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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红之月     革清txt下载     革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章 山东税银大劫案(七)

    雷虎最初也认为自己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更何况霍崇也这么讲。然而真的踏上进军征途之后没多久雷虎就明白了霍崇的另外一句话,学习和进步是非常痛苦的过程。

    让一门两千多斤的火炮从山间穿过,需要付出的辛苦是惊人的。先不说火炮本身,光是牵引火炮所需要的牲口的种类与数量就把雷虎愁的几乎把脑门的头发都拔下来。

    以前雷虎真的认为牛力气很大,然而利用牛作为拖曳动力的想法很快就被雷虎彻底放弃了。且不说牛能否拉得动沉重的炮车……关键是牛真的拉不动。驾驭牛车穿越山区本身就已经不可行了。

    驴也不是太行,至少比牛好。一头毛驴起码能在辅助下拖动一门三斤炮。然而驴子那倔脾气,还有突然就嗯啊嗯啊的叫唤,弄得人心烦意乱。

    最靠谱的只剩下马匹和骡子。然而骡子虽然温顺,但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马匹虽然聪明,脾气比驴子还大。

    和这些活物相比,反倒是沉重的炮车更可靠。除了需要上油润滑车轴前那讨厌的咯吱声,那些沉重到看上去就令人绝望的铁家伙牵引的时候就会继续前进。

    然而这些铁家伙一旦出了问题,修理起来就麻烦得很。出发前,雷虎觉得带那么多配件简直是浪费。等配件开始消耗之时,雷虎和维修人员一起用支架处理的时候,只觉得能更换的东西是真的太好了。

    最初的三天,雷虎觉得每一天都是如此艰难。三天之后,雷虎就感受到每半天都很难过。再走几天,雷虎已经对于‘天’没了概念。每一段路都让雷虎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平路需要考虑加快速度,把翻越山地而延长的时间赶回来。在崎岖难行的部分,要考虑的则是如何安全通过。受损的不仅有火炮与炮车,操作不当的情况下,人员和牵引的牲口都会受损。

    仅仅是行军就会引发这么多损失,在亲自领军之前,雷虎是真的没想到。

    当部队终于抵达了济宁之时,雷虎询问起旁边的参谋,“咱们走了几天?”

    参谋一时没明白雷虎在问什么,想了一阵理解了问题。参谋拿出了一个小本本,开头的行军记录第一部分用‘正’字记录着行军的日期。从临淄抵达了济宁,部队走了二十天。

    这就走了二十天么?雷虎觉得好像经历的远比二十天要久很多,好像走了一辈子的感觉。再想想,又觉得好像没那么久。反正每天都是忙碌,回忆起一路上的经历,最初遇到的问题都有深刻的记忆。各种记忆的叠加下,就这么突然完成了行军。

    济宁是州城,下面直辖好几个县。雷虎等人一路前来,济宁知州已经提前三天就知道了。

    如果是以前,知州当然会调动附近兵力直接进攻雷虎所在的这支部队。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山东兵力在前两次讨伐战中被抽调一空,也消耗一空。重建绿营的行动一直在进行,然而绿营乃是世袭的,朝廷得先确定某人已经死了,才能从那人家里抽调人手。

    虽然也可以不管一切的直接抽丁,可绿营之前出现过在济南城暴动的事情,朝廷对山东绿营非常不满,这件事也就没这么做。济宁知州只能干等着七百多霍崇的人马抵达城外。

    济宁守备坚持让霍崇的人马攻城。然而济宁知州看法却不一样,“若不敢出城,岂不是让这些贼人小觑了朝廷。”

    守备听到这么勇敢的看法,脸都要绿了,赶紧劝阻,“大人,官军在济南城外尚且败给霍崇,我等何不等待援军?”

    “援军?哪里来的援军?”知州反问。

    守备一听也觉得有道理。登州镇总兵都被杀了,登州镇大营被骚然一空,连营地都被拆了,现在的援军只能期待朝廷发兵。想到这里,守备更是不解,“大人,若是如此,我等更该守城才对。”

    “上次出兵之前,大炮都被带走,全部交代在济南城外。这么大的济宁城,咱们这点人马怎么守?”知州提醒守备。

    “这……”

    “出战,还有一战之力。若是贼人攻入济宁,那时候我等施展不开。想战做不到。”知州做了决定,“若是出战不利,守城也不迟。再说……”知州指着城外的雷虎部队,“贼人远道而来,精疲力竭。我等此时出城杀敌,以逸待劳,胜算很大。”

    守备是个武进士,听守备说的文绉绉的,却也不是没有道理。最后把心一横,下令部下出战。

    没多久,两边排好阵列。站在城头,知州与守备看到了霍崇军队中的火炮。与满清那种巨大的炮车相比,霍崇的火炮看着架在纤细的奇怪铁架上,看上去就更加纤细了。

    知州叹道:“万幸,霍崇那贼没能运来红衣大炮。唉……可惜了。上次在济南城外,咱们的红衣大炮都失去了。不然,光是在城头架起红衣大炮就能让这些贼人有来无回。”

    守备很认同知州的看法。火炮火力越猛,就会越厚重。所以满清的炮车都是四轮车辆,好几匹马拉,或者得使用十几个拉车的拖拽。使用的时候,要把火炮抬下来。不然一炮下去,炮车就散架了。

    城下的火炮直接架在车轮的车轴上,那么细的杆子才能承受多大点力量。所以霍崇的火炮定然没什么威力。

    不等守备赞同,就见霍崇那边的火炮开火了。烟雾比官军红衣大炮喷出的烟雾要少很多,火舌也短很多。

    心中安定的守备就见到自己这边清军拍着整齐的队列,其中一列突然就飞散了。

    一时间完全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守备揉了揉眼睛。再看整齐的队列,中间出现了一道空缺,仿佛是被什么直接切掉一样。

    对面的炮声轰鸣,依旧没有红衣大炮那种惊天动地的气势。在炮声中,守备又看到了一列官军飞散开来,随即又是一列。官军化作了很多非人形态,前排的是被什么穿透,中间的是身体断裂,靠后的官军甚至是直接炸裂开。

    仿佛表演哑剧般,又像是表演魔术,反正在很短时间里,一列官军就这么从阵列中消失了。

    不等守备把事情搞明白,官军阵列突然就崩溃了。不管是军官还是官兵不约而同的四散逃开。

    也就在同时,城下霍崇的人马直接追杀过来,只是一个冲锋就把城下没死的官兵杀了一半。此时为了安全,官军出战之后关上了城门。这帮出城官兵们没处可逃,绕着城墙就逃命。霍崇的人马竟然停下脚步装起了弹药,之后再次追近逃散的官兵,从背后开枪射击。

    在那古怪的射击方式下,官兵们一个个倒下。最终竟然只有不到一成人才勉强逃出条命。

    战斗进行的极为迅猛,看的瞠目结舌的知州一直到战斗基本结束之时才明白过来。他的眼睛瞪得溜圆,突然对守备喝道:“你……看你带的好兵!”

    守备此时也处于震惊状态,被骂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就听知州大声喊道:“你要守住城墙,一定要守住!”接着知州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转身就走,他的亲随连忙上前扶住知州,几乎是把知州架起来抬下城去的。

    很快,城头只剩下守备一人。眼见城下的霍崇人马快速收拢,竟然根本没有去被杀的官军身上搜索财务。守备就觉得背上冒凉气。对方摆明了是要继续攻城。

    本能的,守备喝道:“开炮!开炮!”

    从出生开始,守备就没真的打过炮战。从来都是官军单方面使用火炮,从来没有说官军被迫用火炮还击的事情。至于炮战,这等事也就是听说过而已。

    如果守备还听说过炮战,知州就连听说过都没听说过真正的炮战。此时这位大人已经两腿哆嗦,站立不稳。被抬回到衙门后,炮战又开始了。外面接连不断的炮声让这位大人的腿哆嗦的更加厉害。

    该怎么办?知州六神无主。

    逃走是可以的,然而大清律法中各地官员守土有责,逃走的话就是死罪。更何况现在摊上的又是雍正这样的皇帝,以雍正的残忍嗜杀,知州若是逃走,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知州万念俱灰。突然命道:“去,给我去后面拿酒来。”

    知州的随从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来了酒兴,只能奉命而去。等酒来了,知州自斟自饮,慢慢感觉自己又能正常行动了。

    没多久,炮声停下来。知州端着酒碗,眼中都是期待。

    再过一会儿,亲随已经连滚带爬的冲入府内,惨叫着:“大人,贼人打进城了!”

    知州也没开门,只是喊道:“那你们赶紧逃命去吧!”

    随后也不管亲随怎么惊恐的叫门,知州把酒一饮而尽,趁着酒劲爬上已经拴好的上吊绳,把脑袋探进去,将绳套收好,随即蹬翻了脚下的凳子。

    满清济宁知州,城破时悬梁自尽。

第182章 山东税银大劫案(八)

    济宁城并非雷虎第一次进入的州城,身为河北人,雷虎去过京城。京城的宏伟与热闹,绝非济宁城能比。不过雷虎此时的志得意满可比进京城厉害多了,这毕竟是第一座在雷虎的暴力下而不得不为雷虎打开城门的城池。

    走在济宁城内的大街上,闻着空气中残存的硝烟味,看到因为恐惧而家家关门闭户的街景。自己决定别人命运的认知让雷虎感受到巨大的欢乐。

    济宁城守军在城外与城头和大汉军队硬扛,最终落得几乎全灭的结果。大汉军队随即在几乎没有反抗的基础上进入济宁城。

    七百多人虽然并不算少,但是在济宁城内也不显眼。这座州城内的人口远超七百。

    很快,那些要地都被控制,各种消息接连不断传了回来。雷虎边走边听到知州自尽,官员逃散之类的消息。当大门被炸药直接炸开的时候,雷虎还在继续听着消息。

    硝烟散尽。雷虎等人进入了大门。看着里面被爆炸震得东倒西歪的架子,雷虎脸色阴沉下来。嘴里低声的嘟囔着咒骂的话。没想到济宁城的库房竟然真的不剩太多银子了。

    然而苍蝇小了也是肉,雷虎下令将库房的银子都运走。既然库房里面没了银子,那些官员的宅子就得进去搜一搜。否则此次出动岂不是亏了么。

    心中恼怒,雷虎喊道:“那些贪官们搜刮民脂民膏,是让这些家伙们偿还的时候啦!”

    虽然鼓动的时候很给力,实际上雷虎心里面并没有特别存在对于官员搜刮百姓的愤怒。满清官员么,这么干才是正常。

    这边雷虎赶紧要人到库房里面将纸张、档案、文件什么的都给运走。尤其是鱼鳞册之类的东西。若是这些东西被弄丢了,以后再济宁这一代就没办法良好收税。

    虽然不久之后就会离开,然而雷虎并不认为这次离开就是永远。自己能征服济宁第一次,就一定能征服第二次,直到这座城市完全向雷虎屈服,并且被雷虎占有为止。

    这边,参谋们注意到街上竟然出现了不少看热闹的闲汉。也许是因为大汉军队军纪严明吧,进入济宁城之后对于民众秋毫无犯。所以竟然有人敢远远看热闹了呢。

    只是参谋想去询问这帮闲汉是否愿意当挑夫的时候,闲汉们一哄而散。这让大伙很是失望。这次要运的东西当中许多都是纸张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可是相当沉重。必须得有负责运输的人。

    雷虎这边则继续自己的工作,本以为事情大概就这么结束,所以赶紧派人回去蒙阴县,请求蒙阴县那边赶紧派遣挑夫。

    人刚走,这边就禀报,在几个主要的官员家里发现了大量白银,数量都是以万计。尤其是知州家,甚至发现了七万两银子。

    雷虎心念一动,觉得这或许就是被劫走的山东税银吧。一名官员并不可能带了几万两银子去上任。但是雷虎这边又觉得有些不确定,据说山东巡抚一年光是各种孝敬就能获得百万两银子。

    霍崇这边抓过两名山东巡抚,现在李树德还在大汉政权的监狱里待着。关于收受孝敬方面,李树德所说的内容真让一种年轻干部们大开眼界。

    也许这位知州也是如此呢?

    把这边工作暂时交给别人,雷虎连忙前往知州家去看。这一瞅那些银子,雷虎就在银子上发现了端倪。若是别人的孝敬,自有规矩。

    这是李树德以及被俘军官们都讲述过的。

    所以最终收上来的应该是散碎银子为多数,那种标准的几十两一锭的官银为少数。

    在已经自尽的济宁知州家里搜出来的银子,则是官银具大多数,那些银子整齐排列,上面不少还有记号文字。

    这下雷虎马上下令将知州以及主要的几名官员的家属抓起来审问,原本只是想借着所谓‘霍崇派人来抢劫官银’为借口,发兵到济宁城来。理由很简单,都被人诬陷了,何不亲自来一趟呢。

    然而事情并不复杂,果然如霍崇所料,这样牵扯到满清官府的事情定然有官府内部的人进行的大量勾结。现在看,这帮人已经不仅是勾结,在这么一个混乱的山东,太多人想从这混乱的局面里捞一笔了。

    雷虎没想到,就在他为搬运的人力为难之时,霍崇这边已经派人前来通知,已经有两千多人的搬运队伍从蒙阴县出发。雷虎要赶紧做好准备,要组织好搬运队伍。

    看到这个,雷虎再次发了消息,‘两千人不够,派一万人吧。’

    雍正五年三月初九,霍崇在临淄这座春秋战国时期最大的城市,临淄城内叫来了江松。

    有过上次的叫到,山东本地人江松已经不在乎当下有些奇妙的关系。霍崇作为山东造反的大反贼,是要被官府剿灭的优先对象。

    江松自己就是官府的人,还是官府这边与‘霍崇抢掠官府饷银’案件有深刻关系的人。

    这样敌对的双方,却能颇有互信的坐在一起说话,本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确也没啥不正常的事情。

    听完霍崇简单介绍了事情经过,以及审问经过。江松的脸色已经阴沉很多。

    “霍爷……”

    “叫俺霍先生吧。俺觉得被人喊霍爷,听着就跟俺要打家劫舍一样。”霍崇稍微纠正了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霍崇是希望能够完全改变别人对自己的称呼。满清时代从上到下都充满了森严的登记制度,这种制度又充满了野蛮的部落气息,体现在文化上,就是称呼的野蛮化。

    四爷、八爷、十三爷、十四爷。这些称呼在满清时代的人看起来,根本没啥问题。但是放到整个中国文明史里面,就是特么野蛮到相当程度的称呼。

    皇室成员被这么称呼,可以说是毫无体面的瞎扯淡了。

    体面呢?体面何在啊!

