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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红之月     革清txt下载     革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1章 解决问题(六)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在杭州城各处,都响起这样的歌曲。唱歌的并非全是军人,甚至大部分都不是军人。浙江巡抚龚宇下令,在已经控制的浙江各城中组织教授此歌的行动。除了歌词在各个街道上张贴,还要各城居民也前来学习。

    这些工作自然有部队负责执行,龚宇要面对更复杂些的任务。不过龚宇没想到,面前的这帮投诚的大户们竟然询问起龚宇为何要把‘这个笼头主动带上’。

    面对这样的提问,龚宇爽快的给与回应,“我军向来执行这样的纪律,怎么叫笼头。之所以让百姓们知道,就是要让百姓也能监督我军军纪。”

    大户们听到这话,却没太惊讶。便是有几人露出笑容,也是苦涩的笑意。

    龚宇就补充道:“我军新到浙江,百姓们并不知道我军的宗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讲的都是很实在的事情,百姓们能听懂。若是诸位非得说我们邀买人心,我也认了。”

    苦笑的大户名叫李凤泰,他收起苦笑,“请问龚大人,你可知浙江的要务在何处?”

    “要务在于种田没有养桑蚕赚钱多。然而养桑蚕花费的力气太大,一个不小心就赔钱。”

    简单明快的对答之后,大户们都沉默了。

    李凤泰讶异的瞪大眼睛,过了片刻后才继续问道:“既然巡抚知道这局面,为何一定要把地收了。”

    “我家主公不是个打诳语之人。他说华夏朝统一天下之后,华夏再无一寸地归私人。我就信他所说。我家主公并非对我一人所讲,就如那歌曲一样,全军上下,乃至山东百姓都知道。所以江浙经营与山东虽然不同,却与土地国有毫无关系。若不能趁着打江山的时候将这土地全部收归国有,等打完江山再收地,就是逼人造反。”

    大户们都听明白了龚宇说的是什么意思,神色更是惨淡。

    龚宇看着这些人的表情,心中盘算着这帮靠出卖那些造反者获取个人安泰的家伙中会有多少也参加造反。一时间,会场沉寂下来。

    打破沉默的还是李凤泰,“巡抚大人,我等交出土地之后又能得到什么?”

    “你等可以签下土地使用协议,按照协议经营土地。此行之前,我请教过我家主公,他定的章程很有意思。你们可以看看。”说完,龚宇命人给每个大户发了一份农村土地承包指南。

    大户们都识文断字,而这份指南本身又是白话文写成,又使用了标点符号,相当容易

    读着,李凤泰已经皱起眉头,等读完,李凤泰不解的问道:“难道如何种地也得朝廷说了算?”

    龚宇心中着实满意,连连点头。表达了认同之后,再看其他大户。就见他们神色多是惊骇,好几个甚至有些神色悲愤。

    龚宇解释道:“所谓协议,不是说朝廷要窥探诸位的私事。搞生产没什么私事,更不用藏着掖着。诸位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些生丝买卖,你们不妨看看这份东西。”

    与农村土地承包指南相同的印刷稿发给了大户们,已经有大户皱着眉头问道:“请问巡抚大人,这看着不像是雕版印刷。却不知是如何印出来的。”

    “想学么?”龚宇笑道。

    “朝廷肯教给我们?”大户们有些不屑的反问。

    龚宇叫过秘书,让他把丝网印刷设备拿过来。没多久,大户们看着丝网印刷设备推一下,就印出来一张相当粗糙的印刷品,已经有人啧啧称奇。

    “你们已经见到这是怎么回事,先看看我给你们的东西。”龚宇命道。

    大户们这才低头之前有些好奇心不是太重的已经读完,就抢先问道:“大人,这东西写的是真的么?”

    “种桑流程是不是真的,你们回去问问种桑养蚕的不就知道了么。至于里头投入产出计算是不是真的,你们可以问问管事,他们会告诉你们。”

    此时李凤泰已经将几页纸内容读完,虽然天不算热,李凤泰额头已经冒汗。用手绢擦了擦光秃秃的脑门,李凤泰有些恐慌的问道:“巡抚大人,写这些的是何人?”

    “我们朝廷里头公布纺织厅的技术人员写的种桑养蚕流程,户部商务厅的写了桑蚕成本核算方法。李兄有何指教?”

    李凤泰又擦了擦额头,“巡抚大人,不知为何朝廷要写这……”说完,李凤泰又看了其中一页,才读道:“为何要写这商品卖出换回银钱,是惊险的一跳?”

    “满请官府不去经营,只是瞎吹狗屁话。这段是我家主公讲课时候的要点,你们生产出生丝之前,已经投入了诸多成本。若是对这种投入视而不见,那就是王八蛋。满清官府自己只想着搂钱,只想着把别人兜里的钱弄到他们口袋里。可不管大伙到底花费多少力气。若是见到大伙赚到钱,他们就跟饿狼一样扑上来,恨不得把大伙生吞活剥。我们华夏朝廷不干这等事,若不知道大家的辛苦,我们怎么敢要求大家签署土地承包协议。你们可是看过那协议,我们可是要承担收购任务。”

    李凤泰觉得听明白了,又觉得完全不明白。把心一横,他说道:“还请大人讲的详细些。”

    话音放落,其他投诚的大户们纷纷附和,“大人说的更细些。”

    龚宇觉得到了这个地步就很好,却有些不安。就叫过来浙江经济局的负责人赵明解释。

    赵明操着一口山东口音的官话,开始向这帮大户们做起了解释。

    这种事情并非三言两语,龚宇就让赵明开课,自己前去部队那边。

    审问结果已经出来,起来造反的一半是满清官员家族成员。这些人知道要被没收土地,自然要奋力一搏。

    领头的却是没逃走的满人,这让龚宇很有兴趣。可看了造反的家伙们数量,满人不到十分之一,也就是说有四成既不是满人,也不是官员亲族。

    再看这帮人的审问记录,却是被读书人煽动起来的流氓混混。

    “这些人疯了么?”龚宇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第302章 解决问题(七)

    围攻杭州满城的人马有**百之多,倒是分了三十几路。华夏军冲出去之后有些立刻逃散,有些则发动了攻击。击破这些虾兵蟹将并没有给部队造成困扰,反倒是抓捕的时候费了些力气。

    龚宇没有去见那帮顽固份子。部队早就制定如何对付这种人的计划,有人负责应付俘虏。龚宇把那些附庸的家伙带了几个过来,这帮人造反的理由才有探讨的价值。

    这边送来几人,看着都不像是恶徒,反倒是读书人的样子。然而读书人里面也有身材高大相貌凶恶之辈,譬如龚宇认识的韦伯。而韦伯此时正留在霍崇身边,在军法处工作。回想这厮的凶恶模样,龚宇反倒不愿意小看这些读书人。也许这帮人都是些躲在阴暗之处的毒蛇呢?

    心中提防,询问还是按部就班。这几人年龄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岁模样。并没有花白胡子,更没有白胡子。此时他们个个着急,一经询问立刻就激动的咒骂起官员家属。

    以这些人的口供来看,他们都自称是被诓骗过来的。龚宇觉得这借口未免太烂,也不提及这些,只是询问这帮人为何认为能够赢。

    “我们听闻军队会炸营。那些人说,已经派了人进入城内,只要我们里应外合一起闹起来,满城内的人马就要炸营。那时候我等再杀进去,根本不用动手就可以获胜。”

    听了其中一人的讲述,龚宇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不过道理上便是说的通,龚宇更觉得这理由太过离谱。难道只是凭借道听途说的事情就来制作计划么?要是这办法能成,那就是没当过兵的……

    转念一想,这帮读书人的确没当过兵。而且读书人又从来不把当兵的看成人,对军队有稀奇古怪的想法反倒是正常。这就继续问道:“那你等被骗过来,总是图点啥。说来听听。”

    俘虏们没想到龚宇竟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互相对视着也不知道说啥。最后里头年长的说道:“我只是听闻你们烧了衍圣公的家,杀了衍圣公的人……”

    这边书记员已经快速做了记录,俘虏们则一一说着理由。龚宇越听越是讶异,这帮人竟然不是为了高官厚禄,甚至没有收什么钱财。

    造反的理由多数是与理念有关。除了满清散布的华夏军杀光了山东衍圣公满门,烧了孔家的府邸,砸了孔子的牌位。剩下的就是霍崇身为朝廷命官,竟然不忠,起来造反。

    还有的人则是对华夏朝廷要土地国有的政策完全不认同。认为这么搞起来,天下读书人都要完蛋。

    听着这帮家伙们的理由,龚宇竟然不知道是该重视这帮家伙,还是无视这帮蠢货。

    满清官员的家族知道在劫难逃,所以拼死一搏。这个能理解。

    那些大户们正因为担心霍崇执行土地政策,为了不想被消灭,早早的投奔霍崇,力图通过合作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以换取各种优待。也能理解。

    然而这帮百无一用的书生们竟然为了sb理论起来造反,龚宇完全看不出这帮人读书读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智慧。

    如果真的对于孔孟之道本身有兴趣,起码也和高庞这样钻牛角尖的家伙一样,老老实实前去山东。然后考个功名来证明自己对世界的看法符合现实。

    既没有利益,又没有实力。空对空的搞起来,这帮人是疯了啊。

    对于疯狗,龚宇觉得是可以击毙,以儆效尤。

    好多想法在龚宇脑海里飞舞。尤其是伽刑,是格外让龚宇动心。

    几十斤的木伽给这帮混蛋带上,再将他们牵到街头,戴着木伽半个月一个月。除了被人围观之外,身体上也受到折磨。精神上的耻辱与**上的痛苦双重作用下,应该会让这帮人知道愚蠢是要付出代价的。

    然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里面明确讲述,不能虐待俘虏。龚宇可不想被霍崇责备,更不想因为这样的一群废物影响自己的前程。

    让人把这些挑出来的混蛋带下去,将这些人的发言整理一下,挑出些关键处。龚宇让人审问其他人。

    回去衙门的路上,龚宇觉得既然不能**虐待,也不能精神羞辱。剩下的就只能把这帮货色归于敌人之流,一并杀了。

    不过想归想,龚宇自己都觉得这肯定不合适,只是不知道不合适在什么地方。

    如果不能狠狠收拾这帮人,龚宇心里面就是不得劲。

    最后龚宇还是没有行动,只是下令将那帮满人与官员亲族带出去枪毙。

    这边投奔朝廷的本地捕快却来求见,龚宇让这个远方亲戚进来。捕快见到龚宇就建议道:“大人,以前的时候可是这么做的……”

    任何政权对于明确无误的造反从来都是从重从快的处置。很快告示就贴了出来。近千人分三天处斩。到了头一日,这些人绳捆索绑,关在囚车里游街示众。囚车大牌子上写着他们的罪行。

    江小白就是其中一员。虽然一直觉得自己是条汉子,有为了道义献身的刚毅。然而身在囚车之中,眼见自己在熟悉的街道上慢慢的走着,距离道路终点越来越近。江小白突然明白过来,那道路的终点就是自己生命的终点。

    队伍中的满人破口大骂,还挺生猛。江小白听着他们对于汉人的恶毒诅咒,心也变得冰凉。如果满人只是骂霍崇食君之禄,却造反。大逆不道,也就罢了。

    没想到这帮满人则是大骂汉人们造反,等以后满人再杀回来,定要屠城之类的话。

    按照规矩,杀人的时候是要披红挂彩,沿途看热闹的百姓有时候要给这些人送上些酒水。囚车则会在此时停下,稍稍给这上路的好汉多点活着的时间。

    可满人大骂要杀光汉人,原本看着要上来送酒的人都变了脸色。脸上出现了愤恨。铺子门口已经摆放了酒坛的也不再有动静,甚至有些人索性将酒坛给搬了回去。

    没有这些人拦路,囚车一路通畅直奔目的地。

    已经有些汉人开始嚎哭起来,他们又蹦又跳的试图挣脱囚笼,还一个劲的求饶。

    江小白觉得这些人太没骨气啦!听了一阵,江小白突然就觉得自己也想哭喊着求饶。

    是的!和活下去相比,求饶,丢脸已经变得无所谓了。只要能活下去,能够见到明天的太阳,便是不读书又怎样呢?

    可江小白还是没能求饶。那残存的些许羞耻感让他喊不出来。而且囚车队伍里这么多人在求饶,江小白等着有官员前来询问的时候再喊。

    到了空地。囚徒们被拖出一批。本以为要砍头,没想到却是将囚徒们捆到木桩上,囚徒背后站了些人。军官下令,士兵举起火枪。随着军官们挥动手臂,火枪攒射。囚徒们脑浆迸裂。

    江小白被猛烈的枪声和脑壳爆裂吓的说不出话来。然而下一批囚徒已经被带出来,又是火枪攒射。红的白的从脑壳中飞出,死囚们死的不能再死。

    在下一批就是江小白。这下江小白准备求饶了,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喉咙被绳子勒紧,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至于身体已经不知何时已经软的如同面条,任由人拖动。

    拖到木桩边,眼见尸体就在面前。江小白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

    虽然枪声在耳边响起,江小白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江小白发现自己被拖走,与许多人关在一起。

    这……是阴间么?难道阴间的感觉是从自己尸体被拖走开始的么?

    正迷迷瞪瞪中,就听有人突然欢喜的喊道:“没死!我没死!”

    这话令其他众人一起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并没有终结,哭声与笑声同时响起。更有人的声音不断变幻,好像是哭又好像是笑。

    就在此时,有人进了屋子,居高临下对着众人喊道:“你等乃是从犯,并非主谋。饶你们不死。不过俺问一句,你们知道错了么?”

    “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饶命!”甚至没有刻意准备,江小白已经喊出了心里话。

    ……

    龚宇收到了消息后,对于陪绑的效果非常满意。至少犯人不能说是被侮辱,而且犯人们也都表现出了幡然悔悟。也不用进一步实施惩处或者继续关押。

    毕竟已经有许多人来求情,让这些人看到华夏朝廷的慈悲并非坏事。

    不过龚宇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这么做就能得到霍崇的赞赏,就赶紧写了公文,将这个源自旧时代的手段告知给霍崇。

    霍崇看到了公文里头这段,不禁长叹口气。

    陪绑,旧时处决犯人时,为了逼出口供或迫使投降,把不够死刑的犯人、暂缓死刑的犯人和即将处决的犯人一起绑赴刑场,以便用恐怖的场面逼使就范或说出口供。

    要是上纲上线,当然可以说龚宇做的不合适。不过实事求是的来看,也的确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的手段了。

    如果毫无惩处的把那些曾经围攻过华夏军的从犯给放了,只会形成一种华夏军可以欺辱的印象。

    把那帮人吓个半死之后放掉,至少在满清时代,可是一种真正的仁政。

    于是霍崇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公文的其他部分上。那帮真正拥有许多土地的大户们竟然选择与华夏朝廷进行协商,甚至有交出土地的意思。的确超出霍崇想象之外。难道地主们就这么有见识不成?

第303章 解决问题(八)

    山东,河南,江苏,浙江。四地方不仅名义上归霍崇所有,实际也派遣了军队进入各个城市。

    接到老师的赴宴邀请,江浙总督高庞当即决定……再考虑一下。可光想也没用,高庞询问老师派来的家丁,“先生可否说了,此次请的都有谁?”

    “先生只是派我来请高状元,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高庞有些不想去了。最近江浙一带的士绅们想方设法的与高庞搭上关系,弄得高庞烦不胜烦。只是老师邀请,高庞也不想拒绝。若是派人前去向老师说难处,又不合适。最后高庞把心一横,“请回禀先生,我一定去。”

    第二天下午,高庞穿着便装,脑袋上带着幞头,施施然抵达了老师家。

    老师一看这装束就赞道:“好得很。”

    高庞看着老师那金钱鼠尾瓜皮小帽,硬生生将‘汉家衣冠就是好看’的话咽回到肚子里。

    两人聊了起来。老师并没有询问近期沸沸扬扬的镇压反革命事件,而是问起科举考试的事情。

    高庞就答道:“华夏朝廷不用旧有的功名说法,也没有官吏,只有公务员。都督下旨,正式公务员编制全部通过考试完成。”

    “公务员……倒是个好名字。”陈铭泰赞道。

    高庞觉得老师有可能希望华夏朝廷通过科举招揽人才,就不敢接腔。果然,听陈铭泰问道:“不知这公务员考试考的是什么。”

    “有考试内容规定……”高庞向老师解释起来。

    陈铭泰听了一阵,听到政治考试竟然排第一位,就变了脸色。高庞见老师神色复杂,也暂时停了下来。然而高庞知道老师陈铭泰是极为体面的人,并不喜欢突然打断别人的话。一时竟然有些说不下去。

    师徒两人沉默一阵,师妹端了茶进来。高庞见师妹行走姿势,谢过之后就对老师说道:“先生,我身为江浙总督,已经发布了禁止裹脚,要求放脚的朝廷旨意。都督将此事作为移风易俗的要务来抓。”

    师妹眼睛一亮,惊喜的看向老爹陈铭泰。

    高庞又不禁看了看老师陈铭泰的脑袋上那金钱鼠尾。随即见陈铭泰伸手理了理这根辫子,“身为都督,却用旨意。何不直接称帝了事。高庞,你那都督何时下旨剪辫子?”

    “都督下旨,辫子这件事先不急。许多人担心华夏朝能否维持,留着辫子不过是保命。等华夏朝廷诛灭满清,不用下旨,百姓们自然就要剪掉辫子。倒是公务员考试里面有规定,男女都可以考公务员。男性不得留辫子,其家人不得裹脚。女性们也可以考公务员,同样不得裹脚。”

    陈小姐已经听明白了,脸上都是震惊,“师兄,我也可以考公务员么?”

    高庞点点头,“不过你得把脚放了。”

    陈小姐当即对老爹说道:“爹,我要去考公务员!”

    陈铭泰叹口气,“你就这么不想裹脚么?”

    虽然看出老爹的不满,陈小姐却鼓起勇气说道:“对,我不想裹脚!”

    客厅里气氛中,对抗性貌似大大增加。陈铭泰身为长辈,一声不吭。只是站起身背着手到了窗口,看着窗外的春色。

    高庞看着自己的师妹,就见她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红润的嘴唇,脸颊粉嫩。加上师妹方才表现出来的对于裹小脚的厌恶,真是越看越可爱。

    师妹看到了高庞的目光,突然脸色一红,起身走了。

    等女儿出了客厅,陈铭泰才转回身叹道:“高庞,那霍崇还真的有些皇帝的样子了。他知道什么叫做旨,什么叫做谕么?”

    “公务员考试里面有讲。旨意是经过朝廷讨论出来的结论,有关各部门都参与讨论,旨意一出,朝廷都得遵守。谕乃是皇上以皇帝身份下达的命令,六科给事中就可以封驳。不过满清这朝代,给事中虽然还有,却跟没有也一样。”

    陈铭泰转回身看向高庞,有些讶异的说道:“霍崇竟然懂这个?”

    “是。都督字不行,却不是不读书的人。”

    陈铭泰有些气结,“他……这是要马上治天下。难道他就不知道这做不到么?”

    “都督已经下旨采取了公务员考试,老师还要如何呢?”

    “既然是下旨,你也同意了?竟然同意要女人当官?”陈铭泰语气中的嘲讽,有些很有意思的部分。

    “老师,都督不仅同意女性出来当官。更是欢迎女性到社会上来工作。还私下告诉老师,都督的大弟子钱清就是个女人,或许不久之后就会封王。都督说的明白,喊一万句妇女解放,不如实打实出现一位封王的女性。”

    “这……他真有胆!”陈铭泰又气的站起身,转向了窗口。

    师徒的沉默被师母吃饭的通知打破,高庞高庞以为会有些别的人,没想到只是师父,师母,师妹三人和自己。饭菜也十分简单。倒是师母将高庞带来的食物拾掇一下也端了出来,平添了几个肉菜。

    这么一顿家常饭菜让高庞有些讶异,陈铭泰喝了一杯,这才有些嘲讽的说道:“你为何以为我要替那些人跑腿?”

    高庞听了之后甚是欢喜,然后就听老师继续说道:“便是有人请托,我推辞不了,也会先告诉你。若是我请你来,那就只是我请你来。”

    这边师娘用慈祥的目光看着高庞,好像很是喜欢的模样。

    高庞谢过老师。却听师娘开口问道:“高庞,我怎么听说你们把江苏做盐的给祸害了?”

    “祸害做盐的?”高庞愣了愣,这才想起师娘在说啥,赶紧解释道:“师母,那可没有。江苏那边晒盐的是因为黄河北归,瞎嚷嚷而已。今年黄河里面还有水。不过明年后年可就不一定了。”

    “师兄,你们的皇上真把黄河挖开了么?”陈小姐相当小心的问,然而看得出她对于这样的巨大消息极为激动。

    “是的。本来这件事是要未来的齐王钱清姑娘率军前去,然而钱清有事,就派了雷老虎前去。”

    “雷老虎?那个人很凶恶么?”

    “凶恶谈不上。”

    “那他脑门上难道写了个王字?”

    “哈哈。你以为这是演戏么?还脑门上写字!雷虎只是名字里有个虎,大家开玩笑,叫他老虎……”

    酒席间的气氛热络起来,各种有趣的提问被问了出来,高庞也一一回答。

    酒席结束之后,师母问道:“高庞,你有没有想成亲?”

    高庞觉得自己好像大概或许可能有点明白了,一时间红了脸,嘴唇动了动,喏喏的说道:“若是有好的人家肯嫁,也……挺好。”

    师母貌似对这回答很满意,不过看了看旁边的陈铭泰,只丢下一句,“那就给你找个好人家!”便离开了。

    只剩下师徒二人,陈铭泰叹道:“高庞,霍崇胆子真大。说挖开黄河就挖开黄河。”

    “老师,我回到南方前专门去看了黄河,果然是悬河,河床比两边高了几丈。不是都督胆子大,只要敢挖,黄河就一定北归。倒是以前的人胆子才叫一个大。本该早早北归的黄河硬是憋到现在。都督只是顺天应人而已。”

    “顺天应人,就让女人出来当官?”

    “若是不这么做,我们华夏朝廷政治理念上所说解放其不是瞎说了么。女人占了天下一半人口,放着一半人口被压迫,当做没看到。这能叫解放么?”

    “女子……唉……算了。你们所说的那些的确自成道理……”

    “那叫逻辑自洽。”高庞解释道。

    “逻辑自洽么。呵呵,霍崇胆子的确大。这个姑且算了,有件事我想问你,你们已经收了这么多土地,又准备如何营运?”

    “水土保持是第一位,因地制宜是第二位……”

    陈铭泰听了一阵,嘲讽道:“改稻为桑,乃是国策。这种破事你竟然真信么?”

    “也没啥不信。就看我们收的桑蚕丝可否能卖的出去。”

    “哦?这么多桑蚕丝你真以为能卖出去么?”

    “试试看呗。”高庞却不愿意向老师解释更多了。

    就在师徒聊天之时,西班牙吕宋船队司令,西班牙人织田秀吉的船队已经停靠在松江府的港口。这位舰队司令率领着八艘大船,下船后见到前来迎接的冯玉宽,立刻亲热的上前拥抱,“冯兄弟,尊贵的霍阁下最近身体可否健康?”

    冯玉宽没有回答这么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织田兄弟,你可是发达了。”

    回头看了看那些大船,西班牙人织田秀吉笑道:“这里面有四艘都是从美洲来的,临时加入了我的船队。等回航之时,他们就不归我管啦。冯兄弟,你可得帮我撑住场面,不能让这些人小看了我。”

    冯玉宽没有多话,引着织田秀吉等人去了商行。这边已经准备了瓷器,生丝,丝绸,锦缎,茶叶等物。

    织田秀吉看着其他几名船长,就见他们虽然还想尽力保持冷静,可第一次见到堆积如山的这些奢侈品,想保持彻底的冷静并不是那么容易。

    “倒是你们,准备了什么来交易?”冯玉宽问道。

    西班牙船队拿出了自己的商品,却是橡胶以及各类种子。

    织田秀吉试探道:“除虫菊,英国甘蓝油菜,海岛棉,还有玉米、花生等殖民地作物种子。这可是花了我们不少力气。”

    冯玉宽笑道:“哈哈,又不是一锤子买卖,你们怕什么?便是向我们要一个高价,以后不来了么?”

    交易进行的相当艰苦,西班牙船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有如此巨大的出货量。此时的西班牙大帆船早已经没有横行大洋的威风。随着海上马车夫荷兰的兴起,船只吨位越来越大,跑得越来越快。

    当下的西班牙人也采取了不少这种样式。尤其是太平洋上海盗数量不多,尤其是到中国沿海的海盗数量更少,装备又很落后,根本不是西班牙船队的对手。

    横亘在西班牙人面前的唯一问题是中国允许他们贸易的港口太少。譬如松江府以前就是不对西班牙人开放的。

    此时八艘船上运输了一万吨的货物,便是在欧洲,一次**易一万吨商品也不是那么司空见惯。而且返航的时候,西班牙船队上要装满一万吨中国商品,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这边织田秀吉让那些商人交易,自己与冯玉宽谈论起更重要的事情,“不知道其他港口也向我们开放么?”

    “我们都督已经下令组建海关,以后你们再来就要交关税了。”冯玉宽答道。

    织田秀吉一听就来了精神,“这个好!这个好!这个可太好啦!”

