。

    此时清军夜袭,于浅立刻请求率军出城作战,而不是在城头被动防御。

    负责这边防御的正好是徐敏的师,团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立刻答应下来。

    这边于浅命令班长与副班长都要拿火把,整个营全部以班为单位,实施分队作战。

    于浅自己就带领一个班冲杀在前。有于浅这箭头人物,部队配合着就大杀起来。清军虽然人数比于浅的营要多,然而清军明显没有进行过三人一组的刺杀训练。

    最初的时候于浅还努力砍杀敌人,而跟在后面的步兵配合于浅补刀也不是那么顺畅。然而越是杀,大伙就越熟练。

    毕竟三人一组的刺刀战,并非是单纯凭借个人勇武。更多的是同组配合。

    就听惨叫声此起彼伏,城下华夏军已经杀进清军之中开始大战。

    就在此时,只听城门处又传来喊杀声。没多久,更多华夏军杀出城门,举着火把跟上来和于浅一起作战。清军再战一阵,完全处于劣势,纷纷向黑暗中逃去。

    于浅却没有杀红眼,他高声喊道:‘收兵!收兵!’

    跟在于浅身边的的战士也跟着喊起,信号兵也吹起了收兵号。

    虽然大伙还是很激动,却没人不顾一切的冲入黑暗中追杀。部队迅速收拢,向着城门处退去。

    于浅并没有撤走,他带着暂时收拢起来的部队走在最后。方才战斗中步枪里不许装子弹,此时于浅下令身边的部队装填子弹,对着黑暗中做好准备。

    果然,华夏军撤退了一小半进城,城下黑暗中突然就有清军对着相当密集的华夏军开火。

    于浅当即下令还击。双方对射,子弹横飞。于浅只觉得耳边有东西擦过,身边的战士却应声而倒。竟然是一发子弹差点射中了于浅。

    还没来得及害怕,却听城头枪声大作。在城头的华夏军已经向着城下清军火枪喷出的火舌处猛烈开火。

    对面清军中惨叫连连,虽然还是有人继续射击,却只是零星的三两支火枪。华夏军很快抬着死者,搀扶着伤者回到城内。

    等于浅最后退入城门,城门随即紧紧关上。就见师长徐敏在城门口,见到于浅最后回来,徐敏只是盯着于浅看了一阵,却什么都没说。

    这边医护兵赶紧过来救治伤员,部队也加强了防御。然而一晚上再没有遭到攻击,清军好像完全放弃了硬上的打算。

    天亮之后,清军的稻草或许也已经烧完,烟雾也已经散去。

    师长徐敏登上城头看下去,视野还算清晰。就见城下横七竖八倒了许多尸体,一时间竟然看不出有多少人。以徐敏的经验来看,城下在夜战中死去起码得有四百靠上。

    华夏军的伤兵和牺牲的官兵都被带回,也就是说昨晚上半个多小时的激战,就杀了这么多敌人,更重要的是,不仅打退了清军夜袭的努力,也让清军不敢再来夜战。

    叹口气,徐敏不得不对于刺刀战改变一些看法。然而徐敏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心。

    这么久以来,霍崇都希望大伙能够尽可能多的活下来。华夏军上下都知道霍崇的心思,作为师长,徐敏觉得这是霍崇的仁义,更是认同霍崇的仁义。

    这也是徐敏更主张用火力解决敌人的原因所在。战争虽然会死人,徐敏更希望死亡是因为运气不好,而被子弹打死。

    可现在看来,若是想打赢,肉搏战却十分有用。只是肉搏战的伤亡率依旧不低。光是这一战,华夏军伤亡了六七十人。在徐敏参加的那些大规模野战中,华夏军伤亡六七十人,清军得伤亡过千才对……

    这边的清军江宁将军富察·傅清明显不认为自己这边占了便宜。此时撤回来的清军各将校已经禀报了战况与损失。

    清军大概损失了四百人,伤者反倒不是那么多。令傅清恼怒的是清军将校出发前那种誓死作战的精神头被打掉了许多。

    昨天白天传回来的战报中,逆贼的火器远比傅清想象的更生猛。根据清军总结出来的情报,清军采取了烧稻草制造烟雾的手段。效果看起来的确很好。对面的逆贼们准头大大降低。

    傅清已经用出大量手段,清军的表现也如训练中般有效。起码到了城下,攀爬攻城。并且一举攻上两段城墙。

    然而,城头的贼军火器太过于犀利。眼见城下清军难以阻止,贼军就调动火炮不管不顾的向城下发射散弹。那都是一两二两重的弹丸,一发下去甚至能击破盾车。

    虽然看不清楚,贼军却不停的向城下开火。硬是打乱了后续攻城。使得城头清军苦战之后得不到援助,最后折损在城头。

    晚上的偷袭,清军甚至没机会攻城,就在城下与贼军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本以为只会放枪的贼军竟然十分擅长近战,硬生生将这些精锐打退了。

    嘴上不说,傅清知道其他人马也不是不能战,却没有折损的这批人马那么悍勇。若是被他们知道已经遭受的损失,战意难免受损。

    可精锐受损,也不能逼着他们再拼命。接下来就只能让不够精锐的人马实施作战,这些人又能打成什么样子呢?

    雷虎很快就再次召集会议。除了师长之外,营长于浅,以及派兵出城野战夜战的团长也得以列席。

    听完两人的讲述,师长们都没说话。雷虎却也不指望师长们吭声,他率先做了决定,“我军不能在城外放置人马,毕竟咱们人太少。但是,我们要准备派部队随时出城作战。出城作战的时候,就得考虑肉搏战。各师都要选拔敢战,勇战的人员组成战斗队,准备在战情需要的时候出城作战。”

    说完,雷虎扫了师长们一眼。就见师长们都不吭声。雷虎继续说道:“我已经向总司令部派出人,请求总司令部尽快派遣部队,对清军实施包围歼灭。不过之前大家都知道,咱们的任务是先拖住清军半个月到一个月。等清军士气低落,并且损失够大。总部派遣的部队会实施一次大包围,力求一举歼灭。我是想请总司令部先派遣一个师进来增援。总司令部那边会很快给答复。”

    徐敏听到这里才开口问道:“雷司令,近战总是会有许多损失,咱们和清军这么拼下去,会不会咱们先顶不住。”

    雷虎此时已经有了决断,当即答道:“顶不住只会是清军攻上城来。若是清军没办法登城,城头上的人数就算是再少些,也不会顶不住。”

    徐敏并没有被完全说服,他立刻答道:“雷司令,咱们打了这么多仗,从来没有伤亡过这么多人!”

    “是的。以前咱们没死过那么多人。我也觉得很难受。可我一直在想,想出来的结果却和你想的不同。以前清军之所以死得多,就是因为他们除了骑兵冲锋之外,步兵都是想着靠火枪打败咱们。咱们的都督早就知道这点,所以想方设法造出这么好的火枪。清军是拿着鸡蛋碰石头。当然被碰的稀烂。你们说是不是。”

    徐敏不吭声了,雷虎所说的这些也是徐敏左思右想后的结果。

    雷虎心中也颇有压力,就缓和了些语气,“清军也不是傻子,他们既然知道以前的法子不行,他们也不想死。就得找更有用的办法。现在他们看着是找到了点办法,就是靠近咱们,和咱们拼命。”

    眼见众人竟然不吭声,雷虎也怒了,“兄弟们,兄弟们啊!大家早些年跟着都督打仗,在山东那么多次伏击官军,靠的不就是官军怕死,只想用枪远着打。咱们就靠过去,等官军火枪没用的时候,近战打败清军么。怎么打到现在,成了清军不怕死,咱们反倒怕死了呢?清军怕死,所以死了。咱们怕死,也会死!难道你们不过这几年过去,就成了贪生怕死之辈么!”

    这话说的很重。徐敏只觉得仿佛被雷击,一股震颤从尾巴根直冲天灵盖。他立刻跳起来,大声喊道:“司令,俺跟着都督打仗,啥时候怕过死!你不用再说了,下次若是清军再来,俺……俺们师绝不会是孬种!”

    有徐敏带头,其他师长也不甘人后,纷纷起来表示绝不会当孬种。

    雷虎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再次交代了命令。各师都要准备出城作战的部队,一旦清军再次疯狂攻城,就派遣部队出城作战,配合城上的部队将其击溃。

    等师长们回去,雷虎问留下来的于浅,“师弟,你怎么看?”

    于浅果断答道:“师兄,咱们能赢。清军的肉搏不行。”

    雷虎本想大赞,却也不想让于浅因为轻敌折损在江宁,就换了个说法,“哦!师弟,你这么说,会不会看不起清军?”

    于浅当即把自己的看法讲给雷虎。在于浅看来,清军的肉搏并不行。华夏军早已经完成了步枪刺杀术,清军的肉搏术还是刀枪。

    说着,于浅让人拿来了两支缴获的清军火枪。雷虎见识过老式清军火枪,那种火枪基本是长木条上安装了枪身,有省钱的意思。那玩意只要不能发射子弹,还真不如烧火棍用着顺手。

    从缴获的火枪看,清军相当一部分火绳枪已经进了修改。火绳枪还是火绳枪,枪托终于模仿华夏军的枪托,加上大量仿制的套筒刺刀,可以拿着刺杀了。

    可于浅还是觉得,清军的刺杀术只是把长枪刺杀术搬过来。根本是驴头不对马嘴。

    “师兄,我不是说清军不行。而是清军用枪的办法不行。”于浅做了总结。

    雷虎沉默一阵才说道:“师弟,你若是一直在前面厮杀,我不能保你平安。”

    不等雷虎说更多,于浅站起身答道:“若是我牺牲了,也是为了师父,为了华夏。师兄,那么多人看着,我不能给师父丢脸,也不能给你丢脸。”

    雷虎着实被感动了,上前抓住于浅肩头,只说了句“师弟”,眼眶已经红了。

第341章 江宁之围(十五)

    江宁将军富察·傅清从睡梦中醒来,此时天还没亮。傅清走出帐篷,就觉得外面蚊虫飞舞,扑面而来。

    本想清醒一下,傅清只能先回到帐篷里。昨晚没有派遣人马夜袭,傅清也能睡下。看着帐篷帘子,傅清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其实能做的已经再清楚不过。江宁的清军既然无法攻破城防,那就只能离开。

    虽然江宁是极为重要的大城,却只是华夏军的边境要地。不用想就能明白,华夏军正在集结兵力,准备在清军师老兵疲之际与清军决战。

    此时不趁着清军还有战斗力的时候撤退,等那帮养精蓄锐的人马抵达之后,想走都走不了。

    然而走也不容易。十几万清军精锐拿不下面对三万华夏军,清军一旦撤走,南京以东的所有土地都会尽归霍崇所有。

    任何势力只需要占领了江苏、浙江一带,再稳稳占领江宁。就算是小南朝。华夏军此时还坐拥山东、河南、安徽。这就不是简单的南朝,而是一个朝廷。傅清真的不想承担如此责任。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看到门帘外面竟然有了些光亮。傅清再次走出帐篷,就见天边已经明亮起来。眼看着即将东升的朝阳,傅清突然想破口大骂自己那帮没用的部下。火器不如逆贼,还能说霍崇这逆贼精善此道。肉搏战中被华夏军打的落花流水,自己部下战前说能一个砍三个的话都是吹牛。

    清军擂鼓升帐,傅清直接问道:“今日谁愿攻城?”