    江松一时不习惯用‘霍先生’来称呼霍崇。毕竟称呼别人先生,在满清时代是一个又体面又文雅又尊重的称呼。而霍崇拥有的力量,以及霍崇这反贼身份,让江松觉得霍先生三个字真的不太好出口。

    不过眼下局面就是如此。霍崇本人不仅在此时拥有对江松的优势,还给了江松帮助。迟疑片刻,江松说道:“霍先生,可否让俺去审问一下俘虏。”

    “请自便。”霍崇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江松在济南府就以办案著名,抓盗是他的长处。只是霍崇从来不干非法的事情,所以江松虽然知道霍崇的名头,却没机会对霍崇下手。

    此时与霍崇合作,霍崇根本对于到底抓谁毫无顾忌。江松就能充分审问,各种刑讯拷打。那些手段看的旁边负责监视的大汉政权年轻干部们瞠目结舌。完全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多折磨人的手段。

    经过一天多几乎没日没夜的审问与拷问,江松得到了结论,就请求霍崇能否将一部分‘从济宁逃难出来的人’送到济南府的地界上。

    霍崇很欣赏江松的态度。如果不提立场的话,这时代的官员里头也有那么少数颇值得结交的人。譬如江松就是其中之一。甚至不少官员出于强大的压力,甚至被逼出了气节。

    从霍崇起兵到现在,攻占的所有城池里,那帮官员们无一弃城而走。哪怕是因为不敢作战,不上城头防御。但是官员也没跑,而是选择自杀,或者等着被抓。

    在这方面,以前霍崇嘲笑那两广总督清朝叶名琛,这家伙无力对抗英国,却也不走。硬是被英国人虏回了殖民地印度,关在动物园的笼子里面,卖门票供人观看。

    以前觉得那帮人可笑,此时自己就成了杀戮满清官员的人,霍崇却觉得满清官员在这方面倒是真的有点意思。至少比国民党那帮官员在抗日战争里头的表现好不少。

    之后霍崇开会总结。先表演的却是这一路上,尤其是蒙阴县这边的负责人李中泰。李中泰能够动员民众向部队提供运力,这就起到了巨大作用。尤其是李中泰是动员而并非是强迫,这是更好的表现。

    两万多人分段提供运力,加上从其他地方调集的人力,让几十万两银子与百十万斤的物资得到了良好运输。

    看着雷虎有点不愉快的神色,霍崇转头对雷虎说道:“大家都觉得,俺才是最辛苦的那个。尤其是打仗的更觉得如此。若是别人,我就会讲点道理。至于雷虎你么,汉朝讨伐匈奴,史书上可是写清楚了,汉朝到底沿途死了多少马匹。你觉得那些马匹是死在战斗之中,还是死在搬运物资的路途上?”

    雷虎听了这些,算还有些不快,却表示了对霍崇的赞同,“先生说的是,后勤对于战争影响很大。”

    “对。现在的战争不再是拎根棍子就能上的地步。雷虎,现在的战争比拼的乃是内劲。谁能动员起民众,搞好内部的生产,谁就更有内劲。你用过火炮,应当知道这东西到底多有用。我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给你派遣更多运力,就是想让你有机会做个比较。”

    雷虎听完,脸色完全凝重起来。甚至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第183章 第三次围剿(一)

    “我听说你敢给先生脸色看?”钱清坐到雷虎对面,好奇的问道。

    雷虎看着钱清的美貌,心中立刻就开心起来。便是这样曾经让他非常不开心的事情也变得能接受了呢,更不说雷虎其实已经明白了自己没有不开心的理由。

    “钱司令,俺可没有不开心。俺那时候只是不高兴。”雷虎解释道。

    钱清可没有放过雷虎的意思,“先生心胸大得很,当然不会计较你。不过我不能当看不到。雷虎,你当时咋想的?”

    雷虎摇摇头,“主要是路上死了人,伤了不少。俺听先生说是有意不派人帮着运东西,当时就恼了。现在俺才明白,俺生气的其实是俺自己没用,所以没脸见那些死伤兄弟的家人。其实和先生没啥关系。”

    钱清听到这里,稍稍垂下目光,然后又抬起视线,盯着雷虎说道:“雷虎,俺们这些跟着先生的人,都是把先生当主心骨。先生下了令,俺们有做不到,可没有恼过先生。你要是再恼先生,俺就不知道该说啥了。”

    雷虎是第一次感受到钱清身上的巨大压力,这简直是一头吃人老虎才有的感觉,既美丽又危险。一时间,雷虎被这感觉弄到有些混乱。

    钱清没有多说,起身离开了雷虎这里,去见霍崇了。“先生,这次又召集了一万多人,加上长信道长送来的两千多人,咱们能用的人有两万四千多。”

    “不,我宁肯认为,是两万战斗部队以及起码二十万的运输人员。”霍崇倒是非常高兴。

    钱清也已经知道了蒙阴县这边搞出来的壮举,第一次能有目的的动员百姓提供运输服务。这可真的是让部队行军如同肋生双翅。

    听霍崇表达了满意,钱清问道:“先生,这雷虎当时给你脸色看,不少人都说要收拾他。”

    “你觉得呢?”

    “我觉得雷虎也太狂了,不收拾他一下,也不是办法。”

    “我其实能理解,而且我也当时说了。所以雷虎得敲打。”

    “先生,大伙恼他是他心里面没有把先生当主心骨。要不是这样,他当时直接躺地上大哭,说先生你骗他,说先生你为难他。大家也不会真的当回事。老六不就干过么。”

    听钱清这大姐把老六万茜的旧事拉出来重提,霍崇心中就是好笑。如果此时万茜在身边,听到大姐钱清这么翻她的糗事,大概得扑上来捶打钱清……不过万茜是真的打不过啊。

    叹口气,霍崇只能说道:“此事先这样。我知道雷虎这等人的心思,他们和你们不一样。其实啊,清儿,要是你遇到我的时候再大两岁,你差不多和雷虎一样呢。”

    钱清听到这话,并没有反驳。最后她只是叹口气,“唉,先生,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帮雷虎一把。”

    霍崇这边在为内部问题忙活,济南府也已经抓到了‘从济宁城内逃出来的可疑人等’,审问出了一些事情。

    山东巡抚塞楞额发现事情超出他想象之外,只能暂时把下狱的那些失职官员放出来,并且写了诏书送往朝廷。

    雍正一看这份诏书,气的又是杀心大起。已经自尽的济宁知州和其他一些官员都是为了偿还欠银,而选择了对二十万两税银动手。借着霍崇的名头,他们勾结人抢了税银。

    最神奇的是,这帮人的手段真的很贼,非常的贼。他们也知道不可能真的硬抢,便是抢走了也运不走。起码会留下许多的痕迹。

    所以这些狗官们先玩了一个障眼法,先把银子弄出来,然后将很大一部分偷梁换柱,调换成其他箱子。

    这样,当袭击那帮没用的押运官的时候,这些贼人只用把那些装了石头的箱子打开,石头倒掉,箱子扔进运河里就行。

    这设计的非常巧妙,真的是死无对证。甚至连塞楞额在奏折内都表示,‘上面的事情是奴才经过严刑拷问才问出来的,是不是真的,已经无法证明’。

    雍正下旨,“着那些欠了银子的,赶紧还银子。各地官员都要对自己治下的此等官员严加看守……”

    下令再次折磨这帮官员之后,雍正还觉得不开心。突然想起了几个人,随即下了新的旨意。

    这边的天牢里,前山东巡抚陈世倌看到家人送来的厚厚的礼物,叹了口气。旁边的狱友已经拿过礼物,片刻就有了喜色,“陈兄,这可是宋版书!你家可是真的……厉害!”

    前山东巡抚陈世倌知道自己的狱友这话比较客气,说是‘厉害’,不过是不想说有钱。因为在大清,有钱的人基本都是靠搜刮民脂民膏才富裕起来的。陈世倌家无疑就是这里面的一员,还是颇为生猛的一员呢。

    看着狱友拿起书就看,完全沉浸在读书的快乐中,陈世倌不禁叹道:“李兄,你这肝胆,真的是铁铸的。”

    被陈世倌赞了,这位狱友也没有在意,只是摆摆手,“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看书,看书。”

    狱中的日子就是这样,如果想过的久些,当然会度日如年。如果想过得快,那也可以白驹过隙。有了狱友做榜样,又加上天气逐渐变暖。陈世倌也慢慢能沉下心读书,少年时代就已经有的感觉,距今过去了太久。

    那开卷有益,读书时候弄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欣喜若狂的感受真的被遗忘了太久。读着读着,陈世倌突然放下书本,抬起脏兮兮的衣袖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这种回归少年的感动真的是令人不自觉的流泪。

    感动了没多久,就听到好多人一起走进天牢发出的脚步声。陈世倌连忙放下书,却见狱友还是拿着书看的津津有味,完全不在意天牢里发生了什么。

    那些人最终在陈世倌的牢门前停下,为首的拿出一份公文,大声念道:“前北直隶总督李绂,勾结朋党……”

    陈世倌越听越是心惊。这份公文里面全都是指责陈世倌的狱友,前直隶总督李绂的种种。

    在凶恶的指责最后,是对李绂斩首的宣判。陈世倌手一抖,书本啪的掉落地上。

    倒是李绂,只是抬起视线,看了看些门外的官员,问了一句,“是明天么?”

    得到确定回答之后,李绂低下头继续看书。再不有什么言语。

第184章 第三次围剿(二)

    天牢内,要处决李绂的消息很快让周围几个牢房内的狱友们各个窃窃私语。这帮前官员们大多数是真的犯了罪,李绂这种纯粹因为弹劾田文镜而入狱的官员并不多见。见李绂竟然被判斩立决,众人更多的是唉声叹气。

    和李绂同一间牢房的陈世倌愁容满面,见李绂坐在草垫上还是专心看书,陈世倌想说点啥,却不知道该说啥。马上就要处斩,难道李绂还不想办法为自己辩护一番么?

    身在官场,陈世倌是听闻过雍正对李绂的青睐。被李绂弹劾的田文镜虽然是红人,传说中要让田文镜当河南总督的消息始终没有落到实处。可李绂在因为弹劾田文镜而下狱之前就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直隶总督。如果不青睐李绂,雍正不可能让李绂坐到这个位置上。

    正在陈世倌愁容满面之时,天牢的狱头到了李绂的牢房面前,“李大人,不知这晚上的饭有何想吃的么?”

    连喊了两遍,李绂才抬起头,带着被打断读书时候的不快表情想了想,李绂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们这里的菜数是不是定下的?”

    “是。”

    “量能不能大些,酒也多给些。我好与陈兄吃喝的痛快。”

    陈世倌登时惊了,怎么自己被拉进来啦?可转念一想,陈世倌心中有些释然。这些日子一个牢房里居住,李绂这人是真的条硬汉,可不是死到临头才装作不怕死。

    能与和这样的家伙分享杀头饭……不寒碜!

    晚上,饭菜送来,李绂一看四盘份量十足的菜,酒给了两瓶。当即将将托盘放在中间,扯了草垫过来与陈世倌对坐。便推杯换盏的吃喝起来。

    陈世倌被李绂的豪气感染,也不再多话,斟酒布菜,大吃特吃。只是吃到一半,陈世倌突然放下筷子,失声哭泣。李绂把杯中酒一口喝光,笑道:“人总有一死,何种死法其实没甚不同。陈兄不用为我难过。”

    陈世倌擦了泪,“李兄见笑了。李兄这般人物,只是说了些心里话就落得如此下场。再回想我的事,只觉得我才是罪无可恕。”

    李绂摆摆手,“依我看,陈兄的事反倒不用担心。年羹尧何等人物,尚且想借霍崇活命。你我见过的大场面就比年羹尧多么?我看不然。”

    “可战局……”

    “陈兄。咱们做个事后诸葛,若是当时由年羹尧去剿灭霍崇,或许就赢了。可事情已然如此,只能说霍崇命好。此时他羽翼已成,想剿灭就不如朝廷所想。若是再剿又败,想来朝廷也能明白陈兄的难处。能让年羹尧赞为用兵飘逸作战扎实,哪里是一般人物。陈兄也是学问人,若有人在学问上被赞学问扎实,陈兄会怎么看那人。”

    陈世倌也是进士出身,知道当得起‘天份’二字的人并不少,当得起‘扎实’二字可不多。

    入狱前,陈世倌已经知道朝廷决定再次讨伐霍崇,以岳钟琪为主帅。若是官军再次大败,还真的能证明自己并非无用。只是……这样的证明方法未免太……令人感觉恐怖。

    然后就听李绂叹道:“不管是谁当主帅,可千万不要是田文镜。”

    李绂吃完断头饭,躺下就睡。陈世倌睡不着,听着李绂安安静静躺在草铺上沉沉睡去,心中百感交集。

    这些日子以来,李绂白天读书,并不申辩,也不担忧。仿佛住的不是天牢,而是在山明水秀之处修养。

    只是如此倒也罢了。陈世倌也学着李绂的样子,靠读书分散精神。然而到了晚上,陈世倌脑子里各种念头攒动,真的是夜不能寐。反观李绂,天黑了就睡,一觉睡到天亮才醒。那些令陈世倌辗转反侧的恐慌完全影响不了李绂。

    这样的铁汉,因为公开讲了自己的看法就要被斩首。陈世倌觉得当下皇上或许真的不该……

    第二天,快到正午之时,菜市口处又是人山人海。自打雍正登基,这里隔三差五就要杀头。百姓们越来越习惯看热闹。

    那些死囚基本都是官员,此时已经南腔北调的求不死。监斩官也不搭理那些人,抛下一道令牌,刽子手随即挥下大刀。寒光闪动,一颗脑袋随即滚落在地。

    一个个砍下来,终于轮到李绂。也不知道刽子手是不是砍累了,就见他先把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大刀在李绂面前挥动。寒光晃的李绂先是眯缝起眼。然后刽子手把大刀架在李绂脖颈上,又做了几次挥砍的动作。

    李绂厌恶的别过脸,砍就砍呗,这么折折腾腾是想弄啥?