    关税是指一国海关根据该国法律规定,对通过其关境的引进出口货物征收的一种税收。关税在各国一般属于国家最高行政单位指定税率的高级税种,对于对外贸易发达的国家而言,关税往往是国家税收乃至国家财政的主要收入。政府对引进出口商品都可征收关税,但进口关税最为重要,是主要的贸易措施。

    此时的欧洲早就建起并且完善了海关关税改革。反倒是中国从一开始就没搞起过这样的海关关税。

    真正搞起来,那都是被外国入侵之后,强迫中国搞起的海关关税。也是满清后来能够续命的关键所在。

    西班牙人织田秀吉当然对关税并不陌生,大赞之后就说道:“既然要收关税,想来尊贵的霍阁下要建立海军了吧?”

    冯玉宽愣住了。霍崇的确要建立海军,甚至建立海军的钱有一部分要从关税中来,也是霍崇提出的。

    眼前的西班牙人怎么就跟听到一般,完全讲述出来了这个流程。

    冯玉宽试探着问道:“你们是希望我们的海军剿灭一切海盗吧?”

    提起海盗,西班牙人织田秀吉就一脸的愤怒,“所有海盗都该被绞死!如果阁下的舰队能够剿灭所有海盗,我们会每天都为阁下祈祷。”

    冯玉宽听闻织田秀吉又有传教的意思,觉得更是佩服霍崇。这些事情都是霍崇说过的。譬如西班牙人有特么传教热情,西班牙人乐于消灭海盗,还有就是西班牙人不会拒绝海关关税。但是会要求海军保护。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大概也有点意思,冯玉宽问道:“既然西班牙曾经纵横海上,想来贵方也能够帮我们培训船员。”

    “如果阁下希望组建海军,我们不仅愿意培训船员,甚至愿意派遣船只为阁下提供服务。”

    听到服务二字,冯玉宽心中咯噔一下。霍崇最近在学习中反复讲述‘服务’,要华夏朝廷要有服务的意识。

    不过这个服务和被人驱使绝非一回事。而西班牙人所说的服务,貌似与霍崇所说的有相同的意思。

    勉强收回心情,冯玉宽请西班牙人讲述一下最新的船只动向。

    织田信张倒也没有瞎编乱造,首先就把15世纪的西班牙大帆船给拿出来吹一番。

    西班牙大帆船(galleon),15世纪至17世纪所用的一种大型三桅帆船,通常有两层或更多的甲板,尤其被西班牙用作商船或战舰。西班牙大帆船最显著的特点是高耸的船首和船尾甲板,战争中当两船并肩卡住时,其优势在于可轻易登上敌船。它吓人的城堡状外形也起到了在心理上威镇敌人的作用,50磅的炮弹射程400米。

    冯玉宽听的很是讶异。最后问道:“你们说的50磅,就是45斤重的炮弹吧?”

    织田秀吉点头表示赞同,“对!这种炮弹一发命中,甚至能够直接摧毁一艘大船。或者直接把小船贯穿!”

    冯玉宽没说啥。最近华夏海军的船只吨位大概是800吨。这样的船装10斤炮,总算是稳了。然而45斤炮的话,估计自己放一炮,船先倾覆。

    没想到那些吃海上饭的欧罗巴人果然是亡命徒。几百年前就敢造这样的大炮,并且在船上用。

    织田信长把海军分为三类军舰。

    其中装备100门火炮以上,具有三层或三层以上火炮甲板,一般整备船员超过900人的战舰被叫做一级舰(1st),这型战舰造价高昂,只有少数列强才能建造数艘,随便一艘的损失都是令人不可接受的放在那个大国战列舰数量普遍三位数的年代,产量小的可怜,主要作为一国的海军象征和大舰队旗舰来使用。

    装备90门火炮,具有三层火炮甲板,一般整备船员在700到850人的战舰被称之为二级舰(2nd),这级战舰产量也并不大,大国装备的二级舰数量也在三位数以下,不过不像1st那么稀少,主要是作为大国殖民地舰队或者分舰队旗舰使用,或者一些非海权国家的旗舰。

    装备60到80门火炮,具有两层火炮甲板,一般整备船员在450人以上的战舰被叫做**舰(3rd),其中**舰主要是74炮**舰和64炮**舰最为常见,比较有名的是纳尔逊在土伦战役时指挥的阿伽门农号64炮**舰还有74炮**舰的原型机贝隆娜号,**舰因为建造工艺相对简单,航速、防护和火力都比较平均,一般作为大小作战舰队的主力装备和中坚力量,因此被大量建造,英国皇家海军建造的**舰数量接近300艘,特拉法尔加海战时,英国皇家海军拥有的175艘主力舰当中有117艘是**舰,这里要特别说明的是法国,法国是唯一一个把二级舰当做舰队主力装备的国家。

第304章 解决问题(九)

    一艘船上居然要装配几十门大炮,船身竟然要有三层以上甲板。冯玉宽从松江府回到临淄,是把这件事当做笑话讲给霍崇听。不成想霍崇根本不笑,倒是点点头,露出‘本该如此’的神色。

    冯玉宽怕自己看错,赶紧询问道:“霍兄弟,你莫真的信那西班牙人。”

    “我怎么会信西班牙人。”霍崇嘴上应道,心里面暗道,我只是知道这说法没错而已。

    冯玉宽这才有些安心,“霍兄弟,我看你这么想建造大船。怕你信了这些西班牙人。”

    “大船必须建造。想跑几万里海路,必须得用大船。只是咱们当下没必要着急一口吃成胖子。那些铁骨木壳的船,每次设计都要尽量加大点。”

    冯玉宽觉得不妙,只能试探着问:“那霍兄弟想跑多远?”

    霍崇笑道:“冯大哥,你看,西班牙人跑了几万里到咱们这里。为何咱们就不能跑去西班牙人的老家去看看。难道是冯大哥老了,所以没了这股锐气不成?”

    冯玉宽听霍崇竟然说起‘年老’的话题,心中登时起了逆反,大声说道:“我便是老了,也不至于没出息。去西班牙人的国家看看又如何!”

    说完,快六十岁的冯玉宽想到跑去倭国的船这一路上颠簸才逐渐变小,这样的船跑几万里可是痴人说梦。又有些心灰意冷的说道:“我……是真的老了。还是霍兄弟说得对,咱们得造大船才行。船若是太小,的确没办法跑那么远。”

    华夏朝廷当下海上最年长的一位认同了要造大船的思路,霍崇觉得是一个胜利。

    然而这个急不得,霍崇更在意的就是这次贸易中西班牙人的敏锐。即便是得到了霍崇的消息,这帮西班牙人也已经搞出来了这么多商品来交易。其中必然有许多商品是霍崇攻克松江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

    经过判断,霍崇得出了个结果,自己在山东开港口的事情在西班牙已经为上层所知。

    既然已经有西班牙商人知道此事,就不清楚这消息传到其他地方会多久。

    就在霍崇刚想明白此事的第二天,山东即墨港这边灯塔瞭望人员就发现有船只向着港口这边进发。在望远镜中看到,这几艘船都悬挂着米字旗。

    观察人员眼见旗帜印刷的相当认真,应该是真正的旗号,而不是随便画的。就翻开手册上的国旗图案,很快找到了米字旗。

    等霍崇知道消息之后,即墨的港口已经派遣引水员将英国船只引进港口。英国佬明显没想到竟然会遇到海关,立刻要求华夏朝廷提供海关管理说明。看完这颇为简单的海关条例,英国佬就拿出了一份货物入关清单。

    清单入手,轮到华夏朝廷的海关人员懵圈了。大伙没和几个外国人打过交道,所以没办法想象,外国人竟然这么懂规矩。这边交流之后才知道,原来英国佬自己的国家就有海关。

    霍崇看了看商品清单,看到其中一项,心中翻腾起来。果然,英国商船上有鸦片销售。

    作为中国人,霍崇对于毒品当然是深恶痛绝。不过作为商人,作为期待自己成为资本家的人,霍崇又深知阿片类药物到底蕴含着多大的利润。

    不仅阿片类,包括现在还没有被提炼使用的可卡因,都是良好的麻醉剂,镇痛剂。

    只要麻醉类药物最后两个字是‘卡因’,都是可卡因那一系分子。甚至还没有到霍崇前去南美制作可卡因,山东这边已经不太用乙醚来麻醉,而是使用零星购买的鸦片作为原材料制作的麻醉剂。

    想到这里,霍崇咬咬牙,叫来卫生部门人员。

    英国商人亨利听闻中国人要进口鸦片,心中有些不解。却也没有特别的想法。只是答道:“不知道你们需要多少?”

    商务部这边的谈判人员爽快的答道:“不是我们需要多少,中国这么大,你有多少,我们就能买多少。问题在于你能弄到什么价钱。你价钱贵了,一斤我们都嫌多。价钱便宜,几万磅我们都要。”

    本来觉得这场面话已经不错了,商务部谈判人员不成想英国商人亨利根本不被诱惑,“阁下,我们一条船只能运输这么多商品。如果一条船运的货赚到的钱还不如一斤,我们为何不运一斤的。反倒能够出船舱装些别的。”

    在商言商,看到对方也是个非常认真的商人,商务部谈判人员只能小心的应对。

    当双方完全是就价格与利润进行争夺的时候,这番讨价还价就是简单的事情。最后总算是有了一个价格,与之前的鸦片进口价钱差不多。

    确定鸦片这么一个特定商品的需求,谈判就交给其他人来做。英国船上此时运输的商品很多都是些普通商品,谈判人员看了看之后甚至没啥兴趣。这些手工艺品并没有表现出格外的优势,反倒是劣势。谈判人员只是对于造型什么的有点兴趣,对于这些受工业品本身没什么兴趣。

    不过按照海关规定,人家报关了,交了关税。这些英国佬就可以在允许的范围内联络商人,寻求买家。

    霍崇看了看带回来的样品,笑都不想笑。书中的这些玩意质地粗糙,造型更垃圾。白送给霍崇的话,霍崇都嫌占地方。花钱买更不可能。

    怪不得英国在鸦片战争中得用武力打开通商口岸,就这样垃圾的消费品,中国人肯买才是怪事。

    把那些东西推到一边去,霍崇拿出了几样东西放到了谈判人员面前。

    吗啡碱,从鸦片中直接提取的生物碱,在毒品交易中常被称作“黄皮”、“黄砒”等,其中吗啡含量约为60%~70%,呈浅咖啡色,有鸦片气味,呈细粒状;粗制吗啡,在毒品交易中常被称作“1号海洛因”,其中盐酸吗啡的含量为70%~90%,颜色有深褐色、米色和白色等,呈粉末状或块状;吗啡片,合法生产的麻醉药品,有盐酸吗啡、硫酸吗啡之分;颜色有米色或黄色,呈片状。

    霍崇这次提供的乃是盐酸吗啡,装在挺精致的小玻璃瓶中。在谈判人员不解的目光里,霍崇说道:“你正好问问那些英国佬,有没有人生病,剧痛什么的。”

    谈判人员立刻答道:“有!他们那边已经送来了人,想找医生给治疗。”

    “哦?什么病?不会是传染病吧?”霍崇有些紧张起来。

    “当然不是传染病,我们检查之后发现是阑尾炎。已经做了手术。”

    “那你就去询问英国佬,他们需要做手术时候的麻醉剂么。”霍崇放下了心。

    此时英国人亨利,更明确的说,是大不列颠以及爱尔兰联合王国臣民亨利与大副等几个人正围着死里逃生的船员,左一句右一句的询问。同时还在检查着船员的腹部的刀口。

    如果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或是摔破了膝盖,那种疼痛的滋味是难以忍受的。可是如果在不麻醉的情况下做外科手术,那种滋味更难以想象。

    欧洲在黑死病之后就开始研究人体,几百年积累下来,成效当然有。但是19世纪中叶以前,西方外科手术就是在没有麻醉药的情况下进行的。那时的病人做外科手术就好像是犯人受残酷的刑罚一样。

    “难道中国人竟然能制冰么?”大副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水手不得不第几十次的回答:“他们没有用冰,也没有打我。就是用什么扎了我几下,我就没感觉到疼。”

    “难道你被中国外科医生的手术工具吓成这样么?”另外一个家伙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别开玩笑。”亨利不快的说道。

    开玩笑的那家伙吐吐舌头,却还是露出喜悦的神色。

    亨利知道开玩笑的这家伙是病人的好友,他这么说完全是因为过度高兴。因为水手若是在航行中得了阑尾炎,那几乎是死定了。先是剧烈的腹痛,最后因为阑尾完全烂掉,脓液进入腹腔,最终引发全面高烧,死的十分凄惨。

    然而中国人竟然能够让病人感觉不到痛苦,同时完成手术。这技术也太神奇。不,这已经不是神奇,甚至是奇迹一样的东西。

    那个用外科医生手术工具开玩笑的家伙甚至也不能说是开玩笑,执行手术的外科医生的“铁石心肠”让人生厌。医生自己也承认这种手术令他们反胃。因此,无痛外科手术是病人乞求、医生所向往的。

    医生们也有过一些方法,例如用冰水浸泡或淋洗欲进行手术的部位,使其冷冻麻木,或用力压患处使之麻木,或让病人饮酒至大醉,或在威士忌酒中加入鸦片等,但是这些方法都不能有效地减轻病人的痛苦。据说有医生让助手用木棒猛击病人的头部,使病人昏过去再做手术的事情。

    而亨利已经大概能确定,对面的这个幸运的家伙不仅没有被打,甚至很轻松。最不可思议的是,这家伙的伤口处甚至没有出现发炎的迹象。

    很多病人做了手术之后不多久就会伤口发炎,有一半病人不是疼死的,而是因为伤口化脓而死。

    得想办法将这个麻醉剂弄到手!亨利心中生出了强烈的愿望。

    又见到了谈判人员,亨利先谢过谈判人员。接着很有技巧的想套出麻醉剂的事情。

    大家都是千年狐狸,就不用这么藏着掖着。中方谈判人员立刻就明白了亨利的想法。

    再交流一阵,双方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立场。英国的垃圾货在中国没啥市场,海关当然不会阻止英国佬寻找中国商人,但是也对于英国佬的销售没啥信心。

    唯一感觉还行的,大概就是鸦片销售。所以双方不如用丝绸换鸦片,丝绸换白银的交易来解决当下的局面。

    亨利听完之后果断说道:“我想要贵方的麻醉剂。”

    “那东西很贵。你们何必这么坚持。”中方谈判人员开始放长线钓大鱼。

    “贵不是问题。真的不是问题。”亨利更加坚持起来。

    商业谈判获得了巨大成功。最后的谈判结果送到霍崇面前的时候,霍崇忍不住叹气。

    这份鸦片换吗啡的协议在霍崇看来,真的是每个字都散发着罪恶的气息。

    倒不是说鸦片不是好东西。在这个世界上,不谈剂量只谈毒性,就是耍流氓。

    譬如氧化砷,就是砒霜,这玩意在任何文明国家都知道是毒药。或者氰化钾,更是毒性剧烈。

    然而一个氧化砷分子或者一个氰化钾分子进入人体内,虽然它们都会剧毒,却不会引发死亡。

    鸦片如果只是按照医嘱使用,其实有非常好的疗效。前提就是一定得听遗嘱。

    就如头孢类药物在消炎方面效果非常好,然而吃了头孢后不听医嘱,非得去喝酒。那出了问题之后可别说医生害人。

    鸦片(英语opium阿拉伯语afyum),又叫阿片,俗称大烟,源于罂粟植物蒴果,含有20多种生物碱,可分为菲类和异喹啉类。前者如吗啡(含量约10%)和可待因,后者如罂粟碱。

    鸦片属初级毒品,因产地不同,或呈黑色,或呈褐色。其气味强烈,有氨味或陈旧尿味。一般经烧煮和发酵,便成了可供人吸食的熟鸦片,并被制成了条块状或饼状,此时它呈棕色或金黄色,吸时会有香甜气味。

    而罂粟作为一种被考古学家认为是超然的权力象征性植物,是在新石器时代人们在地中海东岸的群山中游历时偶然发现的;罂粟的种植则是从小亚细亚开始,经过漫长的岁月才在这个古老的世界传播开来。从罂粟植物中获得鸦片也有6000多年的历史。

    主要用途是在医疗上,在药物中仍有应用,如阿片粉、阿片片、复方桔梗散、托氏散、阿桔片等,主要用于镇咳、止泻等。

    最后霍崇签署了这个协议。在这个该死的时代,腹泻很可能就会死人。这种时候一小粒鸦片就有可能挽救一条人命。

    当然了,勤洗手,喝热水才是真正的王道。这可就需要让大伙先拥有轻松获得赶紧水源的条件才行。

    协议签署完,这边医疗部门的负责人跑来霍崇这边,“老师,这个吗啡是怎么做的?”

    霍崇白了这厮一眼,虽然这家伙也是霍崇的学生之一,但是霍崇还是不想告诉这厮吗啡的做法。不过这家伙问了这么一个问题,霍崇也不想放过他,“李洪,你准备一下,找些肯冒险的年轻人。作为医学交流人员前去欧洲,向那边的同行学习手术。”

    李洪听了之后非常讶异,最后只是答应下来。然而大家都没想到,联合王国的商人亨利拿到了吗啡,做了实验之后,立刻就请求离开。甚至连卖货的事情都不考虑了。

    不得以,这边只能挑兵挑将的找了三个人派去随船。

    看着这帮人的背影,霍崇心中着实有些担心自己人会不会死在半路。但是前往欧洲的联络不能轻易放掉。

    如果英国佬拿这三个人当做人质怎么办?霍崇很担心。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吗啡被提取和发现的确切时间多有争议,但一般认为是泽尔蒂纳(serturner)在1805至1816年之间发现了它。泽尔蒂纳是一位药剂师助手,他致力于了解吗啡的药物作用的基本原理,后来通过将未被加工的鸦片浸泡在热水和氨水中分离出吗啡晶体。

    当时泽尔蒂纳并不知道他所发现的物质的作用。一开始,他以狗为实验对象做测试(后来所有实验对象均死亡),然后他又在自己和三个男孩身上做实验。最终他将这种新的化合物记录下来,表示它和鸦片类似,能够缓解疼痛、引起兴奋。但是过多的剂量将会导致焦虑(厌恶)感、呼吸抑制、恶心、呕吐、咳嗽反射抑制。并且他发现在抑制疼痛方面,这种成分的效力将近是鸦片十倍。后来使用希腊梦神morpheus的名字将其命名为吗啡(morphine)。

    霍崇就是根据这篇玩意做出来的吗啡,氨气这时代虽然没有合成氨,却有大量的尿液。把尿液中的尿素提取出来,加热分解,就能得到氨气。

    霍崇甚至考虑制作笑气。这玩意也是在科普节目中看到的。而且这玩意历史上发现的早。

    或许要抢占市场呢?不然欧洲佬肯定也会发现。

    麻醉药的发现要追溯到18世纪后叶,英国的杰出化学家普利斯特列和法国的拉瓦西对空气中氧的发现和氧的效用的认识。普利斯特列在1771年制造出氧气,1772年制造出了氧化亚氮,这就是后来成为第一种麻醉药——笑气。1775年他报告了他的发现,并指出蜡烛在氧气中燃烧得更旺。他把老鼠分别放在密闭的同体积的氧气和空气中,在氧气中的老鼠可以活的时间更长。拉瓦西的研究则侧重于氧气与呼吸的关系,他通过实验表明空气中有两种气体,一种与燃烧和呼吸有关,另一种是惰性的。他发现动物对氧的消耗与从事的活动和喂养的食物类型有关,还和环境的温度有关。他的这些观察已涉及到呼吸的基础理论问题。由于人们对氧气在呼吸及维持生命中作用的了解,后来在吸入性全身麻醉药中都需要加入一定比例的氧气,这不能不说是与普利斯特列和拉瓦西的研究工作有关。

第305章 解决问题(十)

    大不列颠联合王国臣民亨利的船只携带了三名中国人员返航,霍崇好几年之后才明白这帮英国佬到底走的有多着急。这时代的基本操作是,多停泊几天,尽量卖掉商品。

    而且此时还是春季,英国佬一路南下,要面对东南风。这也就是英国佬的船只非常善于逆风航行,这才能坚持着南下。

    这部分知识有些是霍崇后来听华夏船队讲述,更多的是两年后返回的三名人员的每天日记里所写。

    三名人员的日记里最初记载的大概只有如何晕船这一项,至于晕了多久,三人基本不明白。等他们不晕了,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完全不明白所以的土地上。

    之后抵达印度,三人快被印度的酷暑热死了。好在东印度公司的人对三人十分尊敬,腾出当地非常好的宅子给他们居住,之后很快就送他们上了别的船,直奔欧洲而去……

    亨利船长刚到这边,就询问最后有谁生了重病,需要动手术的重病。

    艾德爵士听了亨利船长的问题,有些失望的答道:“亨利,难道是因为你没赚到钱,所以找比你更惨的人么?”

    亨利船长这才将装在玻璃小瓶里的吗啡拿出来,在艾德爵士疑惑的查看目光中,介绍这玩意可以令人无痛做手术的功效。

    “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找印度人实验么?”艾德爵士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此有见地的观点让亨利爵士当即明白了面前的艾德能成为爵士并非是单纯依靠他个人的家族出身。

    亨利船长抵达印度的第三天,殖民地就找出了一个非得进行手术才能活下来的印度仆人。如果是以前,这个东印度公司的印度就可以自生自灭去了,此时仆人却如同一个英国人,被送入手术室。

    手术室内的医生也是‘铁石心肠的外科医生’中的一员,把人捆起来直接刀砍斧剁的事情都干过,用注射器上的小针刺入病人身体,连和风细雨都谈不上,完全是无风无雨大晴天的和平。

    没多久,平素里完全没人喜欢触摸的印度仆人开始如玩具般被好多人摆弄,其中不乏东印度公司在孟买的高级人员。这些人平日里别说触摸殖民地上的印度人,连印度人去吻他们的脚,这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都会感觉恶心。

    东印度公司的大佬们玩弄一阵后还是不太敢相信,这帮印度人可奸猾得很,各种想方设法的偷懒。或许这种呆滞状态是装出来的呢?有大佬问道:“真的没有反应么?”

    医生没说话,他舔了舔嘴唇,伸手拿起了手术刀。大佬们一看这动静,都连退几步。

    片刻后,大佬们都皱起了眉头,有些甚至别过脸看不下去。虽然这些殖民者都做过很多坏事,但是用刀片切割人体还是超出了大部分坏人的承受底线。毕竟么,坏人和变态还是不太一样的。

    手术做完的当晚,亨利船长已经被孟买本地东印度公司副手请去吃完饭。三天后,那个做了手术的印度仆人没有死,孟买本地东印度公司的头头请了亨利船长过去吃晚饭。

    虽然还不会汉语,亨利船长依旧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他并没有立刻谈论吗啡价格,而是要对方提出价格。

    果然,对方提出的价格已经在亨利船长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然而亨利船长也没有急。对方第一次提出的价格已经是最低价,之后的谈判就是把这个价格抬多高的问题。

    光是谈判就花掉不少时间。最终亨利船长只留下一小部分吗啡给自己的船只用,其他的都卖给了东印度公司。

    这并非是亨利船长最期待的结果。如果可以的话,船长宁肯将吗啡直接带回到联合王国去。在伦敦有太多的医院,尤其是皇家医院,会对这样的麻醉剂不惜重金。

    但是还不到亨利船长这么尽情的时候,因为联合王国只有印度殖民地才出产鸦片。在那份宝贵的协议中,双方采取鸦片换吗啡。亨利船长如果不给这帮东印度公司的家伙些好处,他们也不会给亨利船长好处。

    “船长先生,请过目。”一张印花合同纸推到了亨利船长面前。

    船长打开看了几眼,果然如他所想,东印度公司的头头虽然给了亨利船长一个很不错的价格,却也用一个合同给亨利船长套上了新的枷锁。吗啡必须卖给东印度公司,由东印度公司向欧罗巴地区销售。

    亨利船长轻轻哼了一声,却爽快的签署了自己的名字。一旦签署了这个合同,这笔利润丰厚的买卖就将落入东印度公司的手里。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合同签署完毕,东印度公司的头头一脸虚伪的笑容,“船长先生,你想获得什么商品的专卖权?”

    亨利长长松了口气,这才是他所想要的。专卖权,意味着以后亨利可以获得某种特定商品的交易权力,当然不是垄断。东印度公司才不会这么慷慨,船长们能拿到的只是某种商品的一部分配额。

    可即便如此,也是亨利船长这么一个并非贵族的人能够做到的极限。

    “我想获得鸦片的专卖权。”船长答道。

    东印度公司的头头并没有特别在意。鸦片在欧洲也是一种很常见的药物,在海员之中更是如此。

    唯一麻烦的是,此时的鸦片产地乃是孟加拉。得有孟加拉分部那边运到加尔各答销售。但是这不重要,只要想到吗啡销售到欧洲之后能获取的利润,这点小小的麻烦完全能接受。

    大清坤隆二年夏末,也就是西历1731年6月。英国皇家医院里接连完成了好几台手术,接受手术的病人们仿佛死掉一般躺在手术台上,任由外科医生用各种刀具切开**,去除病灶。再将**缝合起来。

    每一台手术,都有三四十人观看。主刀的医生与护士加起来也就是四五个人,其余的都是医学专家与其他外科医生。

    当每一台手术结束后,看着病人安详的躺在手术台上,手术室内掌声如雷,这些被形容为铁石心肠的外科医生都不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几百年来,无数医生都期待出现一种能够令病人在残酷手术中沉睡的药物。当这个梦想终于变成现实的当下,没有任何医生能够不高兴。

    除了欢喜之外,外科医生们也的确没有其他的感情。

    当然,这些只用一个小箱子就运回来的药物迅速得到了定价,其价格已经超过同等重量的白银。

    在东印度公司的伦敦总部,东印度公司头目找了几个人私下谈话。很快,几人受命而去。

    《每周新闻》的总编辑在自家喝着朗姆酒,与东印度公司的人谈着最近发生的奇闻异事,听到竟然出现了令人切开肚子而继续睡着的药物,这位哈哈大笑起来,“这是哪里来的灵异故事。”

    东印度公司的人员淡然一笑,“阁下,您认识王尔德医生么?”