    这话一出,没人应声。傅清把脸一黑,“既然没人领命,我就点将。之前没参战的营,便攻城。”

    城上华夏军见到清军再次前来,赶紧做好应战准备。清军还是老一套,先将稻草点起,不成想风向本来向着江宁城方向吹,却慢慢变了。等稻草烧出大量烟雾,烟雾反过来向着清军阵列吹来。

    如果不是清军个个都不动弹,从城头看下去,他们就会如神仙般被烟雾裹着。然而清军毕竟不是神仙,被烟雾呛到,捂嘴的,咳嗽的,比比皆是。好好的肃杀战场竟然出现一丝滑稽可笑的局面。

    傅清本想严厉的督阵,然而见到这场面,本就有撤退考虑的他,心中更是不安起来。前两日清军靠着烟雾遮蔽占了不少便宜,难道和这次天意已经转到贼军那边不成?

    因为这阵风,清军的进攻被大大推迟。等风停了,已经过了中午。清军只能吃饭。

    到了下午,风又起来,却还是向着清军方向。眼见进攻的通道上视线极好。傅清不敢让清军冒着华夏军的火力突进,看日头西斜不少,只能下令收兵。

    又过了这一日,江宁城这边来了通信员。雷虎等司令部人员听闻五万左右的部队到了扬州,心中大喜。得知此次领军的乃是钱清,雷虎心中更是欢喜,其他高级军官们就喜忧参半。

    不过钱清并没有立刻全军进发的打算,而是先派一个师前来增援。雷虎等人也知道总的战略安排,就是要用江宁城吸引住清军,等待突袭清军的机会。

    又过两日,增援的部队抵达了江宁城对面的江北。傅清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得知这支人马不过万余,清军这边立刻提出与这支增援人马碰一碰的建议。

    傅清把心一横,决定试试看。虽然传说中华夏军野战无敌,可傅清并没有领教过。也许只是之前交手的清军犯了大错呢?

    下了决心,傅清就询问这支华夏军是怎么来的,船只停在何处。探马立刻禀报,华夏军逆流而上。

    “他们的船只停在何处,有多少船?”

    “回禀将军,逆贼是用大船拉住很多小船,逆流而上。船只并不多。”

    “逆流而上怎么会没有多少船?”傅清不是很明白。

    探马也不明白,只能把见到的事情讲给傅清听。华夏军的明轮船两侧安装了巨大的轮子,轮子传动,逆流而上。这种大船后面用缆绳拖曳了许多平板船,上面乘坐着华夏军的人马。所以万余人根本不是分别乘坐许多船,而是乘坐几排船抵达的江宁对面。

    傅清听了之后还是不太明白。船只上安装了轮子,利用轮子划水,虽然不常见,却不是没见过。然而探马所说的根本就是闻所未闻。自古以来,长江下游逆水行船,非得用船桨不可。还真的没听说过单靠船只自身的动力就这么逆流而上。更不用说大船后面还拖着小船。

    不等傅清骂完这一拨探马,又有探马冲进大帐,惊慌的喊道:“将军,逆贼已经过了江!”

    傅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是几个时辰,逆贼们说是过江就能过江了?难道逆贼各个都是水浒中传说的浪里白条不成?

    定了定神,傅清询问到底是怎么过江的。探马就比比划划讲述了一个奇谈。

    大船拖曳着小船,斜着向江上游航协。随着江水冲刷,就这么慢悠悠的过了江,在江心坡靠岸。华夏军早就在江心坡准备好了通道,很轻松就接了华夏军渡过了长江。

    震惊与迷惑的不仅有清军主帅傅清,为清军出力的槽帮兄弟们也亲眼目睹了华夏军过江的方式。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傅清这种啥也不明白的白脖尚且能从描述中感受到了震动,槽帮这些吃水上饭的已经被吓的赶紧前往江宁城来‘求见老爷’。

    雷虎虽然在迎接增援部队,还是吃空见了见槽帮的好汉。这些人见到雷虎是倒头边跪,雷虎心中欢喜,连忙命人扶起他们。

    槽帮的已经明白了华夏军的厉害,船老大试探着询问雷虎以后要怎么对槽帮。

    雷虎笑道:“大伙都是吃这路饭,总不能让我们一家独吞。以后兄弟们若是想到我们这里来做事,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船老大听了这话,心中无奈。若是槽帮跑来华夏军的船队里干活,那不就是被华夏军单方面独吞了么。所谓给大伙饭吃,那就是让槽帮的兄弟们能够单独获得船只,独立运营。这才叫做给大伙饭吃。

    然而船老大也知道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除非是槽帮跳出来与华夏军对打,还能打赢。否则就只能暂时听话。

    所以船老大也不敢和雷虎正面怼,只能听着雷虎在这里瞎哔哔。

    雷虎只是觉得应该尽可能把人都拉倒自己这边,也不是真的对漕运什么的有认知。虽然也听过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的话,也知道大概是什么意思,却也没有真的放心里。当下进行战争才是关键。

    先把增援部队安排在满城里休息,雷虎加强了防御。生怕清军趁着华夏军的松懈发动猛攻。

    然而雷虎还是小看了傅清。清军的确提出了趁着夜色发动进攻的建议,然而傅清却断然拒绝。此时的傅清很清楚前任杭州将军与江宁将军的下场,原本傅清还是有些看不起两人,觉得两人实在是太胆小了。

    可此时此刻,傅清却不觉得心中对两人生出些敬意。华夏军的强悍已经超出了想象。

    一万人说运到就运到,那么三万五万人马也不会更费力。此战之前傅清就很清楚,兵贵神速,靠的就是突然袭击,以兵力优势夺取江宁,再从江宁出发对镇江、扬州,苏州杭州发动进攻,夺回江南。

    然而此时别说打下江宁,清军能不能在江宁城下自保都是两可的事情。而清军如果打不下江宁,这次战争目的就已经失败。

    无法获胜,还留在原地,从兵法上就是自取灭亡之道。然而作战不成功,就会受罚。前任杭州将军与江宁将军带着近十万人逃出生天,结果还是革职下狱。傅清此次的下场又会如何呢?

    想到自己的名声可能就要如此断送,傅清只觉得心中发虚,竟然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

    又想到家族会因为自己蒙羞……傅清突然就有了些勇气。自己的父母兄弟们若是想活下去,就得先保住大清才行。如果自己因为一时意气用事,把十几万精锐都折损在这里,那才是让大清覆灭的真正罪人。

    想到这里,傅清稳了稳心神。仗打到现在,各路清军伤亡已经近万。而且伤亡都是最精锐的清军。

    此时也不是没有实力发动猛攻,可城内多了一万人马,获胜几率降低不说,猛攻的伤亡只会增加。此时已经不能再围攻,而是要先寻找能抵挡华夏军反攻的要地把守。

    好在长江这边的天险并不少,往西撤退就有马鞍山与芜湖。若是再不行,还有九江与安庆,都是可以有效防御,并且能够封锁长江的要害之地。

    若是华夏军轻敌冒进,保不准就能在这些地方击败华夏军。而且清军毕竟占据上游,顺流而下始终是优势。

    想到这里,富察·傅清把心一横,对着部下说道:“各路人马准备撤离江宁城,到芜湖驻扎与天门等地防御。”

    众将听到这命令都傻了眼。傅清已经准备被手下众将反对,然而眼见众人只是惊讶,却没有反对。这倒是让傅清有些讶异了

    沉默好一阵,这边的将令中才有人问道:“天门能守住么?”

    李白有一首名为《望天门山》的诗,诗中描述的就是芜湖天门山。

    天门山雄踞芜湖市北郊长江畔,因李白《望天门山》一诗而天下闻名。天门山系“夹江对峙”的东梁山、西梁山之并称。天门二山中以东梁山最为陡峭,突兀江中,如刀削斧砍,巍巍然砥柱中流,令一泻千里的长江折转北去,形成碧水东流至此回的奇特景象。千百年来,以其独有的山形水势和丰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吸引着历代名流、墨客来遨游题咏,然最富气势的仍是李白《望天门山》诗: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天门烟浪”的意境,正在于此。

    傅清要退守的就是以天门山为主要防御所在,却没有完全撤退到这里。而是在芜湖到江宁之间的马鞍山为前线防御。

    沿途上经过天门山的时候,不管是傅清或者是满清将令都对这地方印象深刻。

    天门山山势陡峭,如刀削斧砍,突兀江中,隔江对峙,真可谓“天门中断楚江开”,二山中又以东梁山最为陡峭,巍巍然砥柱中流,令一泻千里的长江折转北去,形成“碧水东流至此回”的奇特景象。只见遥远的水天相接之处,各种船只从“天门”中穿梭往来,让游人赏不尽大自然这鬼斧神工的美景;船过“天门”顺江而下便可游览诗仙李太白江中揽月、骑鲸升天的采石矶和青山太白墓;再往下不远处就是和县乌江镇,可游览生为人杰死为鬼雄、兵败垓下的西楚霸王项羽庙。题咏天门山的诗词歌赋甚多,然最富气势的仍是李白《望天门山》诗: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天门烟浪”的意境,正在于此。