    却见监斩官下了监斩台,走到李绂面前,厉声喝问道:“李绂,皇上问你,此时知田文镜好否?”

    听监斩官问话,刽子手大刀又架到了李绂脖颈上,看他那动作,就等李绂一旦说的让监斩官不高兴,立刻就砍下来。

    李绂听到这话,登时气往上涌,身体挺得笔直,脖颈也伸长,顶着鬼头刀大声答道:“臣虽死,不知田文镜好处!”

    “真不知?”

    “真不知!”

    当天晚上,雍正看完监斩官上的折子,叹口气。旁边的岳钟琪见雍正神色中都是遗憾,低下头也不敢问。

    雍正也不搭理岳钟琪,对着旁边的老十三说道:“你去告诉刑部,抄了李绂的家,看看他到底贪了多少银子!朕要让这厮死的心服口服!”

    老十三暗暗松了口气,却还是试探道:“那李绂接下来如何处置?”

    “先关着!抄完他家,把单子给朕看。等秋决之后问斩!”

    处置完李绂的事情,雍正还是觉得不解气。本来斩立决只是吓唬一下李绂,只要李绂服个软,就放了。所以从一开始,雍正就没下杀李绂的命令。没想到这厮如此强硬,反倒让雍正起了杀心。

    带着这股子杀意,雍正问岳钟琪,“战事准备的如何?”

    岳钟琪连忙答道:“回禀皇上,各路兵马已经调动到位。只要皇上下令,各军便可开拔。”

    “胜算有多少?”

    “回禀皇上,臣以为十万兵马一起进发,只要路上小心,此战当胜。只是这霍崇若是逃离山东,在其他地方流窜……”

    “不用担心。霍崇不是流寇,而是坐寇。”雍正立刻给了岳钟琪一颗定心丸。

第185章 第三次围剿(三)

    小清河,源起济南市泉群。东流经荫、天桥、历城、章丘,滨州市的邹平、高青、桓台、博兴、广饶等县,经青州、寿光入渤海。

    康熙末期,派遣山东巡抚李树德治理小清河,颇有成效。治理小清河的功臣李树德此时正关在大汉的临淄县大牢里。

    此时黄河还没有北归,小清河北边是大清河,大清河的位置大概是后来黄河北归之后的河道。

    统领十万讨伐军的岳钟琪此时就带领十万兵马依托大清河为后勤补给线,浩浩荡荡进入山东。探马往来,并未发现霍崇有什么埋伏。

    十万大军一路毫无阻碍的抵达济南。山东巡抚塞楞额前来迎接,请岳钟琪进城休息。却没想到岳钟琪要住在讨伐军的军营里,弄得塞楞额心中很是不快。

    两边交换了情报,济南这边一直如临大敌,然而霍崇一直没有攻打济南的意思。听了这个消息,岳钟琪就有了决断。他对塞楞额说道:“巡抚,皇上交代我,霍崇乃是坐寇。不会到处流窜,既然此贼还守着老窝,我就领兵前往。这小清河航运之事,得靠巡抚张罗。”

    听闻岳钟琪这就要行动,塞楞额立刻轻松许多,马上吩咐济南城内的官员赶紧做为大军出动做准备。

    当济南城全力为清军出战做准备,霍崇这边也很快得到了消息。没想到清军竟然真的一根筋的杀过来,霍崇倒也觉得轻松。

    此时大汉军队已经有了四十个营,每个营四百人。营长们集结一处,霍崇介绍完最新情况,就讲述了战役目标,“从雍正朝廷那边来的消息,雍正有个看法没错,咱们就是坐寇,定然要和清军正面作战。既然清军想决战,咱们就和他们决战。”

    “要包围歼灭么?”钱清两眼放光的问。

    其他人一听钱清胃口这么大,不少人已经龇牙咧嘴。

    霍崇摇摇头,“雍正命岳钟琪要谨慎,而这岳钟琪又从军多年,大仗小仗起码打过几十次。咱们别和他比经验,比不过。不如就在岳钟琪能放心的地方和他打,正面作战,咱们还怕他么?”

    从济南到霍崇所在的临淄走直线的话得翻山越岭。如果沿着平原走,就得绕个半圆。岳钟琪完全没想到霍崇竟然大大咧咧迎着十万清军就过来了,还是走的平原。

    五月初三的下午,双方前锋相遇了。清军的探马只是几个回合就撵的大汉军队的侦查骑兵们不得不败退下来,看的霍崇一个劲苦笑。

    需要知识和生产组织能力的部分,霍崇有绝对自信。然而骑兵这种全然靠身体和长期积累的兵种就超出霍崇的能力之外。

    好在大汉军队的侦查骑兵们本就被教育过,此时更知道逃命回来只是不威风,真被清军探马给斩杀了,自己丢命之外还会折损士气。于是一个个跑得飞快。

    清军探马并没有得意忘形到敢直接冲击上万人马,就开始绕着大汉军队的军阵跑了起来。

    大汉侦查骑兵们有了自己人撑腰,纷纷拨转马头驱赶清军探马。这次双方再交手,大汉侦查骑兵的火器就占了优势,接连打下来好几名清军探马。这下轮到清军探马不肯白白送命,一溜烟跑了。

    岳钟琪不经意间已经皱紧了眉头,从所有消息来看,霍崇一万多人马就在十万官军面前整齐列阵。没有花哨,没有阴谋,就是坦率到傻乎乎的对峙。

    《孙子兵法》上讲: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意思就是。在实际作战中运用的原则是:我十倍于敌,就实施围歼,五倍于敌就实施进攻,两倍于敌就要努力战胜敌军,势均力敌则设法分散各个击破之。兵力弱于敌人,就避免作战。

    左右将佐见岳钟琪皱起眉头,忍不住发问:“大帅,霍崇就在前面,我等包抄即可大胜。请大帅下令吧!”

    岳钟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部下的说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清军排出左中右三个阵列,左右两翼前压。等霍崇左支右绌,再排出骑兵从后面包抄,切断霍崇军队退路。等霍崇阵势大乱,中军一举压上,就可全胜。

    稍微有点能耐的将令都能做出这样的安排。从任何角度来看,这样的安排都没错。

    但是,岳钟琪或许不服气年羹尧,却不敢小看年羹尧。既然霍崇用兵飘忽,作战扎实。他就不可能不知道有这样的局面。

    岳钟琪很快做出了决定,他指着西边的几处高地,“谁肯去夺下那几处山坡?”

    官军是从北向南移动,霍崇的军队则由南向北进发。所以霍崇的左翼在西,正对的则是官军的右翼。

    西边是山区,霍崇没有把部队从山区布置,而是更靠平原。他的左翼尽头设在一些高地上,倒也算是中规中矩。

    由此可见,霍崇本人并非不懂用兵。将左翼依托高地展开,可以更早发现清军动向,也可以防止清军从高地上冲下来。自己还能依托高地隐藏一部分兵力,是个攻守兼备的法子。

    既然霍崇要堂堂正正作战,岳钟琪下了决心,就与霍崇堂堂正正的见招拆招。

    通过高地部队的旗语得知岳钟琪先要拔掉自己这边的地利,霍崇笑道:“很好,会打仗的更好对付。”

    雷虎一时不解,“先生,不该是官军……清军不会打仗才好么?”

    “乱拳打死老师傅。我等即便有许多优势,却有个致命劣势。”霍崇说完,看向雷虎。

    雷虎知道霍崇是想考教自己,可此时完全不知道霍崇所说的致命劣势到底是什么。如果兵力劣势是致命劣势,霍崇就一定不会把部队带到这里送死。

    正在想,就听钱清问道:“先生,要全歼那支清军么?”

    “嗯。给他们点教训,看看他们会如何反应。”霍崇表达了赞同。

第186章 第三次围剿(四)

    鼓号声中,钱清受命而去。雷虎也想去,却知道自己若是跟着去只是浪费人力。而且钱清的性子那么刚烈,雷虎跟去的话只会成为小跟班。更何况雷虎此时只是副参谋长,而钱清则是副将,地位仅次于霍崇的将领。

    具体工作此时还没有超出参谋部的能力,雷虎索性收回心思,思考着霍崇所说的‘致命缺陷’到底是什么。

    想了一阵还是想不出来,雷虎就直接请教,“先生,你说的致命缺陷到底是什么?”

    “知彼知己,胜乃不殆;知天知地,胜乃不穷。这个你定然知道。”

    “是。”雷虎立刻答道。之前跟着霍崇学习,才知道孙子兵法里面讲的不是‘知己知彼’,而是‘知彼知己’。这里面的逻辑关系令雷虎觉得妙不可言。

    “我军当下既不知己,也不知彼。全靠我军装备以及组织胜过清军。若是我军能成长到知己之时,雷虎,你就明白我们该赢的多轻松。唉……”霍崇无奈的叹道。

    雷虎觉得这话好像大概或许……有道理。然而霍崇没把具体内容描述出来,光是这么泛泛而谈,让雷虎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想,就听炮声隆隆。转头看去,就见高地处升腾起白烟,战斗已经开始了。

    清军派遣了一千人进攻高地,这队人到了高地下,刚排好队列,准备对着高地上的大汉军队放排枪,高地上的火炮就已经开火,铁砂碎石如暴风雨般拍打下来。

    清军挨不住炮击,丢下死者伤者转身就跑。这密集的逃跑队形随即遭到火炮的继续射击。

    如果铁砂碎石需要打中要害才能打死一名清军,这追击炮火可就完全不同。这次钱清下令使用了葡萄弹。

    葡萄弹是在网兜里面装入定额的铁球,外型看上去犹如一串葡萄。这种炮弹发射出去,高热与巨大的冲击力将网兜在半空扯碎,铁球立刻向着发射方向散开,砸进逃走的人群之中。

    和铁砂碎石不同,葡萄弹的铁球一颗就有大概一两重。砸在人的要害上,被砸中的人立刻一命呜呼。便是没有砸在要害上,而是砸在四肢上,也是骨断筋折的结果。

    逃走的清军们见周围的人发出惨叫就倒地不起,甚至直接被打的脑壳穿洞,那模样惨烈无比。吓得一众清军大叫着加快了逃走速度。结果这越跑越是集中。

    钱清本来就只是看看,不想下命令。见这边的营长竟然要停下射击,当时就便是反对,“就对着清军的背后打!”

    营长也不敢反抗,连忙把钱清的命令传达下去。这下火炮继续不停的响起,直到把清军逃出300米的设计范围才停下。

    就见从高地到三斤炮射击极限的300米内,东倒西歪的趴着几百号清军。有些一命呜呼,有些大声**。

    只是靠了十几门三斤炮就能达到这样的程度,营长都没想到,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这个营的兄弟们也跟着欢呼,高地上登时欢声雷动。

    这边的岳钟琪远远看着进攻完全失败,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心中已经盘算着是否要杀了带队的守备。很快,岳钟琪就听闻守备战死的消息,这才没有下令处决人。

    一千人的损失对于十万人马来说不过是百分之一,根本不影响战斗力。更何况伤亡不过五百。然而这次战败的影响却远比这点人马重要,岳钟琪要再派两千人马对霍崇右翼进行试探,守备脸色就很是难看。迟疑片刻后,守备试探着问道:“大帅,是不是先用炮轰这些逆贼。”

    岳钟琪觉得有道理。不过再想了想,只是摇了摇头,“明日再战。”

    当天晚上,岳钟琪这边的清军阵地上火把闪烁,拖曳数千斤沉重红衣大炮的长长队伍在这火把照耀下影影绰绰,宛如地狱中被长长赎罪铁链串在一起的冤魂恶鬼。

    观察到清军的动向,霍崇这边立刻开始挖掘战壕,成千上万的人马一起工作,宛如要挖穿到九泉的地鼠。

    天一亮,岳钟琪等探马回报说霍崇的军队没有连夜逃跑,依旧留在对面阵地上。也不多问,直接下令红衣大炮开火。

    这边炮声一响,大汉军队立刻跳下战壕。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军事安排,上百门红衣大炮的射击登时就没了用处。这些实心的炮弹落到地面上,除了在地上砸出些坑之外,根本没有能直接命中任何大汉军队的人员。

    既然没能直接命中,那就没什么杀伤力。

    这一通轰击时间不太久,满清火炮为了能够结实,防止炸膛,都铸造的十分厚重。这种厚重的结构让火炮的炮管成了绝佳的储热材料。当火炮变得滚烫,散发的滚滚热气让炮手都不敢靠近,射击自然停了下来。

    等炮击刚结束,大汉军队就从战壕里跳出来,再次排好队列。

    眼见对方发射了几百发炮弹都没用,大汉军队也没了之前的强烈恐慌。在连长,排长的命令下,大汉军队大声欢呼,向对面的清军表达着嘲讽之意。

    如此猛烈的炮击在岳钟琪的生涯中都是罕见的。对付那些造反的刁民,几炮过去就能让他们抱头鼠窜。与准噶尔的战争则更多是运动战,双方都是边打边走,没办法完成这样密集的射击。

    听到大汉军队阵地上如雷的欢呼声,岳钟琪很想让清军炮兵再打几炮。然而炮手们根本无法靠近火炮,有些胆大的干脆向炮身上浇水。

    呲呲的响声中,火炮上升起白雾。然而却有点杯水车薪的意思,火炮依旧滚烫,根本不可能继续操作。

    见局面如此,岳钟琪把心一横,命道:“命河南总兵带队冲击。”

    河南总兵在第二次围剿中在济南城外被俘,自此音讯皆无。现在的河南总兵是新上任的,虽然河南镇兵力消耗超过一半,此时还有五千余人。

    听岳钟琪下令,河南总兵只能硬着头皮指挥着自己的人马向大汉军队这边进发。

    即便知道岳钟琪是皇上雍正选的人,河南总兵依旧心中怨恨,决定只要这次不死,就得参岳钟琪一本,让他知道老狗也有几颗牙!