    《每周新闻》的总编辑收起了笑容,他当然认识王尔德医生。面前这个东印度公司的家伙说的话可以不信,如果王尔德医生也这么说的话,那就不能不信。

    东印度公司的人员心中暗喜,看来他的任务要完成了。1621年8月13日,英国出版商尼古拉斯·鲍尔尼和托马斯·艾克尔在国王的特许下,创办了英国第一家定期刊物《每周新闻》(又称《新闻周刊》),英文news作为新闻之意,第一次用于刊名。该刊的内容取材于荷兰的新闻书,主要是国外消息。

    吗啡这样的药物需要的是宣传,东印度公司已经有段时间拿不出什么激励人心的真正发现了。让《新闻周刊》发布新闻的话,局面可就完全不同。

    总编辑第二天就亲自去见王尔德医生,却得知医生正在做手术。总编辑本想等一会儿,却想起此行的目的,就问道:“难道是那种可以让病人不动的手术?”

    “是的,阁下也听说了此事么?”医院的人员说起这个心变化,满脸都是自豪。

    总编辑想了想,拿出了一枚小银币在手中抛了抛,“能让我也去看看么?”

    事情如东印度公司所期待的,几乎在同一时间,《每日周刊》《牛津公报》《评论》,三份报刊上都介绍了最新的麻醉药物。

    1665年,著名的《牛津公报》创刊,后来改名为《伦敦公报》,并作为政府公报。

    1704年,著名作家旦尼尔·笛福创办了《评论》周刊,该刊作为政论杂志的鼻祖,也颇有影响力。

    三份报刊上都出现了关于麻醉剂的消息,事情就不再限于只有医学界一部分,也不再限于东印度公司或者一小部分英国上层社会。

    只要读过这样报道的人都被这神奇的药物所震惊。连续半个月,整个英国上层的酒宴、会面、沙龙里,都是谈论着这神奇药物的人。

    原本屠宰场一般的手术室是众人避之不及的所在,然而医院突然接到了无数请求,那些绅士们低声下气的向那些之前令人厌恶的医生们请求,可否允许他们旁观手术。

    等到有些绅士直接被吓晕在血光飞溅的手术室内,这药物的大名更如插上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英国上层,连中层都知道了有这样的药物。

    而消息并非只限于英国。先是海峡对岸的法国,接着是其他国家的医生都听说了有这么一种解决了几百年夙愿的药物。

    英国并非是外科手术的发源地,其他国家的外科医生们甚至并不看得起英国同行。于是他们从各个地方出发,前往伦敦。有些是想看看药物的效果,更多的是想戳穿这帮英国骗子的把戏。

    正如东印度公司所料,吗啡的大名插了翅膀般在整个欧洲流传开来。随着更多医生不得不承认这种麻醉剂的确有作用,吗啡的价格同样如同插了翅膀般开始腾飞

    最初价格介于同等重量的白银与黄金之间,很快价格就超过了同等重量的黄金。之后又超过了同等重量的上等宝石,最后价格已经超过了同等重量的上等钻石。

    到了九月,至少西欧各个王室都知道英国东印度公司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这种神奇药剂。甚至连英国王室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将这种神奇的药物置于东印度公司最有权势的投资人,也就是英国王室亲自审批的专卖权名单之内。

    此时吗啡真正的协议签署者亨利船长已经驾驶着自己的船,运输了货物再次驶入即墨港口,也就是另一个时空的青岛港口。

    已经无需哔哔,亨利船长很坦诚的询问谈判人员,“先生,您有多少吗啡出售?”

    参加谈判的人都不知道欧洲发生了什么,谈判人员觉得面前的外国佬口气太大,不快的说道:“不是有协议么?”

    “我愿意用白银购买多出来的部分。有多少,我买多少。”亨利船长诚恳的说道。

    虽然不知道吗啡到底能赚多少,但是亨利船长明白自己的确能在这个贸易里头大赚一笔。而且海上生意这么危险,早早逮住一种能大赚的狠狠赚一笔,然后在英国买一片庄园,过着财务自由之下的幸福生活才是最好的日子。

    中方的谈判代表不太能理解英国佬的这股子劲头,觉得事情不对的他就把谈判消息带给了霍崇。霍崇倒是不太奇怪,这世界上据说利润超高的贸易就是管制药物。

    但是从真正的生意角度来说,没有什么比合法贸易的管制类药物更赚钱的商品了。

    合法贸易永远都比非法贸易来的赚钱,因为合法贸易量超级巨大。就如一个新闻,连墨西哥毒贩都已经利用他们贩毒获取的暴利购买武器向军阀转化,进而控制牛油果以及铁矿之类的贸易。

    贩毒一年挣几百亿美刀,铁矿一吨就算是100美元。可一年出口10亿吨铁矿的话,就是1000亿。一个铁矿公司的贸易额就超过整个墨西哥几十万毒贩赚到的钱。还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即便如此,看到了亨利船长运来的鸦片量,霍崇也有些肝颤。稳了稳心情,霍崇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询问那个王八蛋,让他讲清楚到底怎么弄到的这么多鸦片。”

    “都督,要不要把这厮杀了?”谈判人员赶紧说道。

    霍崇这才觉得自己咬牙切齿的反应未免太凶狠了,不过作为中国人,提到大规模鸦片贸易的时候喜笑颜开才是不正常的吧。

    收起凶恶的表情,霍崇叹道:“人别杀,但是问清楚东印度公司怎么弄到的这么多鸦片。告诉他们,我们其实未必要这么多。”

    “都督,是要杀价么?”谈判人员继续问。

    霍崇愣了愣,就觉得专业人士不愧是专业人士,便点头表示赞同。

    很快,报告就送了上来。鸦片早在唐代已有少量输入﹐元明时南洋诸国贡品中也有此物﹐但均作为药材使用。西方殖民国家向中国贩运鸦片﹐最早有葡萄牙和荷兰﹐他们以澳门为据点向中国输入。

    到18世纪﹐英国对中国丝茶的需要日益增加﹐而其工业产品在自然经济占统治地位的中国却很难找到销路。为了扭转必须以现金抵消贸易差额的局面﹐英国及其商人就积极发展毒害中国人民的鸦片贸易。

    由于东印度公司的船只被禁止运送鸦片到中国,所以在孟加拉地区生产的鸦片要先在加尔各答出售,再在那里运到中国。

    谈判代表也是经验丰富,甚至套出了价格。一箱印度鸦“公班土”成本仅二三百卢比﹐在印度的拍卖价格为1785卢比﹐在中国的卖价达2618卢比。

    “妈了个x!”霍崇忍不住骂了起来。但是很快就不再骂,省的有人会错了意,把英国佬给杀了。

    但是生气还是必然的。在1731年后的事情还没发生,但是霍崇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输运印度鸦片进中国被视为发财快捷方式。怡和洋行﹑沙逊洋行等外国企业均以私贩鸦片起家。鸦片贸易使英国改变了对华贸易的入超地位﹐单靠鸦片一项﹐就接近抵消从中国进口的全部货值。而鸦片贸易又为英属印度政府增加了一笔巨大的收入。1829年鸦片税收超过100万英镑﹐占英印政府岁入的1/10。英国商人以走私鸦片所得资金﹐从中国向英国本土输入茶叶﹐使英国政府每年增加数百万镑茶叶税收。英国资产阶级一面强迫印度农民种植鸦片﹐输往中国﹐一面又向印度大量倾销棉纺织品﹐利用印度农民种植鸦片的收入﹐为英国的工业品寻找出路。

    这次亨利船长运来了五十吨鸦片,货真价值的五十吨鸦片。据说这位船长是用尽了所有资源,准备干了这一票之后后收手。

    如果是在新中国,一次搞这么多鸦片,这位船长得被机关枪打成粉末。但是这次,他还算是幸运。不会死,而是会赚一笔。

第306章 解决问题(十一)

    一艘远洋船只运输两吨货物,几乎是无法想象的,除非两吨货物的价格堪比同重量的黄金白银。亨利船长就驾驶着船只趁着稍稍起的北风南下,以最快速度赶回印度。

    抵达孟买的时间比预计少了半个月,拿到了东印度公司开的证书,亨利船长在1731年圣诞节前赶回到家乡普利茅斯。一位船长,哪怕是一位退休的船长,在这里已经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然而当这位船长拿出大笔钱买地置业,引发了整个普斯茅斯的震惊,各种谣言不胫而走。

    比较普通的说法中,亨利船长跑大三角贸易,靠着贩卖黑奴发了财。

    比较传奇的说法是船长当上了海盗,拿到了私掠证,抢劫了一艘运输黄金的西班牙海军船只。有人说船长跑去希腊,找到了一处银矿。

    这都是比较靠谱的谣言。比这离谱的谣言多得是。还有人说亨利船长前去俄国,成为了叶卡捷琳娜女皇的情人,靠着取悦女皇得到了非常多的赏赐。

    又或者认为亨利船长在印度找到了伟大所罗门王宝藏的一小部分,从而拥有了现在的财富。

    普斯茅斯这种地方大概也就这么一个水平。至少比乡下好得多。如果是乡下,无论如何都叫不出俄国女皇的名字。当然,便是在普利茅斯,很多人并不知道叶卡捷琳娜女皇在1727年,也就是5年前已经去世。

    亨利船长并没有作解释,东印度公司要求他不得透漏商业秘密。船长很清楚东印度公司背后的投资人是谁,乱说话可不仅仅是割舌头,那是要掉脑袋的。

    当普利茅斯谣言满天飞的同时,欧罗巴各国王室乃至于皇室的医生都已经亲自屈尊到英国王家医院访问,或者派人前来访问。累的晕头转向的王家医院院长每天都要把腰板挺的笔直,以疲惫却不失尊严的神色面对任何前来的人。仿佛这药是他制作出来,而不是他买来的一样。

    吗啡价格虽然有所回落,却以为维持了高价。就在东印度公司准备好好赚一笔的时候,前来访问的人员却突然消失了。东印度公司的负责人大惊,痛骂手下不中用之后,又赶紧派人打听人都去了哪里。

    很快,这些人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西班牙王室邀请这些医生到西班牙去晒太阳。

    与阴湿潮冷的英格兰相比,西班牙无疑是温暖的。各国王室贵族如果有时间和闲钱,会在冬季到西班牙渡过冬天。

    然而这些人走的这么急,肯定有问题。果然,那些已经签署的意向性协议无人提起,因为西班牙人用英国人一半的价格向各国医生出售神药吗啡。

    得到消息的东印度公司上层气的大骂,甚至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要向西班牙宣战。

    也就在此时,在吕宋的西班牙舰队司令织田秀吉也率领船队再次抵达松江府。得知霍崇并没有到南边来,织田秀吉,也就是西班牙人弗朗明哥乘坐华夏商船队的船只赶往即墨港。上岸之后立刻请求面见霍崇。

    霍崇并没有去见这个起了个日本名字的西班牙人,现在的糟心事远比想象的多。挖开黄河之后的河水泛滥问题超出想象,山东这边动员起十几万人修建黄河的南河堤。霍崇为了此事甚至连南征的事情都往后放了。

    与几十万人的生命财产相比,一个区区西班牙商人根本不重要。

    糟心的事情不止在北边,黄河断流之后的影响是连带性的。华夏朝廷这边组织得力,在黄河北归之后就组织相当人力将黄河故道给填上了。只是断水半年多,黄河南河道只剩下许多断断续续的水洼。

    在苏北的南入海口因为没有了水,直接引发海水倒灌。黄河几百年形成的冲击平原受到的影响极大。江苏巡抚孔不更送来公文里描述,“自陛下勒黄河北归不过一年,废黄河口两岸土地造海水侵袭,两里平原再为波涛,沿岸盐场毁于一旦。沧海桑田乃千年变化,如今不过须臾之间而已……”

    看着几乎是哀求霍崇想想办法的公文,霍崇也有些惊了。如果孔不更没有说瞎话或者过份夸张,苏北几百年中形成的黄河冲击平原正以远超形成的速度在消亡。

    本以为是改天换地,没想到弄成了南北夹击。霍崇一时有些呆滞。与这样的冲击相比,区区西班牙舰队司令算个毛啊。

    好在冯玉宽此时正好在即墨港为去倭国做准备,他见织田秀吉,并且聊了起来。听织田秀吉询问可否再购买些吗啡,冯玉宽对这药很有印象。水手们难免受伤,轻伤还好,一旦重伤就很难保住性命。麻醉剂在这个时候就能起到大用处。

    但是冯玉宽却没有回答,只是问道:“织田兄弟,你为何对这个如此感兴趣。”

    “也没啥,就是莫名的放不下。”织田秀吉叹道。

    “直觉么?”冯玉宽也感叹起来。

    “啥叫做直觉?”织田秀吉大惑不解。好不容易弄明白了,织田秀吉赶紧纠正道:“那是圣灵引发的启示。”

    冯玉宽知道西班牙天主教徒们的坚持,啥都要往他们的神上拉。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狂信徒,冯玉宽笑道:“看来大海战时候的那阵风,也是你们上帝的意志。”

    织田秀吉听到这里,当即闭了嘴再不提上帝。英国纳尔逊与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海战,决定胜利的就是那一阵风。如果从天主教的教义来讲,一切都是上帝的意思。既然一切都是上帝的意思,那么这阵决定了西班牙命运的风也是上帝的意思。

    自己的失败如果是上帝的意思,那就证明西班牙人不受上帝的宠爱了。如果是败给同为天主教一脉的国家,织田秀吉心情可能还会好些。可英国人是叛教者啊!

    16世纪宗教改革时期,英格兰新贵族和资产阶级希望加强王权、削弱教会,摆脱教宗的控制。1533年,国王亨利八世禁止英格兰教会向教廷缴纳岁贡。次年,促使国会通过《至尊法案》,规定英格兰教会以国王为英格兰教会的最高元首,并将英格兰教会立为国教。

    笃信上帝的西班牙人与背叛上帝的英国人作战,上帝竟然垂青英国人,还有天理么?还有教义么?

    冯玉宽看出自己给了西班牙人织田秀吉超出想象的打击,知道自己说的话太重,只能问道:“你要多少?”

    “有多少买多少。”

    “用什么支付?”

    “鹰洋。”织田秀吉边说边从怀里掏出钱袋,将里面的鹰洋摸出几枚放到桌上。

    冯玉宽拿起一枚,虽然见过很多次鹰洋,不过每次拿起这银币都会让冯玉宽感觉很不错。不管是样式或者纯度,西班牙鹰洋都相当不错。在手里把银币高高抛起,等银币落下之时又横着凌空抓住银币。冯玉宽问道:“你带了那么多钱么?”

    “当然!我们西班牙从来不缺银币。”西班牙舰队司令织田秀吉自豪的答道。

    第二天,冯玉宽就踏上了前往临淄的道路。在路上,冯玉宽有些不解,快六十岁的自己怎么就骑着马,在这寒风里奔波呢?怎么都轮不到自己这老头子受这份罪吧。

    思前想后,冯玉宽不得不承认。不管西班牙是不是缺乏银币,至少西班牙商人织田秀吉,也就是弗朗明哥,他携带的西班牙鹰洋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冯玉宽不跑一趟就感觉有些负罪的程度。

    到了临淄,就见霍崇竟然在准备远行,冯玉宽连忙询问是怎么回事。霍崇无奈的把江苏巡抚孔不更给出来的消息讲给冯玉宽听,冯玉宽也被惊到了,“一年就有两里的海岸被水淹了,这孔不更是在编瞎话啊!”

    霍崇也是用了些心力才没说出指责孔不更的话,毕竟孔不更属于外来户,他如果在这件事上说谎话,只会让他失去所有机会。哪怕是从人性逐利的角度,霍崇都不认为孔不更敢说出这样的弥天大谎。

    既然不能批评孔不更,又不想为孔不更背书,霍崇只能询问冯玉宽,“冯大哥不是要去倭国么?怎么跑回来了。”

    冯玉宽就把织田秀吉的目的讲给霍崇,霍崇听了之后倒是无所谓,正常商业行为也没啥好反对的。这边正聊着,户部代理尚书韦伯就进来了,“主公,可否调拨食盐南下?”

    听到食盐,冯玉宽赶紧说道:“给我多留点。倭国很需要食盐。”

    韦伯微微皱起眉头,“冯兄,倭国乃是岛国,怎么会缺盐?”

    冯玉宽挠挠脑袋,“俺也不知道为啥,他就是缺。”

    说完,冯玉宽又继续挠起了脑袋。

    霍崇看着冯玉宽的头皮屑如雪花般飞舞,突然想起件事,“冯大哥,你问问那织田秀吉,有没有从非洲把棕榈种子给咱们弄回来。上次说的时候,他可是说要给咱们弄到手。”

    “阿非利加的棕榈种子么?那小子带来了。”

    “嗯。那可是好。不过……咱们的船队能到婆罗洲么?”

    “婆罗洲……不是说在南海那边上万里远么?”冯玉宽惊讶的问。

    “肥皂啊。做肥皂就得有植物油,菜籽油、葵花籽油,咱们人吃都不太够,用来做肥皂也太贵了。婆罗洲有中华移民,只要到了婆罗洲,就能在那边开辟土地,种植油棕榈树。棕榈种子榨油,虽然不怎么能吃,至少能做肥皂。做了肥皂,冯大哥一天一洗头都没问题。”

    冯玉宽听到肥皂二字的时候,眼睛就亮了。等霍崇说完,当即来了兴趣,“那棕榈难道不能在山东种么?”

    “冯大哥知道荔枝么?”

    “好像听说过,还有个啥诗文……”冯玉宽努力想表示自己知道。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韦伯板着脸念出那句诗。念完之后看霍崇并没有露出认同的表情,当即换了另外一首,“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对。岭南已经够靠南,然而这油棕榈树却是要在比岭南更南,比越南与交趾更南,甚至比暹罗都更靠南的地方才能种。那地方都要到赤道附近了。婆罗洲那边能种,又有中国人。我是很想在那边开辟棕榈种植园。”

    冯玉宽有些迷糊,又忍不住用羡慕和嫉妒的目光看着霍崇旁边的韦伯。至少韦伯只是听了听就知道霍崇文邹邹的在说啥,而且还露出听明白了霍崇所说内容的模样。冯家子弟中却没有韦伯这样的读书人。

    不过冯玉宽也不想和小辈们怄气,最后就让韦泽写了文公,拿着公文去户部商务司协调货物去了。

    等冯玉宽出去,韦伯不解的问道:“主公,为何日本不产盐。”

    “日本北部地区海边基本都是山地,位置又和关外同一纬度,不适合晒盐。”

    “那……日本南部呢?”

    “日本南部受到梅雨季节影响,还经常有台风。台风过处大雨倾盆。”

    韦伯是湖北黄石人,听到这话已经明了。不禁苦笑道:“那是挺惨。不过孔不更说,江苏黄河口一年崩塌两里地,沿岸的盐田都毁了……”

    “我知道。我正要去看看。”霍崇叹道。

    韦伯连忙安抚道:“主公,起码山东产盐。以前看书,说山东有鱼盐之利,没想到用了机灌盐田之后,产盐竟然如此巨大。只是江苏盐田受损如此严重,大概又得有些人要闹事。还请主公多带人马。”

    很快,霍崇就在大队人马保护下直奔江苏。孔不更就在徐州等着霍崇,听闻霍崇前来,立刻骑着马前去迎接。半道上接到霍崇,孔不更愁眉紧锁,“主公,不如咱们先去黄河口看看。”

    跟随在孔不更身边的几个人听到这话,圆胖的脸上不禁露出惊讶来。霍崇见那些人从未谋面,而且精神面貌与山东队伍完全不同,刚看了这几人两眼,孔不更赶紧介绍,“主公,这些都是苏北盐商,我把他们叫来,是为了让他们为主公讲述苏北盐田的事情。”

    话音放落,这几个圆胖脸赶紧给霍崇跪下。孔不更连忙喝道:“之前说了,华夏朝廷不兴跪拜。你们忘记了不成。”

    几人赶紧爬起来,连声请罪。见霍崇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几人才讲述起来。原来江苏盐田制盐除了靠海,还依靠黄河入海口附近的芦苇荡。

    与山东相比,江苏降雨更多。随便一次降雨就能让盐田毁于一旦。为了尽快出盐,只有靠熬制。芦苇荡就提供了充足的燃料。正因为如此,江苏制盐不仅便宜,熬制食盐还更容易做出品质很高的食盐。所以江苏淮阴的厨子们手艺甲天下,而不是浙江盐商更牛逼。靠的就是这手。

    然而黄河只不过断流大半年,这边就已经出现了问题。因为缺淡水,又遭到海水倒灌,海边芦苇荡遭受到摧残。加上海岸遭到侵蚀,盐田与芦苇荡同时被破坏……

    说到这里,几名盐商已经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孔不更有些为难的看着霍崇。瞅他的反应,大概是想斥责这几个盐商代表,却又很认同他们所说的内容。

    不过霍崇毕竟是造成当下局面的罪魁祸首,孔不更实在是不敢公然指责霍崇的不是。

    霍崇倒是没有觉得有何问题。等几人哭完,就带着众人前去遭到灭顶之灾的海边。过了一日,霍崇经过询问,搞明白了私盐的问题。

    晚上休息的时候,霍崇挥毫泼墨,开始写关于食盐的评价。

    清朝版图大,人口多,需求大,而能够卖盐的机构少之又少,根本无法满足百姓日常需求,而盐又是必需品,这其中的利润十分可观,在市场经济下,有需求就有市场,无论是官、商、民,都是为了“利”而活,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朝廷试图通过管控食盐,来实现独吞食盐这块大蛋糕,可管控力度又不够,于是私盐就出现,仍有清政府如何加大力度进行管控,都无法杜绝,因为本身制度就错了。

    这也反应了一个问题,日常必需品所带来的利润是很可观的,可如果想要垄断必需品,并以高价来让民众服从,这是行不通的,从经济学角度来说,商品的价格可以在价值附近波动,可如果远远高于价值,就会出现许多竞争对手,从而拉低其价格,这对于清政府而言也是一样的,清政府想通过其强制力控制盐价,私盐则会拉低价格,使其趋于真实价值。

    简而言之,清朝私盐泛滥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政府管控力度不够,而是其根本制度就错了,巨额课税下,政府掠夺了大量财富,而付出劳动力的商民却获得了最少的利润,导致食盐这一行业出现了畸形,在官盐价格日益升高,质量不断下降的情况下,消费者没有理由不选择物美价廉的私盐。

    ……

    想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不再指望通过控制人民必须品价格赚钱。而是提供比私盐更加便宜和高品质的食盐。只要不以民生为主,永远解决不了私盐。

第307章 解决问题(十二)

    到了接近海边的位置,霍崇就已经看到海岸边的芦苇不对劲。到了海边,霍崇被惊到了。

    以前看到的海边不是山石,就是沙滩。这是霍崇第一次见到黄土组成的海岸。海岸边上都是没长出来的芦苇以及去年枯萎的芦苇。

    由黄土组成的海岸线在肉眼可见的细微速度崩塌,霍崇真的是第一次见到。眼见整个海岸线全数浑黄,宛若泥塘。什么蔚蓝大海,根本不存在的。

    每一次冲刷,都能见到海岸线上的泥土中细微的黄土消失一点点。至少在黄土之中的大颗沙粒再海浪冲刷几十次之后会显得稍微明显一点点。

    不时有芦苇倒入海里,虽然每次都是一两棵,而不是刀砍斧剁般一次一排。这却依旧是非常骇人的消退速度了!

    “主公,可有办法?”旁边的孔不更焦急的问道。

    “办法么,唯有修建堤坝。”霍崇叹道。

    “在海边修建堤坝?”孔不更的声音都有些变调,那里面的质疑**裸到靠听就能想象到孔不更声音的地步。

    霍崇只能点点头,“若是不修堤坝,任由这海水侵蚀下去,几百年来形成的三角洲就会消失殆尽。”

    孔不更一脸懵圈,“主公,何谓三角洲?”

    霍崇并没有用‘特种部队的名称’来看玩笑,此时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思。

    三角洲,即河口冲积平原,是一种常见的地表形貌。河口为河流终点,即河流注入海洋、湖泊或其他河流的地方。未流入湖泊的内流河称为无尾河,可以没有河口。河口处断面扩大,水流速度骤减常有大量泥沙沉积而形成三角形沙洲,称为三角洲。三角洲的顶部指向河流上游,外缘面向大海,可以看作是三角形的“底边”。

    孔不更听完,稍加思索就继续问道:“那得花多少人力?”

    “这个人力虽然重要,然而重要的却不在于多少人力。而在于能够造出多少适合在海中建设堤坝的混凝土。”

    “混凝土?”孔不更又找到了新词汇。

    “混凝土不是三合土。混凝土是工业生产出来的材料,尤其是在海中使用,混凝土需要能够抗腐蚀。”

    “……主公,若是有这样的好东西,为何不早些拿出来用?”