    清军将令都觉得在这里防御,靠了长江山重要的关口。控制了天门山,也能有效的封锁长江。

    傅清此时已经把个人荣辱抛在一边,当即明确表示,必须要这么做。既然已经拿不下江宁,若是等华夏军重兵云集,清军只会遭受更大损失。

    满清众将即便未必能打得过华夏军,却不是无能之辈。大伙对于形势也有自己的判断,而且判断与傅清也完全相同。现在已经不用指望能够一举拿下江宁城。而华夏军则会不断向江宁派遣援兵。既然如此,直接撤退也没什么不对。

    既然要撤退,就要考虑已经到了句容的清军。这支清军也在围城战中打的很惨烈,若是全军撤退之时把他们丢下,夹在江宁与镇江之间的这支人马定然走不掉。

    傅清也有自己的想法,听部下提出这么认真的问题,他说道:“我等现在恰恰不需要做出后撤的模样,反倒要佯攻江宁城。让江宁城不知官军布置的同时,调动在句容的人马绕过来。”

    傅清决定着之后的作战,钱清也在镇江做着自己的准备。

    进攻江宁的并非只有傅清的人马,两广的清军没有动静,福建清军却行动起来。

    在福州也有一座满城,城内清军三四千人,绿营就不知道有多少人。钱清这边派遣人马前往仙霞岭,力求一举先完全击溃被堵在这里的清军。

    仙霞古道原本是一条军用通道,并不宽阔,只有2米——5米宽,道路翻山越岭,较为艰险,但依然是连接钱塘江水系和闽江水系最短、最方便、最安全的一条“黄金要道”。因此,从唐朝以后,无数浙江商人通过钱塘江水系、仙霞古道、闽江水系,将茶叶、丝绸等商品运到福州、泉州海港,销售到海外。

    仙霞古道因战争而生,当然拥有重要的军事价值。仙霞古道上地处浙江、福建、江西三地的交通要冲,属于“咽喉之地”,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所以,从唐朝以后,仙霞古道“热闹非凡”,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燃起战火。

    此次虽然要燃起战火,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这样的时候,钱清却还是见了江南各地的女公务员,听闻是霍崇的大弟子,也被传说中是霍崇平日里代言人的钱清,整个华夏朝廷的二把手。女公务员们都十分激动。

    此次会面本就不是什么闺蜜见面会,所以与会的男人比女子们都多。盐务陈铭泰与他女儿陈退一一起见到了这位华夏朝廷的二把手。

    陈铭泰见到钱清的时候不得不抬头看。陈铭泰在江南不算低矮,也得有165靠上。然而钱清身高170,加上穿着军靴,带了军帽,更显得个头高挑。

    令陈铭泰有些讶异的是,钱清并非是他所想的那种凶悍泼辣之辈,却也不是什么文雅淡然的书香门第。虽然高庞说过钱清学问很好,亲眼看到的时候却和陈铭泰想象的不同。

    非得说的话,钱清让陈铭泰感觉到有些熟悉。这位二十来岁的女娃虽然早到了该婚配的年龄,却还是有着一股未婚女子的感觉。犀利泼辣却不乏冷静。举手投足间,不少地方竟然与霍崇有些类似。

    若不是两人长得完全不像,陈铭泰甚至会觉得钱清就是霍崇的亲生女儿。

    别的江南本地人对钱清都小心的侍候,陈铭泰却一言不发。高庞说过,霍崇一旦宣布称帝,就是要封王的。因为霍崇现在只有一个儿子,虽然据说还在考虑多生点,却也没见霍崇真的在这方面十分努力。

    所以霍崇手下的第一个王爷,注定是异姓王。而且会是从未见过的女性异性王爷。

    陈铭泰觉得自己此时最好什么都别说,因为说什么都不会对。

    然而众人中不少人并不这么想,甚至有人询问起钱清对未来局面的看法。钱清并没有故作高深,她答道:“人心所归很重要,然而天下未定,也谈不上这么好的局面。当下,只要让江南百姓明白满清已经再回不来就好。诸位大多是江南名门,想来会为朝廷宣讲此事吧?”

第342章 江宁之围(十六)

    正在会见江南女性公务员,有人送来一份文件。钱清打开看了看,就见是关于福建清军的消息。抬头就见与会众人一脸的好奇。按照霍崇所说,这就是生物进化到某个阶段时候演化出的‘模仿本能’。钱清虽然对于动辄几千万甚至上亿年的进化时间感到非常无奈,也提不起兴趣。然而对于霍崇描述的进化结果很有感觉。并且每次都能在很多地方得到验证。

    当然,人类却也不是简单的模仿。屋子里面还是有些看着经过自我改造后显得有涵养的人,譬如高庞的老师陈铭泰,他就尽量让自己装作没看到。陈铭泰的女儿则是另外一种,虽然也是好奇,但是陈退一很轻松的用记笔记的方式把自己的好奇转化到了别的方向。

    拿起纸在空中抖了抖,钱清笑道:“哈哈,这是好消息。我军在仙霞岭击溃了清军,清军已经逃散。我军已经基本不用担心敌人从福建陆路杀过来。”

    这些投奔了华夏朝廷的人中响起一阵欢喜的感叹,很明显,这些人并不希望自己背叛了曾经被视为朝廷的满清之后,再因为投奔错了对象而被满清当做逆贼处决。

    钱清能理解众人的不安,就告诉大伙等着消息就好。华夏军主力已经从山东、河南等地集结到镇江。很快就会与清军进行决战,“只要清军在江宁战败,他们再不可能顺江而下。朝廷再派一支偏师解决了福建的清军,江南就再不用每日里担惊受怕。”

    听着钱清目的明确,效果又好的讲述,陈铭泰对钱清这位未来的女王爷更是好奇起来。女人在家族里有很大发言权,在江南不是稀奇事。然而掌握实际权柄,更拥有真正地位的女人是从所未见。

    难道华夏朝廷真能让如此局面维持下去不成?

    钱清却也没有把见面持续太久,和女性公务员们又说了一阵,勉励大伙要自尊自爱自信。此次会面就结束了。

    毕竟钱清到镇江的目的不是官员们的人事安排,而是要指挥决定江南命运的江宁之战。

    战况不断传来,清军得知华夏军开始派遣援军的消息后,对江宁城发动了新一轮进攻,大有要趁着华夏军没有集结之前一举攻破江宁的意思。

    从战争角度,这也算是正确的手段。毕竟华夏军留给清军的时间不多,如果清军继续耽搁下去,就会陷入前有坚城,后有围堵的局面。

    就在钱清准备调动人马向江宁移动之时,雷虎这边接连派来人禀报,清军竟然撤兵了。

    实事上雷虎自己都不太敢相信。之前清军表现出惊人的勇气,敢于华夏军奋力搏杀。而且攻城战中表现得也可圈可点。就这么走了,雷虎是反复侦查,才完全确定。

    此时清军统帅富察·傅清并不在意。他此时已经带着要死的觉悟下令撤军。十几万人马一路后撤,中间的难处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

    好在华夏军没有出城追赶,让清军一路狂奔,推到了安全的距离。这边傅清直接向前赶,先到了天门山,准备防御。

    天门山山势陡峭,如刀削斧砍,突兀江中,隔江对峙,真可谓“天门中断楚江开”,二山中又以东梁山最为陡峭,巍巍然砥柱中流,令一泻千里的长江折转北去,形成“碧水东流至此回”的奇特景象。只见遥远的水天相接之处,各种船只从“天门”中穿梭往来,让游人赏不尽大自然这鬼斧神工的美景;船过“天门”顺江而下便可游览诗仙李太白江中揽月、骑鲸升天的采石矶和青山太白墓;再往下不远处就是和县乌江镇,可游览生为人杰死为鬼雄、兵败垓下的西楚霸王项羽庙。题咏天门山的诗词歌赋甚多,然最富气势的仍是李白《望天门山》诗: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天门烟浪”的意境,正在于此。

    看着山势,千百年来,以其独有的山形水势和丰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吸引着历代名流、墨客来遨游题咏,然最富气势的仍是李白《望天门山》诗: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天门烟浪”的意境,正在于此。

    傅清知道,这里就是自己的死地。决不能退了。

    镇江的司令部里对这个消息很是讶异,有人甚至怀疑清军是不是在诱惑雷虎出战,实际上设下了埋伏。钱清并没有惊讶,只是想起自己在济宁与鄂尔泰和岳钟琪两人作战的感觉。

    这两人都是清军里面能征惯战之辈,指挥着十几万人马与拥有野战优势的钱清周旋,靠着有效准确的兵力调动,始终不给钱清任何机会抓住清军予以痛击。

    经过那段时间的拉扯,钱清已经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此次的感觉与那时候差不多。这让钱清更觉得上心。

    镇江与江宁距离不远,钱清率领一个师渡过长江,沿着长江南岸一路进发。雷虎听闻钱清前来,也派兵接应。双方在江宁城轻松汇合。

    众将在会议上讲述了战争经历,钱清本想说点啥,却还是说不出来。华夏军的战争手段太依靠火器,这样的习惯在此战中表现的越来越明显。

    雷虎见钱清竟然不吭声,觉得这事情大了。正想试探着问,不成想一众师长等高级军官们的反应比雷虎还快。

    “大姐,俺们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合适?”徐敏直接请教起来。

    有徐敏先问,其他更没有不好意思,也跟着询问起来。

    虽然知道这帮人都是钱清带着起来,雷虎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些老兄弟对于钱清的敬畏。这也让雷虎有点小失落,自己明显就没有这样的权威。

    钱清倒是没想这么多,既然大伙说的诚恳,钱清就诚实相待,“大伙跟着先生起义,这么多年来先生从来不会让大伙去死。若是到了危急关头,先生向来站在阵前,护住咱们。”

    众人纷纷点头,这话乃是实情,完全没什么好争辩的。

    钱清见众人当中没有不识相的,才继续说下去,“不过牺牲总是难免。若是想一举获胜,大伙就得拼命。我觉得大伙已经不想拼命,只想着打赢。”

    众人愣住了,不少人脸有些红,看来是感到了羞愧。沉默一阵,徐敏红着脸说道:“大姐,俺是不想死人。”

    钱清果断答道:“谁都不想死人,先生啥时候不把大伙的性命当回事呢!”