    雍正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灵感应,打了个喷嚏。旁边的内阁大臣们纷纷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雍正。

    很没形象的揉了揉鼻子,雍正笑道:“不妨事。不过朕最近有个想法,每天令你们跑来跑去,对战局不利。不如设立一个书房,内阁大臣们轮流值守。”

    此言一出,有些大臣松了口气。被雍正呼来换取虽然是内阁大臣们的差事,但是一趟趟的跑,总是太累。如果能有一个书房,好歹大伙累了还能休息一下。不过是值班而已,完全不用再为啥时候突然被雍正从被窝里叫起来要轻松。

    当然,张廷玉这样比较守规矩的大臣心中则想起了朝廷制度。

    皇宫是不能轻易留外人过夜,这是规矩。这个新的书房里面都是内阁大臣,就更加不合适了。拜霍崇所赐,毕竟雍正得位的说法越来越有那个意思。隆科多当年就是在康熙身边,这才导致了雍正有机会随时知道康熙的事情……

    马齐开口了,“不知皇上想给这个书房起什么名字?”

    “喔……就叫……军机处。”雍正答道。

    此时的雍正并不知道,他已经让这个在满清之后日子里大名鼎鼎的机构提前出现了。

    军机处是清朝官署名,也称“军机房”、“总理处”。是清朝时期的中枢权力机关,于雍正七年(1729年)因用兵西北而设立。雍正帝以内阁在太和门外,恐漏泄机密,始于隆宗门内设置军机房,选内阁中谨密者入值缮写,以为处理紧急军务之用,辅佐皇帝处理政务。雍正十年(1732年),改称“办理军机处”。设军机大臣、军机章京等,均为兼职。乾隆帝时期复设军机处,从此成为清朝的中枢权力机关,一直到清末。

    军机处总揽军、政大权,成为执政的最高国家机关。完全置于皇帝的直接掌握之下,等于皇帝的私人秘书处。同时,军机处在权力上是执政的最高国家机关,而在形式上始终处于临时机构的地位。

    另外,军机处在办公场所和官员设置上没有正式的规定,也无品级和俸禄。

    而军机处出现之后,清朝大臣中才有了‘军机大臣’这个称号。

    以雍正的性子,想做什么也没几个大臣真的敢反对。更何况这种安排又是非正式,所以更没人敢说什么。

    很快,马齐与张廷玉就起草了文书,接着内阁大臣们就搬到了隆宗门内开始办公,连一天时间都不到。

    军机处成立的第一天,就接到了最新战况。所谓最新,也只是相对。岳钟琪禀报雍正,已经用霍崇正式对上,战争即将全面开打。

    雍正心中很是期待,既然是好不容易确定的岳钟琪,那就期待岳钟琪能够带来好消息,全歼霍崇哲狗贼。

第187章 第三次围剿(五)

    来了!来了!它终于来了!

    四千骑兵绕到大汉军队后方与侧翼,向着大汉军队发起冲击的时候,原野上能看到的都是奔腾的战马,看到的是骑兵们长枪与长刀的寒光。一万六千只马蹄踩在大地上发出的轰鸣,仿佛整片大地都在震动与沸腾。

    挡在两支骑兵面前的只有四个营,一千六百名大汉军队。

    正面的清军绿营猛然觉得大汉军队的炮火弱了,很快,那帮虎视眈眈压阵的八旗军中就想起了催促的叫骂声。

    在绿营看来,被高贵的旗人老爷骂,不寒碜。在各级军官的吆喝、叱骂,甚至是拳打脚踢的催促下,绿营开始快速整顿被打乱的队列,准备再次跨过被尸体与伤兵铺满的空地,发动对大汉军队的最后一击。

    钱清,雷虎,刘时旺,杨望富已经到了面对清军骑兵的四个营内。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对于大汉军队威胁最大的并非是那九万六千绿营与八旗组成的步兵。昨天一天的战斗之后,那些清军面对大汉军队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结果被打的门牙都开始松动,也没能实现他们期待的肉搏与混战。

    霍崇在炮兵阵地上停下,二十四门十斤炮早已经准备好炮位,等的就是此时。

    所谓知彼知己,胜乃不殆。‘知彼’要放在‘知己’前面,完全体现出孙武本人完全吃透了战争逻辑。

    若是知己是前提,那得把自己修炼到如何强大的地步才能应对所有问题。但是把知彼当成前提的话就有了针对性,对方又不是神,作为人类的敌人行动就可以进行预测判断了。

    就在霍崇进行着与眼前局面关系有限的思考之时,炮兵们已经按照之前设定的方案,按照大量训练出的方式开始作战。

    在清军骑兵们在大概1000米距离上就开始射击。

    炮兵所以昂贵,不仅是因为他们要装备耗资巨大制作出的武器。即便有霍崇提供了正确思路,制作一门1500斤的火炮要消耗的燃料就得有十几吨,也就是三万多斤。

    至于成品率,霍崇头几年就没能生产出几门合格的灰口铁火炮。

    现在的二十四门火炮,加上炮架,总重量就有两万四千斤。加上120门三斤火炮,此战中,一万六千部队的火枪和其他金属武器的总重并不比炮兵火炮的总重多太多。

    而炮兵需要大量实验,每一次训练消耗的火药,让后勤人员痛苦到几近肝胆俱裂。

    便是如此,在1000米距离上的炮击也只有可怜的不到三成的命中率。

    然而每一发击中的炮弹,都在清军骑兵队伍里打出一条通道。十斤重的铁球飞进骑兵队伍里,决不是一个人一匹马或者几个人几匹马能够消耗尽其上的动能。

    在这个时代,培养骑兵需要好几年,至于一名骑兵成长到能够冲锋的程度,起码得吃二十年饭,需要几十人甚至上百人提供的税收与粮食供养。

    如此大的花费,在炮弹加身的那一瞬就化为乌有。失去生命力的尸体,尤其是马匹的尸体又形成了新的障碍物,让满清骑兵冲锋速度稍稍降低了一些。

    训练有素的炮组能在一分钟内,按照训练的参数发射一发炮弹。随着清军骑兵的距离冲到六百米,十斤炮的命中率登时提到了八成以上。

    一轮炮击,清军骑兵群中就被打出十几条通道,起码上百人死于非命。

    就在清军进入300米内,急匆匆赶来的3斤炮的炮兵们进入炮位,开始用葡萄弹向清军骑兵们泼洒起起码一两重的铁球。

    清军伤亡随即开始暴增。

    便是如此,这些骄傲的清军骑兵们也没有后退。因为他们本也没设计好后退的路线。

    此时调转马头只会让自己继续单方面的挨打。清军骑兵们只是稍稍放慢速度,张弓搭箭。

    而大汉军队的四个营组成的空心方阵也开始组织起排枪射击。这四个营都穿着缴获来的清军棉甲。这玩意由棉花锤成,里头加了铁片。寻常弓箭射在上面根本无法射穿。

    加上脑袋上的铁头盔,便是面对着弓箭也没让这四个由老兵组成的营有丝毫慌乱。

    清军骑兵们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悍勇,在对射中很快就被打的七零八落,纷纷落马。便是有过百的勇敢幸运儿冲到了大汉空心方阵之前,也被前面的木质据马挡住。只能从狭窄的通道内冲进来。

    骑兵很想用马匹踩踏冲撞大汉军队,然而这里布置的都是最精锐的大汉军人,空心方阵前排的士兵们全部挺起上了刺刀的步枪。

    明晃晃的刺刀让那些已经不再狂奔的马匹本能的人立起来,上头的骑兵要么被抛下马背,要么在拼命保持着不掉下来的状态下被大汉军队火枪手近距离击毙。

    不管是清军还是大汉军队都发挥出了自己掌握的最佳的战斗技巧,很明显,更加知彼知己的大汉军队在实施杀戮方面完全占了压倒性的优势。

    大部分清军甚至都没机会与大汉军队面对面,不断从天而降的一两、二两、三两重的铁球就要了他们性命。

    霍崇眼看着清军骑兵在起码有1850年水平的火炮的轰击下快速倒地,仿佛是镰刀挥过的麦子。总算是确定了清军当年在两次鸦片战争中一败涂地,并不是单纯的因为满清的腐朽堕落。

    在工业文明面前,哪怕是非常原始的工业文明。农业文明的巅峰国家也没有正面硬扛的实力。

    ……当然,意大利那个垃圾就算了。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多久,清军骑兵们终于溃散了。

    今年是雍正五年,也就是1727年。距离霍崇见到雍正的1718年,把两头都算成一年,这就是十年了。

    十年的艰辛,十年的波折,最终浓缩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战斗中。霍崇只觉得这个成果实在是索然无味。

    然而四个营的战士们却已经大声欢呼起来。即便这些人是跟着霍崇最久的老兵,也是第一次面对敌人超过千人的骑兵冲锋。每一个名官兵面对这洪流般的敌人,心脏都不止一次的几乎停止跳动。

    当强大到仿佛不可战胜的敌人被自己摧毁之时,欢呼声不光要抒发自己的狂喜,更是要提醒这不是做梦!要提醒自己依旧活着。

    脚步声响,以钱清为首的将令们冲到霍崇面前。钱清上前拉住霍崇的手臂,秀丽的大眼睛里面已经有了泪水,她用力摇动着霍崇的手臂,大声喊道:“先生!先生!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接下来扑上来的雷虎也觉得心脏剧烈跳动的胸膛内仿佛燃烧着一团火,这火焰烧化了曾经对霍崇的那种隔阂。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雷虎扑上来就抱住霍崇,也大声喊道:“先生,赢了!”

    刘时旺、杨望富等军官更不落后,纷纷扑上来,把霍崇围在中间。这个要拉,那个要抱。

    同样被围在中间的钱清喊道:“咱们把先生抬起来!”

    这话提醒了众人,大伙纷纷弯下腰,七手八脚将霍崇给托了起来,高高举在头顶。

    还有人觉得这并不足够,连钱清也给托了起来。举着二人就大声欢呼。

    那些级别更低的官兵们此时也纷纷涌来,见到全军的统帅与副统帅已经高高在上,都向着两人大声欢呼。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已经有人喊起了:“万岁!万岁!先生万岁!”

    霍崇倒是没有那么激动,十年了,十年才走到今日。与这样漫长的时间相比,这点小小胜利不过是刚开始。

    虽然内心完全不在意,霍崇依旧知道此时个人的悲喜并不重要,自己当务之急乃是回应眼前这些追随自己的人。于是霍崇大声喊道:“诸位,听我说!”

    激动的将士们听霍崇要说话,立刻就安静下来。群众效应起了作用,随着内圈的人安静,外圈的也很快安静下来。

    “这边赢了,那边还没有赢!”霍崇转过身,指向了清军步兵方向,“一鼓作气,打垮清军,咱们才能说赢了。现在,各自归队,准备战斗!”

    清军第三次讨伐战的主帅岳钟琪比霍崇晚了大概半个小时知道了清军骑兵完全溃散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之时,岳钟琪虽然无比震惊,却并没有惊慌失措。

    这位老将此时甚至有种谜底揭晓的感觉。年羹尧评价霍崇用兵飘忽,作战扎实。霍崇既然敢和五倍清军正面作战,定然不会是得了失心疯。

    只是这感悟来的未免有些晚,而且迟到的感悟也太过于沉重和苦涩了。岳钟琪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已经被粉碎,接下来就要面对霍崇的进攻了。

    “传令下去!”岳钟琪吼道。

    周围的将令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静静的听着岳钟琪的命令。

    “自此时起,各总兵都派下督战队。凡有将令,前进者赏!后退者杀!”岳钟琪的声音如同寒霜般冰冷,“各总兵各阵后由八旗督战!”

    仿佛被鞭子抽过,总兵们都变了脸色。有总兵想说什么,只是抬起头与岳钟琪对视,就吓得不敢吭声。仅仅是岳钟琪眼神中闪动的杀意,就让这些总兵不敢吭声。

    岳钟琪继续开口了,“霍贼所惧者,乃是官军骑兵。此时骑兵覆灭,霍贼再无所惧。必然大举出击。开战三日,官兵已折损万人。若是再被击溃,我等不死于阵前,也死于朝廷法令。诸位想如何死?”