    霍崇看着孔不更,心中十分不快,不禁答道:“因为没有那么多人搞生产,我们还在打天下呢。”

    孔不更愣了愣,连忙说道:“不能为主公分忧,请主公责罚。”

    霍崇这下感觉到自己说话有些重了,孔不更又不是什么现代科技专家,指望孔不更解决问题就是开玩笑。

    为了不打击孔不更,霍崇叹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夸大其词,能够准确将问题讲出来。你真的做的非常好。莫要多想什么,我们如果能打下来天下,绝不会是靠文过饰非,而是解决所有面对的问题之后,才能拿下天下。”

    孔不更怔住了。眼神中有感动,有讶异,也有些霍崇看不明白的情绪。

    然而不等孔不更开口,警卫那边传来些动静。转头看去,却是那些盐商们想靠近,被警卫阻止了。

    盐商们见到霍崇看过来,当即就给霍崇跪下了,同时高喊着:“老爷,大老爷!要么还是让黄河回来吧。再这么下去,真不行啊!”

    霍崇真不想搭理盐商,最后还是忍住不快,过去让人把他们拉起来,“不要急,这边的事情我们会解决。你们莫要为了一己之私就耽误全中国得解放。”

    说完,霍崇叫上孔不更往回走。后面的盐商根本靠近不了霍崇,等他们完全听不到,霍崇才问道:“这边我已经看到了,你觉得盐商是不是都要完蛋?”

    孔不更回答的斩钉截铁,“若是这么下去,他们肯定要完蛋。”

    “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会出力修建堤坝么?”

    孔不更皱起眉头,想了一阵后摇摇头,“主公,这个只怕是不行。”

    霍崇其实还真的希望这帮士绅到了危急关头能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土地,然而孔不更说不行,那就一定不行。判断清代人的方面,霍崇相信孔不更的判断会更加准确。不禁叹道:“士绅靠不住啊。”

    孔不更听到这话,也不近苦笑:“主公,那些人的确靠不住。不过他们搞些歪门邪道,想写投机取巧的门路,心思活络的很。”

    霍崇也没多听,就说道:“你在江苏受苦了。”

    孔不更竟然不接这个茬,只是问道:“主公何时会开始动手?这个需要石料,我说的混凝土乃是黏合石料的材料,而不是单独用来建墙的材料。”

    在江苏看了情况,霍崇也觉得心情好上不少。在徐州城看了一阵,正准备离开。却有送信的前来。原来是在松江停泊的西班牙人竟然提出购买火帽枪,松江那边的人没办法决定,只能跑来询问霍崇。

    送信的并不知道霍崇在徐州,本是想通过徐州直奔临淄,此时知道霍崇当然来求见。

    霍崇听完之后觉得有趣。虽然霍崇成长的时代已经是中国与美国争夺世界第一的时代,西班牙人早就不被中国放到眼里。然而霍崇并没有想到西班牙人这么快就跑来购买中国的先进武器。

    重新带领中国回到世界巅峰的感觉……还真的不坏呢。

    “这里面还没有价钱。”霍崇又看了看公文。

    “是。回禀都督,俺们那边是想把价钱提高。此次前来是想弄清楚让不让卖。”

    “对外销售武器,得经过朝廷委员会商议决定。便是有了旨意,也得由海关通关放行。所以我当下只能说,我觉得可以卖。至于价钱,不用特别高,要价那么高……旨意里面会写清楚派谁与西班牙人谈判。”

    搞定了西班牙人的事情,霍崇心情有些愉快的离开徐州,赶回了临淄。一回去,又是各种事情扑面而来。

    霍崇在众多事情中看了一番,就召开了委员会的会议。在会议开头,霍崇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觉得树林,森林,是很少见的东西?”

    这个问题一出,众人一脸的‘又来了’的表情。

    霍崇知道自己考虑问题与这帮家伙完全不同,不能怪谁对或者谁不对。完全是不同的社会环境造就双方的不同立场。便是如此,霍崇只能选择自己坚持的东西。

    “那我说的更明白些。山区必须绿化,高地必须绿化。你们觉得谁能承担起这个工作。这个工作需要的工作内容已经列出来了。”说完,霍崇把文件放了出来。

    有些人根本就没看。有些人看了片刻就放下了,只有少数才看完。

    看得出,大家觉得人事权应该在霍崇手里。

    这边代理的户部尚书韦伯看的有些讶异,心中又有些对这帮官员的嘲讽。不愧是穷人出身,完全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朝廷里面最高人事权当然在皇帝手里,所以韦伯根本就没有吭声。霍崇需要的乃是农业部里面林业厅的头头,怎么也得正三品官。

    而且在这份人事选拔中,这样的人除了得知道怎么种树之外,还得明白怎么搞林业知识培训,得会建设出教授林业知识,培养林业官吏的学校。

    韦伯就更不想插话。若有这样的人才,韦伯倒是想让这样的人到韦伯自己手下来工作。

    辛辛苦苦种树有什么好的。到户部和钱打交道不好么?

    而且韦伯觉得这帮没读过书的家伙们现在的老实只是他们不懂权力,一旦懂得权力的滋味,就定然会干出些什么来。那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与韦伯不同的是,霍崇可不想看什么好戏。与韦伯相同的是,霍崇明白自己的这帮部下真的没办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也不理解霍崇为什么要这么干。

    在霍崇看来,当下满清的局面以21世纪标准,就是一场自然灾难。在山东这么多年,霍崇眼见不到多少树。到长江那边,竟然也是差不多如此。

    刚到了江苏,同样是没有什么树林。

    树去了哪里呢?不用说,肯定是被砍了,要么建房,要么当柴烧。

    满清人口这么多,如果不能有效的进行建设,生态环境只会越来越糟。生态环境越差,耕种环境越差。

    然而霍崇有这样的理念并非是霍崇自己从事过环境保护,而是霍崇通过学习和宣传建立起这样的认知。

    想到这里,霍崇敲了敲桌子,“既然大伙这样,我觉得咱们得加开一个学习班。让大伙知道什么叫做环境保护,什么叫做可持续发展。”

    话音放落,一众之前看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家伙们立刻激动起来,“都督,俺们知道了,别上课行么?”

    霍崇觉得这些家伙的态度也未免太真实了,真实群率直的好同志啊。带着赞赏,霍崇笑道:“不上课是不行的。另外,我还要再确定一件事,要增加一个节日。就是植树节!正好时间也是春上,以后每年都得有植树节。植树节,所有部门,所有部队,所有学校,都要进行宣传,宣传内容是植树造林,绿化家园。每个人都要尽量参加植树造林活动!这是命令,不用讨论要不要做,只要考虑怎么做!”

    韦伯愣住了。之前他与龚宇等人多次讨论霍崇是个什么样的人,龚宇都表示霍崇乃是马上打天下,也要马上治天下的主君。不成想连种树这等事也是如此。如此强悍的作风,听起来就令人佩服啊。

    霍崇的朝廷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霍崇借用的‘学习型组织’的概念,既然是学习型组织,纪律就很严格。

    命令一下,当然就得行动。不然的话学习委员们就得受惩罚了。

    在山东,江苏,浙江。只要华夏朝廷治理之处,立刻就行动起来。

    镇江的陈铭泰起床后,仆人已经把最新一期的《新华周报》放到了书房里。陈铭泰吃完早饭就去书房看了起来。

    眼瞅头版头条就是要建立植树节,尤其是植树节里头官府、军队、学校都要植树的消息,陈铭泰叹口气。把报纸看完,陈铭泰叫来仆人,让他去求见高庞。

    弟子虽然还是弟子,但是高庞已经不是那个求学的学生,而是江浙总督。已经轮不到陈铭泰对高庞发号施令啦。

    很快,仆人就带回来了高庞的消息,高庞请陈铭泰前去总督府邸。

    陈铭泰也不推辞,立刻就要出发。出门之前就见自己的女儿有些瘸着的模样。这下陈铭泰大大不高兴,但是毕竟心疼女儿,最后只是丢下一句“我不许你去当官”,随即出门去了。

    不愿意对女儿发火,见到高庞的时候还是难免心中想起女儿的事情,陈铭泰心中就有些火气,“高庞,都督还是要马上治天下么!”

    高庞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不高兴,解释道:“马上治天下有什么不好?都督这是下的旨意,又是增加的法定节日。植树节利国利民,为什么要植树造林,都督在文章里不是写的非常明白了么。”

    陈铭泰并不想反驳关于植树节的设置。实际上陈铭泰心中还颇为讶异,他真的没想到霍崇这边竟然言而有物,将目标与执行手段解释的清清楚楚。

    水土保持是指防止山区、丘陵区水土流失的工作。包括农、林、水利等方面的措施。

    农业措施有:修梯田,培地埂,等高耕作,合理轮作、间作、套作、深耕,合理密植等。

    林业措施有:封山育林,造林种草,按地形的不同部位营造护坡林、护沟林、护滩林、固沙林等。

    水利措施有:修建塘坝,沿等高线开挖截流沟;进行沟壑治理、护岸固滩等。

    就陈铭泰读过的书里有关一点林木知识,以上的措施能做到的话,大概是很不错的手段。

    然而陈铭泰想起自己女儿竟然为了考公务员就放了脚,或者说是为了放脚而偷偷准备考公务员。这就一肚子气。既然有气,陈铭泰也不准备惯着高庞,“高庞,你不会是想让我和你们一起去种树吧?”

    高庞愣了愣,感叹道:“老师,你真是未卜先知啊。”

    “为什么未卜先知!你是无利不早起,请我过来,当然不会是让我行军打仗。剩下的大概就是怎么帮你。我左想右想,就觉得只有种树这件事能帮你一下。”陈铭泰没好气的答道。

    “那……老师可是要我做什么?”高庞试探道。

    “你们已经要考公务员,我再问一次,你们真的要采用题库的手段?”

    高庞看着老师严肃的表情,笑道:“满清不就是这手段么?科举这么多年也就是题库。我们的题库还比四书五经更有用呢。”

    所谓题库,就是指考试的时候,很大一部分题目都来自于题库。题库内容预先设定,公开内容。

    这次霍崇就采用这办法。初级公务员考试一共三千道题,采取三千选二百的采题标准。提供了选择题,填空题,问答题模式。

    至于解析的大题,那是另外一码事。几道大题则是根据题库提供的内容进行分析。

    陈铭泰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华夏朝廷对此并不藏着掖着,而是全面宣传。报纸上连着好几周都有过相关内容,陈铭泰可是仔细研读过,并且理解了。所以陈铭泰被气到了,“你们这是全然不将四书五经放到眼中啊!”

    “老师,这件事上,都督有个非常有意思的比喻。”高庞把话说了一半,故意吊老师胃口。

    “什么比喻?”

    高庞笑道:“哈哈。满清入关!满清入关之后,自有大儒跪拜。所以满清要做的可从来不是为什么解释,也不求百姓理解。做了天下,自然就有太多人去解释。”

    这话真的把陈铭泰气到了。感觉脸火辣辣的发烧,陈铭泰一时不知道该说啥。

    高庞也没有说话,他回忆着霍崇说所谓‘入关学’的时候,那怪异的神色,与奇怪的停顿。有这样的表现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霍崇有些事情没有说尽。

    高庞虽然看出了霍崇没说出所有话,却不知道霍崇到底没说什么。如果知道的话,高庞肯定觉得‘岂有此理’。

    霍崇所引用的‘入关学’乃是21世纪的事情,主要内容即西方欧美国家类比中国历史上的大明朝,其他国家都是关外蛮夷。只要女真不入关,明朝就能通过其制定的体系让自己获利并压制女真等关外民族。但解决了一个关键问题,就是为什么中国始终得不到西方列强承认,只能受排斥?只要不入关,蛮夷干什么都是错的,大明朝永远看不起你。因此不必再一直反思自己哪错了,入关就完事了,入关自有大儒跪拜。

    高庞可不认为洋鬼子是什么‘天朝上国’。如果知道的话,必然是气炸胸膛的。

    入关之后有大儒跪拜,解释满清的合法性。那是事实,高庞必须面对事实。

    什么叫做天朝上国?乃是中国的特别称呼,根本轮不到外国承担这样的名头!

第308章 解决问题(十三)

    春天的镇江很美,陈铭泰看了看高庞画的画,觉得不好看。然而陈铭泰一句不说,毕竟他自己的画也不行。

    提起笔,刷刷点点将一篇白文的征集种树人员的说明写完。写完之后,陈铭泰有些不解。“高庞,不是说人挪活树挪死么?你这意思,竟然是要把树种出来之后再挖走。”

    高庞笑道:“老师,别问我。我也是看说明,其实完全不懂种树。”

    陈铭泰一时觉得有意思,就问:“若我开一个种树的场子,如何?”

    高庞连忙劝道:“老师,这可辛苦的很。种树不是搞园艺,在家摆弄几个盆栽。轮起锄头下地,我都累得要死。”

    陈铭泰沉默下来。他没想到自己在弟子眼中竟然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人,更没想到弟子竟然这么率直的说出来。

    沉默一阵,陈铭泰不快的问道:“你们既然要植树造林,为何没有准备苗圃?”

    “因为植树造林的说法是刚下的。”高庞随口答道,手上忙着自己的工作。各种宣传不能只有文字。得有画,必须有画。便是江南,也不是人人都识字。在镇江,说一半人不识字也不奇怪。

    江浙总督高庞大概弄完了图,此时老师已经告辞,高庞请了别人来评价一下这图画是否简单明快,通俗易懂。得到认同之后就贴了出去。

    再看老师的文稿,高庞叹口气,这也太文了。没读过书的人是读不懂的。

    刷刷点点写成真白文,高庞把这些交给秘书送去印刷室。江南的植树造林大概只能搞到这个地步啦。没有苗圃,就得靠宣传。

    刚做完建设的事情,破坏的工作就放到高庞面前。在镇江到松江府之间又有人闹事,松江府这边请求部队出动。

    高庞与松江府知府不怎么熟悉,只是知道这家伙在军中就是个比较刚猛的兄弟。对于这样生猛的家伙,高庞总觉得不放心。这边派去人,高庞把派去的部队里面负责政治工作的叫来说道:“江南这边,能少杀人,还是少杀人。毕竟人脑袋不是韭菜,割了还能长出来。”

    这边政工干部受命而去,很快就到了松江府。部队还没到松江府外,侦查部队就见到松江府城外有大批人正在聒噪。

    部队哪里能允许贼人在这边闹事,从后面一个突袭就将这帮人杀的七零八落。抓到俘虏一审问,才知道原来现任松江府知府下令在松江府全面实施土地国有政策。一家伙激起了全面反对。外头围城的有一部分的确是被煽动起来的,还有一部分却是真的起来造反的。

    霍崇是在五月得到的消息,看内容的时候,霍崇正抱着儿子。快看完的时候,老婆已经把儿子从霍崇手里接过去,让霍崇能够看报告。

    扭头看了看老婆,就见老婆虽然一脸怜爱的抱着儿子,不过神色间有些不高兴。大概是觉得霍崇对孩子不够用心吧。这让霍崇觉得非常有些自责,又有些说不出的不爽。

    而这不爽的感觉,与两份报告中的情绪倒是颇为类似。

    霍崇觉得自己并没有两手一抄啥也不干,但是怎么照顾孩子方面,霍崇也没经验。只能按照21世纪的思路来做。但是老婆一个18世纪的人,对于照顾孩子的思路明显是18世纪的思路。

    便是霍崇提出的21世纪的思路,霍崇自己也不过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真的让霍崇能够用21世纪养育孩子的思路来解决所有问题,霍崇也不行。

    所以如一句大俗话,锅边哪里有不碰马勺的。父母为了照顾孩子的事情起了些矛盾。

    高庞与松江府知府同样面对这样的局面。松江府知府指责高庞纵容江南士绅,高庞认为松江府知府工作不分主次。光看报告内容,也没办法说谁对谁错。

    官司弄到身在千里之外的霍崇面前,要霍崇做出决断。而事情还是发生在起码半个月前,这种时候霍崇又能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霍崇只能按照老一套来办,先要双方冷静。随即写不下去解决方案。

    怎么解决呢?霍崇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局面。

    想了一阵,霍崇只能写到:“先诛杀首恶。对于已经确定的反革命,不能放过。其他附随人员,看看有没有造成什么结果。结果中杀人的,得处理。但是以少杀,慎杀为上。”

    写完这八股文章,霍崇非常失望。但是局面的确如此,当华夏朝廷获取了飞地之后,很多事情就超出了想象。

    与高庞以孤立的据点为支撑的江南局面相比,紧挨着山东的江苏局面就好对付的多。起码那边的事情还在推行。

    在第二天的委员会上,霍崇索性把发生的事情讲给众人听。听完这个事情,钱清不快的说道:“高庞竟然没有下令诛灭那些满清官员的家族不成?”

    霍崇愣了愣,自己的徒弟杀心可有些重啊。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钱清全家就是死在满清官府手里,对于满清的仇恨铭刻五内。当年霍崇起来造反,钱清可是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满怀激情的投入到战争之中。

    正在考虑这个问题,雷虎叹道:“先生,我倒是觉得现在就对小地主动手,是不是有些着急了。咱们在山东也没有这么干。”

    这话让霍崇突然觉得有些明白过来。松江地区的是小地主么?以织造闻名的松江府,真正有钱的的确是地主,然而更多的却是那帮多种经营的地主。

    想到这里,霍崇答道:“老虎,说得好。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找稳重的,有调查能力的人来。”

    钱清不解的问道:“先生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江南与咱们山东大大不同。与河南与江苏也大大不同。改稻为桑乃是国策,你们听说过么?”

    对于霍崇的话,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只有代理户部尚书韦伯思索着答道:“主公所说的是江浙工商么?”

    霍崇点点头,却没回答。就把那个电视剧的内容讲给众人听。

    这是明朝的事情,所谓大奸臣严嵩等人说服了嘉靖下达“改稻为桑”的国策之后,严党高高兴兴地跟嘉靖帝一起吃元宵去了。而清流们却围绕在裕王身边,商讨如何“倒严”,最终打算让谭纶去劝说胡宗宪,最好浙江能烧起一把火,加速严党的倒台!

    那么作为一项国策,从工业国家的目光来看,确实是有利于民的,那么为什么老百姓不买账呢?

    “为什么?”霍崇询问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能说出来。

    霍崇也不指望大伙能够明白过来,自己解释道:“因为国策这玩意是必须全盘执行。而一旦全盘执行,那些地方官员们就故意搞成激进过度。不管是对方懂不懂种植桑树,也不管是不是适合种植桑树,统统改稻为桑。”

    “啧啧!”钱清忍不住咋舌,秀丽的脸上带着杀气的钱清叹道:“这些人不怕死么?”

    “这就是所谓开国气象。什么叫开国气象,大家都是辛辛苦苦拼出来的,从上到下都知道纪律为何物。只要有纪律,便是某件事做错了,也不会导致全盘崩坏。反倒是给了通过解决问题,积累经验,调整局面的机会。就如一个小孩子,啪的摔倒了,虽然疼的大哭,还是会站起身继续走。一个老头子,摔倒了,那可就真摔坏了。”

    这么一讲,一众马上打天下的兄弟姐妹们都没了兴趣。倒是韦伯问道:“主公,之后呢?”

    “之后?什么之后?”霍崇不解的问。然后霍崇才明白韦伯问的是什么,稍微讲了几句,就觉得这故事太冗长,不适合讲。想了想才说道:“我让文工团排演出来。”

    “演戏?好看么?”钱清有了兴趣。

    不仅是钱清,其他人也来了些兴趣,雷虎叹道:“先生,很久没有新戏了。”

    霍崇知道很久没有新戏了,之前的《白毛女》《放下你的鞭子》《兄妹开荒》《小猫钓鱼》等等戏剧,都是霍崇抄的。虽然经典,却是霍崇抄别人的。

    包括很多颇鼓舞人心的歌曲,也全是霍崇抄袭的。

    这些歌曲,戏剧,的确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这点霍崇并不意外,然而霍崇不去抓这些事情,也就没人再搞了。

    想到这里,霍崇思路更开阔了一点。就问韦伯,“你认识能编剧的人么?”

    “编剧?要演戏么?”韦伯一脸茫然。

    戏子在清代是贱业,虽然王公大臣都喜欢看戏,却把这帮人当成玩物。正经人可不干这个,更不用说读书人了。

    霍崇只能叹气,这些事情看来还得自己干啊。

    又过一个月,高庞得到消息。一支文工团正在过来,要组织官员干部们看文工团带来的新戏剧。

    既然是霍崇派来的人,高庞当然很支持。在山东的时候就看过不少新戏剧,高庞这边连忙按照公文要求组织本地人手,将山东话的戏剧改编成江浙话的戏剧。

    不过江浙读书人也懂官话,高庞就请了老师等江浙读书人过来一起看看最新的文明戏,也就是话剧。

    陈铭泰接到邀请函的时候正在家里呵斥女儿,被仆人打断呵斥的时候还气得不能行,对女儿喝道:“我不会让你去当官。你看看那章程,那不是当官,是当黑心小吏!”

    呵斥完,陈铭泰拿起邀请函看了几眼,让仆人去告诉送信的,他会去看戏。

    这边陈小姐早就知道老爹不会答应,倒也是全让放开了心情,“爹。章程上说,华夏朝廷不再搞官吏分开,而是统统公务员。按照这个制度,以后我也能当巡抚,甚至是宰相……”

    陈铭泰气的一拍桌子,“胡说八道!你这是要当上官婉儿么?她什么下场!”

    “上官婉儿死,是政争。我不过是做官,又和她不同。”

    陈铭泰更怒,“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这书读到哪里去了?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么?”

    陈姑娘咬着嘴唇,这是她活这么大遭到的最不客气的斥责。甚至都不能称为斥责,而是羞辱了。

    感受着强烈的羞耻与不安,陈姑娘眼中有了泪花,转身就走。就如字面意义般哭着跑开。

    看到女儿的模样。陈铭泰心中登时后悔起来。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啊,陈铭泰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女儿,陈铭泰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卷入到这样不知未来的风浪里面去。

    最后陈铭泰到了后面,叫过来老婆,“你给她说,她要放脚,我答应了。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吧。”

    “什么?你不是说要和高……”

    陈铭泰赶紧对老婆瞪了一眼。老婆这才明白过来。其实陈家上下都知道陈铭泰其实是接受了把女儿嫁给高庞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说出来的话未免掉价。

    一般来说,这得高庞亲自来到陈家,郑重的求亲才行。若是让陈姑娘听到,或者这消息传播出去,就成了陈铭泰攀高枝。

    陈铭泰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能丢这个人!

    等戏剧上演的时候,陈铭泰就带着老婆和孩子们一起去看了。

    剧场内,先上来一个说书模样的人,用本地化将大概故事背景讲给众人听。

    陈铭泰听闻竟然是明朝的事情,又是改稻为桑的事情,登时就有了兴趣。

    第一场戏,自然是改稻为桑的政策是如何制定出来的。大概是严嵩等官员认同了在江南改稻为桑,认为浙江这边种粮食已经不赚钱,有相当一部分人愿意。所以大规模的搞这个比较合适。

    听了故事介绍,陈铭泰心中颇为认同。又有些对华夏朝廷的文化水平感到意外。

    便是江南的读书人,其实也不懂这样的往事。哪怕这些历史就发生在浙江。

    接着就是戏剧上演。

    在浙江淳安,一片隔着大江的农田,画面一转,只见全副武装骑马踏苗的明军和跪倒一地的老百姓……

    其实看到这里,相信很多人并没有明白,“改稻为桑”本是好事,一亩田产的粮食没有一亩田产的桑叶赚钱多。而且税收也维持之前的不变,对于老百姓来讲,并不是坏事,为什么他们不愿意?

    假如,当地的老百姓同意了改稻为桑,自行把自己的农田变更成桑田,那么后来的决堤,后来的赈灾,后来的卖地通通就不存在了,本是两全其美的事,硬生生最后从这里开始掀起了一场全国风暴。

    江浙总督高庞与松江知府两人因为之前的事情已经闹到几乎互相不说话的地步。

    高庞虽然是江浙总督,但是松江知府却是军队出身。高庞知道自己不可能真正摧毁松江知府,不是松江知府不能被高庞免职,而是松江知府本人代表着当下华夏朝廷内最大的一股势力。

    这股势力都是追随霍崇起来造反的一批人。如果打倒了这批人,意味着霍崇最初的一批骨干遭到了清洗。

    高庞读过很多书,很清楚这等事是要在摧毁满清之后才可能发生。在不过占据有限土地的当下,随意动这批人,就是在挖霍崇的根基。

    到时候霍崇便是不吭声,作为军队里面的头目,被称为大姐的钱清得第一跳出来收拾高庞。

    既然搞不倒对方,高庞自然不会去搞。而且这戏是霍崇送来的,里面应该就有霍崇的打算。高庞认真的看。

    然后高庞就搞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得糟糕起来。

    而台上讲述故事说书人也再次登场,把本该隐藏在内的矛盾直接讲述出来,“连杭州知府马宁远也搞不明白,事情到底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随即说书人退场,表演马知府的演员上台,一脸困惑的大声喊道:“改稻为桑乃是国策,上利国家,下利你们,我就不明白了,这天大的好事,为什么就是推行不下去?”

    从时间顺序上来看,国策制定是农历正月十五,差不多二月底的样子,而浙江淳安插秧差不多是五月底了,这中间有三个月的时间,按此推断,马宁远应该不止一次的劝说老百姓不要种稻,改种桑。结果老百姓还是插上了秧,最后无奈,执行毁灭性踏苗行动。

    马知府下场,说书人再次上来,讲述道:先入为主的观念,我们会觉得这个杭州知府马宁远是一个坏官,他故意践踏老百姓的土地。

    其实,转念一想,一个知府,亲临前线,指挥稻民的产业化调整,为推动国家经济建设和老百姓的收入的提高,不辞辛苦,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实辛苦。从这个细节上来看,马宁远其实是一个做实事的实力派干将,只要上面的指示来了,必然全力以赴!