    说了这话,众人有些迟疑起来。钱清指出的问题是对的,大伙的选择也不能说是错的。然而大伙却也觉得好像有些事情就是不对头。却完全说不出哪里不对头。

    钱清并没有就此事继续追下去,“既然清军已经撤走,江宁已经安全。接下来的战斗就是咱们向长江上游打。我只问一句话,大伙是不是觉得咱们自己不对劲?不用说那么多废话,就说,是还是不是!”

    众将听了这话,或早或晚,都表示的确是自己这边不是很对劲。

    钱清答道:“既然如此,我就回去临淄,将当下局面讲给先生听。先生定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还是有句话,若是先生指出问题所在,你们要不要听?”

    “都督说什么,我们当然要听!”众将毫不迟疑的答道。

    江宁之战与之前进行过的许多战斗一样,90%以上的时间与精力都花在了如何准备战争的阶段。整个战争过程倒是简单明快,双方尽力之后,发现事情不对头,就选择了很合理的应对。

    钱清一路上总结了此战的经历,回到镇江的时候做了后续安排,接着就回临淄。不成想陈铭泰竟然请求同行,一起前往临淄去拜见霍崇。钱清就带上了陈铭泰。

    此时道路畅通,一行人很快抵达了临淄。陈铭泰见了霍崇之后稍微聊了一阵,霍崇见钱清的神色,就派人护送陈铭泰去见见长信道长。

    陈铭泰这边并没有想到霍崇竟然会推荐他见一位道士,霍崇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信鬼神之辈,倒也来了兴趣。

    这边见到长信道长,稍微聊了两句,长信道长问道:“陈先生,你为何以为道士是信鬼神的?”

    陈铭泰万万没想到会被一名道士这么询问,呆住了。不过陈铭泰也是有学问的,找不出理由来,便爽快的道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想来是看了些书,就把书里的东西信以为真。还请道长不吝赐教,以道长所见,道士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俺们修士所求的乃是成仙。若是力不能及,就求道。再不济,为了维持宗门,这才玩弄点门道,以驱鬼送神为业。霍先生说,等华夏朝建立,所有宗教统统归于经商团体。陈先生在这方面的见识,比不了霍先生。”

    陈铭泰这才真的对长信道长刮目相看。回想自己见过的那些道士,哪怕是茅山道士也差不多只是为钱。为钱倒也罢了,却还是满嘴的装神弄鬼。完全是一群骗子么。

    感觉自己已经从低级趣味拔高到某个高度,陈铭泰问道:“道长,我这等俗人在当下会不知所措。每次竭尽全力,事后才发现自己只是跳梁小丑。心中着实不甘。”

    “若陈先生不是客套,陈先生已经是明白人。之所以觉得自己如跳梁小丑,那是因为我等本就是跳梁小丑。雍正当年权倾天下,霍先生奋起一击,雍正身首异处,为天下笑。大伙觉得他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只是不自知。若事情结果并非如此,霍先生进京奋力一击,却兵败身死。那时候是跳梁小丑就是霍先生。”

    陈铭泰听得打了个大大的寒颤,心中一阵激荡。等这股子震撼过去,不禁连连点头。

    “老子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陈先生,这些事情若是写成文字,或者化作言语。大伙都有过发现自己乃是跳梁小丑的经历,当然想让自己成为强者,成为善者。这乃是天性,有何不对么?”

    陈铭泰听到这话,思忖片刻,便起身行礼,“道长真乃得道之人。”

    长信道长也不还礼,只是继续说道:“想变强,往往是照猫画虎。不过是因为看到老虎强横,人力不敌。自己一只小猫,也不知道如何能如老虎般强横。不过老虎会觉得自己强么?请陈先生答我。”

    陈铭泰再想想,突然有些心灰意冷,颓然坐回座位上,“果然如此。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看来我还是持才自傲,却不知自己不过是小猫三两只。”

    “强弱不过是对比,乃是虚的。你自己有什么,才是真正的存在。陈先生能明白这些,已经不是凡夫俗子。不过想变强,得学习。”

    就在陈铭泰在长信道长面前完全信服之时,钱清也已经讲完了自己的感受,然后看着霍崇。

    霍崇心中欢喜,自己的大徒弟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已经看到了当下华夏军所面对的难处,甚至是危机。带着希望,霍崇问道:“你以为如何能解决此事?”

    钱清有些迟疑,“难道……要把那些不合适的人调离么?”

    霍崇追问道:“为何要这么做?”

    钱清叹口气,“先生,这些兄弟们也是要脸面的人……”

    霍崇不想听钱清说糊涂话,“清儿,我是不想让大家死,才想方设法提高火器能力。但是不少人所求的只是为了赢。若是能实现他们自己的荣华富贵,死再多的人又如何。他们顶多哭几声,安慰一下家属。仅此而已。此时我等要的是培养干部,培养出真正能革命的干部。不然,只是这么下去。以后更多死亡,不过是毫无意义。”

    见钱清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霍崇也不再讲述理论,而是讲述起具体执行,“清儿,军队必须有道德,必须有高过普通人的道德。当下的这些人中,许多人并不适合当军人。既然如此,制定规则,选拔适合军队的人,才是解决的办法。你指望小猫变老虎,那真的是缘木求鱼。猫就是猫,老虎就是老虎。哪怕老虎生出来和猫没什么分别,却还是不同。若是让一群猫在老虎的位置上发号施令,只会把老虎从该有的位置上赶走。我们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钱清听到这里,也知道大概没有别的办法,就问道:“先生,那怎么做才好?”

    “江宁之战已经结束,我等不用急着追击。先扩大军校,提高培训力度。哪些人不合适,只要有了新规定,新要求,自然而然就能选拔出来。不过这件事会得罪人。”

    钱清立刻答道:“我不怕。”

    霍崇非常满意钱清的反应,便答道:“这等事不是你怕不怕,而是得让大伙自己明白。你不用急,按部就班吧。”

    钱清答应下来。霍崇笑道:“我推荐一个人,很有意思的家伙。罗义仁这小子虽然是出于一种恨意行事,不过这家伙的反应非常有趣,是我期待的人选。这次军校不仅要进行军事技能的学习培训,更要完备思想政治教育,你去和罗义仁商议一下,看看有什么结果。另外,我考虑迁都到徐州去。虽然开封是个好地方,却距离清军太近。难免要牵扯不少兵力。军校就建立在徐州。”

    这边钱清受命而去,直接把罗义仁叫来。罗义仁见礼之后,屁股实实在在坐在椅子上。钱清登时就对罗义仁有了好感。

    在当下的时代,太多人为了地位权势,格外的奉承。看他们的小细节就能看出端倪来。譬如对权力者的态度。

    钱清并不讨厌这些敢凭借自己的力量向权力者表达力量的人,如果他们真的有能力的话,钱清一点都不在意给他们权力。

    罗义仁这边虽然做的稳当,态度却也稳当,等钱清询问之后,他才说道:“钱司令,我之前已经向陛下说过,当下的事情不在于陛下的理想,而是天下人能明白多少陛下的理想。陛下说过,天下皆以为有了资本就是人生提升。若是有这般机会,绝不会放过。所以为陛下效忠,拼死搏杀,混出个名头来,就可以封官进爵,为所欲为。陛下乃是雄主,不肯让这些人得逞。那就得让百姓们明白这里面的要害。我能为陛下效力,当然也想着要成为名臣,不过相较而言,我更愿意为陛下效力,看看能否做到这等大事。”

    “你是说,你认同先生的理想吧。”钱清淡然答道。在当下,敢直接把霍崇称为陛下的,罗义仁倒是够爽快。不过这样的爽快本身就很有意思。很多人这么做的目的,并不单纯。

    罗义仁谈及理想,倒也没有那么激动,“理想这等事,实在是可大可小。我不认为天下有几人能够真明白。不过做了就是。”

第343章 礼部尚书(一)

    年轻气盛。钱清心里给罗义仁这么一个评价。罗义仁自己并不在意,他已经知道自己会有什么评价。当下的关键不是评价,而是在于能获得什么。

    钱清心中盘算片刻,随即问道:“小罗,你看不起天下人么?”

    “钱司令,天下人怎么想,我管不到。若是我看得起天下人,天下人就会按照我想的去做,请放心,我一定会非常看得起天下人。人人都会趋利避害,然而什么是利,什么是害。他们大多茫然无知。大多数人觉得肚子饿了就是害,有好衣服穿,看着拥有了好多东西就是利。以我看来,天下人大概就这么认为。”

    钱清有些不快,“你觉得大家都是傻子么?”

    罗义仁不知道钱清这不快是装出来的,还是故意的。到这等时候,也没什么好退缩,罗义仁索性把这段时间所知都讲了出来,“大家不傻,傻的是他们以为自己不傻。陛下讲经营,还说提高生产力。就能看出陛下的志向有何等高远。我听过一句话,不杀穷汉不富。原本只是觉得这话说得对。跟随陛下学习之后,这才明白。富人要从穷汉身上剥夺两次,也就是两层。先要把穷人的安身立命的生产资料夺走,之后再把穷人束缚在乡里。穷人为了活命,只能再出售他们自己的生产力。两层剥完,士绅再勾结官府,对敢于推翻这制度的穷人进行残酷镇压,这局面就成了。所以说,不杀穷汉不富,并非是出于恶意,恰恰是出于精妙的计算。”

    钱清听了这话,先是不说话,随即轻笑一声,“你这套说辞若是拿出去讲,却不知道要弄出多大的腥风血雨。”

    罗义仁心中大喜,果断答道:“钱司令,这天下沉珂,早就得彻底颠覆。若是那些士绅官员们没有造孽,怎么会有今日的报应。”

    听到这里,钱清已经确定罗义仁这厮绝不是什么好人。便是霍崇这样的家伙,也只是先在内部进行培训。罗义仁这样的家伙却是怀揣着彻底颠覆天下制度的心思把霍崇讲述的东西都给挑明。

    钱清自己就是从被压迫的命运中挣扎出来的,所以只是拿自己做个对比,钱清就明白这样的愤怒会带来什么。霍崇是想当皇帝,或者是真的要彻底摧毁这个旧世界,其实对钱清毫无分别。

    如果不谈钱清对霍崇的个人忠诚与感激,只要霍崇对满清实施猛烈打击,钱清就会追随霍崇。因为在认识霍崇之前,钱清本人就与满清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那些穷苦百姓也一样,当穷苦百姓们明白了他们的穷困并非是命运不济,或者是某些坏人的恶意。他们的不幸是源于非常现实的人与制度,不幸导致的愤怒必将造成腥风血雨,非得将这些作恶者们彻底毁灭不可。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钱清感觉自己最近的杀意其实消散了不少。便是如此,如果满人与满清官员都被杀光,钱清不仅不会给与任何慈悲,也不会感到任何遗憾。

    当然,此时的事情并非是考虑那些满人或者满清官员,钱清叹道:“唉,小罗。你前途可期。不过我看你未免太急。便是做官,也是一点点升官。你真的在一两年里就升到高位,你以为能站稳么?”