第188章 第三次围剿(六)

    军机处开张的第六天,头七还没到,就实现了最初建立的目的。隆宗门内的军机房送来了最近的前线军情。

    怡亲王、张廷玉、马齐等人脸色或者发青,或者发白。拿着纸张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动。

    十万大军在与霍崇两万人马的战斗中败了,而且败的极为彻底。

    岳钟琪的请罪折子上详细介绍了战败经过。

    第一日小战,霍崇火炮犀利,官军折损了五百人马。

    第二日,岳钟琪调集了所有打跑猛轰霍崇。然而霍崇军竟然顶住了,并且对官军的进攻发动反击。官军不敌霍崇犀利的火器,折损了五千人马。

    第三日一早,岳钟琪开始正面佯攻,以四千骑兵从侧翼和后方突袭霍崇。结果在霍崇猛烈的炮火与火器下彻底崩溃。

    四千骑兵阵亡超过两千七百,剩下的一千多骑兵彻底崩溃。

    霍崇随即分了一半人马,对着岳钟琪所在的高地进攻。这个高地位于官军军阵中间,是个居高临下方便指挥的所在。高地上放置了不少大炮,以当时官军所想,已然是固若金汤,无法撼动。

    见到霍崇挥军进攻,岳钟琪连忙调集兵马从两侧夹击。想将霍崇这几千人歼灭。却没想到,数万大军竟然拿霍崇八千人马毫无办法。

    与清军火炮不同,霍崇的火炮架在两个车轮的中轴上,运动极为方便。竟然能跟上步兵前进的速度。遇到清军大队进发,立刻停下火炮,猛烈轰击。

    其中有些巨炮威力犹如鬼神,一炮下去,整队人马就被打穿。官军虽然奋勇,还是无法靠近霍崇的队伍。

    这些巨炮发射的散弹‘既多又远’,与高地上的官军火炮对射,官军炮手们被打的尽数战死。霍崇随即发动进攻,硬生生将岳钟琪从高地打了下去。随即将巨炮给运上了高地。

    居高临下架起巨炮,霍崇所部开始在高地上对着官军猛烈轰击。完全打乱了官军的队列与指挥。而霍崇所部则开始趁乱猛攻。

    率先遭殃的是山西镇总兵勒泰,被一发炮击命中,当即头骨碎裂死于非命。山西镇官军随即大乱。哪怕是八旗军拼死督战,也没能制止混乱。

    受到山西镇官军的牵连,浙江官军队形混乱。被霍崇军抓住机会突入其中,直接引发了浙江官军崩溃。战后,浙江总兵官不见踪影,生死未卜。

    霍崇军趁机突破官军战线,直接杀到官军大营,一举夺下。这下,官军更是军心大乱。加上丢失了大部分火炮,不得不败退。

    撤向济南途中又遭到霍崇不断追击,等退到济南城,岳钟琪竟然只收拢了三四万官军。

    现在陆续有官军逃回济南,岳钟琪认为最后起码能收拢五六万官军。剩余的四万多官军虽然未必被霍崇打死,至少也得有三万官军丢了性命。

    在最后,岳钟琪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倒是坦然承认自己罪孽深重,当伏法受诛。他只求雍正赶紧派遣良将到济南统帅大军。并且请雍正给与增援,否则剩余的这些清军已经无心再战,若遭到霍崇突袭,只怕会有新的大败。

    除了岳钟琪的请罪折子,其他人也送来不少奏折与密折。这些折子无一例外都猛烈抨击岳钟琪轻敌冒进,指挥失误,导致大败。甚至有不少人直接说岳钟琪不懂打仗,浪得虚名。

    把这些大概看完,怡亲王等人抬眼看向雍正,就见雍正板着脸,正在一份份看着奏折与密折。光是那铁青的脸色,张廷玉等人已经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距离当下这样惨烈的失败,最近一次大概是康熙初年平三番的时候。现在的军机大臣中除了马齐之外,张廷玉等人那时候还没出生呢。

    十万官军正面作战,并未陷入霍崇的阴谋诡计,仅仅是正面作战就被完全击溃。这等事已经超出了这帮军机大臣的想象之外。

    众人的目光落到了怡亲王身上,当下说话而不会被呵斥的大概只有怡亲王了。

    老十三也知道自己必须得说点啥,整理一下思路,他上前说道:“皇上,不知派谁接替岳钟琪?”

    雍正抬起头,脸上都是怒气,“竟然有人说岳钟琪不懂打仗,呵呵,看来得派他们接替岳钟琪的职务才好。”

    怡亲王知道这愤怒不是对自己,而是雍正自己心中气苦,就宽慰道:“皇上,那些人不过是怕被牵连。”

    “朕气的就是他们这些人!”雍正怒道。说完,他站起身,背着手在军机处的屋子里走起来。

    张廷玉连忙劝道:“皇上,军情紧急,不管是继续用岳钟琪,还是换将,都请皇上速下决断。”

    雍正却没有说话,还是继续走动。岳钟琪当然要严惩,但是雍正一时间并没有想到适合的替换人选。更重要的是,雍正心里面想的都是霍崇。这厮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完全是出人意料。

    思前想后,雍正停下脚步,转头问这些军机大臣,“你们觉得霍崇为何会这么凶悍!”

    入夜,老十四家来了个客人,却是老八的家生奴才。这奴才并非第一次来,早在老八没出事之前,就是由这奴才往来传递消息。此时这奴才带来了山东前线的战斗。老十四看完,就沉思起来。

    “十四爷,若是没有别的事,奴才就告辞了。”

    听到这话,老十四从沉思中抬起头,“你那边可有八哥的消息?”

    那奴才无奈的摇摇头,他是被老八给了一个传递消息的职责,自有人与他联络。从打老八入狱之后,就再没听说过老八的消息。

    老十四叹道:“若是你能传消息给八哥,就告诉他,岳钟琪大败,只怕有人会因为八哥推荐的岳钟琪,就找八哥的麻烦。”

    此时的老八完全不知道外头发生了这等事,他正呆呆的靠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自从夫妻被迫分离,老八就经常想起妻子。也不知道她在娘家过的如何。

    就在此时,一名宗人府负责看管老八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行若无事的看了看四下,见没人看过来,就偷偷将一张纸递给老八。

第189章 血战大名府(一)

    岳钟琪大败的消息只是在少数京城内上层传递,没人敢说出去。老十三在自己府内书房里皱着眉头思索,心中着实举棋不定。就在此时,侍卫进来禀报,“兵部尚书法海求见。”

    老十三不太想见法海,却知道得见一面,就命人请法海进来。

    “奴才给怡亲王叩头了。”法海恭敬的跪倒行礼。

    老十三这些天腿疮有些再次发作的意思,连忙命侍卫扶起法海。法海也不坐,直接说道:“十三爷,此次皇上要处置岳钟琪么?”

    听了这个问题,老十三心中又是宽慰又是为难。岳钟琪大败,当然该处置。若是为他求情,以雍正的性格与当下局面,是真的不合适。

    宽慰之处则是因为老十三觉得不能处置的过份,现在看有这样认知的并非只有自己。

    不过老十三也没想好该如何处置岳钟琪,就问道:“尚书觉得该如何办?”

    “十三爷,当务之急乃是在济南的官军。上一次……”兵部尚书法海提醒道。

    老十三心中又是叹口气。上一次两万清军在济南城外被歼灭,已经震动了朝廷。若是这次跑到济南的几万清军再被歼灭,那就不光是震动朝廷。

    大清二十万八旗,四十到六十万绿营。若是被干掉十二万,接近两成官军可就灰飞烟灭。这是要动摇国本的啊!

    可是清军撤出山东,安全倒是安全。雍正的性子怎么可能接受。这就是让老十三感觉最为难的地方。但事情不能不面对,老十三问道:“法海,若是现在派兵增援,可从哪里调兵?”

    兵部尚书法海想了一阵,哀叹道:“回十三爷,要是想调兵,就只能调动京营。”

    听到这个完全不可能选择的选项,老十三已经明白了法海的想法,“法海,既然如此,你身为兵部尚书,当向皇上面陈此事。”

    “可……皇上……”

    “皇上乃是明君,当明白你的苦心。”老十三继续坚持。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都知道先提出来就会挨骂,“法海,至少让岳钟琪到大清河北岸等待处分。”

    果然,兵部尚书法海被雍正骂的狗血淋头。但是雍正却在当天下午与新成立的军机处等大臣谈及此事。

    马齐年龄够大,倒是有点年长者的承担。他表示可以考虑让岳钟琪撤到大清河以北。

    张廷玉虽然是雍正精选出来的人,老十三本以为可以指望张廷玉也会支持,没想到听闻‘大清河’,张廷玉脸色变了变,竟然阴沉着脸闭口不言。

    最后雍正询问老十三,老十三就表示,认同将败军带到大清河北岸的建议。

    看得出,雍正对这个建议极为反感。然而雍正毕竟是极为信任老十三,听老十三也赞同,也沉默着思考起来。

    如果可以不这么逃窜,老十三也不想。可当下真不能意气用事,老十三甚至有些后悔,当年应该帮年羹尧一把,至少让年羹尧在第二次剿灭霍崇的时候出谋划策。若当时用了年羹尧,现在只怕就不用面对如此险恶的局面。

    想到此处,老十三说道:“皇上,臣见山东巡抚塞楞额不许岳钟琪进城,若是不让他们到大清河以北,就让岳钟琪先率军进城。他们的确有罪,却也得是皇上来杀。轮不到让霍崇杀。”

    听自己亲亲的十三弟说到这个地步,雍正还是动心了。叹道:“命岳钟琪带兵过大清河。派傅尔丹接管人马,收押岳钟琪,送进京城。”

    老十三见事情总算是有了个勉强能接受的结果,倒也松了口气。

    很快,清军撤退到大清河以北,傅尔丹接管了部队。

    霍崇这边也没闲着,先是稍微追击一下,就顿兵济南城下。放了几个被俘的兵丁进城,让他们带话给济南城内的山东巡抚塞楞额,交出二十万斤火药,霍崇就不攻城。否则,霍崇杀进城内,塞楞额与济南城内的官员就只能和那些知县知州一样自尽而死了。

    塞楞额知道霍崇不是在开玩笑。他现在的确可以逃走,然而逃到哪里呢。只要塞楞额还要和朝廷打交道,被抓住就是个死。

    召集济南城内文武商议,众官员全部愁眉不展。却也没人说出任何向霍崇的威胁屈服的话,每个人都向塞楞额请求‘立刻向大清河北岸的官军求助’。塞楞额只能告诉众官员,他已经这么做了。在官军前来援助之前,济南城内的官员就得靠自己了。

    听闻要靠自己守住济南城。官员们面如死灰,这帮人起码不会认为自己的战斗力超过十万大军。就算是十万大军又如何呢,不照样被霍崇杀的逃去大清河北岸么。

    就在这帮官员们左右为难之际,有人带来了清军信任大将傅尔丹的信使。傅尔丹要塞楞额用心守城,同时带来了一个前后夹击霍崇的计划。塞楞额看了这个计划之后只觉得计划颇为可取,霍崇的部下经过一番血战,损兵折将,精疲力竭。要是霍崇这边真的能轻松拿下济南,岂不是早就动手了么。

    新任大将傅尔丹虽然给了塞楞额一个计划,他也赶紧向京城送去了自己的计划。很快,雍正就见到了傅尔丹的奏折。看完之后,雍正很是满意。

    计划可谓精巧,趁着霍崇顿兵在济南城下,清军偷偷从上游渡过大清河,从霍崇背后杀过去。前有坚城,后有六万五千大军,霍崇再生猛也不行。

    雍正原本以为十万大军折损超过一半,然而在岳钟琪率军退到济南之后,不断有清军到济南归建。现在人数重新到了六万五千之众。三万五千人的损失也够雍正痛心,但是和损失五万五千相比,三万五明显能接受的多。

    老十三觉得计划没问题,但是这六万五千败军能够打的赢士气正旺的霍崇么?

    然而出乎老十三意料之外,这次兵部尚书法海居然很支持这个计划,“皇上,臣以为便是不胜,也能逼退霍崇。”

    雍正连连点头,这才是他此时最需要的。哪怕只是逼退霍崇,也足以挽回军心士气。

第190章 血战大名府(二)

    雍正五年六月初,天气已经完全热了起来。距离岳钟琪被押解入京不过三日,雍正就下旨,允禩推荐岳钟琪完全是出于私心,想勾结年羹尧旧人。今岳钟琪丧师辱国,罪在不赦。允禩亦有罪。既然已经革去允禩黄带子,于宗人府除名。那就令允禩改名。之前允禟也已经在宗人府除名,亦要改名。

    这边下旨,退朝后雍正见了诚亲王允祉。允祉乃是老三,不等雍正开口,立刻说道:“皇上,若交与我,我即可以置之死地。”

    如此没头没尾的话,雍正却听得明白。既然老三这么通透,倒也剩下许多不必要的口舌。雍正命道:“改名之事,尽快!”

    诚亲王允祉立刻受命而去,见到老八,宣读旨意。老八听了要自己给自己改名的要求,只觉得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

    刚笑几声,就听诚亲王允祉喝道:“你得罪皇上,罪大恶极。有什么好笑?”

    老八也觉得没啥好笑。诚亲王允祉一向对诸兄弟寡恩,由他来办这件事,笑不笑已经不重要。想了片刻,老八说道:“既然要改名,那我就叫阿其那好了。”

    诚亲王允祉在康熙年间奉命编撰《律历渊源》和《古今图书集成》,文学功底可不一般。听到阿其那这名字,忍不住冷哼一声。

    在满语中,阿其那是指冻在冰层里的鱼。现在老八的处境还真的与这个名字完全一致。既然感受到了老八的绝望与无可奈何,诚亲王允祉转身就走。

    到了老九这边,就见关老九的房间低矮破旧,却又将门窗都用木板钉了。诚亲王允祉再次确信雍正这是要下死手。

    负责看守老九允禟的乃是楚宗,就是他负责将老九押回来的。仔细查了旨意,楚宗才命人开门。诚亲王允祉忍不住笑道:“这么多人看着,还怕他跑了不成?”

    “三爷,可不是这样。皇上下过旨意。”楚宗连忙应道。

    原来允禟身缚三条铁锁,由楚宗等押解赴京。一路上还挺淡定。然而见到给他准备这间囚室,始露震惊之色,一再要求楚宗等人代其陈奏,均遭拒绝。又向看守索要桌子一张,未给。雍正帝特降旨:“除下贱饮食”以转拥送入外,“一切笔、墨、床、帐、书、字、便冰一块,汤一盏”,亦不得给予。

    这边老三见已经打开了门,就向里走。刚到门口,便闻到一股极为难闻的气味,便停下脚步。却见屋里黑洞洞的,传来一阵锁链声响。而空气中混合着难闻的各种气味,简直有点牲口圈的意思。

    “呵呵,原来是三哥。”从黑暗的囚室内传来冷笑声。

    既然被认出,诚亲王允祉不得不走进房间。此时稍微适应了屋里的黑暗,这才见到一人蓬头垢面,被两根锁链锁在屋子里面。

    看着老九的惨状,诚亲王允祉冷笑一声,就宣读了雍正的旨意。老九允禟一听,气的直接想爬起来,这下扯动了锁链,哗哗作响。

    “我不改名!我本来就有名字,为何要改名!”老九愤怒的咆哮着,想冲向老三。然而锁链给与的活动空间就那么大,老九允禟距离老三还有段距离,就再也无法靠近。

    老九肮脏的额头上青筋凸起,冲着老三吼道:“我叫爱新觉罗·允禟。不,我叫爱新觉罗·胤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让我改名,想都别想!”