    他的初衷是好的,也是想急于办好这项差事,只不过采取的方式让人心中不是滋味

    ……

    在提出问题之后,剧情矛盾随即急转直下。百姓们看到官兵前来,反倒更是担心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全部开始阻止。

    然后,一位官员见到推搡的众人,高声喊道:“造反啦!这些人造反啦!”

第309章 解决问题(十四)

    戏演完了。华夏朝廷的观众按照礼貌给与掌声,只是参加的人员并没有特别热心。高庞更是心不在焉。说起来这也算是皇帝赐戏,又牵扯到政治斗争。绝不会是让大伙只看个乐呵就完事。

    果然,等戏看完,这边来的人就给高庞等官员送来了霍崇写的东西。高庞看了看封皮,上面写了《关于干部队伍建设的活动建议》的标题。打开看,却是关于干部队伍定期进行培训,培训内容包括却不限于,团体建设,拓展运动,观看节目,心得报告等项目。

    看来这场戏明显也是干部队伍建设中的一部分了。高庞边想边继续翻,就见下面是霍崇写的一份‘戏评’。翻开一读,高庞就读了进去。

    华夏朝廷没有私人幕僚,却有配备秘书。秘书见高庞读的认真,赶紧问道:“总督,是不是先开会?”

    “开会?什么会?”高庞不快的问。说完,他突然想起来,赶紧翻看前面的。霍崇是要求看完戏之后立刻讲这出戏。

    霍崇在命令后做了解释,刚看完还有印象,若是过几天就忘记了。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高庞赶紧下令开会。会议人员聚集起来,高庞就说道:“都督下令,开会。会议内容就是那出改稻为桑的戏。”

    众人当即露出抗拒的神色,高庞轻轻点了点桌子,“不用怕,我不会先说我的看法。都督写了他的评论,我来给大家读。”

    便是如此,松江知府王维昌还是说道:“非得这么急?”

    高庞当即把霍崇的命令让众人传阅。看着熟悉的霍崇的字,众人知道高庞没开玩笑。虽然不少人对高庞有意见,却反倒让他们不敢拒绝。如果高庞根据这个告一状,霍崇发怒的话,大伙没任何人能承担得起。

    见这帮武将为主的家伙们不得不老实,高庞拿起霍崇的影评念起来,“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若不能做出正确判断,定然会对革命事业造成很坏影响。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先确定一个基本概念。矛盾无处不在,包括大家互相看着不顺眼,就是矛盾的表现方式。但是矛盾的内在属性决定矛盾本质。就如炸药包内在填充的火药,决定其引发必然是爆炸一样。至于何时点燃炸药包,则是外部因素。内在属性决定矛盾本质,外在因素决定矛盾何时被引发,在内外作用下,矛盾才会呈现。诸位同志,我听说之前因为松江县的事件引发大家的不快,特此写了这出戏。虽然这出戏描述的乃是明朝的事情,然而历史总是有借鉴意义。而且空对空的讲,又说不明白。针对眼前事情讲述,则会因为大伙不同的认知以及立场,陷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局面。故,以此戏为案例,进行干部队伍建设活动……”

    天黑了,陈铭泰坐在书房里,只觉得心烦意乱。白天看的这出戏定然是华夏朝廷编的新剧,讲述的是明代发生在浙江的事情。

    陈铭泰有点欣赏这样新颖的表演模式。说书人讲述那些没办法在戏剧里直接表现出来的内容,至于其内在的激烈冲突,则是由戏剧来演绎。

    正如说书人所说,严嵩为首的严党提出改稻为桑的政策的那一刻已经注定失败。因为大明朝廷内部已经存在反对严嵩的势力,不管严嵩说什么做什么,是对是错,都会遭到反对。

    陈铭泰回想着说书先生的评价。严嵩的手段越是正确,反对者就会越多。心中不得不承认相当中肯。让严嵩做出政绩,只会增加严嵩在朝廷里的发言权。错误决定要反对,正确决定更要反对。

    有了这样的上层矛盾,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地方上主持改稻为桑的知府已经命注定要死。

    陈铭泰有些想不下去,残酷的政治斗争令人思之不寒而栗。在内心的不安中,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霍崇把这样的事情编成戏剧给他的部下看,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了一阵也没能想出答案,陈铭泰准备回屋睡觉。却见到女儿的房间里竟然还有灯光。

    过去敲门,就听到屋里有动静,那是把某些东西快速收拾的动静。陈铭泰猜测女儿大概并没有放弃报考华夏官府公务员的努力,虽然恼火,却不知道为何发不出来。最后只能让女儿早点睡觉,别瞎折腾。

    第二天上午,好几人前来拜见陈铭泰,都是书院的人。高庞给所有书院的先生都发了请柬,这些先生们见到陈铭泰,所谈内容无一例外都是昨天那出戏。

    陈铭泰都觉得有些疲劳,正想请几位该去哪里去哪里,一位就叹道:“陈兄,难道霍崇就准备用这办法来马上治天下么?”

    这话还算有见地,陈铭泰之前并没有这么想,便问道:“怎么讲?”

    “那霍崇手下固然有高庞这样的状元,更多都是没读过书的。让他们读四书五经也来不及,便用这等演戏的办法讲述故事。你看高庞下令让人学霍崇的什么军歌,想来霍崇也都是这样的办法。”

    其他人眼睛一亮,觉得这思路颇为正确。不过另外一位先生生出疑惑来,“这么教,岂不是让那些人学到这些手段么?”

    陈铭泰摇摇头,“我以为,霍崇只是想通过这些戏,让他的手下明白。霍崇自己对这些手段熟络的很。别想用这办法糊弄他。”

    “陈兄所说也有道理。不过陈兄觉得这霍崇到底有多大能耐?呃……我不是说他能杀皇帝,能让黄河北归这种能耐。我所指的是霍崇治天下的能耐。以前真没看出来,霍崇竟然挺懂权术。”

    不等陈铭泰回答,已经有人嘲讽道:“若是真懂权术,怎么会把这些当成戏来演给人看。真以为别人傻么?这就是把人教坏的路数,霍崇手下迟早得奸佞满朝。”

    陈铭泰见这些人先争执起来,倒是不太想掺乎到如此没品位的争论里去。然而这帮书院的先生们谈来谈去,最终谈论的都成了把朝廷丑事公之于众是不是对的。

    这内容是把陈铭泰恶心到了,索性不怎么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请走了这帮人,陈铭泰叫来仆人,让他去买点酒。这种时候喝两杯感觉会好点。却见仆人神色和平日不太一样,陈铭泰就询问这老仆,向陈铭泰隐瞒了什么。

    老仆人先是否认,然而陈铭泰怎么会看不出自家老仆人的反应。老仆人看抵挡不了,赶紧讲述缘由,竟然是陈铭泰的女儿私下请老仆人去见高庞,要公务员考试的题库。

    陈铭泰气的想骂人,然而最后还是没骂出来。他让老仆人不要索要题库,却要去见高庞。

    本以为自己要见高庞,一天就能见到。不成想老仆人回来禀报,说高庞约在三天后见面。这让陈铭泰心中大为不快。

    这一个个翅膀硬了,就不听话啦!高庞当年就是这样倔强,面对被逐出门墙的警告,这厮就跑去山东向当时还没成气候的反贼头子霍崇求教。现在是自己女儿又想当霍崇手下的官。高庞又拖延见陈铭泰的时间。

    陈铭泰突然有些悲从中来,难道自己已经老到可以被年轻人这么看不起么?

    高庞当然没有小看自己老师的意思。当下的局面让高庞看到一个契机,通过干部队伍建设活动,高庞发现自己能和这帮武将们进行开诚布公的讨论。

    霍崇提供的分析很有趣,也很有用。首先就是明辨敌我。

    那出戏里面虽然朝廷内的矛盾是主要矛盾,然而引发矛盾的外在因素是本地种桑养蚕的一个大户。这大户并不知道朝廷的事情,更没有挑拨矛盾爆发的打算。种桑养蚕大户之所以跳起来鼓动地方百姓闹事,大概是因为他觉得人人种桑养蚕,会让大户的桑叶卖不出去,生丝价格下跌也会影响大户的利益。

    便是军人也能理解这种利害关系。或者说正因为他们是军人,所以对于利益,对于攻守,对于占据有利地位的直觉就更强烈。

    看了这出戏,又分析了内在矛盾之后。这些家伙们更认为之前要用狠辣手段镇压地方百姓是对的。

    高庞明白了这帮人的感受之后,就向他们解释霍崇的十大关系的论述。

    霍崇认为,华夏朝廷与百姓之间是合作关系,是共生关系。面对被蛊惑煽动的百姓,反倒要宽容。

    如果没有人跳出来煽动,这些百姓们绝不会蹦出来反对拥有武装力量的华夏朝廷。

    谈到这里,大家在坦率的交流中也勉强能有共识。

    然而高庞按照霍崇所说,提出煽动者本身也得区别对待。这可就让武将们坚决反对。

    怎么谈都谈不出结果,高庞索性让大伙写了公文,把谈论到的问题写进去,发给霍崇。让大家都信服的霍崇来做决断。

    所以说是三天,其实两天就有了时间。高庞在秘书提醒下前去见了老师。

    原本高庞已经不想请老师出山做官,然而此时与武将们斗争到这个程度,高庞觉得自己势单力孤,更希望能有人来支持一把。尤其是读书人的支持。

    见到老师,陈铭泰就询问这戏剧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庞也没有藏着掖着,把霍崇的目的讲给陈铭泰。

    陈铭泰听的过程中已经眉头紧皱,听完之后问道:“最后商议出什么?”

    “先解决主要敌人,将那些官员士绅解决掉。没收他们的土地,建设国营的农场与林场。”

    眼看自己学生谈起如此残酷的事情,神色间全然是刚毅坚定。大概是真心要执行到底。甚至对带头做这样的暴虐之举有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陈铭泰只觉得头皮发麻,自己当年怎么就教出这样的学生?

    然而陈铭泰却知道如此做法对于华夏朝廷未必是错,江浙落入霍崇手中有段日子了,也没见到那帮江浙出身的官员为了他们的家族跑回来投降。按照法律,这是谋逆,是要杀九族的。

    最后陈铭泰问道:“霍崇就不怕教给你们这些,你们学会了之后用这手段对付他么?”

    高庞愣了愣,“为何要用这手段对付都督?”

    本能的回答之后,高庞明白了老师所指的是什么,“先生,这戏剧不过是末节,全是手段。都督真正坚持的乃是发展生产力,我原先不懂,慢慢和百姓一起劳作,突然就明白过来。”

    说完,高庞抬手指了指上方。

    陈铭泰不明白自己的学生是在弄什么玄虚,就问道:“你是指上天有灵?”

    “不。种地得看天收,这个谁都逃不过去。提高生产力,就是原本十天种完,现在八天种完。原本老天不照应,该绝收的。现在能歉收。原本歉收的,能正常年景。正常年景的,收成能和丰收年一样。能做到这些,剩下就是粮食到底怎么分配。朝廷拿多少,百姓分多少。那些军人都是百姓出身,和他们谈四书五经,他们根本不想听。谈这个,大家就愿意听。”

    “……下里巴人。”陈铭泰叹道。这已经是陈铭泰能够给出的最优雅的评价,一般来说,这种人俗称泥腿子或者穷鬼。

    高庞苦笑一下,“呵呵,老师,我就要和下里巴人一起打江山。”

    陈铭泰之前说了这么不客气的评价,也觉得不太合适。听高庞这么讲,陈铭泰也觉得很绝望。的确是这么一群人大杀四方,而且这帮人好歹是汉人。当下尊贵的满清八旗在打下天下之前,不也是一群野人么。

    整理一下心情,陈铭泰问道:“高庞,考公务员,不限制男女。这到底是真还是假?”

    高庞等人送去给霍崇的文件是用最快速度发出去的,由于黄河已经北归,江苏明显干爽不少。一路上行动更是快捷。

    所以十天,霍崇的批示就回来了。江浙总督高庞就领着一众官员干部学习霍崇批示,读了几段,高庞先明白过来了。

    霍崇在批示里对于十大关系进行了更详细的解释。核心就是阶级划分。

    所谓阶级,就是这样一些大的集团,这些集团在历史上一定社会生产体系中所处的地位不同;对生产资料的关系(这种关系大部分是在法律上明文规定了的)不同;在社会劳动组织中所起的作用不同;因而领到的自己所支配的那份社会财富的方式和多寡也不同。

    阶级划分即是将人类社会按照这四条标准划分成几个阶级的过程。

    阶级的标准是一个纯而不纯的“经济”标准。划分阶级的最重要标准是生产资料占有关系,其次是在生产过程中的作用和地位,再次是分配方式。前者是原因,后面二个是结果。

    就生产资料占有关系而言,人们可以被划分为所有者与非所有者;就生产过程中作用而言,人们可以被分为指挥者(管理者)和被指挥者;就分配结果而言,人们可以被分为剥削者和被剥削者。

    有了阶级划分,原本的十大关系中内部关系就有了明确的界定标准。

    高庞也能够从容对于之前的判断做出解释。便是所谓的煽动骨干,一部分人是纯剥削阶级,他们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源自通过制度榨取别人的劳动成果。这样的反对者,必须打倒。

    “都督讲的清楚,打倒这些人之后,将这些人拥有的土地什么的国有化,咱们就有土地让百姓来种。百姓们求的是什么,不就是有地种,能够少挨饿,甚至是不挨饿么?”高庞大声解释着。

    “总督,你之前说另外一部分呢?”王维昌对此事还是耿耿于怀。毕竟高庞是说过王维昌做事有些残暴。

    高庞先亮明立场,“我和大伙都是一个阵营的,我们都是同志。就因为各种事情要打交道,所以才会怄气。我再说一次,咱们怄气归怄气,不能最后弄成死敌。若这么干,岂不是咱们自己人先闹分家么!”

    被这么一说,王维昌也觉得不能反驳,只能勉强收起不快的神色。

    高庞在心里记了王维昌一笔,这才继续说道:“有些闹事的就是自己也生产,搞不好还是写行家。他们怕的是什么?是失去土地。对这些人,咱们得安抚他们。我才觉得不能见个人就往死里整吧。”

    王维昌听到这里,皱着眉头问道:“这是都督的意思?”

    高庞爽快的把文件放到桌上,“大伙若是不信,先让书记员把这些读一遍,咱们仔细听,听完之后讨论商议。”

    听到讨论商议,不少人露出就不该惹麻烦的遗憾来。高庞才不在乎这些人怎么难受,有霍崇的权威可以利用,不用才是傻瓜!

    然而武将们的抵抗还是比高庞想象的要坚持,至少学习又进行了两天,这帮人才口不对心的表示,“俺们也不太明白,这个还是得都督来说才行。”

    高庞知道他们其实明白了,但是不想接受这些。既然武将们这么搞,高庞直接将此事报告给霍崇。

    又是十天,霍崇这边给了回信,“支部建设到连队上!”

第310章 海关(一)

    山东由北向南,从浙江由南向北。完成调查后的华夏朝廷开始没收满清江苏官员的家族土地。与之前山东的执行相同,官员家族成员起码得到了维持生活的土地……如果他们肯耕种的话。

    霍崇看到了报告之后有些惊讶。这些没收自官员的土地与官府所有的官地结合起来,苏北地区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土地完成了国有化。

    “这帮人还真能搂啊。”霍崇感叹道。

    “主公,土地到手,接下来呢?”代理户部尚书韦伯问道。

    “你这边遇到了什么问题?”霍崇反问。

    韦伯爽快的答道:“钱不太够。”

    “是钞票不够么?”霍崇不解的问。

    “咱们自己人都不太敢信钞票。”韦伯叹道。

    霍崇苦笑一下,“那就这样,以后在粮店买粮食,必须用钞票。”

    韦伯刚走,即墨港的海关就送来消息。满载铜矿与白银的西班牙船队抵达即墨港,即墨港允许西班牙船队入港。同时需要调动大量的物资到即墨港。

    没多久,霍崇召开了委员会,商议西班牙人的请求。并且做出关于建立电报网的商议。

    “西班牙人怎么会想起要买这么多火枪?他们这是想打仗?还是想贩卖?”雷虎不解的问。

    这个问题算是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委员们便是没有在军队工作,也起码摸过枪。都明白火枪的意义所在。所以每一个人都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

    即墨港这边提供的消息中,西班牙人申请购买一千支火帽枪,并且购买相应的子弹与火帽。霍崇的心思放在赚钱上,从子弹与火帽的比例来看,西班牙人也不是棒槌。火帽数量远远多于子弹壳,西班牙人明显要做复装弹药。

    感叹着西班牙人的奸猾,霍崇却说道:“我觉得满清大概是买不起这样一批火枪。”

    钱清有些不认同霍崇的看法,“这批火枪一支就卖到十五两,一千个火帽二百两。满清应该买的起吧?”

    霍崇摇摇头,“说是十万两的生意。你得想想西班牙人自己不赚钱么?倒手卖给满清,没有二十万两白银行么?满清哪里能拿得出二十万两银子来。”

    委员们皱着眉头,觉得这话好像对,又好像不对。韦伯看了众人一圈,问道:“主公,为何我觉得你这话在理,又哪里不对头。”

    “因为满清其实得靠税收。干花银子,那叫坐吃山空。非得把银子花出去,再通过税收给收回来。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推行纸币。不是说纸币能购买的东西就比银币或者铜币多。而是纸币是不好私下长期存储。大家想,同样面额的纸币与银币,哪个坏的快。”

    “当然是纸币。”韦伯答道。

    霍崇继续把这个延展下去,“所以人民得把纸币赶紧花出去,而接受纸币的也就咱们了。如此做,等于是完成了某种税收。毕竟么,兵荒马乱的年月,大家都要把银币与铜币给埋藏起来。”

    对这种听起来似是而非的解释,众人大概觉得明白了。就在霍崇以为事情就要进入下一个题目的时候,钱清问道:“先生,为何西班牙人就能坐吃山空?我听说西班牙人每次都运来非常多的银钱,他们的那个银币可多得很。”

    霍崇心念一动。索性从郑和下西洋开始讲起。或许是看了关于‘改稻为桑’的戏剧,众人对于明朝的事情很有兴趣。

    对着地图一比,郑和都跑去了红海。看了那遥远的航程,让一众1731年的人们万分感叹。这边管海关的委员叹道:“满清禁海,着实是罪恶。”

    霍崇干笑两声,“禁海是一回事,不过摧毁郑和舰队的却是明代官员。这件事倒是可以再来一出戏剧,让大伙看看当年明代的官员们都以所谓正义之名干了多少破事。”

    提到历史,众人都不愿意插嘴。霍崇就开始讲述西班牙与葡萄牙的殖民历史。看到地图上两个国家原本大小,一众华夏朝廷的人都懵了。

    钱清这么不容易惊愕的人都惊愕的问道:“这么小的国家竟然能打下那么大的领土?”

    “对。所以说,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明代郑和舰队南下,尤其是在万里之外建起了大明的旧港宣慰司。然明代官员下令焚毁宝船图纸之后,船队不再前往南边。大明旧港宣慰司最终还是因为无法联络,最终灰飞烟灭。我等既然是华夏继承人,这祖宗之地,不得不拿回!”

    众人对视一阵,带着想让霍崇高兴的神色,都大声说道:“谨遵都督所命。”

    霍崇知道自己这帮手下到底多精怪,便板起脸来指着世界地图说道:“西班牙与葡萄牙都是小国,却能在扶桑州建起这样庞大的殖民国家。寇可往,吾亦可往。华夏以后也要拥有广大到现在几倍的土地。我从不小看自己,更不会小看大伙。我也请大伙不要小看自己。而旧港宣慰司乃是我大明故土,祖宗之地,决不能弃!”

    众人知道霍崇的性子,雷虎率先说道:“先生既然这么讲,我愿为主公效力!”

    其他人跟着喊道:“愿意为主公效力。”

    霍崇嘿嘿一笑:“诸位,这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不过我等便是不在,我等还会有子孙。咱们这一代便是完成不了,还有咱们的后人。总之,这地球大得很,而我们也要建立起华夏的土地,而在华夏的土地上,太阳永远不会坠落!”

    “哈?先生开玩笑的话,怎么会太阳永不坠落,没有晚上了么?”钱清开了个小玩笑。

    霍崇就让人拿来个地球仪,“我问你们,地球上最大的阴影是什么?”

    众人摇摇头,霍崇解释道:“地球上最大的阴影就是夜晚。”

    经过十几分钟的地理知识解释,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日不落帝国并非是霍崇有能力把地球定住,使得地球不再转动。而是指中国占据的土地横跨超过十二个时区,所以在一天二十四小时内的每一个时间内,都有一块土地上能够看到太阳。拥有这样广阔的土地的国家就是日不落帝国。

    看得出,众人都兴奋起来。虽然打天下已经是一个难以想象的伟业,然而建立起比现在满清更广阔土地的未来是一个更加宏伟的蓝图。

    短暂从中国跳到世界,这种冲击令华夏朝廷这帮家伙们都很受刺激。

    这边雷虎突然说道:“先生,你之所以不用日本而是用倭国,还有用扶桑州指太平洋东岸的大洲,是不是因为不想用日本这个名字。”

    提起倭国这个名字,霍崇就有些不高兴,“那地方本就叫做倭国。是武则天为了好听,才给他们起了日本的名字。这名字本就不符合常理,我当然不想用。”

    韦伯笑道:“呵呵,不过倭国倒是很喜欢这个名字么。”

    众人听了之后连笑都没笑。必须得说,文人的玩笑有时候范围就是太小了。倒不是大家缺乏幽默,而是文人的幽默并不具备普世模式。

    这边霍崇就增加了一个新的任务,准备排演郑和下南洋的故事。尤其是关于大明建立旧港宣慰司的事情。在霍崇看来,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旧港宣慰司,为明朝行政建置,治所位于今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巨港。首任旧港宣慰使为施进卿。1405年,海外华商施进卿协助郑和舰队航行,期间也参与平定陈祖义的海盗军团,之后施进卿派遣女婿前往中国拜见明朝皇上。为了嘉奖施进卿的“忠义之举”,明成祖永乐帝赐封施进卿为旧港宣慰司。

    旧港宣慰司的成立,是中国历史上为数不多在海外的“飞地”管辖。

    明朝海军在马六甲海峡的满刺加建立城栅、仓库,以之作为经营西洋的中转站,是郑和下西洋的又一重大活动。

    霍崇并不认为华夏朝廷就要缩在东亚,这个国家必然是一个日不落帝国。要想恢复在整个西太平洋的主导地位,重建旧港宣慰司是迈向世界的重要一步。

    旧港,一作巨港,位于苏门答腊岛南部的巴邻旁,在当时是商人汇集的区域。三佛齐,当地华人称之为“旧港”。前代至洪武间为一国。今为旧港宣慰司地,古干陀利也。在占城之南,相距五日程。居海中,或曰居真腊、爪哇之间。

    明朝初年,苏门答腊岛这块地方有一个叫做三佛齐的国家,大约在郑和下西洋之前,爪哇国出兵灭掉了三佛齐古国,引起了当地的混乱。因为苏门答腊这地方土地肥沃,所以不少下南洋的华人就在那里安了家,从事水稻等生产。“有南海人梁道明者,弃乡里往居之,闽广之从为商者数千,推道明为酋长,而施进卿副之。”梁道明领兵守卫三佛齐北方疆土,对抗满者伯夷。十年间有几万军民从广东、福建渡海投奔梁道明王,雄视一方。

    当时指挥孙铉出使海外,正好偶遇其子,挟与俱来。永乐三年(1405年),明成祖朱棣派梁道明国王的同乡监察御史谭胜受和千户杨信带敕书前往招安;梁道明国王和臣子郑伯可一同入朝贡方物,受赐而还。四年,旧港头目陈祖义遣子陈士良,梁道明遣侄子梁观政并来朝。

    姑且不说此时华夏朝廷在开始的小小的扩张思想准备,因为霍崇的手下其实有种‘陪着玩’的心态。便是正在海外的冯玉宽也完全没有扩张的心思,而是专心完成属于他的工作。也就是恢复中倭之间的正常贸易。

    江户已经越来越习惯恢复的贸易。德川幕府的现任将军德川吉宗对于贸易相当满意,因为二十几年前(1708年)富士山爆发,导致将军直属领地上的富士山地区盛产硫磺。

    硫磺这种东西如果是暴露在自然环境下,会引发很多问题。这些直接去挖掘即可获得的硫磺本就没啥成本,却能够从这次贸易中换取到大量物资,尤其是大量食物。让将军非常满意。

    所以将军德川吉宗将这条贸易线的贸易点直接定在了江户而非长崎,就是要把粮食与物资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听闻这船队又来了,德川吉宗问前去联络的三条予二,“你是拿来了什么新鲜东西了么?”

    三条予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一个托盘送上。木质托盘在江户是很常见的,由于倭国是分餐制,所以托盘上可以放食物,放酒,放茶,放信物,放承上的东西。

    当然了,如果有需要的话,也会放人头。

    将军德川吉宗看了看托盘,上面都是大颗的晶体。基本都有小拇指头肚那么大,拿起一颗来看看,就见晶体透明度并不怎么好,杂质也不少。入手份量也很轻,明显不是宝石。

    “这是何物?”将军德川吉宗问道。

    “回禀将军,这是盐。明朝的食盐。”三条予二恭敬又欢喜的答道。

    听到这品相下乘的东西竟然是食盐,将军德川吉宗惊到了,“这……是明朝的御守盐?”