    罗义仁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也不谈升官的事情,只是问道:“不知钱司令要我先从哪里做起。”

    “你说要在两淮征召人马,那龚宇也觉得有这等心思。你们两人都要去。不过我先告诉你,激发仇恨很重要,可归根结底,还是得让大伙过上好日子。”

    罗义仁坦然答道:“这个自然。陛下有句话说得好,可以在很长时间里面欺骗少数人,或者在很短时间里面欺骗大多数人。却不可能在长时间里面欺骗大多数人。两淮当地百姓生活酷烈,他们可不傻。若是傻子,早就被折腾死了。”

    “明白就好。你的具体职务之后会告诉你。你先回去准备。”钱清结束了会谈,就前去见了霍崇。却见工部的众人从霍崇这边出来,看着他们一个个热络商议,定然是从霍崇这里得到了什么指点。

    见到霍崇,钱清将自己对罗义仁的判断讲了出来。霍崇听完,看着很有些感慨。可钱清追随霍崇这么久,早就明白霍崇的各种细节。就问道:“先生欲言又止,是怕我听了评价之后不高兴么?”

    “我知道你深恨满清官员。不过这天下人才济济,罗义仁的确让我叹为观止。想来满清那边会有不少人才。说这个,你定然不高兴。”

    钱清就喜欢霍崇这样的坦率,随即答道:“当然不会高兴。不过先生若是招降纳叛,我也不会反对。毕竟天下早些拿下也不坏。”

    “不是我招降纳叛,而是会有专门的人招降纳叛。你可知最近政工部门出了些事情,很多人都觉得这政工部门很不对头。不知道怎么安排。我已经有了打算,把政工部门的称呼给取消掉。给政工部门一个更好的称呼。礼部。”

    “礼部?”钱清愣住了。中国传统的官僚体系分为六部。吏部、工部、户部、刑部、兵部、礼部。

    礼部作为历史悠久的一个部门,又是在中国这样文化深厚的国家,的确是一个非常非常清贵的部门。

    然而清贵就意味着其实没啥特别的地位。礼部里面最重要的两件差事,一件是负责科举。一件是负责各种大典。把政工归于礼部,这可就有点不伦不类的味道。

    霍崇知道钱清便是聪明,却也从未见过现代国家的部门。索性将自己的打算讲给钱清听,“我准备取消礼部之外的各部,只留下礼部这一个称呼。以凸显礼部的重要性。”

    “竟然是这样?”钱清明白过来。现在各部当中都对于政工人员没啥热情,而且政工人员还有个问题,就是他们本身的职权。很多人是把政工人员看成监军之类的职务,实际上政工人员本身是要承担工作。这就造成了非政工人员觉得政工人员的工作是敷衍了事,而政工人员则认为自己干的那么多,却没能得到相应的尊重与权限。

    “废除五部,只留下礼部。礼部里面也不再是官职,而是一种认同……说白了就是结党。不过历史上的结党,都是以私人集团或者地域人员结党。礼部则是以政治理念结党,凡是认同我们理念的,就要被培养成为礼部的人员。而且礼部并非是官身,而是另外的身份,譬如,礼部成员,得每个月交费。”

    “……这,这不合礼数吧?”

    “交费并非是收礼,而是用这钱组织学习。场地,礼部人员……”霍崇稍微解释了几句之后,突然想明白了钱清的疑惑在哪里,“你这还是以为礼部是官身,礼部不是官身,而是一种认证。而且你以为礼部的人数要达到全天下人当中的多少?你说说比例。”

    钱清思忖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试探着说道:“若是懂得道理的,不说万里挑一,也得千里挑一吧。”

    “错!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全天下能够二十个里面挑一个。若非如此,哪里能将我等的理念普及下去……”

    钱清整个人都呆住了,即便跟着霍崇十几年,钱清也没办法想象二十个人里面就有一个人是礼部的人,这样的礼部会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跟着霍崇见识了这么多事情,钱清果断答道:“先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不过先生怎么想,我就会为先生做。”

    先得到了钱清的支持,霍崇很满意,“很好。我等就先召开委员会议,把拆分五部的事情提出来。”

    与霍崇想的差不多,委员会里面对于拆分五部非常支持。更多的部门就意味着更多的职位,如果只有六部,就只有六位尚书与六位侍郎。拆分成十几个部,就有了十几位尚书与几十位侍郎。这吸引力是极大的。

    甚至礼部本身也遭到了拆分。原本负责科举的部分也拆分出来,成了教育部。

    这帮委员会的家伙们并没有意识到霍崇留下礼部的想法,甚至连私下碰头的陈铭泰与罗义仁都没怎么看出来。

    陈铭泰对新公布的华夏朝廷组织构架大加评价,罗义仁忍不住笑道:“陈先生在满清那边的时候也是这么评价朝政不成?”

    “那时候我不过是个举人,当然没这么敢于评价。现在身为盐政,讲讲乃是本份。”陈铭泰倒是拿出了身为朝廷命官的自觉来。

    罗义仁哈哈一笑,却没做任何批评。身为官员,就是拥有这样的权力。而且罗义仁也对职权划分很有兴趣。与陈铭泰谈了一阵之后,两人都认为霍崇不是肆意妄为,更不是为了单纯的给手下们封官做准备。

    如果只是封官,办法多得是。陈铭泰叹道:“陛下是真的要将马上治天下的手段贯彻到底不可。”

    罗义仁非常赞同陈铭泰的看法,却笑道:“哈哈,难道陈先生还是不愿意见到这等局面么?”

    陈铭泰果断点头,“我当然不乐见。这等手段太过于严酷。若是用军法,出事可是要杀头。这本就苛刻。然而这军法若是执行不到,只会被人小看。”

    “那不是很有趣么。”罗义仁忍不住答道。

    陈铭泰扫了罗义仁一眼,脸色不好看起来。他原本就觉得罗义仁有问题,却说不出来。此时已经明白,罗义仁这厮有种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秉性。哪怕是罗仁义投奔了华夏朝廷,这秉性可一点都没改变。这话只是暴露出他这个毛病,以后只怕会更多暴露出来吧。

    在华夏朝廷的公布刚发布出来,满清在华夏朝廷的控制区这边组织起的情报网就开始把这些消息以最快速度送往西安。

    情报送达的速度超出想象,在山东的满清情报人员是竭尽全力将情报送走。

    此时河南这边十分重要的洛阳还在满清手里。理由真不是满清击退了华夏朝廷对洛阳的进攻,而是华夏朝廷并没有占据虎牢关。

    华夏朝廷在虎牢关以东,满清在虎牢关以西。洛阳在虎牢关以西,所以洛阳还在满清手中。

    山东这边的情报送到了虎牢关,自有负责接应的人听闻守关人马的消息,就将送信人从牢里接应出来。

    看了送来的消息,满清接应人员非常满意。毕竟是关乎华夏朝廷的内部大改制,在满清接应人员看来,的确是非常高层才能弄到的情报。

    送信的人看到对面接应人员的满意神色,心中也着实期待。费了这么大劲,想来得给不少赏赐吧。

    然而接应人员却让跑腿的人失望了,他不仅没有提及任何赏赐,还左问右问,提问了许多问题。等到全部问完,这边的接应人员才拿出个钱袋丢给跑腿的,“这是赏你的,下次还要用心。还有,朝廷这边知道大伙辛苦,已经给大伙都给了从正九品的官身。下次你来,朝廷就会把委任状给你。”

    跑腿的满心欢喜,拿起钱袋就觉得不轻。这更是心花怒放。

    等回到临时住处打开一看,里面竟然都是铜钱。大概有两千文的样子。经过一阵翻检,里面连一点银子都没有。

    这下跑腿的心中大怒。合着费了如此大的力气跑了这么远,竟然只是真的拿了两千文的跑腿钱么!

    但是这等事是人家赏赐多少,就只能拿多少。而且想到朝廷给的官身,跑腿的心中还是觉得非常期待。

    等跑腿的离开了虎牢关前线,负责私下监视的人回到接应官这边,“大人,那人看着还是心有不甘。”

    “切,你养过狗么?”接应官问。

    负责监视的摇摇头,“俺家穷,养不起狗。”

    “养狗,不能让狗吃的太饱。经常得让狗饿着。一旦狗吃饱了,它们就不干事。这些人就得如此,若是不让他们有个盼头,他们也不会用心。然而给的太多,他们就会觉得是咱们在求着他们。断然不能让这些人有这等心思。”

    听上官说的这么透彻,负责监视的人员连连点头,“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

    这边最新消息以最快速度送到了西安的朝廷,弘昼看了一小半,就西看不下去,随便浏览完,就把东西抛在桌上,“刘统勋,你看过了这些,怎么看?”