    诚亲王允祉呵呵笑了笑,老九长得比较肥胖,这个长相非常不讨康熙喜欢。此时浑身肮脏,又如此激动,看上去就如一头野猪。

    既然老九这反应,想来是不会答应自己改名,诚亲王允祉想了片刻,就说道:“咱们兄弟一场,三哥我也得帮你。既然你不肯,那我就给你起个名字。便叫做塞思黑吧。”

    所谓塞思黑,指的是如野猪般令人厌恶的人。就老九现在这模样,老三觉得这名字再合适不过。

    回去交旨,雍正对这两个名字极为满意。当即下旨公布。

    在雍正看来,自己这做法毫无问题。老八老九已经不是爱新觉罗家的人,当然要给他们再起一个名字。不然怎能证明自己是真心的。

    圣旨一下,所有传闻都不再是传闻,而是被证实的实事。京城内的几处寨子里,传来毛笔落地,茶杯倾倒,或者是惊怒的叹息声。不管雍正怎么想,和他想法不同的人依旧是有的。

    五天后,霍崇这边来了人,送了一份东西。霍崇打开一看,眼睛就亮了。将东西给了此次济南战役的主要将领们看,情报部的万茜几乎要欢呼起来,“先生,若是真的,我等就赢了!”

    钱清也很是高兴,拿着这份清军准备突袭霍崇的计划书仔细看,心中印证着计划书的内容与钱清自己掌握的地理之间的异同。

    雷虎完全是讶异,“先生,这等东西可信么?”

    “为何不可信?”

    “在外作战,如此死板,岂不是要出事?”

    “呵呵。”霍崇笑了,“雷虎,我看史书,里面各种出兵之后需要按照京城里头的皇帝大臣策划好作战执行,就觉得十分好笑。现在不过是历史重演罢了,我听说过一句话,傻瓜重演历史,聪明人精确的重演历史。仅此而已。”

    周围的人大多只听懂了白话部分,只有三人已经被真的逗得哈哈笑出声。等他们笑起来,霍崇也跟着嘲讽的露出笑容,其他人被群众情绪影响,才跟着笑。

    霍崇看了看三个被‘重复历史’给逗乐的家伙,钱清与雷虎发笑并不奇怪,第三人却是一位年轻的营长胡悦。胡悦今年不到二十周岁,有着惊人的模仿能力。打仗的事情教给他,他就学的会。而且能按照学到的东西来组织部队。

    军队里面的军官们要做的就是能够把操典上的内容给执行下去,遇到操典上讲述的各种情况,都能按照操典上执行。如果敌人的行动超出操典描述,就要按照学过的东西,找出类似内容实施作战。

    所以那种能够理解战争并且用最合适的手段作战的军官被称为天才,然而大多数优秀军官的标准并非是天才,而是能把作战计划执行完的军官。

    胡悦明显就属于优秀军官。而且和一众连这个能力都很缺乏的营长相比,胡悦已经属于非常优秀的范畴。

    霍崇没想到胡悦竟然在文化方面也能表现得如此优秀。之所以能记得住胡悦,是因为胡悦五年前投入霍崇的种福平台,开始学习之时闹出过笑话。他把‘悦’字的偏旁弄错了,竖心旁弄成了言字旁,于是‘胡悦’变成了‘胡说’。于是胡悦就有了胡说的诨号。

    不过大伙既然没能理解那笑话的好笑之处,笑声很快就消失了。万茜发挥了情报官的质疑精神,“先生,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弄来骗咱们?”

    “我的直觉,应该不会。而且咱们本就是要围点打援,有这么一个东西,参考一下么。”霍崇答道。

    围点打援是真的。霍崇并不想轻易让清军自由脱离,另外此时已经是六月,庄稼成熟在即,霍崇跑到根据地北边来,也有要吸引敌人注意力的目的。

    今年粮食眼瞅着是个丰收局面,敌人不能到根据地祸害,就能确保人民能够好好收获。

    至于那个索要二十万斤火药的理由,如果能让济南城老老实实交出火药,当然也是大好事。霍崇这边的火药消耗很大,便是缴获了许多,却还是感觉不足。

    从任何角度来看,此次济南战役都有打的必要。

    傅尔丹并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泄露,他这边花了极大心力整理部队,鼓舞士气。而济南城的塞楞额那边几乎是一天派遣两拨人来求援,说霍崇已经开始用巨炮轰击,城头上的官军损失严重。若是援军不来,济南城失陷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在这样的催促下,傅尔丹还是忍住了,先仔细整顿兵马。在六月十三日,后方的补给已经到了,傅尔丹将火药等物分配下去,这才下令全军渡河。

    数万人渡河,真的是气势恢宏。带着决死一战的决心,傅尔丹等中军过了河,就在亲兵保护下也渡过大清河。

    渡河完毕,傅尔丹小心的指挥清军开始南下,向霍崇后面绕去。走了两天,进入了山区。就在傅尔丹下令部队加快行军速度,就有探马飞奔而来,“大人!遇到了贼军!”

    霍崇这边早就在监视着清军动向,六万五千清军表现出来的水准还有些超出霍崇意料之外。至少他们在傅尔丹的指挥下整体上有个团伙行动的意思。

    正因为傅尔丹和其他清军总兵们有水准,所以他们很完美的进入到了包围圈内。

    清军这么配合,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上呗!

    一声令下,除了保卫根据地的两个营,以及堵在济南城外的两个营。霍崇手下三十六个营就按照计划发动了进攻!

    清军三次围剿的结束终于开始了。

第191章 血战大名府(三)

    第四十营,很容易记忆的番号。营长李庚年是所有营长里最年长的一个,今年已经三十五岁的他脸上皱纹不少。然而头戴着有护脸保护的清**盔,倒是极大减少了这种暴露年龄的特征完全展现在众人面前。

    中年大叔用中年人的声音喊道:“大伙就跟着老兵学着,别怕,只要听令,咱们都能活!”

    第四十营的普通士兵们听着大叔的战前动员,都听得很认真。与第四到第十的营不太一样,四十营组建时间非常靠后,成员中新兵比例高很多。霍崇让四十营这样的新兵部队承担最轻的工作。譬如留守根据地的就是四十三与四十一营。作为佯攻济南的则是第十六与四十二营。

    由于番号是从第四营开始,到四十三营。四十营是这个战场上敌我双方中的最年轻的营。

    营长李庚年的呼喊让全军新兵都感觉好了很多,他们中的大多数只是参加了与岳钟琪的战斗。那时候李庚年的要求和现在没什么分别,只是让他们学习老兵,跟着老兵的动作学习。

    四十营里头的老兵们都感受到了压力。所谓老兵,也并非是参加了全部三次反围剿战斗。不少只是参加过歼灭济南城外两万清军而已。自己还并未完全摆脱恐惧,就要成为别人学习的对象,要在纷乱的战场上以身作则,老兵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李庚年则继续喊道:“咱们得活下来。霍先生说过,咱们不用追住人杀,就按照说过,练过,能够听令放枪。就这一条,别的没有。都只用这样!新兵看老兵,老兵看班长,班长听排长,排长听连长。连长听我咧!”

    整个营从营长李庚年的喊话里头再次接受到了完整的信息,关于整个营的目标,作战模式,以及运行模式的信息。

    大家知道了自己身处在何种级别,应该怎么做,就有了主心骨。加上李庚年又强调,大伙只用放枪,不用追击。这就更轻松了。

    新兵们尤其感觉轻松。与老兵们相比,新兵们加入霍崇军队的目的更少是报恩之类的。若是想实现自己加入大汉军队的目标,当然要活下来。不管对战争理解了多少,新兵们起码相信,自己尽可能不与清军进行近身战斗,就更能够活下来。

    若是战斗和上次一样,新兵们只用跟着老兵一起放枪,那就是安全的。

    李庚年大叔的做法在很多营里面进行,尤其是番号数字在十六以以上的营,尤其是如此。

    第十六营作为在济南城下佯攻的两个营之一,是要负责各种移动作战的责任。霍崇本就没有想要十六营真正作战,所以番号里面数字比十六要大的营,霍崇并不期待他们能够奋勇杀敌。或者说,这些新兵数量更多的营,他们只用能够如城墙,如森林般站在原地放枪,就已经满足了霍崇的要求。

    第四营到第十五营,这十二个营才是运动作战部队。至少是现阶段的运动作战部队。

    这边的士兵们也不是大无畏的革命战士,霍崇还没来进行将阶级斗争彻底讲透的政治教育。准备倒是准备了,对剥削阶级的某种揭露,当然也进行了。但是霍崇并不想现在弄到天下皆敌。

    倒不是说霍崇害怕自己人被残酷的社会真相吓到,令霍崇苦思冥想的是另外的事情。如果自己进行了全面的阶级斗争的教育,自己人的理解真的会比地主阶级们更深刻么?

    如果这种教育没能让自己人觉醒,反倒让敌人先警觉起来。那么这样的教育策略就是失败的。

    即便是十分短暂的合作,现在霍崇也有一条‘统一战线’,以反对雍正为何核心的统一战线。京城里的那些人之所以肯提供消息,很大一部分原因如丁举人所说,他们认为霍崇是有可能投奔八爷,在以后的战争中能够为八爷的事业添砖加瓦。

    要是这帮人知道霍崇的目标并非是追求个人光宗耀祖,并非是要成为满清大臣,封妻荫子,公侯万代。这些人与霍崇的合作意向就会大大降低。

    如果这些人知道霍崇的目标竟然是完全推翻满清,并且摧毁地主士绅阶级,用霍崇期待的全新社会制度替代。这些人大概会立刻投入到雍正这边,与主角死战到底吧。

    以前霍崇完全不明白,也没兴趣明白‘统一战线’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霍崇在为了这支由山东百姓组成的军队能够存活,而不得不苦心孤诣寻求路线的时候,就很自然的明白了统一战线到底是怎么回事。

    即便是蒋光头那样**反到了骨髓里,几乎要刻入dna的人,在抗日时候也不得不违心与tg合作。所以tg在那写阶段也做出了宣传上的调整,也不再提摧毁地主阶级。

    也就是不再激化矛盾,而是去维护合作。

    如果只是不吵吵,就能获得来自京城内的情报,霍崇愿意接受这样的代价。只是在内部高层进行阶级斗争的教育,在中低层不断揭露地主们恶性,并且保证,霍崇治下的地界,地主们想活下来,就决不能再干这些‘生孩子没x眼’的坏事!

    同样,霍崇也进行着宣传,对面这些清军就是满清皇帝的走狗。而满清皇帝则是代表着地主士绅的利益,因为满清皇帝就是这帮地主士绅们的‘带头大哥’。

    带着这样的认知,大汉军队与满清军队在大清河以北的地区开始依次接战。

    南阳镇总兵知道自己若是再败,只怕就没有机会得到雍正的赦免。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南阳镇总兵也不清楚。

    或许是听说了太多雍正皇帝对八爷党的追杀,对兄弟们的暴行。南阳镇总兵觉得自己连雍正的兄弟都不是,自然下场就比雍正的兄弟更惨。

    带着这样的认知,受命进攻东边的南阳镇总兵催促着自己仅剩的四千人人马向着前面看着不到千人的霍崇人马开始猛攻。

    负责把守这边的是第四十营与第十营。眼见清军排出了横队,四十营的营长李庚年还没什么感觉,只是学到的应对手段决定将队形也改成横列。四十营的军官们接到命令,依照训练的流程,让部队移动位置,排成了一个横列的队伍。

    胡说……不,应该是第十营营长胡悦则是看的想笑。

    也不知道河南总兵是不是吃错了药,又或者是脑筋是榆木疙瘩。采取了这么一个超级没用的阵型。

    在营级军官培训班上,霍崇讲述过不少作战模式。专门指出,只有在火力优势一方,才要使用横列。如果火力不处于优势,就得考虑纵队切入敌人阵型,实施近战。

    如果不能正确判断自己的实力,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拥有火力优势一方只是引发作战效率下降的问题,而不具备火力优势的一方,则会面对巨大的损失。

    虽然已经在战前做过动员,胡悦还是再次对部下们喊道:“大伙一会儿什么都别怕,战士们跟着组长冲。组长看班长,班长听排长,排长听连长。还有啊!大伙的仇就是俺的仇,这一仗打完,就该秋收了!收完了粮食,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咱们这么多兄弟,绝不会让大伙吃亏!听到没有!”

    “听……到……了。”战士们大声喊道。

    胡悦点点头,有点不放心,又叮嘱的喊道:“大伙记住,别怕,别慌。只用看住自己该看的人,听命令,听指挥。咱们都能活下来!命不好是命,可别自己作啊!”

    全营官兵都知道胡悦不是在胡说,这话听起来不好听,却是胡悦的心里话。也是这么多次战斗中大伙能够活下来的原因。

    做完了最后的动员和心理建设,胡悦就准备着。清军果然采取了在胡悦看来最愚蠢的选择,利用人数优势组成了一个横队。

    如果清军面对的是普通农民起义者,这么干是没错的。因为农民起义者手中的武器明显比清军弱。只要占据了最大限度的作战空间,光靠清军的火枪与弓箭就可以让穿着破衣烂衫的农民起义军完蛋。

    当下,清军前排的火枪手们开始停下脚步,试着给沉重的火绳枪装填弹药的时候,从这些火绳枪手后方突然飞出了一排排的羽箭。原来是跟在火枪手背后的弓箭手们发动了突然袭击,希望用这样的手法来击破扰乱大汉军队。

    弓箭相当有准头的落入到了两个营的阵地上,不少弓箭直接射中了战士。此时的满清弓箭已经发展到了极致,射程可以超过两百米,准头也明显超过此时的火绳枪。如果是火绳枪的射击,能够击中大汉军队官兵的数量定然比弓箭要少的多的多。

    如果大汉军队穿的还是霍崇刚造反时候的装束,搞不好就让这些清军得逞了。然而经过上一次战斗,经过战后的缴获与紧急修复,霍崇的这一万六千人马总算是凑齐了全部棉甲。

    满清的弓箭射到满清的棉甲上,何方胜?