    所谓御守盐很有历史,据说呢,在大约公元1世纪时被一个叫做“旗木佐佐鹿明”的日本船运工人无意中发现,在一次吃饭时“旗木佐佐鹿明”发现盐里面有一种结晶怪异,味道极其辛咸涩辣,无法食用,因此船运工人将这个盐用筷子拣出来随手扔到床下。因为海边隐晦杂碎的小鬼小妖很多,所以船运工人常常会被鬼压身。

    “旗木佐佐鹿明”自从把咸涩的盐扔到床下后,不再有鬼压身的情况。所以每次做饭时他常把咸涩盐选出来分发给朋友。后来日本著名的通灵师"赉良"要求船工帮助搬运中国大汉王朝运来的书籍药材时发现有些船工的身上没有任何浊气。而有些身上有大量小鬼依附身体。所以叫来一些船工询问后知道是因为身上携带一种咸涩的盐,故此"赉良"将此盐命名为“御守盐”,并把“旗木佐佐鹿明”专门请来拣选御守盐。

    到了公元六世纪,中国的阴阳五行学说混和了道教咒术与密教占术,传入日本。正是日本平安时代阴阳师盛行。此时御守盐被作为风水布局、消除邪灵的神物。

    这种御守盐的传说如果是在中国,那就完全没人信。但是在倭国,这已经不是说法,而是真正传承下来的习惯。

    尤其是见到这样大颗粒的结晶食盐,将军德川吉宗难免会惊讶。毕竟这也是人类的习惯,大就是美。

    看了一阵这些大颗粒的食盐,将军问道:“既然是明朝送来的,这个价钱如何?”

    在倭国,霍崇的政权是被视为明朝,而并非是一个全新的政权。当然,倭国也根本不在乎这看法是否准确。与那虚无缥缈的政治相比较,食盐价格倒是更重要的。

    “回禀大人,明朝的这种食盐价钱比江户的盐田要便宜很多。”三条予二答道。

    就在将军对这样的产品在意之时,冯玉宽一身飞鱼服,在长期留守人员引领下到了倭国这边的盐田。

    眼见倭国低矮的制盐工人用人力一桶桶地将海水搬到附近的盐田,冯玉宽已经有些呲牙咧嘴。与冯玉宽一起来的观察员也直嘬牙花子。

    其实说起来这也是大哥不笑二哥的事情。不久前中国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盐田。也就是霍崇这边的机灌盐田搞出来,才解决了这些问题。

    但是正因为华夏朝廷的山东盐场搞定了这个问题,所以大家才觉得格外自豪。

    在倭国这边,运上岸的海水会被浇入满是海沙的盐田内。等海风以及太阳将盐田内的沙晒干后,制盐师会将这些“盐泥”收集起来并再次加入海水调和成盐分含量非常高的卤水。之后卤水会被注入巨大的锅内进行长时间的熬制蒸发水分,直到完全脱水只剩柔软且白皙的海盐。

    “冯大哥,咱们往这里运煤,会不会赚钱?”观察员忍不住问道。

    冯玉宽登时觉得这家伙还是个小精灵鬼呢。不过想了想,冯玉宽答道:“运煤过来是为了制盐。咱们直接把盐运过来,岂不是更省事?”

    观察员听了之后恍然大悟,连忙称赞冯玉宽有见识。

    冯玉宽非常高兴,就继续参观着制盐所在。要说手段,其实大家也没啥分别,都是熬煮。

    在整个制盐工序熬卤水左右着最后成品盐的口感和味道,这道工序需要将1000升含有相当高盐分的卤水倒进大锅内进行长达17小时的熬煮。在这期间制盐师需要一刻不间断的观察火焰温度,整个熬制期间决不能睡觉。然而这1000升的卤水经过长达17个小时的“煎熬”后,只能得到约180千克的的海盐。

    刚熬出的海盐还不能立刻食用,需要放置四五天将其中的苦涩味道放掉后,就是纯白鲜美的海盐了。

    冯玉宽与观察员看完这一系列操作,登时有了信心。本来山东食盐运到这里,价钱已经比国内贵了好几倍,大家还担心。此时看到倭国的生产能力,大家不担心了。几倍价钱照样比倭国便宜得多。

第311章 海关(二)

    “桂太郎,你以后就是专门与明国贸易的奉行。”

    “感谢大人!”桂太郎的额头紧贴着榻榻米,感觉自己仿佛刚浸泡在温暖的热水中,浑身汗毛全部竖起。

    带着这样的感受,北条桂太郎谦卑的从将军府邸退下,立刻前往自己的官署。没多久,手下们就到了。

    看了这帮家伙的姓氏,一条、二条、三条,都是名门。看来各路大佬都拼命往这个大肥差里头塞人。

    众部属们起码非常礼貌的想北条桂太郎行礼,完全不在乎他们以前显赫的公卿身份。

    既然大伙都不在意,北条桂太郎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想太多。不管是多么肥的差事,起码先将好处弄到手再说。让众人准备一下,北条前去拜访华夏朝廷设在江户的贸易处。

    到了门口,就见一众倭国劳工正在‘大明锦衣卫’们的监督下搬运货物。车辆进进出出,上面放满了各种柜子、竹篓、还有油纸包着的不知道什么物件。

    北条回想着看过的绘本。头上是黑色的幞头软帽,看上去就是没有双翅的官帽。绘本中锦衣卫上衣是右衽,面前这帮人则是对襟。

    虽然是对襟,左边还是在右边前面,漂亮的铜扣让衣襟完全对称。

    下面的袍子类似百褶裙,看着并不宽,其实完全拉开的时候能比眼看到的部分宽大一倍。不仅适合行动,战斗时候也很舒服。

    面前的大明锦衣卫们腰间是一条皮带,挂着枪套与刀鞘。临战时候,这帮锦衣卫们使用更长的绣春刀。现在并非战时,锦衣卫们只插了一把短刀。

    便是如此,北条桂太郎心中也颇为羡慕。那皮带有巴掌宽,倭国大明们当然用得起,高级武士们也用的起。至于中级武士们可就未必。

    眼前的大明锦衣卫们不仅人手一条,枪套与刀鞘都是皮革制成,非常漂亮醒目。可见这些人在海那边的大明起码也是中级武士。

    听闻北条的目的,又看了北条的腰牌,很快就有人带着北条和他的随从进了贸易处,冯玉宽已经准备回去。所以很爽快的见了北条。听完北条自我介绍,冯玉宽对身边的常驻代表说道:“巧了。倭国也建起海关么?”

    常驻代表宋成廉知道面前的北条就是自己未来打交道的对象,笑道:“这不很好么。把东西卖出去,大家都省事。”

    北条懂些汉语,冯玉宽与宋成廉所说的话听了个大概。看对方好像根本不在意他们这份差事,北条心生敬畏。看来面前这两个家伙的确如传说中那般,有着更尊贵的身份。并非是简单被派来做贸易。

    之后的交谈相当开诚布公,北条照本宣科般再次宣布,按照幕府将军的命令,江户的贸易点只能与幕府做贸易。大明官方不能够私下销售。如果被发现违背命令,大明贸易点就得做出解释。

    冯玉宽和宋成廉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就是废话。不过宋成廉并没有因此就完全当真。等官方手续完事后,宋成廉送的时候拉住北条,“北条兄弟,若是想请你喝酒,今日有空么?”

    北条早就听说大明锦衣卫们办事爽快,此时更是大大确定。虽然觉得自己还是得按照倭国人的传统办事,然而身体却十分诚实,北条低声答道:“我会派人今晚来请诸位到吉原去。”

    晚上,一众锦衣卫们都换了常服。也就是说作战用的武装带换成普通皮带。又专门洗了澡,喷了香水。

    这也是没办法。日本人爱光脚穿着鞋,又格外的讲什么体面。华夏这边也不想失了面子。炫富当然没必要,因为那太低级。只要更干净,更香喷喷一些,就是倭国人花多少钱都做不到的。

    吉原是个四面都挖了壕沟的地方,宛若城寨。山东大汉身材高大,霍崇选拔前往倭国的这批,又格外选拔高个。全员超过180的几个人进入吉原,立刻就鹤立鸡群。

    幞头软帽本身顶部就有一个10厘米的空心部分,以前这部分是容纳发髻的。180+10,再加橡胶底的皮靴,这帮山东兄弟们从脚底板到帽子顶,都快要两米了。

    吉原客人们的目光都看向这帮兄弟,兄弟们则俯视着这群身高160左右的家伙。众人都没说话,除了对看之外,各自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北条选的店并非顶级的店。也不知道是他现在消费不起,又或者是他担心在这边遇到什么级别更高的大佬。

    非顶级店也有非顶级店的好处,几名人员叫过来老板,将一个袋子与一个木盒放到老板面前。

    老板打开一看,木盒里是十瓶香水。袋子里则是大粒的食盐。这脸上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几位阁下要我做什么。”

    “我们这一间,费用我们出。这些够么?”

    老板本想说够,却临时停下,拿起一大粒食盐放进嘴里。片刻后就带着齁咸的痛苦表情吐出盐块,却答道:“阁下,请姑娘的话……”

    “姑娘的钱另付。谁叫了谁给钱。我说的是饭钱。”

    老板这才赶紧点头哈腰的表示明白了。然而到最后也没给说个明白话。

    等老板出去,冯玉宽对宋成廉说道:“倭国人干事就这么一个熊样,你可别被他们给骗了。”

    “他们敢赖账?”宋成廉有些意外。

    “他们不是敢赖账,他们每一次都会选对他们最有利的说辞。若是这般能大占便宜的,他们当然不会赖账。”

    宋成廉听着冯玉宽的经验之谈,微微点头。

    没多久,北条就来了。冯玉宽也没有给北条什么瞎哔哔的机会,以山东人的豪爽,先给北条劝了几杯苦艾酒。然后就见北条脸色红润,精神变得兴奋。

    见到差不多了,冯玉宽问道:“北条桑,你说的不能卖东西给别人,是怎么回事?”

    北条喝的来劲,突然就没了那般压抑,心中所想不觉就说了出来,“听闻大明商人把一些东西卖给了中国大名,将军身边有人很不高兴。”

    日语中的‘中国’与称呼中国的说法不同。这个中国指的是日本地名,大概就是毛利家的地盘。也就是长州藩。

    冯玉宽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冷笑道:“我们只是做生意,他们拿钱来买,我们又有什么办法。难道不做么?”

    北条连忙摇头,“将军大人也不高兴。虽然阁下卖的都是些普通货物,然而我们幕府是有规矩的。”

    听到倭国人的规矩,冯玉宽翻翻眼。宋成廉只是听说过,这次有机会听倭国人说,就请教这规矩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条趁着酒劲,开始讲述起倭国的规矩。

    大意就是倭国全国都有规矩,衣食住行,日常生活,全部包括在这套规矩之下。

    譬如,衣服颜色就有规矩。黑色,红色等布匹丝绸,那可不是谁想穿就可以穿。

    而内在衣料,譬如大宋的兔毛里衬。便是穿在里头,不到级别的也不能穿。

    “不能穿,难道就冻着?”宋成廉大为讶异。便是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真的听到倭国的官员这么讲出来,宋成廉也觉得有些猎奇。

    兔毛里衬在华夏政权统治领域内,只是个普通的衣服配件。谁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穿。就算是在满清统治的地区也是随便穿,只看能不能买得起。

    北条看着对面的大明锦衣卫,心中很想指责这帮人。然而幕府并不想与大明交恶,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就变得不那么咄咄逼人。

    黑色与红色在倭国属于贵族专用的颜色。同时使用这两种颜色尤其是贵族专利。

    大明锦衣卫们衣服外面黑色,里面红色。已经进入倭国贵族范围,而锦衣卫们又穿了白色丝绸中衣,这套装束放倭国武士身上,大概就可以被勒令切腹。僭越到如此地步,非死不可。

    冯玉宽听得哈哈大笑,宋成廉摇头苦笑。北条却没有停止,他带着酒劲说道:“如果你们想卖东西也不是不可以。你们可以修建一处所在。专门在此销售……”

    这顿饭吃完,也没叫姑娘。至少冯玉宽等人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叫,至于留在这边的北条是不是叫了姑娘,冯玉宽与宋成廉完全不在乎。

    大伙在乎的是江户幕府的安排。北条肯定不是那个能做主的家伙,所以他说的应该是幕府将军的意思。

    与之前的倭国幕府相比,江户幕府实力全面超过它们。

    自从德川家康建立的幕府拥有严密控制下的政治体制,经过德川秀忠、德川家光两代将军,幕府统治趋于稳定。

    江户时代将军是最大的封建主,直接管理着全国四分之一的土地和许多重要城市,全国其他地区分成大大小小两百多个“藩”,藩的首领必须听命于将军。靠着这些直属于将军的力量,德川家拥有随时镇压大名的实力。

    全国的大名分为三类,亲藩、谱代和外样大名。将军与大名都养着自己的家臣即武士,他们构成了幕府统治的基础,从而形成了由幕府和藩构成的封建统治制度即幕藩体制。

    亲藩、谱代也拥有封地和军队,单纯靠他们就有能与外样大名作战的实力。将军直属领地加上这票家伙,外样大名想造反是千难万难。

    至于整个倭国的民众都被严格的等级制度分为四个阶层:武士、农民、手工业者和商人。德川幕府对外实行锁国政策,严禁日本人与外国贸易,禁止日本与海外交往,把外国商人和传教士驱逐出境,只许同中国、朝鲜、荷兰等国通商,而且只准在长崎一地进行。

    从这个角度,现在的将军允许‘大明’在江户建立起贸易点,已经说明现在的大名被逼急了。非得靠这条贸易线解决将军眼前面对的严重问题。

    宋成廉很是不解,“难道幕府真准备开国么?”

    冯玉宽纠正道:“倭国与中国的贸易从来没有被中断过。扩大我们的贸易,和开国政策毫无关系。说起来,倭国在这方面还真比满清强!”

    提起满清的禁海,冯玉宽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甚至有些恶狠狠起来。宋成廉知道冯玉宽对满清的厌恶,只能把话题转到北条代为转达的消息,“冯大哥,为何这件事不是由幕府将军发话,难道他们看不起咱们么?”

    冯玉宽想起禁海令就一头火,夹枪带棒的骂着满清的禁海恶性,又把这所谓的倭国版禁海令讲给宋成廉。

    1616年,第二代将军德川秀忠采取了进一步禁教措施。主要内容是:第一、进一步取缔洋教;第二、一切外国船只均不得在大名领地通商,只能在长崎和平户从事贸易活动;第三、中国船只不受此规定之限制。

    听到这里,宋成廉赶紧附和着冯玉宽的怒骂。表示满清朝廷还不如倭国。

    有人附和,冯玉宽觉得解气,这才继续讲述下去。

    因为洋教的问题,1623年,幕府下令禁止西班牙船只来日本。之后十几年内,德川幕府连续五次颁布了所谓的“锁国令”。

    其中主要内容是:第一、禁止日本船出海贸易和日本人与海外往来,偷渡者要处以死刑;第二、取缔一切洋教的传教活动,对潜入日本的传教士应该予以告发和逮捕,彻底歼灭洋教的影响;第三、对驶抵日本的外国船只实行严密的监视,贸易活动也由幕府进行严格的管制。

    然而这些行动依旧不牵扯中国船。毕竟中国与倭国贸易这么多年,大家知根知底,倭国知道中国并不会接着贸易将洋教人员送到倭国境内。

    所以倭国的“锁国体制”最终确立起来,更多的却是针对欧罗巴来的洋教,并非针对中国与倭国的贸易。

    便是有所针对,也是禁止倭国西南的外样大名通过贸易自由从中国购买商品。以保证德川幕府的绝对强势地位。

    说到这里,宋成廉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根本。回想着北条说的那些,宋成廉叹道:“冯大哥,你这么说完,我才知道以前我想岔了。幕府所做的一切看着是要针对咱们,其实他们是针对倭国国内。”

    冯玉宽连连摆手,“你可也别把倭国想太好。俺之前说过,倭国人嘴里就不说个准信。你不能用咱们所说的去想倭国,只要那么想,没有不吃亏的。”

    宋成廉觉得理解不能,只能央求道:“能不能举个例子?”

    “那北条说,让咱们建一个专门做生意的区。就跟吉原一样。我问你,他们若是给你指了一片地,你咋办?”

    “在那片地上修起来?”宋成廉小心的询问。

    “你先弄清楚这片地到底归谁,不光是以前归谁,还有现在归谁。这块地旁边是谁。到这片地的路是谁管。你若是觉得那北条说了将军的意思,就可以相信。被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宋成廉立刻掏出小本本想记录。冯玉宽拿出一个小本本丢给宋成廉,宋成廉接过翻看,就见头几页里面先是列了许多针对倭国的行动要点。

    写的乱糟糟,看字迹还是很多不同时间段。可见这是一个长期积累,并非一时间的兴起。

    再往下看,有一篇挺工整的东西,应该是总结。里面所写的与冯玉宽所说的非常类似。只是冯玉宽说的是具体执行,那篇东西说的是执行方向。

    抬起头想感谢,就听冯玉宽说道:“给你了。你好好用,好好学。也多增加些内容,把这个交给以后来的。俺这次回去之后就要退休啦,年纪大了,跑不动海路。以后就看你们这些小兄弟们。”

    宋成廉心中感动,连忙问道:“冯大哥,多谢啦。不过我还是想问,难道倭国人就不听将军的话?将军发话了,总得算数吧?”

    “呵呵呵。”冯玉宽干笑起来,“兄弟,你再想想。那个北条那一句话能确定这些是将军所说的?”

    宋成廉一回忆,还真如冯玉宽所说。北条的话很巧妙,始终引诱着别人觉得那是将军的命令。然而除了空对空之外,其实任何话都不能当真。

    正不知道改怎么评价,就听冯玉宽继续说道:“不过你别弄错,这肯定是将军的命令。然而将军可不会承认,却又会盯着这个北条做事。如果北条能够多争取到一点,那将军可不会说让一步,绝不会。他们不仅要霸占住这一点,还会觉得能多挤出来两点。这种得寸进尺放到咱们山东,不说被打死,起码也被骂死了。这么做的人羞也羞死了。可在倭国,根本没这回事。”

    宋成廉此时可不敢再把冯玉宽的话当做耳旁风,想了想才答道:“就是不要脸?”

    “不是不要脸。霍兄弟说的那句话,还是咱们山东人说的。那个有钱就好点的那个……”

    看着冯玉宽费力回忆,宋成廉赶紧帮着想,突然就想起来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是这句吧?”

    冯玉宽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句。倭国穷成这样,你以为他们能多有骨气。他们怕的是连这样的穷日子都维持不下去,荣辱啥的,你说他们不知道吧,也冤枉了他们。可穷成这样,所谓荣辱和实实在在的好处相比,还是先把好处落袋为安……”

第312章 海关(三)

    送冯玉宽上船,在港口送行的宋成廉一个劲挥手。从工作角度上,上一任滚蛋是好事。除此之外,宋成廉对冯玉宽赠送的对倭行动要点颇为感谢。

    送别冯玉宽,宋成廉带着些感慨回到办公地,北条派来的人已经等在办事处。本以为北条会来办事处说事,没想到北条再次约宋成廉去吉原。

    宋成廉不得不去,没想到北条这次先到了,旁边还有几人都不认识。互相介绍之后,其中一位看着并非官身的竟然是二条家的人。

    聊了一阵有的没的,二条家的这位就请求宋成廉,“宋阁下,可否看看您的佩剑。”

    宋成廉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倒也没有拒绝。二条家的人拔出剑来,就见屋内寒光闪动。华夏朝的佩剑并非铁剑,而是钢剑。宋成廉也知道要保养,剑身明亮,在灯火下闪动着光芒。

    在中国,佩戴刀剑并不违法。但是刀剑并非作为一种半饰品存在。随身携带的人肯定得有些被接受的原因。譬如军人。

    倭国其实也差不多,佩戴着武士刀的就是武士。普通人带着这些东西可是会出事。从整体比例上,倭国带刀的比中国多得多。

    二条家的人看完之后将剑送还,随即问道:“请教阁下,铸剑的钢是大明生产的么?”

    宋成廉想都没想,立刻答道:“当然。”

    二条家的人欣喜的答道:“请问阁下,这些铁可否卖给我们?”

    如此问题让宋成廉没有立刻回答。把二条家的人放到一边,宋成廉先看向北条桂一郎。就见北条仿佛没事人一样,低头饮酒。这让宋成廉想起冯玉宽对倭国人的描述,真的是人人不粘锅啊。

    如果是在中国,某个部门的头头坐在当场,有人说出了关于该领域的事情。不用说,这就是要让参与的人明白,这件事有人罩着,可以大胆的谈。

    根据冯玉宽对倭国人的描述,在倭国这么干,当然能够理解成上头有人罩着。可倭国这边就更不能相信是真的。因为倭国管事的人为了自保,那是什么都能干出来。

    想到这里,冯玉宽觉得不能让二条给骗了,“北条桑,对于钢铁进口,幕府有决定么?”

    江户明国贸易奉行北条桂一郎听宋成廉如此问,眉头微微皱了皱,“宋桑,大明没有南蛮铁卖么?”

    作为业务范围,宋成廉倒是很熟,“我们只有钢,不卖铁。”

    “宋桑就与北条桑商议呗。”北条就开始踢皮球了。

    眼瞅这帮鸟人果然是这样,宋成廉倒是起了看热闹的心思。既然倭国人准备这么搞,不如陪他们玩玩。转过头,宋成廉就与二条谈起了关于南蛮铁与钢铁出口的事情。

    谈了一阵,宋成廉才意外的发现二条家的人竟然是个铸刀的行家。对于南蛮铁与日本的毛利家‘中国’地区的铁矿有非常深刻的了解。

    根据二条家的人所说。最初倭国铸造武士刀,用的是倭国本土的中国地区高纯磁铁矿用于冶铁。过去两百年间,同时来自于欧洲的船队带来了‘南蛮铁’。

    宋成廉很是不解,就询问为何不从中国进口铁矿。这个问题让倭国人都沉默片刻,倭国人说话很含蓄,宋成廉也是仔细品味了一阵,突然听明白了二条家对于中国铁矿出口商人的嘲讽。

    在二条家看来,据说一百年前的中国出口商还懂什么是优质铁矿,到了满清时代,近百年来的禁海令时断时续,而满清负责对倭国出口的贸易商,对铁矿石的认知水平一落千丈。和那些人已经说不明白什么是优质铁矿。

    虽然被嘲讽的乃是满清朝廷,宋成廉照样听的一肚子火。

    可生气归生气,宋成廉不得不继续听下去。好在二条家的人并没有太过份,抨击也适可而止。听到最后,宋成廉有点搞明白了,便问道:“既然铸造倭国的武士刀需要用那么好的南蛮铁,为何要询问我们?”

    这话其实是有点怄气的,不成想二条家的人爽快的答道:“阁下的剑乃是非常好的钢铸造。想问问大明的钢材出口是什么价钱。”

    原来还是想用更便宜的钢铁么,宋成廉总算是搞明白怎么回事。搞明白倭国人并非无理取闹,可不忿的心情却是没办法消除,宋成廉不禁嘲讽道:“贵国的武士刀十分锋利,想来是贵国工匠手艺精巧。什么铁都能化腐朽为神奇……”

    “请不要开玩笑!”二条家的人严肃的打断了宋成廉的瞎扯淡,“宋桑,如果您真的尊重武器,就请不要这么讲。”

    宋成廉被二条家人的严肃打动,也收起了嘲讽的心情。又谈了几句,双方虽然没能达成共识,却约定第二天见面。好好见识一下武士刀与钢剑的不同。

    第二天,二条家的人如约而至。他们带来了好几把刀,又运来了十几个草席卷成的卷。

    也没废话,就与宋成廉开始试刀。就见武士刀横着猛砍,草卷被横着砍断。这威势把宋成廉惊到了。不成想武士刀还挺锋利。

    办事处的年轻人却不忿起来,抽出阔剑要与武士刀比较。不过华夏军队的白刃战早就是刺刀,长剑作战从一开始就并非主流。太过于锋利的长剑又容易日常伤到自己,便只能临阵磨剑。

    不成想倭国人竟然没有丝毫嘲讽,反倒一副本就该如此的神色在旁边看。倒是让年轻的华夏军人们感觉好了点。

    磨了剑,一剑横砍,草卷也被斩断。

    之后二条家增加了草卷数量,最锋利的武士刀能一刀斩断八个草卷。华夏军的阔剑经过磨制之后,也就是四卷半。

    这一比较,高下立判。华夏军的年轻人们翻着白眼,虽然生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堂堂华夏的剑竟然不如倭国武士刀,着实令年轻人大大不快。

    “请让我们帮贵国磨制剑刃。”二条家竟然在此时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年轻锦衣卫们被气的够呛,倒是宋成廉没有拒绝。虽然也是生气,宋成廉还是决定看看倭国这边到底是想弄什么玄虚。

    等二条家拿出磨刀的工具,宋成廉不生气了,原本气鼓鼓的年轻锦衣卫们也很快不生气了。双方的磨刀石光是看就有区别。

    倒不是说年轻人们不要面子,当双方的差距超过某种程度之后,正常的人们真的不再生气,而是开始佩服。

    倭国的磨刀石制作的十分精良,更是夹具模式。就是有一个小工具将剑固定好,然后对剑刃进行磨制。

    与倭国这种磨刀方式相比,锦衣卫们的磨刀就呈现出村里磨刀那种方式。大伙就是简单的按着剑,以磨剪子戗菜刀的那种简单往复模式进行磨制。两相比较,真的连生气都不合适了。

    经过倭国的磨制,锦衣卫使用的阔剑勉强一剑斩断了八个草卷。

    宋成廉此时完全收起了小看的心思,更不觉得二条家是没事找事。既然对方也是个行家,就得给人家尊重。

    有了谈判的基础,二条家的要求也被正确理解。原来二条家有人铸刀,而且南蛮铁的确太贵,既然大明这边的刀剑如此锋利,想来是有优质铁矿。

    大明与倭国的贸易再次真正续上,二条家前来的目的并非是要搞什么幺蛾子,而是简单的希望大明能够如两百年前一样,继续提供优质铁矿。让二条家的铸刀事情继续发展。

    搞定了此时,北条才再次登场。不过宋成廉这次没有去吉原,而是请北条到办事处开办的食堂吃饭。1732年的初春不是特别冷,大家围坐在铜锅边吃着火锅,鸳鸯锅里面的肉片成熟了,北条一通大吃之后才心满意足的提出了要求。希望‘大明’能够恢复铁矿出口。尤其是优质铁矿出口。

    消息传到了临淄,已经是1732年春末。户部贸易司员听到这个要求,有些左右为难。霍崇倒是很赞成。

    倭国资源贫乏,便是有本国的铁矿与煤矿,依旧是优质铁矿进口国。所以这个要求不仅不过份,反倒顺理成章。

    贸易司的家伙们却抱怨道:“都督,咱们自己都不够,哪里有那么多铁矿给倭国。”

    “不不不。我觉得不用考虑大量给倭国出口铁矿,我们直接出售生铁与熟铁就好了。毕竟倭国不是要搞冶铁行业,而是要搞金属加工。”霍崇建议道。

    毕竟是接受过培训的,贸易司对于冶铁与金属加工还能分得清楚。听闻这两个名词,他们就恍然大悟。于是有人询问起让倭国人心心念念的‘南蛮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霍崇这边先解释了一下‘倭寇’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明的确自己都缺乏优质铁矿,而倭寇入侵的事情也导致了大明更不愿意向倭国出口铁矿等冶金材料。

    想想就知道,倭国得到优质铁矿,岂不是能够生产更多厉害的倭刀么?