    刘统勋祖籍青州府诸城县(今山东省高密市),但是他本人出生于陕西汉中府宁羌州。刘统勋的祖父刘必显是进士出身,曾任户部广西司员外郎。父亲刘棨是康熙朝进士,生刘统勋时担任宁羌州知州,调任四川布政使。

    在雍正朝那些名臣在之前的战乱中折损之后,刘统勋得到了飞速提拔。此时作为军机处的大臣,刘统勋已经先看过了这密报,赶紧答道:“回禀皇上,想来是贼寇们要争权夺利,霍崇为了平息部下的争夺,所以才设置了这许多职务。”

    “你这么想?”弘昼听到这话反倒有些迟疑。虽然满清朝廷现在对霍崇总不会有丝毫好话,然而弘昼却不愿意小看霍崇。倒不是弘昼愿意这么做,而是弘昼不想再犯下老爹雍正的错。当年若是雍正能够高看霍崇一眼,早早派人,就真的把霍崇给杀了。那就绝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刘统勋答道:“回禀皇上,臣的确这么认为。霍崇那厮若是早就想这么做,那早就做了。臣看过之前的密报,上面写的明白,这里面不少新的部,之前都是以各厅的名头,此次全部升为部,若是说有别的思量,臣以为不然。”

    此时同为军机大臣的孙嘉淦却说道:“启禀皇上,臣以为此事有古怪,然而当下的要务乃是准噶尔。不如再派人打探霍崇那边的消息,等消息来了之后再说。”

    提起准噶尔,弘昼脸上已经有了杀气。准噶尔一直是满清的边疆大患。

    原本不过是个部落首领的噶尔丹,通过把准噶尔首领的台吉地位上升为汗王地位,在1678年正式建立了一个汗国。

    1688年,准噶尔大军攻入漠北,喀尔喀土谢图部车臣部等迎战失败,乃逃入内蒙古,向清帝国投降。噶尔丹于1690年率军追杀进入内蒙古。

    喀尔喀诸部首领都无法抵挡,于是联名向康熙皇帝求救,爱新觉罗·玄烨率领清军,与噶尔丹的准噶尔军在乌兰布通决战。噶尔丹虽然英勇善战,并发明了著名的“驼城”战术,但仍然在乌兰布通之战中被装备有重型火炮的清朝军队打败。与此同时,策妄阿拉布坦率军进攻噶尔丹后方,控制了北到额尔齐斯河上游、东到乌布苏湖的整个地区,包括吐鲁番、库车等新疆的广大领土,从背后形成了对噶尔丹根据地科布多的包围。

    为了能解决准噶尔,康熙与准噶尔打过,雍正与准噶尔打过。现在准噶尔趁着满清遭受危机,又开始新的扩张。这就令满清觉得得先弄死准噶尔才行。

第344章 礼部尚书(二)

    盛京,老八对着挂在洗浴间的镜子看了几眼。因为霍崇并没有胆量把21世纪的年龄划分标准生搬硬套到这个时代,所以镜子里的五十出头的老八已经是老年人了。

    眉毛,胡子,都白了许多。连脑后的金钱鼠尾也大半呈现白色。看着这样的自己,老八突然生出极大的失落。自己老了,真的老了。

    从曾经以为可以与太子二哥争夺皇位的时候开始,一转眼三十年就过去了。这三十年里历经各种打击,甚至差点死在雍正圈禁自己的牢笼里。却又靠着老八对局面的操纵活了下来。

    现在曾经打击过自己的父皇康熙和皇兄雍正都已经归天。然而老八却还是没能夺取皇位。当下的盛京的皇位落在了太子二哥的儿子弘皙手中。

    眼见自己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龄,老八却感觉更加迷惑起来。自己这辈子东奔西走,父子间几乎恩断义绝,兄弟间成为不死不休的仇敌,又赔上了自己心爱女人的性命。然而自己的这一生又是为了什么?

    叹口气,老八从镜子面前转身走开,与自己的背影背道而行。

    盛京的八月已经凉了,金銮殿上的众人都穿上了厚衣服。内阁总理大臣廉亲王与群臣列于皇帝弘皙面前,廉亲王禀报了最新的局面。江宁之战结束了,西安朝廷与华夏朝廷之间并没有爆发进一步的战斗,至少在这一个月内没听说过新的战斗。

    西安朝廷当下被准噶尔骚扰,根据情报,弘昼已经决定先尽起精锐,先打击准噶尔。在这样的时刻,盛京朝廷的用兵方向只剩南下一条路。

    弘皙对于南下并没有什么热情的感觉,等廉亲王禀报完毕,他问道:“廉亲王,为何不暂时休兵,等关外的两边继续打下去。”

    廉亲王劝说道:“皇上,我等虽然占据黄河以北,却是三边里面最弱的。若是以三国相比,我等乃是蜀汉。当年诸葛孔明六出祁山,姜维九伐中原。为的就是维持形势。”

    满清对于《三国演义》十分有兴趣,据说当年在关外的时候就是靠读三国来增加对天下局势的理解。所以廉亲王这么一讲,当即有本地王爷觉得这比方实在是丧气。

    “廉亲王,我等若是蜀汉,那谁是曹魏?当然是西安的逆贼!我等若是不讨伐逆贼,而是与霍崇对打,岂不是让西安那边看笑话么。”

    廉亲王当即反驳道:“若是论曹魏,霍崇才是那曹贼!当下论兵强马壮,西安反倒不及霍崇。西安虽然看着坐拥广大地方,其实不过是在西北称雄。湖广等地与西北交通不便。此时霍崇已经控制了中原,山东、河南、江浙连成一体,又有运河沟通。这才是我等大患。”

    “不然!霍崇虽然看着凶恶,他造反不到十年,正是人心动荡之时。我等若是与霍崇交战,又有什么好处?若是能灭了西安的逆贼,我等一统天下,那时候各路进军,霍崇也蹦跶不了多久。何必现在火中取栗,为西安当了马前卒。”

    ……

    这边争论不休,为了到底与谁作战各执一词。弘皙看的心中为难,若是可以的话,弘皙并不想打仗。原本在京城,他没能见识到广阔的世界。到了盛京之后,弘皙总算是有机会接触这个天下。

    所见到的关外与京城一比,那就是荒野。虽然每次作战的时候都能召集到大量关外满人的好汉,然而关外实在是太荒凉了,经常走几十里也见不到几个人。根本没办法与京城相比。

    至少在弘皙看来,此时就应该先修生养息,让关外更强大富裕才行。

    争执最后也没弄出个结果来,不过弘皙看得出,关外的王爷们并不想费劲打仗。王爷们希望的是让霍崇与弘皙的堂弟弘昼先杀个你死我活。如果弘昼战败,盛京朝廷就可以反过来吃下弘昼的势力。

    之后几天,争执继续。还是没什么成果,只是得知弘昼已经调集了人马,准备前往西边与准噶尔决战。

    坤隆三年9月初1,六万西安朝廷的精锐离开京城,开始北上。虽然出兵的时间看着有点晚,然而准噶尔已经开始袭击位于西安北边的蒙古部,此时也已经必须与准噶尔交战。

    阴历的9月,是阳历的10月,以往的时候北方有些地方已经降下初雪。盛京朝廷开始准备过冬。关外各部都派人开始向盛京运送粮食与过冬的物资。到底要不要趁着冬天突然越过黄河,依旧是盛京朝廷争论的焦点。

    老八的态度依旧很坚持,必须越过黄河对霍崇发动进攻。本以为对面王爷还会想办法反驳,不成想对面经过这么久的反驳之后,突然提出外面有著名的萨满。不如请萨满对于渡过黄河做个预测。

    毕竟是在京城住了这么久,老八是完全不相信这等事情。然而看到盛京的王爷们各个点头,并且表示这位萨满十分灵验,弄得老八也只能同意。

    毕竟这里是盛京,而不是京城。京城里面的汉人官员都知道嘲笑‘不问民意问鬼神’,然而盛京朝廷里面没多少汉人官员,所有官位基本都被满人把持。对于满人来说,萨满是很神圣的存在,至少是不能无视的存在。

    弘皙也没有反对,没多久,一身破破烂烂的萨满和她的副手就到了金殿之上。随着副手坐下,开始敲鼓。这浑身衣衫破烂,又绑了许多铜铃的萨满开始在金殿上扭动起来。

    康熙对此就没什么兴趣,在康熙的教育下,老八对此也没什么兴趣。不过长生天既然是满人的宗教信仰,老八对此也有些了解。

    跳大神要有两个人共同完成,一个是一神(一说大神),一个是二神。他们认为一神是灵魂附体的对象,二神是助手。在跳大神过程中,一神多是在“旋转”,二神耍鼓。有固定的曲调和请神词,神请来之后,由二神负责与神(灵)“沟通”回答人们的问题。“请”来的有的时候是所谓的仙,有的时候是死去人的“灵魂”。

    虽然对跳大神并不认同,然而随着鼓声与一串串铜铃发出的奇特声音,老八也逐渐被这看似癫狂,又说不出的吸引人的跳大神给吸引了。

    既然能被请到金殿跳大神的,自然得有点不一样。毕竟关外王爷们也不是傻瓜。就在这癫狂却不疯癫的舞蹈与一连串的哼唱之后,萨满突然盘膝坐下,左手高举,一个劲晃动。

    铃声急促中,萨满开始与空中看不到的东西开始问答。这混合着地方口音的问答接连不断,之后萨满突然起身,声音尖利的喝道:“黄河年年要结冰,为何黄河不结冰?”

    随即,萨满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缥缈,“天下已经大变,黄河今年不结冰,往后黄河不结冰。”

    这话听得老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原本他就觉得盛京的王爷们是故意的,此时更相信盛京王爷们串通了萨满,在这里搞事。

    黄河并不是一条温顺的河流,而且水量又没有长江大。这就导致了黄河渡河很不容易。用小船,波浪大。用大船,吃水浅。

    如果不结冰,就不好派遣大量人马渡河。萨满既然请神的时候表示黄河不结冰,冬天别说掉河里之后不容易救起,就算是没淹死,冻也冻死了。

    然而毕竟是王爷们请来的萨满,老八也不能直接下令驱逐。而萨满很明显已经完成了请神的诸多过程,完成了最核心的问题。这边萨满突然匍匐在地,高喊一声,“恭送大仙。”

    跳大神仪式就此结束。

    在更远的临淄,霍崇的队伍已经离开了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城。正式踏上了迁都徐州的道路。

    作为此次行军的负责人,钱清费了极大心力。看着霍崇骑着马,向前进发的背影,钱清忍不住策马上前,与霍崇并辔而行。

    “先生,你觉得黄河真不会结冰么?”

    “北极的高压气旋出现自身大破,才会引发一场极寒天气……”

    钱清赶紧打断,“先生,别说这我不懂的。你真以为黄河不会结冰么?”