    无疑,棉甲有效的抵挡住了弓箭。

    见到自己这身甲竟然刀枪不入,战士们精神大振。在指挥下,新兵们虽然动作还是不流畅,却已经跟着老兵们举起火枪,随着命令扣下扳机。

第192章 血战大名府(四)

    棉甲是古代用棉织品制作的战衣,用以护身。中国战场上火器出现后,传统的重型铠甲变得不堪一击,于是元代开始,出现了以外为布料,内里在要害装有铁片的布面甲,即棉甲的前身。

    明代棉甲为对抗火器,开始内衬铁片,外用铜钉固定。清军的棉甲最初是从明军手中缴获,后来又自己加以改进产生的。

    选棉花7斤,用布盛于夹袄内,粗线缝紧,入水浸透,取出铺地,用脚踏实,以不膨胀为度。晒干。

    棉花打湿,反复拍打,做成很薄的棉片,把多张这样的棉片在缀成很厚很实的棉布,两层棉布之间是铁甲,内外用铜钉固定。就是现在清军甲胄。棉甲对火器的防御效果非常好,铁甲则对传统的弓驽具有防御能力。

    霍崇从来没有对部下们的勇气有特别的期待。理由很简单,这帮人觉悟的不够。也就是说,他们对于旧社会中的某些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但是对于旧制度的仇恨并不强烈。

    就如无产阶级在觉悟之前,或许觉得提出xx6的某个人是坏人,甚至是敌人。是需要打倒的无耻资本家。

    然而当无产阶级自身成为资本家的时候,大多数无产阶级可就高兴了,满足了。甚至觉得这是一种人身的提升。

    至少在霍崇看来,真正的觉悟并非是从小资产阶级变成资本家。如果佃户们认为自己个人从佃户变了地主,和以往的地主一样开始利用土地出租来剥削民众。

    那么,即便这种基本不可能实现的美梦变成现实,这帮人也谈不上得了解放。

    基于这样冷酷的现实考虑,霍崇只能寻求更冷酷现实的解决手段。就是尽量减少自己人的受伤几率。而这样的途径只有靠缴获。

    亏得岳钟琪投入十万人马进行会战,清军崩溃之后,满地都是各种甲。霍崇这边早就准备了许多铁片,把棉甲拾掇一下,就可以成为很好的甲胄。

    无疑,这些甲胄是合格的。不仅是第四十营与第十营的官兵们在箭雨之下毫发无伤,所有各营都是如此。

    霍崇在一个高地上看着战局,失去了火炮之后的清军只能依靠弓箭与火枪作战。看着他们忙忙碌碌,上蹿下跳,真的是令人……同情呢!

    正在想,就见到了一支军队远远就看上去很是晃眼。那是一种朦胧的金光,用望远镜仔细看,却是铜钉反射出的光泽。

    “竟然是八旗军。呵呵。”霍崇笑了。

    岳钟琪在十万人的会战中,让八旗作为督战队。并没有让八旗参与冲锋陷阵。所以即便会战失败,八旗已经早早跑了。毛都没让霍崇摸到。

    此时看到八旗竟然也投入了战斗,霍崇当然开心了。据说八旗不过万,过万不可敌。

    然而八旗军又是腐化堕落的典型。从鸦片战争开始,八旗就没在像样的军队面前打赢过任何一仗。对付外国人,八旗根本不行。甚至对付天平天国,八旗都照样不行。

    现在霍崇遇到的八旗想来还行吧?

    哦,霍崇突然想起。老十四当了大将军王,不就是八旗在西北作战失败,让老十四去救火。而西北那边的年羹尧主要用的也是川陕绿营兵……

    正在想,就见大汉军队阵地上开始出现了炮击。此时交战双方都已经在百米左右的距离交战。既然大汉军队靠装备碾压了敌人,接下来就是自由殴打时间。装填了葡萄弹的三斤炮无疑到了教做人的时候。

    果然,清军在散弹轰击下并没有坚持特别久,霍崇看的都忍不住打哈欠了。

    也不知道是这次,又或是上次济南之战的时候。反正霍崇这个打哈欠的动作证明了战斗到底有多么无聊。至少在后世的影视作品里,霍崇打起哈欠,就意味着战斗对于大汉军人来说已经赢定了。

    营长们可没机会打哈欠。当面前敌军终于呈现出扛不住的局面,第十营营长胡悦先派人去联络一起并排作战的四十营营长李庚年停下射击。然后才指挥着自己的人马上刺刀。

    没有自己人的误伤,一个冲锋下来,清军就被胡悦的营分割成两半。胡悦看着热血沸腾的年轻小伙们有守不住的迹象,赶紧让传令兵们跑去给连长们发令,要连长们停下脚步。赶紧组织队列。

    果然,便是这样迅速的反应,也有些排已经杀的兴起,士兵们继续猛追。

    好在连长们得到命令之后已经清醒过来,他们已经可以靠吼叫给排长传令。排长们立刻大声喊道:“xx,听话,赶紧列队!”“xxx,别疯了,快回来!”

    排长们都是打过四五仗的军人,立刻让班长们拉住那些冲的最猛的士兵,硬把他们拖回到阵列中。

    接着就是按照纪律开始放排枪。接着尽可能用整齐的步伐,跟在逃窜的清军背后进发。

    四十营就没这个问题。营长李庚年甚至可以吹起哨子,命令部队踩着步点向前走。走一阵,李庚年就高喊道:“一、二、三、四。”

    这种本该出现在操演中的举动出现在战场上,还不仅仅是一个营,那些并不负责运动追击的各营中都传来了这样的动静。好像战场突然变成了小学或者初中操场。

    霍崇听到隐隐的‘一、二、三、四’和‘一、二、一。一、二、一’的队列行进呼喊声,心中觉得大概就差军乐队了,如果有军乐队的出现,自己眼前的场面就真的有十八世纪战争特有的模样。而不是进入二十世纪的那种冲锋号滴滴答答吹响,所有部队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杀’声,然后潮水般冲上去给敌人最后一击的狂热。

    不过,这十八世纪的战争,本来就没有这么生猛。

    又打了个哈欠,霍崇觉得自己的确有必要组织起一支军乐队。欧洲佬都不是傻子,尤其是英国佬。

    要是军乐队真的毫无用处,英国佬的龙虾兵们不可能在军乐队的指引下纵横天下上百年。

    现在的战场的确需要勇猛的自由发挥,更需要的则是最大限度的秩序。

第193章 血战大名府(五)

    军机大臣都是聪明之辈,学问、见识都不一般。在满清体系内甚至可以说出类拔萃。以这样的人物,看到最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廷玉读着战报,不时揉着太阳穴。在战报中,清军在战场上奔行如飞,悍不畏死。进攻犀利,后退果断。

    以清军如此卓绝的表现,本该获胜。之所以战败是因为霍崇阴险狡诈,给匪军们装备了远比官军犀利的火器与坚实的装甲。

    也不知道战报是哪位师爷写的,最终用‘坚甲利炮’给霍崇的部队做了个总结。

    如果战局真是这样的话,张廷玉觉得傅尔丹在暗示,官军以后遇到霍崇的军队,只能采取避之则吉的局面。因为傅尔丹请求朝廷选拔精锐,准备更多火炮,制造更多火枪与铠甲。以给霍崇致命一击。

    马齐看了一段之后,微微松了口气。这如释重负的表现让其他大臣感觉有些意外。

    老十三紧挨着马齐坐着,通过马齐的目光,看到了那段。傅尔丹眼见‘霍贼人马横冲直撞,奴才命八旗军占据渡口,令各军撤至大清河以北’。

    作为满人,老十三也松了口气。至少损失的都是绿营人马,绿营里面不少将令是旗人。不过旗人与满人之间还是有巨大差距。至少傅尔丹先将满人撤退下来,送死的还是汉人。

    但是这样的止损也不过是让满清统治阶层稍微感觉庆幸,所以傅尔丹并没有祈求活命,他挺光棍的表示,‘奴才本该自尽,然无面目见阵亡将士于地下。请皇上速派名将,接掌大军。并将奴才押回京城,并与妻子一并处死,以正国法。’

    老十三能感受到傅尔丹的绝望,可所谓名将,早年跟着康熙平定三番的都已经凋零殆尽。在康熙晚年展露峥嵘的,年羹尧被勒令自尽,岳钟琪已经下狱。傅尔丹虽然战败,想找个能够被公认的名将可不容易。

    最关键的是,此时若是紧急找人接替了傅尔丹,那人只怕也不敢作战。一个躲避霍崇兵锋的将令,定然不可能被称为名将。

    一众军机大臣都在发愁该怎么向雍正禀报,雍正已经出现在门口。大臣们纷纷跪倒行礼,雍正也不搭理他们,只是命老十三把战报拿来。

    众人提心吊胆的看着雍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老十三开口了,“皇上,不如命臣前去接掌官军。”

    “不行。”雍正立刻否定了老十三的请战。

    这下军机大臣们稍微松了口气。好歹雍正没有责骂怡亲王,若是怡亲王都被骂了,那就证明雍正已经气疯了。一个疯狂的雍正会如何对待大臣,这个问题想起来就让大臣们肝颤。

    正在想,就听雍正已经怒道:“都是老八……阿其那举荐的岳钟琪!若非如此,怎会大败!傅尔丹说霍崇部下都穿着重甲,定然是岳钟琪大败之时丢盔弃甲,让霍崇捡到!”

    说到这里,雍正已经如受伤的野狼般站起身来回走动,走了几圈,雍正喝道:“阿其那还没死么!”

    要是霍崇听到这话,一定会赞同。霍崇不过占据几个县,靠这些地方的出产,无论如何都搞不到制作棉甲的棉花。

    不光是棉花,霍崇力所不能及的东西多了。所以本着没有吃没有穿,自有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的原则,连战场都没打扫完,霍崇已经挥军到了济南城外。再次释放了几名俘虏,命他们带消息进城。要山东巡抚塞楞额认清形势,赶紧交出二十万斤火药。

    塞楞额脸色惨白,局面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所以塞楞额已经写了猛烈抨击岳钟琪与傅尔丹的折子送进京城。便是自己死,也不能让这两个家伙有好果子吃。

    其他官员也神色黯淡。守城会被杀,逃走也会被杀。面对这样必死的命运,他们都六神无主。

    会议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开始,又在沉默中结束。散会之后,江松先是离开,又偷偷转了回来。若是别的时候,想求见塞楞额,或者宴请这位山东巡抚的人多得是。江松根本轮不上号。此时只是求见,很快就被召见。

    第二天,塞楞额叫来守备丁淼,向丁淼讲述了自己的计划。既然济南城守不住,那就得想退路。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守军出击,引开霍崇。城内趁机把重要物资运出城去。丁淼就被赋予了如此重要的职责。

    “霍贼已经如此凶悍,若是再让他们夺取了火药,岂不是更难以钳制。这些火药,就得有丁守备云出城!”塞楞额讲出了丁淼要承担的重要职责。

    听完这个命令,丁淼心中又惊又喜。惊讶的是自己这个并不被重视的守备居然能接下如此重要的差事,喜的是自己就可以趁机逃出城去。

    不过丁淼还不敢完全相信,连忙问道:“大人,不如大人和卑职一起冲出城去,卑职一定护得大人周全!”

    塞楞额神色惨淡,“丁守备,朝廷法度森严,丢弃守土之责就是死罪!我便是出了城,也只会被弹劾。其他人也是如此。只是我不甘心!不甘心被霍崇如此得逞!便是我死了,也不能让火药落入霍崇手里!”

    听塞楞额说的果断,丁淼深受感动,索性单膝跪地行礼,“请大人放心,卑职定然要护送得周全,绝不让霍贼拿到一斤火药。”

    看丁淼如此坚定,塞楞额脸上露出些感慨。思忖片刻,他就召来两名家丁,“丁守备,这两人乃是我亲信,他们不是官员,离开济南城并非擅离职守。请丁守备将两人带在身边,等突出之后,送他们回京城,也好将我的消息带给家人。”

    丁淼连忙应道:“卑职定然不负大人嘱托。”

    大车已经秘密备好,城内几十万斤火药以及一部分铅、铜与金银都装在车上。

    两天后,一声炮响,守军已经勇敢的冲出城外。听着震天的喊杀声,丁淼已经从另外一边的城门悄悄出去。此时城内早就禁止城内民众出门,道路上空空荡荡,别说人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车队一路疾行,沿着道路向大清河方向进发。距离济南城越来越远,那些喊杀声也逐渐听不到。丁淼原本心都提到嗓子眼,然而走出去十几里,果然没见到霍崇的人马。这下丁淼才放下心,催促车队加快行进。

    再走出去几里,经过一处山坳。车队刚进去,就听得喇叭声响,随即暗处伏兵大起,喊杀声中,就已经将车队团团围住。

    车夫与押运的兵丁们看深陷重围,一个个吓得跪倒在地,竟然反抗都不反抗。

    丁淼在出城前倒是想过在济南城附近被围,也有了应对的策略。然而此地已经远离济南城,往回逃是逃不回去,向前冲也没可能。

    一时间,丁淼只觉得万念俱灰。就听旁边塞楞额的两名亲信家丁焦急的催促道:“丁大人,咱们降了吧!”

    丁淼本来也没什么战意,然而这两人的话让他的羞耻心受到极大刺激。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丁淼突然恶向胆边生。这帮腌臜泼才若是奋起反击,丁淼还有机会趁乱逃走,返回济南城。

    然而自己这主将还没投降,这些腌臜泼才反倒降了。一直以来,落到霍崇手里的军官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己被抓,哪里会有个好!

    恶念勃起,丁淼突然掏出打火镰就开始打火。自己运的可是火药,点着的话就会爆炸。自己便是死,也得拉些垫背的。

    “丁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身后传来塞楞额家丁的惊呼。

    丁淼一边奋力打火,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要死大伙一起死!”