    而且众人还会有一个普遍误解,都认为倭国的倭刀之所以好,是因为倭国本国就有极为优质的铁矿。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贸易司的家伙们听到这里,各个迟疑。霍崇知道这帮人并不容易解除误解,稍等一阵才继续讲了下去。

    在制作工艺上,武士刀确实是以一种类似十年磨一剑的态度去打造的,不过耗时没有那么长而已,但对空气中的湿度、灰尘、矿石及炉火温度的要求极高。真正的日本古刀是三层夹钢所制,而且不是完全的熟铁。火候也很关键,早了生铁,晚了太软,并非是很多人以为的百炼成钢,而是要锻造到介于两者之间的硬度。

    武士刀的打造有许多阶段,真正的工艺是用三种不同的钢材合成一把刀,刀背、刀刃和刀身用的是不同材质的金属,然后用嵌土契合,其复杂程度难以想象。

    然而工艺再精湛,技艺再不得了,材料才是决定倭刀好坏的根本。

    16世纪中叶,也就是倭国战国时代,倭国的冶金业开始使用进口矿石,这些矿石多为葡萄牙和西班牙人所贩,通称为南蛮铁。

    实际上,这票红毛子也在赚倭国人的钱,倭国人总以为这些铁锭都是从西方来的,但实际上却是印度的乌兹钢和马来铁。这些钢材,曾是世界第一快刃大马士革刀的原料。

    但在这之前呢,倭国采用的是本土出产的纯净磁铁矿。到16世纪的时候改用熔炉,追求产量上的提高。直到南蛮铁进入之后,倭国立刻就选择了更优质的铁,而轻松放弃了本国的传统。

    在最后,霍崇按照自己所知的做了个总结,“倭国人传承的是铸刀技术,至于材料什么的,反倒是什么好就用什么。并不会格外的坚持非得用某种材料不可。当然了,有一部分比好要更好,你们觉得是什么?”

    面对这么一个提问,贸易司的同志们想了片刻,已经有人答道:“就是又便宜又好,性价比高么?”

    霍崇欢喜的连连点头,性价比这个概念能够开始深入人心,的确是非常重要的进步呢。

    可没过几天,商务司这边很快就跑来找霍崇告状,说工部的冶金厅这边拒绝出口。

    商务司刚告完状,冶金厅就跑来反告商务司瞎搞。厅长见到霍崇,“老师,商务司那帮人都说的是什么!咱们这边没有矿石出口,难道要咱们出口钢材和熟铁么?”

    “不行么?”霍崇觉得自己的学生有着反应过度。

    如果说商务司这票人是培训,工部这票人可就是真学生。霍崇是花费了极大心思在现代科学教育上,至少工部冶金厅都是真正有现代化学、物理、数学认知的家伙们。

    看得出,工部这票人也完全认同这样的师承,“老师,你上次要我们把基地搬到兰陵去,现在生产任务又这么重,哪里有那么多钢铁卖给倭国。”

    “不用太多,十几吨总有吧?哈哈!”霍崇说到后来,瞅着这帮理工男的神色,不禁笑出声来。

    理工男气鼓鼓的答道:“没有!真没有!当下这么多部件需要更换,钱大姐又骂过我们好几次了。”

    霍崇听到这里,觉得钱清有些过份了。之前工部与钱清因为抽水机的事情闹过一次,那时候钱清要配件,工部那边则因为各种曲轴、齿轮的事情没能解决,就玩了个小把戏,说会影响整体抽水机的产量,硬是给钱清怼回去了。

    虽然工部这帮家伙们是理工男,然而在他们进入学校之前,钱清就跟着霍崇学习数理化了。钱清从事军事指挥可不是因为她不懂技术,而是军事指挥更需要人。

    后来钱清弄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可就是把理工男们的小把戏记住了,遇到事情之后难免会提及往事,用以敲打理工男们。

    理工男们知道理亏,也不敢太反驳。不过理工男们对这件事也很是不快。

    听霍崇这么说,理工男们当即表示,“老师,你之前说的煤铁复合体,俺们觉得去兰陵就很好。可到那边之后用钢铁格外多,真的没有。一吨都没有。”

    霍崇没办法,只能顺道询问起公布冶金厅迁移到兰陵的事情。

    说起兰陵,除了戴面具的兰陵王之外,还有就是兰陵美酒。李白就写过诗称赞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不过兰陵这边有个地方更出名,就是枣庄。霍崇并不喜欢这个名字,就如他不喜欢驻马店与石家庄这名字一样。

    枣庄这边可以叫兰陵,石家庄可以叫常山么。搞出‘石家庄赵云’,这又算是啥事啊!

    而且枣庄这个地方非常适合搞早期的煤铁复合体。枣庄市河川年径流量为10.7亿立方米,地表水资源量滕州市最大,径流量为3.253亿立方米,最小为台儿庄区,径流量为1.028亿立方米。地下水资源中等丰富,主要补给来源于大气降水,其次是水库、塘坝等蓄水工程和河川径流。已探明水源地有十里泉、丁庄、东王庄、羊庄、荆泉、清凉泉、渴口、峄城等8处,均以岩溶水和孔隙水为主。全市地下水资源量年均6.6亿立方米。

    枣庄市境内煤炭保有量171771万吨,铁矿石保有量4178万吨。山东枣庄矿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前身为清朝光绪五年(1878年)创办的山东中兴矿局“官窑”—“中兴煤矿股份有限公司”,当时与开滦、抚顺并称为中国三大煤矿。1956年成立枣庄矿务局,1998年改制为山东枣庄矿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之所以枣庄能够名声大显赫,是因为当地经济对中国煤炭事业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特别是在煤炭紧缺的年代,为保证华东地区的煤炭供应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被命名为“大庆式企业”。

    在1732年,盛产煤矿的山西还在满清手里。霍崇更不可能从澳洲或者东南亚进口煤矿。一个煤铁复合体,还是有足够水源的枣庄更合适。

    说起冶金厅迁移到枣庄的事情,理工男们都来了劲头。最后一时没收住,理工男问了个问题,“老师,怎么听说有人说要迁都?”

第313章 海关(四)

    满清坤隆三年,西历1732年的春田。随着动力设备隆隆运行,佩戴着耳塞耳罩的锻造厂工人们看着器械驱动的锻锤不断捶打着红热的金属。

    金属碰撞的巨大声音回响在车间里,热气下,工人们脸上有汗。用系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去额头与眼皮上的汗水,大伙继续抓紧工作。

    霍崇参观完生产,走出车间的时候只觉得世界仿佛都安静了。然而霍崇知道,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这是在太过于巨大的声音刺激下,听力没有完全恢复产生的错觉。

    如果可以的话,这本该是用水压机完成锻打。然而当下的技术并不支持制造出这样的设备,退而求其次的话,就只能靠锤打的工艺制造出更致密更均匀的钢材。再将这样的钢材加工成主轴,利用这样的主轴制造出更紧密的机械设备。

    然而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在没有更先进退火工艺技术的当下。这些经过锤打的钢材需要放置起码一年,利用自然的时间流逝来消除金属加工之后的应力。

    就霍崇所指的知识。上至航天卫星的铝合金钢架,下至一个小小的螺丝钉,任何一个产出的工件都会产生应力,如何快速、环保的处理工件应力是所有与“机械”二字相关的企业都头疼的问题。所有与“机械”二字相关的企业都需要面对消除工件应力的问题。

    所以霍崇之后去参观了放置金属件的仓库,就见库房里放置着大量金属件,金属件上面或多或少已经有了锈迹。看来放置的时间不短了。

    参观完这些,霍崇就去了机械加工部门。虽然加工机械需要消除应力,热球机与蒸汽机的主轴因为尺寸并不大,就可以通过定期更换部件来维持运行。

    热气机生产厂的金属加工车间,又是各种工业噪音。霍崇转了好大一圈,完全感受到这时代工人工作环境的艰苦。

    出来之后,冶金厅的书记对霍崇说道:“老师,我听张厅长说,你要我们出口钢铁给倭国?”

    “嗯。与倭国的贸易能够换取大量硫磺。就算不提制造火药,制造三酸总得用硫磺。”

    “哦。要是这么说,我就调一批过来。”

    听到这话,霍崇反倒有些心疼了,“不用那种特别好的,就是钢条,铁条。倭国人有自己的工艺,咱们只用卖东西就好。”

    冶金厅的书记点点头,有些事情对理工男来说只用说到这里就够。大家的理解力足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老师,怎么有人说要迁都徐州?”冶金厅的书记问道。

    看来即便在技术上有理解力,也不等于理工男在政治上同样有理解力。霍崇只是说道:“以后再说。”却不想解释。

    按照现在的局面,暂时迁都江宁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但是这样的临时首都,要的是功能性。江宁也就是南京。这个地方有许多好处,却也有太多不利的地方。当下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江宁算是标准的战区。

    假如把临时首都放到江宁,那也是政治意义大过一切的选择。另一重目的则是方便管理。

    从这个角度,迁都徐州的理由同样是方便管理。毕竟山东临淄相对于徐州,算是太靠近‘边陲’。

    之后的委员会上,大家当然知道最重要的工作是春耕。钱清还是代表军方提出了爆发战争的可能性。

    霍崇笑道:“若是满清有能耐渡过黄河,那就打呗。”

    钱清半真半假的问道:“先生,去年黄河没结冰,可今年呢?以后呢?”

    霍崇自信的答道:“全球气候变暖是整个地球都变暖。而且变暖是个周期,这个周期动辄十年二十年,断然不会出现一年变暖,下一年突然变冷。大家不用担心。”

    说完这话,霍崇看着委员们。这帮人面面相觑,看样子大概听明白了,却完全没搞懂霍崇在说什么。

    霍崇只觉得有些怀念21世纪,这话若是在欧美说的话,大概会有很多人跳着脚反对。但是霍崇坚定认为欧美吵吵的全球变暖就是瞎bb。

    把时间放到两万年,地球经历了新仙女木事件。出现过覆盖整个北美大陆,从北极延伸到墨西哥的冰盖。

    气候之冷可以想象。比21世纪冷多了。

    之后就出现过河南跑大象的温暖湿润的气候,温度之高也可以想象。至少比21世纪的全球平均气温高多了。

    在这两万年中,并没有什么工业生产导致的温室气体排放。从这个角度看,防止污染是一回事。但是一味的吵吵气候变暖,绝对是商业操作,而不是尊重地球气候。

    在地球面前,人类那点温室气体真没啥意义。

    看完了现在根据地的工业发展,霍崇已经下了决心。温室气体排放,一定要从现在开始!

    霍崇做了决定,根据地立刻就干了起来。以明轮船为辅助的船队装载了大量物资出航,直奔倭国的端岛。

    船队上到岛上,先将大量淡水卸载下来。已经在岛上的工程队人员围上来就一顿猛灌。

    喝完之后,岛上的队长一抹嘴,眼中已经有了泪水,“啥时候让俺们回去?”

    运输物资的队长叹道:“再忍忍。老师说你们的确辛苦啦。可是这边的煤还是得挖!”

    岛上的队长听到这话,指着光秃秃的岛屿,“这地方能住人么?”

    说着,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

    运输队长赶紧指着正在卸载的物资说道:“修房子的东西运来了!这次一定要让大伙先能住好!”

    端岛这地方距离长崎只有15公里,虽然倭国知道华夏朝廷在这里建立了一个‘中转站’,却也没来打搅。

    这倒不是因为倭国太托大,而是端岛作为一座荒岛,自然环境恶劣。除了没淡水之外,还没什么居住的场所。来了台风之后更是危险的很。而且岛屿并不大,只有0.063平方千米,也就是六万三千平方米。长四百米,宽150多米。

    倭国的长崎那边也就当做没看到。

    然而这个地方在后世却有另外一个更著名的名字,军舰岛。

    1810年,当时的日本政府发现军舰岛储藏了丰富的煤矿资源,但岛上自然条件恶劣,采煤业停滞不前。明治维新后的日本,对资源、财富的渴求达到了极点,但日本土地狭隘,资源匮乏,薄弱的后备力量,难以支撑日益膨胀的野心。

    1890年,三菱公司买下此岛,并在这里开发海底的煤炭资源。这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端岛的辉煌也就此拉开序幕,在将近一个世纪内,它都是日本的主要煤矿产区之一。

    1916年岛上修建了日本第一大混凝土建筑。这个建筑能容纳所有的海上工人并且保护他们不受飓风的伤害。

    二战时期,日军强掳了4万多名中国人到日本充当劳工,而其中3765人分配给三菱公司,他们被押上了船,送往军舰岛。除了中国同胞,还有许多朝鲜劳工也被送到岛上,可日本觉得工人还不够多,竟在媒体上称军舰岛是乐园,欺骗不知情的人前往,因此劳工中不止有战争俘虏,还有学校老师,商人,更多的是被绑架来的普通农民。劳工们源源不断地被送到岛上,军舰岛每公顷人口高达1391人,人口密度一度是东京的9倍,成为了当时全世界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然而在这个所谓的乐园里,劳工们开始了最悲惨的命运。截至二战结束,共有722名中国劳工(三菱公司称),以及1442名韩国劳工(韩国官方称),在军舰岛上被折磨致死。

    20世纪60年代在日本石油代替煤成为主要能源,全国的煤矿相继关闭,1974年,三菱公司正式宣布关闭这个煤矿,端岛上的居民全部撤离,端岛随之没落。

    霍崇之所以要在这里开发,其实也很是无奈。山西还在满清控制下的当前,华夏朝廷的工业部门也没能力开采两淮地区深度煤炭的技术能力。霍崇想来想去,也就军舰岛的煤矿算是个稳定的来源。等以后有了实力再说去开发越南的鸿基煤矿吧。

    将钢筋水泥卸下来,工程立刻就开始进行。船队则继续前往江户,在江户把剩余的钢筋水泥全部卸载下来。

    幕府将军给划拨的土地已经确定,地基也挖好了。建筑材料一到,立刻就开工。

    倭国并不缺乏劳动力,尤其是给了公道价格之后,更是不缺乏劳动力。有中国工程人员负责技术部分,工程就以惊人的速度进行着。

    当然,不惊人也不行。烧制的水泥会吸潮。若是一直放着,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生水合反应,自然失效。

    总之,预制板,钢筋水泥浇筑。一个灰色的三层建筑很快就有了框架。之后却没有继续建设,而是这么晾着。

    北条桂一郎作为负责与‘大明’贸易的奉行,对这样的建筑十分不解。灰色的框架看着直愣愣的,与倭国的建筑美学完全不符。

    而且最初建设的那么快,怎么突然就停下来了呢?难道是大明这边的人其实弄错了什么,所以干不下去了么?

    贸易处这边其实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然而没多久,倭国就进入了初夏。雨就哗哗的下了起来。

    灰色的框架吸饱了水份,在阴暗的天空下,灰色框架表面看上去更加阴暗。甚至有种要闹鬼的感觉。

    等天晴了,工程才继续开始。这次就不用那些只下力气的工人,而是直接使用根据地来的装修工人。工程进度再次变得飞快。

    毕竟么,框架有了,砖头也运到了。这种后世的标准建筑模式,甚至能一天修好几层。三层楼真心不算啥。

    到了西历七月十五,阴历六月初。随着室内的白墙粉刷完毕,建筑总算是基本完工。

    玻璃窗装上了,家具运进来了。这栋建筑进入了准备营运阶段。

    在围墙外,有不少江户百姓在看。对他们来说,天守阁才会有几层,这个围墙内的建筑竟然有三层,是非得来看看才行。

    然而江户百姓们只能在围墙外面看,因为守门的都是幕府的武士。他们佩戴着武士刀,目光非常不友善。仿佛准备对过份靠近的百姓拔刀就砍。

    平民被武士大人斩杀,尤其是以这种过份靠近的理由斩杀,那是白死。市民们也不敢过份靠近,只能在标出来的位置外看。

    就在此时,随着呼喝,一抬轿子过来。百姓们赶紧让路,更是不敢挡在大人物的面前。

    轿子内的是北条奉行,轿子从某个门进入后,他立刻下了轿子。随着宋成廉上了楼顶。

    从上面看下去,围墙上有好几道门。宋成廉指着门,讲述着根据倭国的规矩,哪些门对哪些人开放。

    虽然早就把这个弄明白,宋成廉还是心中颇为感叹。倭国的这个规矩也着实够严苛。

    不同级别的武士得从不同的门进入,这些门直通针对那个级别的武士服务的商铺。

    甚至连同样的门进入的武士,走入楼之后,还有不同的通道。

    譬如,北条桂一郎吹嘘他为大明争取到的销售特权中,就有针对倭国高级人员的女眷提供的商铺。

    这些身份高贵的女性就有一个专门的独立通道,门只为贵人开。中级武士别说走,连看都不行。

    森严的等级不仅在通道上,包括内部装修也是如此。不同的级别,通道的地板也不能一样。倭国人进屋要脱鞋,按照最初的中国工程人员考虑,在水泥地上铺设木地板就好。不成想倭国这边要求分出三六九等。

    这座商馆招待的都是中级以及中级以上的客户,所以中级走木地板,高级就得走榻榻米。

    通道两边要么用装饰画,要么直接贴壁纸。而装饰画与花纹也分三六九等。

    总之,只要走进某条通道,根本不用有特别的指示牌,光看装修就能知道这是什么人才能进入通行的地方。

    北条看了一番,觉得还算满意。他压低声音问道:“宋桑,你可否知道要先请谁来?”

    宋成廉原本还有自己的打算,此时早已经放弃。真的是入乡随俗,若是自作主张的话只会让倭国人不高兴,“北条桑,幕府这边有安排么?”

    见宋成廉终于不再坚持己见,北条放下心来,“请宋桑不要着急,既然将军大人让你们开这个商馆,就不会食言。”

    “那可就多谢了。”宋成廉带着放弃的情绪稍稍嘲讽了一句。

    很快,宋成廉就知道自己还是有些小看了倭国的等级制度。本该说可以开张的时候,却左等右等都没登来开业许可。

    多等了半个多月,眼瞅都要到七夕了,北条才兴冲冲跑来,“宋桑,快准备。”

    “怎么就可以了?”宋成廉皮笑肉不笑的问。

    “将军前一阵子身体不适,最近终于康复。”

    “将军要先来?”宋成廉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北条不解的看了看宋成廉,“难道不该让将军大人成为第一个来的人么?”

    宋成廉知道不能否认,只能干笑几声。

    就在七夕那天,将军大人来了。早在将军抵达之前,商馆里头就来了大票武士,真的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知道的是为了保护将军大人的安全。不知道的会以为要把这商馆当要塞,准备打仗呢。

    搞了这么一大圈,将军大人只是出现了不到十分钟。按照北条的安排,这边送上了些金银器皿的礼物,将军坐在上位上看了几眼,点点头。只和宋成廉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就起驾回府。

    随着将军大人一起离开的是大票的武士,还有大包小包被武士们带走的礼物。

    等这帮人走了个干净,北条才兴冲冲的跑回来对宋成廉说道:“宋桑,将军大人很满意。”

    宋成廉笑道:“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说归说,宋成廉一点都不信。从能看到的经历来说,将军被一群他身边的人包围着,别人想靠近将军是千难万难。

    在这样的局面下,将军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全由将军身边的那群人说了算。既然北条说将军高兴,那就姑且算是高兴吧。

    至于将军真的高兴还是不高兴,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或许是抱持着这样的心态,宋成廉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倒是很高兴。将军作为第一个顾客,接受了商馆的服务。各路中高级武士乃至倭国大名们就开始登门。

    别说,倭国人在等级方面真不含糊。只是看到不同通道上的地板材质,那些武士们很自然的就停下脚步,或者继续向前。

    加上侍女们的引路,接连几天里,宋成廉发现这帮人竟然没有走错路的。这份能耐让宋成廉觉得叹为观止。

    除去这种倭国特色,生意本身也出人意料的好。

    这帮武士们都拿着真金白银,购买其商品毫不含糊。各种货物一买就好多,看他们的神色,并不觉得价钱太贵。看来倭国上层并不穷,而是很有钱呢。

第314章 海关(五)

    坤隆三年,西历1732年八月。宋成廉迎接了最新抵达的船队,船队上装满了货物。从粮食到日用品,让船身的吃水线深入在海面之下。

    船上的干部给宋成廉送来了调令,要他赶紧回山东参加考试。宋成廉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不安,霍崇说过要完善公务员体系,要完善体系当然得考试。考试通过就可以得到与之相应的职务。这是好事。

    然而考试这等事总是令人不安,只要看到那些题目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前来接替宋成廉职务的干部也是商务司的,透漏一些消息,“老宋,这次考试主要靠的是土地国有化政策。没有那么多知识点。”

    宋成廉听了这话,有点安心。如果只是考政治基础理念的话,其实就是那么多。生产资料,剩余价值。把阶级划分搞明白的话,问答题也就是围绕着剥削手段。

    身为小地主出身,宋成廉很清楚这些套路。在家的时候每年都要干活,尤其是收租。投奔霍崇之后参加学习,政治课对宋成廉是非常轻松的科目。

    心里轻松,宋成廉不禁抱怨起来,“这么点事,就要我们回去么?”

    “呵呵。回去再说么。”前来接替的有些敷衍的答道。

    见这厮竟然不肯通气,宋成廉很不高兴。但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既然来了,不如去见识一下倭国的特色。”

    然而宋成廉用了许多手段,从生鱼片到艺伎表演,最后还是没有套出什么内容。

    宋成廉有些恼怒,索性直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就不肯和我说明白么?我是犯了事不成?”

    见宋成廉这么不高兴,前来接替的叹道:“真不是你犯了事。都督就是要强化政治教育,就是如此。非得说什么,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几天后,宋成廉赶回了临淄。沿途上有不少人正在向临淄聚集,人人都说着关于土改的事情。人人神色间都有些不安。

    休息的时候询问发生了什么,却没人说的清楚。又或者是他们不肯说。后来听闻宋成廉竟然是从倭国回来的,大伙惊讶之余才稍微说了点。原来土改中出了不少事情,尤其是爆发了流血冲突,还是原本军人家庭的成员与土改工作组之间爆发的流血冲突。

    以前的土改也不是没有流过血,然而流的是敌人的血。自己人之间爆发这样的冲突,真的是没听说过。

    宋成廉有些睡不好了。他家本就是小地主出身,华夏朝廷最初歼灭的是满清官员,之后又开始恶整那帮士绅。

    虽然这帮士绅们还在顽强的抵抗,但是毕竟士绅就那么点,朝廷在土改上也是铁了心要干到底。士绅们撑不了多久。宋成廉相信,士绅完蛋之后,就该轮到各路中小地主。

    投奔霍崇的原因中,固然是因为宋成廉非常厌恶他们家对穷人,包括对同村宗族也无尽盘剥的手段。然而投奔霍崇之后混出了些名堂,宋成廉就开始考虑怎么样把家里人带出农村。进入城市生活。再也不要留在农村啦!

    听到是朝廷人员的家属与工作组爆发了冲突,宋成廉心里面就想起自己那个老爹。以宋成廉对自己老爹的认知,老爹就敢借着宋成廉的地位和工作组的人斗。

    左思右想,放心不下。宋成廉看自己和约定的时间有两天,索性没有直接回去。给一同回来的人员说了一声,就雇了骡马直奔家去。

    这一路上根本没有休息,天黑了也没歇息。给了人家走夜路的钱,就这么走到深夜,总算是到了家。

    敲了好一阵子门,引得村里不少狗都叫起来。这才算是叫开门。火光中见到开门的竟然是宋成廉的堂兄,宋成廉心中咯噔一下,赶紧问道:“哥,俺爹娘呢?”