    霍崇发现这时代的人对于如此有意思的自然科学没多大兴趣,包括霍崇心爱的大徒弟也一样。这让霍崇大为失落,看来把学问当乐趣的人毕竟是不多啊。

    要知道,在21世纪b站的自然科学科普up,只要有点真材实料的,点击率可不低。霍崇在洗碗或者上厕所的时候,或者是坐地铁的时候,就会听一阵。

    关于地球气候的变迁,听着不仅带感,还有种沧海桑田的感受。

    然而,自己的这点小爱好,就被徒弟给无情的鄙视了。

    不过钱清担心的的确是要事,霍崇只能果断答道:“不会结冰。便是结冰,也不会在我们控制的那段结冰。”

    “为什么?”钱清追问道。

    霍崇知道再说什么毫无感觉的地球北极气旋,或者是全球洋流,会被再次鄙视。只能找一个钱清掌握到的知识点,“水蒸气的比热容,比空气大。你是测量过的。”

    “是。”钱清果断答道。

    “不说地球大气环流之类的事情,黄河北归之后,蒸发到空气中许多水汽。光是让这些水汽降温到冰冻,就需要吸收非常多的热量。这些热量很大,可以抵挡一阵。然而这一段时间过去,就春天了。”

    霍崇说完,本以为钱清未必能立刻理解。不成想钱清立刻点头,“先生说的是,怪不得我觉得这天是越来越潮啦。”

    ……这知识还得被人感受到才行啊。霍崇心中感叹着。

    两人边走边谈,钱清就将军校培训中的麻烦讲给霍崇。霍崇听了一阵,叹口气,“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培训。”

    钱清愣住了,“啊?那军前该如何?”

    不等霍崇说什么钱清突然恍然大悟,“先生说得对,那就继续培训,继续培训。那我就亲自教给他们剑术,决不能让大伙觉得打不过清军。”

    霍崇满意的点头,“嗯。我觉得当年对你未免太偏心。不过你毕竟在认识我之前就练了那么多年武术,阔剑术教给你,你能学会。那些人自从加入咱们之后,就东奔西走,哪里有空好好学习近战。”

    “先生只知道笑话我。”钱清抱怨道。

    师徒两人说着走着,在这秋日晴朗天空下很开心,也决定了不少事。

    华夏朝廷的军校分为三类,培养班排军官的士官军校。培养营连军官的军校。培养团级军官的军校算是最晚,此时就设在徐州。

    霍崇抵达之后,作为华夏军的统帅,霍崇就开始上任。也不说别的,先从基础的体能训练开始,光是看到这帮高级军人的身材,霍崇登时就不高兴了。

    钱清作为副统帅,三军总司令。还是个很难锻炼出肌肉的女性,她抱持着非常好的身材,以及结实的肌肉。

    面前这帮三十来岁,四十来岁的家伙们,身材明显就发福了。所谓将军肚,就是指腹部积累了许多脂肪。这帮人是不是将军么……大多数还不是。这肚子可就一个堪比一个。

    霍崇这就快五十岁了,因为辛劳与身体锻炼,比这帮家伙更好。看着因为生活水平上升导致的结果,霍崇觉得这帮家伙们的确需要好好在军校中学习一下。这个学习时间必须维持。

    既然经常去了军校,去别的地方时间就有些欠缺。这边高庞就发现自己的公文回来时间有些延长。

    然而高庞却着实着急。自打击退了满清对江宁的进攻之后,江南的变化就明显起来。各路江宁本地投奔了华夏朝廷的农民各个都支棱起来。

    不管是在国营农场的农民,或者是得到土地的前佃农。之前都承受着巨大压力,毕竟满清若是打回来,他们这些人会被当做贼人处理。已经得到的东西会全部失去,连他们的小命也只怕保不住。

    满清攻打江宁的时候,这些人又被组织进城,毫发无伤。所以江浙这批人对朝廷极为热情,都表示想为朝廷效力。

    高庞觉得民心可用,应该能干出些什么。眼见回文越来越慢,高庞把心一横,索性把要讲的事情准备好,就直奔新首都徐州。

    一路上有明轮船,沿着运河日夜前行。这一路上高庞还发现运河两岸不知何时修了不少小灯塔。便是在夜里也看的清楚。询问船工,船上的水手倒是没有多热情,而是有些抱怨。

    原来这灯塔每一个都不相同,得有自己独特点。水手们需要记下这么多灯塔,以及相关的航行要点。这可是要了水手们的老命。这么多灯塔哪里能一个个记得清楚。

    然而好处也不是没有。原本运河行船都是白天,夜晚大伙需要休息。有了灯塔指引,这些船只里面使用明轮动力的船只就可以日夜航行。原本高庞从镇江到徐州,起码得七八天,此时只用了四天就到了目的地。

    除了沿途准备材料之外,高庞还能好好的看看风景,休息一下。原本艰难的远行变成了一次秋游。等高庞下船之时,简直有种神清气爽。

    得知霍崇竟然在军校,高庞也来了兴趣。就直接申请去军校看看。毕竟是江浙总督的申请,申请得到了批准。高庞这一进军校,就有些讶异。

    只见那些高级军官们都穿着普通的军服,正在操场上跑操。虽然是秋天,各个满头大汗,油光锃亮的胖脸上明晃晃的……有点容光焕发的意思。

    这边警卫领着高庞到了训练场,就见霍崇笔挺高挑的身姿正在操场上与军官对练。

    高庞很羡慕钱清的身手,就请教过钱清如何习武。总督有请求,自然要满足。高庞得到了很不错的指导。此时一看霍崇手中的木剑的姿势,高庞就看出这是钱清最引以为豪的剑术。

    霍崇对面胖乎乎的军官正有些绝望的挥动木剑,抵挡着霍崇的进攻。两人都用的阔剑术,然而霍崇脚下十分灵动稳健。

    阔剑术起始姿势都是一样的。站好立正,双脚分开与肩同宽,任意一只脚向前跨一步,左脚右脚倒并不重要,因为这要根据环境来随机应变。

    高庞就见霍崇前面那只脚的脚尖指向前方,后面一只脚则向外旋转四十五度。这也就是所谓的丁字步。这种姿态能使前后左右都能保持平衡。膝盖要微屈,这样活动就更轻松流畅。初学者常常忽视这一点。保持上身正直,重心落在两腿之间,尽量放松身体。

    移动的时候不是前后,而是沿着脚线方向移动,之后要有一个脚步的转向。

    虽然看着上身没什么变化,其实移动的时候就已经完全不同了。

    霍崇面前的军官就没掌握到这点,被霍崇灵活的左右进攻,压制的死死的。以高庞看来,若是霍崇想直接击倒这名军官,早就得手了。

    而且军官的肥胖让他的移动更加吃力,在霍崇面前,这位简直是就是引颈就戮的绝佳体现。

第345章 礼部尚书(三)

    胖乎乎的军官眼看自己完全挡不住,满脸赫然连退几步,退出了圈外。

    不等这家伙说点啥,霍崇垂下剑,大声喊道:“全体都有,集合!”

    周围的军官赶紧快步跑回位置,高庞在看着这些人的神色,很好奇霍崇会怎么收拾这帮军官。就听霍崇继续大声法令,“全体都有!立正!”

    脚步声响,军官们遵从了命令,全体立正。

    霍崇继续喝道:“全体都有,报数!”

    “一”,“二”,“三”……报数声接连响起。高庞看着经过简单的几道命令,这支军队已经有了军队该有的那种感觉。

    “如果做不到,绝对是训练的不够。为什么训练的不够,要么是没学会,要么是做不到。所以,同志们不要说那些虚的。这次军训,就是要诸位明白自己能做到什么,做不到什么。能学会什么,学不会什么。至于明白之后要怎么做,那就看大伙自己选。我的看法很明确,实在做不到,就退役转业回地方。军队是由军人组成的,军人不是套上军装的人,而是能够在战场上能够符合军人要求的战士。”

    众军官们脸色凝重,认真的听。不少人神色间极为失落,有些甚至低下了头。

    “同志们,做不到并不丢人。我也快五十了,你让我和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们比体力,我比不过他们。拳怕少壮,这不丢人。要是有什么丢人的,就是做不到该做的事情,还非得装着能做到。这就丢人了。同志们为华夏战斗了这么久,功劳苦劳都有,现在愿意专业,就可以光荣的回到老家。哦,现在开始城市化,很多人想回老家也回不去,军队还得要退伍的同志们到城里工作。所以,这次学习,就是要让大家能做出选择。当然了,部队也会根据大伙的表现,做出部队的选择。所以,我还是那话,不用不好意思。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听霍崇这么讲,高庞觉得心中有些难处竟然找到了办法。霍崇的意思是,部队有些人得离开,不能因为资格老,就一直在部队待着。高庞对不少官员也不认同,如果能够的话,可以让他们离开就好了。

    训话时间并不长,等队伍解散,高庞上前见到了霍崇,直接把遇到的事情讲给霍崇。之后就把如何利用现在江南民心的打算讲给霍崇听。

    霍崇听完之后说道:“现在已经不太指望能够靠自觉,得强化学习。你那些方案的确不错,我只是担心培训有没有跟上。”

    “培训应该培训什么?”高庞有些不自信。

    “培训就是让大伙明白自己在干什么。这可是得满地打滚,一身泥土的事情。你这样的文人对于培训的想法可能太追求美感。”

    “美感?这么说……也是真的。”高庞觉得有点共鸣。每次看到那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干,越学越是糊涂蛋的家伙,高庞就觉得不高兴。但是仔细想,这么做本就是必然。但是心里头还是觉得不合心意。

    “美感啊……”霍崇叹道:“所谓美感,是基于概念的事情。就如……唉……就如中医。最初的中医是非常不得了的,扁鹊等老前辈,连外科手术都做得。然而,老高,然而等中国医学开始培育出一套体系之后,就有人把中医弄成了美学。根据阴阳五行,还有气的名词和概念,有些空对空的家伙就搞出一套解释。这种解释本身内在逻辑通顺,甚至还很对称。直接搞成了美学。可美这种东西本就基于概念,空对空的东西。学习培训不是搞这个的。”

    高庞运用学到的逻辑学去感悟霍崇的话,觉得明白了,又觉得不明白。

    “我听钱清说你也学过剑术,咱们比试一下,我们不空对空,就根据身体感受来实打实的说点啥。”

    高庞毕竟练过,听到能与霍崇对练,当即就跃跃欲试。很快,两人摆开姿势就对战起来。

    十几招过去,高庞只觉得好多概念已经豁然开朗。霍崇的招数看着并不神妙,然而双方就这么对练起来,高庞发觉自己并不比那位胖乎乎的军官强,那位军官在霍崇面前呈现出引颈就戮的模样,高庞自己也是同样的引颈就戮的感觉。

    霍崇的剑逼向高庞要害之处,若不是简单的对练,估计早就砍下来刺过来啦。

    又对了几招,高庞退出圈外,乖乖认输。

    霍崇收起木剑,开始给高庞讲述为什么抵挡不了。高庞本能感觉是招数与熟练度不够,不成想霍崇从脚步,肌肉使用讲起。

    没多久,高庞发现自己懵了。霍崇在人体运动学方面的认知远超过高庞,经过霍崇的讲述,高庞才明白并非是招数有什么问题,也不是钱清教授剑术的时候藏私。而是高庞对自己的身体理解的非常有限。至于很多肌肉使用,别说能理解,连感受都感受不到那些肌肉该如何使用。

    正感叹佩服间,霍崇却顺着这个话题说下来,“小高,你若是把这些练起来,浑身大汗,身体疼痛,根本就不会考虑什么好看不好看。完成一次训练,有没有决心完成下一次都是问题。明白的越多,反倒能果断放弃。然而,有些事情能放弃,有些事情不能放弃。你搞培训的时候就得弄清楚这点。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才是培训的基础。若是只搞培训,而没有搞明白那是什么,我不觉得那叫学习和培训。”

    高庞想了想,心有所感,忍不住压低声音,“先生,可有些人所求的只是混个名头,然后就用这个名头来混。那该如何是好?”