    “他们都进城了。”堂兄打着哈欠答道。

    “进城买东西?”

    “不是啊,官府派人来,说是你要他们都搬去城里住。房子什么都给备好了。你爹娘带着你哥哥弟弟他们都去城里了。”

    听到这话,宋成廉只觉得浑身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这一路上也没啥事,自然就会瞎想。越想越觉得自己老爹不靠谱,就他那平日手段,恨不得对佃户剥皮拆骨,榨干最后一点钱财。而且老爹谈起那帮士绅,羡慕的口水都要流出来。现在老爹当了官员家属,天知道要怎么利用这个身份。

    现在确定老爹已经去了城里,可就太好了。

    堂兄把宋成廉引进屋内,安排他睡下。睡得正深沉,就有人晃他。宋成廉觉得十分不快,带着起床气喊道:“别动俺。”

    耳边就传来堂兄的声音,“是你让俺叫你。”

    宋成廉这才想起自己的确这么说过,忍着起床气爬起来,黑着脸去找凉水洗脸。洗完脸之后心里面还是不高兴,又抽了一根烟。结果还是不行。最后宋成廉不得不狠狠拧了自己的大腿,剧痛下突然间就有了精神。

    这时候宋成廉想起自己太傻,兜里有清脑的药物。拿出来在鼻子下面涂了一点,一股清冽刺激的感觉从鼻腔直通脑门。添加了薄荷与樟脑的清凉油转瞬就驱逐了睡意,恢复了精神。

    使用这种在倭国卖的极好的清凉油恢复精神,宋成廉脑子更灵光起来,先拉着堂兄道歉,“哥,可别生俺气。俺就是起床气大,可不是生你的气。”

    “你才睡了两个时辰,跑了这么远路,可是辛苦了。”堂兄倒是很豪爽的表示不计较。

    宋成廉在倭国待了些日子,对人性的认知深刻不少。堂兄说是不生气,可宋成廉不能当堂兄不生气。赶紧给堂兄送上两包烟,给塞了些钱,堂兄这才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吆喝他媳妇给宋成廉做饭。

    这中间,宋成廉赶紧询问。才知道宋成廉‘直系亲属’被接走去了城里,家里的地还有房子什么自然都要拿出来。

    土地国有,房屋属于个人财产,不能分。堂兄说到这里,试探着问道:“工作队说,你签了一个什么文书?”

    “是。财产安置文书。”宋成廉答道。

    “工作队说,不能空着房子。得有人住。俺就搬过来了。”

    听堂兄这么讲,宋成廉算是完全放下了心。房子什么的虽然也心疼,但是前往倭国之前已经知道霍崇下令搞什么‘城市化工业化’,起码城里给分房。宋成廉本来就不待见家里,也就认了。

    堂兄这边大概是见宋成廉不纠结房子的事情,就问起别的事情,“兄弟,官府给了俺们土地证,可俺还是觉得不放心。这地真的不让买卖么?”

    “肯定不让。地是用来种的。不适合种粮食,可以种树,种草。村里头工作组应该说了土地保护吧。”

    “说了。就是说要修水库,还说了什么水库下雨的时候会被泥土冲进去,所以要在水库边上种很多树木和草,把土抓住,那叫什么来着……”

    “减缓水库淤积速度。毕竟浇地还得用清水么。”宋成廉把培训时候讲述的内容背了出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堂兄连声答道,看来工作组是讲过课的。

    然而赞同之后,堂兄就有些唉声叹气的说着土地若是不能买卖,分了地也没赚到好处。

    听得宋成廉心中一阵阵的不快。虽然上政治课的时候很是不爽,但是宋成廉却觉得搞明白很多事情。土地若是买卖起来,那和地主又有什么分别呢。

    正想说点啥,突然心念一动,觉得明白了堂兄的心思。宋成廉说道:“哥,朝廷有制度,工作组有工作组的顶头上司。我可不能管他们。若是管了工作组的事情,俺的顶头上司可就要拿俺说事。到时候俺可就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准就要丢官。俺是真的帮不上你。”

    堂兄立刻继续试探起来,“兄弟,你就不能偷偷说么?”

    宋成廉见自己抓到了关键,马上答道:“哥,管这些工作组的人,直接听都督的话。你觉得是我大,还是都督大?”

    堂兄听到这话,忍不住嘀咕起来。但是很明显他还能懂谁更大的道理,嘀咕一阵后,堂兄鼓起勇气问:“兄弟,你说的都督是皇上霍崇么?”

    宋成廉赶紧强调,“对。就是皇上管着管工作组的人,俺不管这些。俺更不敢管。管了就是个死……”

    确定家里没事,宋成廉等马夫醒了,吃完饭就往回赶。这一路辛苦,在马上半睡半醒的走了一路,总算是在时间内赶回到临淄。

    这次就没啥好担心的,先美美的睡了一觉,这才去报道。

    负责的人脸色严肃,在名单上找出宋成廉的姓名,等他签字之后就说道:“去五号会议室。”

    五号会议室门口站着好几个神色严肃的军人,进去的人有点熟,等宋成廉坐好,上头的人就说道:“咱们分批来说,你们先到就先说。大伙都是地主出身,这次得格外说清楚。土改遇到些问题,地主家就是一块。”

    宋成廉偷看其他人,见大伙都板着脸,毫无笑模样。就知道事情绝不会向着令人开心的方向去。果然,上头的官员继续讲述起来,“咱们都看过白毛女吧,戏里面讲的就是要打倒土豪劣绅。土豪劣绅凭什么在乡里为非作歹,凭什么欺男霸女?就是因为他们有人。那些同样是地主士绅的官员们给他们撑腰。如果杨白劳不还钱,就会全家被官府抓走。这个在《小红杏》那出戏里头就有演,爹被折磨死,女儿被卖掉。或者卖给地主当丫鬟,又或者卖去妓院……”

    这话听得宋成廉一阵阵发冷。回想替代自己去倭国的家伙口风极为严密,竟然是有这样的背景。

    但是回想自己,的确从来没有纵容家里人这么干过。那么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能被上头将他们与‘土豪劣绅’相提并论了呢?

    讲了这些听着就危险的话题,上头的人问道:“咱们也不用瞒着,大伙都是地主出身。所以才专门叫到一起开会。我问你们,你们都回答。为啥要把你们叫到一起开会?”

    沉默了一阵,终于有人怯生生的答道:“因为俺们是地主?”

    上头的人板着脸,看着不仅是不高兴,而是非常不高兴。

    宋成廉心念一动,开口说道:“因为我们是自己人。”

    上头派来的人一拍桌子,“对!因为咱们是自己人,所以才要把大伙叫到一起开会。若不是把咱们当自己人,那就不会说得这么明白!”

    一众地主出身的干部都松了口气,片刻后已经有人问道:“那要俺们做什么!只要说了,俺们就会做!”

    其他人当即明白了重点,纷纷跟着喊道:“朝廷要俺们做什么,俺们都会做。”

    大家人人表态,上头的人脸色起码恢复到严肃,而不是之前的严峻。向着屋内这帮地主出身的干部讲述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早期的一批军属们与早期工作组因为关系勾结在一起,在乡里分地的时候搞了不少事情。又借着‘势力’在乡间各种跋扈,直接成了新的土豪劣绅,恶霸一样的存在。

    在新一批的工作组到了地方之后直接与工作组起了冲突。工作组的年轻人不信邪,照章办事,又揭发了这些人的恶行。直接导致地方上这些人攻击工作组,除了流血冲突之外,还闹出了人命。

    甚至不是一个地方,已经知道了就在好几个地方死了十几个工作组的成员。

    这事情被霍崇知道了,直接开始清查。有些事情若是没有被掀出来倒也罢了,一旦被掀出来,直接引发了震动。

    宋成廉听得有些肝颤。杀害工作组的人,这些人得多大胆子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光是听就觉得骇人,再想想,宋成廉觉得背上冒汗。

    这么多年仗打下来,华夏军队战死的人并不多。普遍认为工作组成员的地位在普通士兵之上,杀害工作组成员。那是只有不要命的与华夏朝廷公开敌对的敌人才会这么干。

    华夏朝廷对于敌人可是从来不会手软,非得歼灭不可!

    “……都督说了,这次的事情不株连。但是这次的事情也不能只杀了那些坏人就拉倒。这次非得讲清楚,政治工作要不要放到第一位!敢这么干的,背后都有人。这些人都是打过仗立过功的人。为啥会出这样的事情,应该不是他们故意要杀工作组的同志。而是大伙心里面其实不觉得政治要摆到第一位。只要不把政治摆到第一位,在土改这个根本政策和亲人、朋友之间有了冲突,只要他们感觉自己的面子挂不住,他们就觉得土改这个基本政策可以改,他们自己不能受气!大伙觉得呢?”

    宋成廉听得点头,回想自己堂兄就在前两天所说的话,还真的是如此。

    但是堂兄一个农民,想多弄地,想能够通过买卖土地赚一笔,那是堂兄的想法。

    宋成廉是管事的,如果宋成廉不支持土地国有,私下里弄出些什么来。可不就是‘不讲政治’么。

    想明白了这些,宋成廉更有些害怕起来。宋成廉听过霍崇的课,知道霍崇在土地政策上绝不会妥协。而且霍崇的性子也是不会在大事上妥协的性子,所以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了。

    想到霍崇此时有可能的愤怒,宋成廉就有些肝颤。觉得上头派来的人所说的未免太客气了,客气到令人都不敢相信。所谓‘不株连’会是真的么?

    此时的霍崇正在与委员会的开会。钱清的脸色平日里是粉色,当下虽然没有呈现铁青般的色泽,却也没了血色,白的有些吓人。她冷冷的问道:“先生,这些人真的不株连么?”

    其他人听到这话,大多屏息凝神的听。大伙都知道钱清这‘大姐’的称呼可不是白叫的,这么多年来给霍崇当助教,从早期开始追随霍崇的人,都听过钱清的命令,听过钱清的课。

    收拾起敌人来,钱清可不会留情。

    霍崇倒是没有这么肃杀的心境,“株连是为了吓唬人。吓唬人要是管用,怎么会有咱们这些人在一起。吓唬是吓唬不住的,而且所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吓唬要和收买配对,才能有用。我不会这么做。”

    讲完这些,霍崇又把阶级关系讲给众人……

    就生产资料占有关系而言,人们可以被划分为所有者与非所有者;就生产过程中作用而言,人们可以被分为指挥者(管理者)和被指挥者;就分配结果而言,人们可以被分为剥削者和被剥削者。

    一般而言,在私有制条件下,所有者总是(直接或间接的)生产指挥者和剥削者;而非所有者总是被指挥者和被剥削者。

    但是并非在任何情况下,这三者总是完全吻合的:所有者可能因为不雇工而不是剥削者或剥削程度微不足道(如小私有者),非所有者也可能对生产拥有一定程度的管理权、指挥权(如经理人员)。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判明一个人的阶级归属呢?显然,生产资料占有关系是我们进行阶级划分的唯一正确的标准,

    霍崇讲完原理,继续当下的局面,“所以,诸位。想掌握生产资料不是错。而是真的认清楚了这个事实。然而我们要搞土地国有,就是要针对这个生产资料所有权。”

第315章 纪律的目的(一)

    委员会上,留在临淄的众人神色并不是那么好看。听了霍崇对于资本来了一段一如既往的讲述,大伙起码装作认真听。譬如杨望富就一声不吭,因为出事的县里面的县令就是杨望富推荐的人。

    作为老部下,杨望富认为宋庆坤是非常不错的兄弟。为人勇敢,忠诚,有情有义。

    霍崇讲述的内容并没有变化,关于资本的内容早就听过。杨望富考虑着到底怎么应对宋庆坤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希望宋庆坤没事。杨望富只是没想出来怎么才能有效达成目的。

    “……同志们对正常人期待拥有主导权,而主导权则与社会中的资本挂钩,有了认知么?”

    霍崇问完,大多数人都表达了认同。却还是有人貌似不够明白,譬如土改的干事曾静。

    曾静看来是很认真的试图理解霍崇所说的一切,老兄皱着眉头说道:“主公啊,俺不是很明白。虽然主公不认同朱熹,更不认同所谓存天理灭人欲,可主公所说的这些之间的关系是如何?”

    “如果想让人办事,就得给报酬。因为谁都得活下去,想活下去,不可能完全自给自足。一旦要提高生产力,就得交易。这么说能明白么?”

    曾静听完想了想,有些不太有信心的点点头。

    “那就说的更浅显一些,如果没有金属农具,靠人力和木质农具耕地,体力消耗大,身体更加疲惫。靠耕牛加金属农具耕地,不仅体力消耗小,比单纯人力加木质工具耕地,那是又快又好。对吧?”

    “是。”曾静这次点头非常爽快。

    “然而又要能把牛养的膘肥体壮,还训练的听话能干。又要懂得开铁矿,冶铁,打铁,且不说一个家族只怕是没这份能力。如果身处没有铁矿的地区,空有这一身能耐,也做不到。这个世界上至少现在还不存在无中生有的家伙。这么说,能明白么?”

    曾静想了想,爽快的点头表示赞同。

    “那么,就需要交易。而人类之间的关系,大家本能的想处于主导地位。便是没有恶意,也想振臂一呼,人人认同吧。起码在你家,你本能的就希望说了算吧?”

    曾静继续点头,“嗯。这么说,的确如此。”

    “那么,为了能够生产出与别人交易的产品,你就得有生产资料。起码得在一定时间内拥有生产资料。这就是拥有自己土地的自耕农,与佃户生存的基础。”

    “嗯。”曾静继续点头。然而不等霍崇继续说下去,曾静突然明白过来,“那么掌握生产资料,不受别人钳制,的确是合理的想法了。主公,这的确是人之常情。”

    “拥有主导的期待,这是人类的正常反应。认知能力提升,最终明白了掌握生产资料,这就得靠后天的学习、体会、认知。所以才存在两个阶段,本能与认知还是两码事。虽然从内在驱动上,都是个主导权的问题。层次上却是先天与后天的不同。”

    曾静先表示了对霍崇观点的认同,却接着说道:“这么讲,朱熹不就是提倡存天理灭人欲么。“人欲”乃是私欲、淫欲、贪欲等,这些**是要革除的!人欲即天理,**要有一个度!”

    霍崇没想到曾静近来竟然有点高庞的意思,就是用他所学的东西解释根据地这边的事情。而且解释起来还貌似有板有眼。

    好在有高庞珠玉在前,霍崇积累了不少对付这帮人的经验。便直接问道:“老曾,你是不是觉得朱熹提出这个一个看着能说通的解释,其他所说的都是对的?”

    “这……有对有错吧。”曾静表现出一定程度的谦逊。

    “朱熹这套是为了剥削者服务的。说来说去,还是剥削有理。更重要的是,朱熹这套内在逻辑根本不是要这帮人不剥削,而是为了三纲五常服务。说白了,还是强化了剥削者的权力与地位。他这套要解放人民么?”

    “这个……我读书不多,不好说。”曾静很巧妙的避开了尖锐的问题。

    霍崇也不想太过于认真的对付曾静,起码现在还没到那个阶段。见曾静退缩,霍崇转回到当前的问题,“这次的事情,我觉得得依法办事。关于司法,我们要有法律。虽然编写法律还很滞后,我们也不能把缺乏我们自己刑法当借口。这次的事情,首先要按照杀人者死的基本条文。”

    众人脸色都变了变。杀人对于委员会里面的绝大多数人来说,真心算不上什么。二十万清军被歼灭。满清官员,地方士绅,以及他们的狗腿子,加起来也得有几十万人。在武装冲突中,这帮人被杀的人头滚滚。

    此次的事情单纯人数规模上,远比不上那些战争的规模。若是简单的出兵打仗,这帮家伙们大概早就激动的嗷嗷叫啦。

    看大家都很严肃,霍崇继续说道:“至于没有杀人的,也得承担责任。这个责任有些是法律责任,有些是纪律责任。”

    大伙还是没说话。霍崇对此非常不满意,干脆也不说话。将一个个委员仔细看过去。

    这帮家伙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霍崇的目光对峙。只有钱清与雷虎两个才回望了霍崇。

    沉默了好一阵,给了霍崇把这帮家伙的表情观察一番的充足时间。霍崇正有些失望,钱清开口问道:“先生,这些责任该怎么算?难道也用大清律不成?”

    霍崇也不知道钱清到底想说什么,《大清律》固然是现在不得不暂时使用的律令,然而霍崇可没有想一直用下去。华夏朝廷定然会有自己的一套法典。

    正考虑是不是要在这里和钱清把这个问题说开,杨望富开口问道:“先生,这也要用大清律里面的条例么?”

    霍崇听到这话,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暂时不吭声。

    对于新中国的人来说,听到大清就感觉有原罪。大清本就是错的,这是本能的感受。

    即便知道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并不合理,霍崇也不想去纠正。不管怎么讲,霍崇也没有屎里淘金的愿望。而大清从头到尾也就是从垃圾到更垃圾的一个过程。真心没啥好挑出好的。

    所以杨望富的话的确让霍崇非常不高兴。但是霍崇依旧不想批评杨望富,毕竟从工具的角度,大清律本身里面也不是没有些东西暂时可以拿来用。

    而且根据地里面对大清律的研究与利用,是文史馆负责。文史馆里面的成员就包括丁举人和霍崇现在的老丈人罗秀才。

    原本霍崇以为满清的统治阶级中所有人都会不顾生死的起来与华夏朝廷奋战到底,结果事实还真不是如此。便是大部分满清上层在反对华夏朝廷,起码还是有一小部分不肯为了大清送命。

    丁举人与罗秀才为首的一批人,交出土地,老实听话。霍崇也没有削了这帮人颜面,组建了一个文史馆,给这帮人在制度内工作的机会。

    他们这帮文史馆的工作,就是搜索古籍,并且针对提出的课题给出一些结果。譬如对大清律的研究,还真给他们弄出来些东西。

    《大清律例》是清朝入关后,即从顺治元年开始,“详译明律,参以国制”,着手法典的制定,经顺治、康熙和雍正三朝的努力,法典逐渐趋于成熟。完成了清代最为系统、最具代表性的成文法典。之后一直到清末法制改革之前,清代律例的律文不再有所变化,而对于清代法律制度的调整则主要通过增改例文的形式来进行。

    清统治者在入关之初,出于维护已占领地区社会安定的需要,一开始就把适用于关外的法律制度推及关内,饬令各衙门行用。顺治元年(1644年)六月,摄政和硕睿亲王多尔衮曾下谕规定:“各衙门应责人犯,悉遵本朝鞭责旧制,不许用杖。”

    这套用于统治满洲一隅的法律制度,刑制实在过于简单。顺治本人也说:“朕惟太祖、太宗创业东方,民淳法简,大辟之外,惟有鞭笞。”

    如此简陋的法律建制对于统治新占领的以汉族为主体的中原地区,显然是不能适合其社会需要。

    旧法实施未久便弊端显见,“蠢然之民,莫知所守,奸恶之辈,靡所顾忌”。针对这种情况,顺天巡按柳寅东在六月诠选官吏时上书指出:“盖闻帝王弼教,不废五刑。鞭责不足以威众,明罚乃所以敕法,宜速定律令,颁示中外,俾民不敢犯,而祸乱自清矣。”书上后,当时统摄大清内外政务的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很快作出了回应:“此后官吏犯赃,审实立行处斩。鞭责似觉过宽,自后问刑,准依《明律》,副予刑期无刑之意。”

    至此,清代法制逐渐从使用关外旧法转向暂用《明律》时期。

    从时间上看,霍崇也在面对这样的一个阶段,所以霍崇不得不承认,杨望富的问题如果是他有法律考虑,就很及时。也很有意义。

    然而对于自己的二徒弟的水平,霍崇不认为杨望富有这样程度的认知。

    等心情平复,霍崇才说道:“这次闹到这样,宋庆坤为代表的几个县令都说,他们没有那个意思。是下头的人弄错了。我们不可能知道他们心里面到底怎么想的,所以不能直接对他们进行严厉的处置。因为没有法律依据。不过说起纪律,他们把消息讲给村里的亲人,讲给关系户。算不算是泄露?”

    杨望富心中一震,立刻不吭声了。

    霍崇看向其他人,大家也是颇受震动的神色。霍崇继续说道:“那些动手杀人的家伙说,他们是要为县令们出头。因为工作组削了县令们的面子。弄得县令没了升迁的机会。你们觉得他们所说是真心话么?”

    “当然不是!”钱清开口了。阴冷的声音在屋内回想,感觉更是杀气腾腾。

    可在这样的杀气中,委员们都仿佛被注入活力,纷纷开口抨击起这村里的恶霸,“大姐说的是,这帮人就是要找人垫背才这么讲。”

    “对啊!他们就是要拉人垫背,太可恨了!”

    “宋庆坤怎么都是咱们的人,怎么会要下头的人杀咱们自己的人!”

    ……

    众人的态度非常明确,如果是要杀宋庆坤或者下头村里的人,大伙当然要保住宋庆坤等人,而让下面动手杀人的家伙去死。

    霍崇有些无奈,拍了拍桌子。众人安静下来,霍崇才继续说道:“这次的事情,如果宋庆坤能够守纪律,不该说的不说,事情会闹到这个程度么?所以从纪律上,决不能当宋庆坤他们毫无责任!得处罚!还有,你们若是觉得宋庆坤等人可以什么事都没有,我劝你们不用多想,该有的责任不会少。档案记录里肯定会有记录。若是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不可能!”

    “……先生要杀宋庆坤么?”杨望富问出了核心问题。

    “如果调查出他们指使,他们就是同谋。共谋杀人,罪加一等!如果他们没有指使,就可以不杀。”霍崇回答着问题,心中十分不快。可这话还得说,说完之后,霍崇继续说道:“我现在要讲的是另外的事情。也就是后续。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我觉得得杀一些。因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大家有意见么?”

    没人吭声,所以没人支持。

    霍崇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却继续说道:“因为宋庆坤他们大概是不会考虑杀人,但是后面再有工作组的人这么被杀,那些县令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还导致了有人被杀,你说他们不是为了杀人,或者说他们不是故意放纵杀人。我不信!我真的没办法相信!宋庆坤他们就没有纪律,这次把纪律讲清楚,什么叫不该说的不说,不该讲的不讲!记清楚!这就是纪律。保守秘密的纪律……”

    会议在众人情绪低落中结束了。杨望富刚出来,就被钱清叫上。面对自己的表亲,杨望富还是有些本能的敬畏。

    钱清把杨望富带到她的办公室,开口就问:“我以前揍过你,你没忘吧?”

    “……没忘。”杨望富很气馁的答道。说起被揍,虽然杨望富很想找回场子,然而却做不到。不仅是武力不行,钱清身上的气场让杨望富也没办法压倒性的对抗。

    钱清不快的喝道:“你就是心思不纯正。先生已经够宽容了,你就别把自己当宋庆坤那种人,他们不是好人!”

    杨望富拼命维持着自己的心情,“我觉得……他们也不坏。”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讲。来,你给我看着。”钱清边说边拿出纸来,刷刷点点在上面开始写。写了片刻,就让站在对面的杨望富站到自己身后,让他看着写的内容。

    杨望富最初还有些抵抗,然而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

    钱清写完,让杨望富坐到身边,一条一条指着解释。解释的过程中,对杨望富提出的问题又做了补充,并且写在纸上。

    全部弄完,杨望富一脸不敢相信。钱清倒是没有再呵斥,而是说道:“你就按我给你的这个去询问那帮混蛋。对了,先背会!不要拿着纸给我去问。”

    “他们……真的这样?”杨望富非常不解。

    两天后,杨望富出现在宋庆坤面前。宋庆坤已经眼泪汪汪的说起他是被人坑了,那帮下头的人把宋庆坤坑的不清。等宋庆坤说完,杨望富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他们到底有啥好处,能让你对他们这么好?给我说实话,我也好向先生替你说话。”

    听到自己还有机会,宋庆坤赶紧说道:“营长,那些人虽然不是东西,起码也干活尽力。收税的时候交的都够。你也知道收税多麻烦。每次交公粮的时候,都会出各种事情。他们起码每次都交够了。”

    杨望富听到这里,心中咯噔一下。却尽力用温和的态度问道:“那你不知道他们其实是收租么?”

    “呃……”

    “说实话,说实话。你给我说瞎话也没用,那些人都被抓走审问。他们可是说了很多。”

    宋庆坤脸上怒气勃发,连忙问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杨望富差点随口说出点啥,但是纪律性让杨望富把话停到嘴边。

    想了想,杨望富又看了看身边的人员。心中感觉怪怪的。

    身边的人员是办案的,某种意义上也是监督杨望富。然而从霍崇所说的考虑,这些人也能在关键时刻证明杨望富的清白。毕竟么,串供这等事,杨望富也知道不能干。

    所以杨望富叹道:“他们说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也说都是你指使的!”

    “放他娘的屁!”宋庆坤大怒,破口大骂起来。这一骂就是好一阵子。杨望富心中越来越凉,对面这家伙的骂声中,表达的东西可是不一样。起码,宋庆坤是恼了,也怕了。

    要是这么看的话,钱清说的没错。霍崇真的较真,是可以杀人的。因为宋庆坤未必不知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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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清介绍:
简介:本以为P2P平台是种创新,回到清朝康熙末年却发现这模式其实历史悠久,只是名字不同罢了。好吧,士绅、帮派、官员、皇帝、朝廷,你有平台,我也有平台,到底谁能在残酷竞争中屹立不倒?胜负终结之日自有分晓。革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革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革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