    “这就是你的工作,认清楚这些人的本心,并且从中选出合适的人,并且把人安排一个很好的差事。一个合格的官员与领导,就该有这样的能力。另外,你能问出这话,加上你之前的表现,我认为你已经合格。所以莫忘初衷,坚持下去。”

    突然间得到霍崇这样的评价,高庞觉得非常意外,又很有些开心。他兴奋的问道:“先生,能不能再给指点一下设置培训课程的内容。”

    “这就得你和江浙的同志们做出方案来,我给你们建议一下。我只能给你写出一些我能和你们对接的内容。譬如,江浙的优势产业,现阶段有哪些产业能够快速发展。你们根据这些产业进行针对性调整。”

    “产业的话,江浙的丝绸业一直很强。”

    “强不强,不能看你们怎么想。我问你,若是让你们把成本控制到现在成本之下,同时还把丝绸产量增加十倍。你们能做到么?”

    “十倍?这怎么可能!”高庞惊了。

    “我就来告诉你这十倍产出都该怎么消化。西班牙人的船队往咱们这里拼命运输柏油,你们的饲养业能否提供出来足够的羊毛或者适合的动物毛来制作油毛毡。有了油毛毡和柏油,你们能否在短期内利用没收的土地建设房屋,为城市劳动群众提供住房。对了,我再问三个问题,第一,你觉得现在的城市人口能够提供这么多劳动力么?第二,你觉得你能够利用粮食收购存储,建设起稳定的城市粮食供应体系么?第三,你能够将农村的劳动力引进到城市中,给他们安排他们力所能及的就业么?”

    高庞听到这里,就有些懵。怎么问题突然就变成这么大,高庞是希望能够在关键城市先这么搞,譬如苏州杭州,譬如镇江与扬州。

    不过转念一想,霍崇所说的这些应该是差不多的意思。毕竟想提高丝绸蝉联,就必须围绕核心城市。所以高庞答道:“先生,这些我们会尽力做。”

    “你们尽力之后能否把丝绸产量提高十倍,这是个问题。十倍啊,小高。十倍,不是那么容易。你们得尽可能把这个丝绸产业辐射到各个有能力完成的地方。这就得你们提供大量资金用于经营。这不是按照以前的模式,你们找些商人帮你们干活。我之前说过,华夏朝廷的要点在于经营。朝廷自己进行经营。我再说个远的,若是江浙搞起了这么一个体系,你们能把这些再放手给更基层的单位去执行么?如果什么都是官府亲自干,要不了多久,成本就把你们压垮了。然后你们为了不亏钱,就会各种收钱,聚敛。以前的汉唐,难道就没有官府的办的工厂么?以前多的是。结果呢,官府为了敛财养活那些官府工厂里头的人,就实施了垄断经营。反倒把很多行业给搞糟。你正好可以让江南的文史局招收些读书人,把这个题目给做一下。”

    高庞没想到自己本来想把很多东西塞给霍崇,反倒在霍崇这边领到了远比江浙地方看到的更多问题。一时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压力过大。

    当天晚上,高庞和霍崇以及好几个部门的人谈了好久才睡下。第二天不到中午,一份谈话记录就给整理出来。高庞本想离开,突然想起长信道长。询问下才知道,长信道长竟然也跟着霍崇一起来了徐州。就赶紧前去拜见。

    这次长信道长没有找个宅子居住,而是跑去了徐州城边的一处道观。道观看来很有一阵时间没了香火。小破道观从外表上看,根本看不出里面居住着这么大大有名的道士。

    此时长信道长几乎是须发皆白,高庞看着道长举手投足依旧身体健康的模样,心中有些感叹。道长这也是六十岁的人,此时倒是有些鹤发童颜的意思。

    道长说话依旧坦率,“小朋友,我见过你老师。觉得你和你老师之间相差有些远么。”

    “我老师……是个学问扎实的人。又格外的能沉住气。”高庞叹道。

    “不。你老师只是认命。你不认命。”

    高庞不解,“不认命会怎么样?”

    “要是从老道看,认命就是人道。不认命就是求道。就看你想如何。”

    “求道就能求到?”

    “你们这些人若是肯跟着霍修士提出的道,那就能求到。若是你们还是想自己按照自己的道理去做,嗯,那就是裤裆里放屁两头出气。”

    高庞听到这比喻,忍不住笑出声。仔细想想,感觉长信道长这就是在劝自己要听霍崇的安排。

    这领悟让高庞很是讶异。不成想长信道长这修道之人居然这么追随霍崇。看着一直是出世高人的道长竟然入世了。

    不等高庞说啥,长信道长笑道:“小朋友,你是觉得老道想混个什么官身不成?”

    高庞本能的就想摇头表示否定。然而他竟然忍住了,“道长,你觉得霍先生已经执掌了天下未来不成?”

    “若是他没能执掌,你岂不是会失望么?”道长反问。

    高庞沉吟片刻,“这……应该是吧。不过先生的想法让我感觉太难了。”

    “你若是先不想那么多,做起来,就可以轻松许多。许多烦恼,就是不知道怎么做。”

    这话让高庞猛然想起霍崇关于剑术的讲述,觉得很有感觉。虽然没有解开当下迷惑,但是起码有了个方向。当下虽然感觉压力极大,但是做起来的时候就不用有自己主导局面的错觉了。

    告别了长信道长,高庞赶回镇江。回去之后刚开完会,师母就派人前来请高庞去。

    高庞本以为是师母要说搬家到扬州。虽然扬州与镇江不过是一江之隔,然而毕竟是与在扬州做盐政的师父陈铭泰两地分居。的确不方便。

    到了师母这边,师母不提搬家的事情,而是直接问道:“高庞,你对你师妹感觉如何?”

    高庞登时红了脸。不成想师母竟然是提亲了。虽然身为江浙总督,然而高庞却觉得还是面红耳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说不出道理,就是觉得不好意思。

    可师母神色中都是诚恳的期待,高庞把心一横,“若是师父答应,我想提亲。”

    “好说,好说。”师母笑的如同一朵花,“高庞,你赶紧前去找你师父提亲。你师妹都这年纪了,该嫁人了。”

    高庞的婚事进行的非常顺畅,然而霍崇却写来一封信,信中也恭喜了高庞。却建议高庞不要大操大办,而是要进行新政策的推广。尤其重要的是,要给华夏朝新的婚姻法给与支持。

    连结个婚都要变成政治事件,高庞一时不太能接受。原本华夏朝廷已经开始颁布自己的法律,最近已经正式提出了《婚姻法》。高庞还没来得及看,此时霍崇下令,高庞就抽空出来专门读了一下。

    读了一下,高庞懵了。婚姻法全文共分为6章,包括总则、结婚、家庭关系、离婚、救助措施与法律责任、附则,共51条。

    身为江浙总督,高庞觉得自己读出些门道。这婚姻法的特点在于将家庭关系归于了国家管理。最核心的就是国家承认的婚姻,才有法律保护与规范下的婚姻关系。

    这份婚姻法的基础在于男女平等,在于双方作为华夏朝的公民这个基础之上。只要是华夏朝公民,就有权利与义务。

    放下《婚姻法》全本,高庞叹了口气。这些文本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很容易懂。然而这份文本本身就已经是惊世骇俗了。

    尤其是结婚与离婚,只要结婚是在民政局公正的,就是合法婚姻。自然有合法婚姻中双方能够受到的保护。

    特别是可以离婚。

    这等于是国家把手直接伸到了家庭之中。

    虽然不经民政局的婚姻并非是合法婚姻,然而婚姻法里面有针对事实婚姻的部分,讲述了这部分婚姻,或者说是现在居于婚姻主要形式的实施婚姻中的关系。

    高庞本来以为这是私事,看完之后却不敢当做私事来办了。他先召集了江浙两地民政厅,与这帮家伙们商议起该怎么办。

    本以为民政厅的家伙们会先挠头。不成想民政厅的果断说道:“总督,我们已经收到了命令。我们民政厅归民政部管理。算是派出机构。负责执行民政厅的法律政策。既然已经有了《婚姻法》,以后就按照这个婚姻法来办。”

    高庞更是失落。当下六部拆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礼部保持了自己的名号。连科举权力都被从礼部中剥夺,成立了教育部。

    各省的职权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原本是六部下面各有执行部门,但是名字与六部不相同。

    当下是各省里面按照全新的朝廷各部,建立起一套完全相同的模式。国家有民政部,各省就有民政厅。国家的民政部负责婚姻,各省的民政厅就负责执行民政部的工作。

    高庞理论上是江浙总督,理论上拥有巨大的权力。然而高庞现在就算是啥也不干,江浙两省的事情也不会无人管理。两省的各厅执行起朝廷的法令,照样能够干起来。

    果然是天下的局面已经变了。看着不过是官位改变,实际上官位与官职的改变,直接引发了全面改变。

    接下来要改的又会是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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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清介绍:
简介:本以为P2P平台是种创新,回到清朝康熙末年却发现这模式其实历史悠久,只是名字不同罢了。好吧,士绅、帮派、官员、皇帝、朝廷,你有平台,我也有平台,到底谁能在残酷竞争中屹立不倒?胜负终结之日自有分晓。革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革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革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