    火镰迸发出的火星终于引燃了火媒,就在此时,丁淼只觉得后心一阵剧痛。再看胸口,竟然凸出一把刀来。

    在钻心的剧痛中,就见塞楞额亲信家丁蹲**,装作什么都发生。任由霍崇手下们上来将他们俘虏。

    丁淼完全没想到塞楞额的家丁居然是叛徒,想到有这样的叛徒潜伏在军中,怪不得官军屡战屡败。丁淼想大骂,一张嘴,鲜血已经从口中喷出。带着不甘与痛恨,丁淼守备很快死掉了。

    一天后,霍崇的军队撤下了对济南城的包围。部队井然有序的离开了这座山东省首府,押送着大量缴获物资,向着小清河方向而去。

    塞楞额听着两名亲信家丁的禀报,尤其是霍崇讲丁淼手下一并抓走,塞楞额巡抚松了口气。他心中倒是有些讶异,皇上雍正早就给了霍崇一个评价,能把真话说的和瞎话一样。

    此次又证明了皇上的真知灼见,塞楞额听了江松的建议,派人与霍崇联络之时,他是完全不敢真正相信霍崇。没想到霍崇竟然如此守约,真是大大的出乎意料。

    不仅是撤军,甚至连塞楞额派遣官军‘出城迎战’,霍崇也按照约定没有对济南守军进行杀伤。又遵守约定,将丁淼的人马连带丁淼的尸体一并带走。

    虽然谈不上万无一失,但是塞楞额至少暂时解决了被俘的危机。只要济南城没有失守,塞楞额就能先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有未来可言。

    不过塞楞额还是不敢大意,继续问道:“你们可做的干净?”

    家丁连忙答道:“回禀主子,俺们回来之前已经把可能见到俺们动手的人都挑出来,让霍崇的手下把他们给杀了。干干净净,不会有人看到。”

    听到这里,进士出身的山东巡抚塞楞额就让家丁下去,自己挥毫泼墨,写了一封济南守军如何浴血奋战,屡次击退攻城的霍崇,守住大名府的奏折。

    如此一篇文过饰非的奏折很容易就会被人看破,然而这恰恰是最好的自我保护。是的,既然塞楞额立下这样的战功,若是一言不发,那反倒会令人起疑。而写了奏折,若是不自我吹嘘,就会让有心人感到疑惑。

    而且雍正**得塞楞额吹牛皮的话,大概就会将塞楞额调回京城。那可就太好了啊!现在任何奖赏都不如解除塞楞额山东巡抚职务来的更实在。

    若是雍正不愿意戳穿塞楞额的牛皮,那就只能认了。那么其他人再如何攻击塞楞额,都不会被认同。偷偷满足霍崇要求的事情自然会被掩盖下来。

    至于济南城真的少了二十万斤火药,恰恰是最不重要的。随便找个理由,譬如城头炮如连珠,就可以解释火药去向。如果有大臣不服气,那就请那位大臣自己来守城么。以塞楞额对满清大臣的了解,这帮人可不会自寻死路。

    塞楞额的奏折送到京城,雍正甚至都没想到济南城内竟然发生过与霍崇的私下交易。

    确定济南城没有失守,而霍崇也已经撤军的消息,雍正心中只是颇为疑惑。为什么霍崇每次都放过了济南城,这霍崇到底想做什么呢?

    朝廷中的大臣给出了不少解释,理由却千奇百怪,并没办法解释。最后还是私下讨论之时,雍正亲亲的十三弟怡亲王允祥想起了一件事,命人取来霍崇以前在济南城外贴过的告示。雍正仔细看了几遍,觉得大概只能这么解释了。

    此时济南城内已经没有之前的禁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城门紧闭这么久,城内即便还有粮食吃,百姓们也没了柴火烧。总不能让百姓们喝着泉水嚼生米,吞面粉吧。

    有了流动,济南城内的商人们也聚集起来。因为请到了冯玉宽,众人让冯玉宽坐了首座。

    听商人们表达了对霍崇不拿下济南城的疑惑,冯玉宽笑道:“诸位,霍爷是个明白人。城内官府不招人待见,若是没了官府,咱们只怕更难过。你们想想,是不是?”

    商人们对于危机最敏感,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若是官府还在,好歹要维持个起码的安宁。霍崇早就发过告示,他现在虽然能攻下济南,却守不住。既然如此,就没必要让济南城内的百姓受着颠沛之苦。满清官府治下的秩序再烂,也比让济南城成为满清官军肆意掠夺的目标要好很多。

    “冯爷,按你这么说,霍爷也是真的仁义!”已经有性子比较直的商人感叹起来。

    便是性子最阴的商人也忍不住点头,从精致利己主义者的角度来看,反倒更能理解霍崇的念头。既然济南迟早是霍崇囊中物,那就没必要破坏济南城。如果济南城在霍崇与朝廷的拉锯战中毁于一旦,霍崇拿到手了又有什么好处呢。

    连最能算计的商人都如此,那帮不算太阴的商人们就又赞了霍崇几句。其中有人说道:“冯爷,你看现在城内关门这么久,货可都卖光了。不知道霍爷能不能卖些货给俺们,便是加点价也无妨。”

    冯玉宽立刻答道:“和霍爷做过买卖的人那么多,你们问我是啥意思?”

    商人们连忙道歉,为自己不谨慎的做法表达了歉意。冯玉宽这才说道:“霍爷是个豪爽的人,大伙真的拿了真金白银的买东西,难道霍爷还会加价么?”

    霍崇并没想到冯玉宽会在济南城的商人里这么讲,所以从济南回来后不久,正在忙着秋收的霍崇得知济南的商人竟然有许多偷偷派人前来买货,真的很是不解。

    最初霍崇以为那些商人是故意示好,就命令万茜派人调查询问商人们这是想做什么。之后就把这事忘记了。

    等万茜兴冲冲跑来提交了一份报告,霍崇看着看着就被逗乐了。

    霍崇制造的商品本就好,这个没什么好奇怪的。然而最近济南城内反倒不缺乏银子。那些败兵们被干掉,可是让济南城的守军小小的发了一笔财。霍崇数次威逼济南城,这帮守军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开始乱花钱。

    原本霍崇以为兵荒马乱的时候只会造成毁灭,却没想到在绝望反倒刺激了人们的消费**。加上济南城的确缺货,而商人们又真的想巴结一下霍崇。几个原因集结在一起,反倒让霍崇能赚一笔。

    赚钱么,不寒碜。霍崇当即下令调运货物与商人们交易,交易之时还吩咐负责此事的人,不要加价。很多时候,互信就是这么积累起来的。

    但这点钱也没让霍崇费什么心思。这已经是第二次掌握秋收,霍崇格外在意此事。甚至不用霍崇发动,不少营长已经将部队战士的请求递了上来。其中最多的是要霍崇帮忙,给他们出气报仇。

    召集营长,霍崇下达了命令,“先将抢男霸女的事情挑出来,优先解决。”

    四十营营长李庚年问道:“先生,做到啥样?”

    霍崇应道:“欠下血债的,得让那些地主恶霸偿命!”

    营长们都颇为欢喜,胡悦还有些不太敢信,“先生,你以前不是不让咱们对没造反的士绅动手么?”

    霍崇没想到这胡悦记性不错,便笑道:“呵呵,胡说,你对那时候的话倒是记得清楚。”

    听霍崇开胡悦的玩笑,一众营长都笑起来。胡悦并没与生气,而是继续问道:“先生,真要收拾那帮士绅么?”

第194章 初级解放(一)

    董阳再次到了那高大的门前,门前悬挂着牌匾,上面四个大字,‘赈灾救济’,下面还有落款。康熙四十一年。

    只是看到这个大门,董阳就觉得一阵不安。这大门里是乡中最大的士绅,家里出过县令的高老爷。也就在这里,董阳曾经被高老爷家的狗腿子打的倒地不起。

    回过头,就看到背着步枪的同志们正打量着牌匾,有人还低声念着上面的字和落款。

    不等董阳说话,排长就问道:“是这家吧?”

    “是!”董阳答道,随即感到一阵忐忑。

    “敲门!”排长命道。

    立刻有战士上前啪啪啪叩打门环。虽然是大白天,高家的人就大门紧闭。敲了好一阵,里头也没有人应答。倒是村里人已经看到不少人马前来,纷纷凑过来围观。

    又敲一阵,还是没人开门。排长丁宇知道这定然是宅子里的人不敢出来,本想踹门。但是部队毕竟有纪律,就转向跟来的连指导员徐凌。

    徐凌也有点想踹门,然而身为指导员,他负责思想工作。大汉政权专门建立了政治部,负责引领思想和作风。此次政治部这边专门进行了培训,就是希望帮着战士们解决问题的时候不要弄到让百姓感觉大汉政权在仗势欺人。

    “这高家的祠堂在哪里。”徐凌问。

    “在宅子后面。”董阳马上答道。

    “先去高家的祠堂看看。”徐凌大声命道。

    高家祠堂从外头看起来挺体面,竟然是砖墙。门开了半扇,徐凌打了个手势,立刻有战士冲上去,趁着里头的人没来得及关门,就顶住半扇打开的门。其他战士们顺势就推开阻挡的人,进了祠堂。

    里头是个中年人还两名年轻人,中年人惊怒的问道:“恁要干啥?”

    “帮俺们带个信,让那姓高的来见见俺们。”徐凌答道。

    能修建很像样的祠堂,意味着一个家族的实力。同样,如果祠堂被砸了,这家人在地方上立刻就颜面扫地。徐凌说完,中年人只能派了年轻人往高家宅子去。

    不多久,曾经死寂般的高家宅子终于开了门,好几人跟着报信的年轻人直奔祠堂而来。

    双方见了面,徐凌上前说完:“你好。”

    对方没想到徐凌这么客气,大概徐凌的用语是部队里面教的,虽然很礼貌,却并不流行。对方愣了愣,才答道:“这位兄弟好。不知咋称呼。”

    双方通名报姓,原来高家来的是他们家里的人,却不是家主。

    徐凌把董阳叫过来,伸手按在董阳肩头,对着面前高家的人说道:“为了他的事来的!董阳,把事情办了。”

    看着自己曾经惹不起的人物一脸的不安,董阳上前就喝道:“你们抢走了俺姐,把俺姐放喽!”

    说完,董阳只觉得那股子昂扬的劲头却消散了不少。以前自己可不敢对高家的人这么说话,之所以投奔霍崇,就是想着能给仁义的霍先生多干些事情,换得霍先生的相助。

    现在助力的确来了,可董阳发现自己还是感到发怵。

    高家的人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董阳。在他们的神色中,董阳看出了那熟悉的不屑。随后高家的人看也不再看董阳,对着徐凌说道:“这位兄弟,到旁边说话。”

    “不用不用。俺们这回是为董阳来,就给这儿说。”

    高家的人看来是经常和官府打交道,神色都是和官府说话时候的样子,就是那种狐狸精面对成精狐狸时候的态度,“俺知道恁是霍爷的人,俺听说过霍爷仗义。自己人把话说说不都中了。”

    “俺又不是土匪,这次是为俺的人来。”

    “哎呀,兄弟,咱们自己说几句都不中?”高家的人完全想把董阳甩到一边。

    指导员徐凌怒了,喝道:“你们是啥意思?觉得俺的人不中?觉得俺的人跟了俺之后就变坏人了!我给你说清楚,给俺的人说,别找我说!听见没有!”

    见徐凌发怒,高家的人才不得不无奈的面对董阳。董阳见徐凌完全站在自己这边,登时感觉就有了靠山,胸中也有了勇气,大声说道:“俺要带俺姐走,把俺姐交出来!”

    或许是从来没有被一个乡下穷小子当面这么说过,高家的人脸上浮现出屈辱的神色。然而与董阳这个普通大汉士兵一起来的是一个排的战士。高家的人别过脸,目光扫过战士们背着的火枪。

    最后不得不转回头看向董阳,“把人给你喽咧?”

    “俺带俺姐走,以后再不想看你们。”董阳大声答道。

    高家人脸上露出些讶异,又问了一句,“就这?”

    “你还想咋样?”董阳质问道。

    “要是就这,那也中。可恁家欠俺家的钱,咋说?”

    董阳听到这里就大怒!当年董家欠了高家的钱,还不上。高家就把董阳的姐姐给抢走了,董阳想阻止,被打了。后来跪到高家门口求高家放人,还是被打。

    这新仇旧恨,全被一句‘欠钱’给勾起来。董阳伸手就想顺过来枪,一枪毙了眼前的高家人。然而手刚摸到枪,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抓住手臂,登时做不出顺枪的下一个动作。

    转头就见是指导员徐凌出手阻止,随即听徐凌说道:“我们门口那么多人,咱们就去你们家门口把这个事说清楚。别弄得跟俺们来你们家抢你们一样。走!”

    说完,徐凌指挥着人直奔高家门口。完全不搭理已经出来的高家人。

    到了高家门口,徐凌立刻对着已经围拢过来的百姓们喊道:“俺们是霍先生的人,这次来是因为俺们队伍里头的董阳来!”

    虽然知道百姓们大概是知道董阳家的事,徐凌还是先把高家抢人的事情给百姓们说了。听到百姓们中传出叹息声,徐凌继续说道:“欠钱是欠钱,可不欠人。高家拉人家家的人,他们肯定是早就动了这个心思!他们早都想抢人家家的人!俺也见过这样的,一说都是,那女的都是俺家的人了。大伙,俺们来不是抢男霸女。要是这家是明媒正娶,那就是他们夫妻的事!现在不是这样,他们抢人,就不对!既然这不对,董阳找住俺们了,俺们就得管!”

    话说的坦坦荡荡,前因后果也说的明白,老百姓们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怕了。

    作为接受过培训的人员,徐凌趁势把大汉政府的基本态度,还有现阶段会管什么事讲给百姓们。

    要是突然冲进村里,用枪逼着百姓们出来听训话,只会让百姓们害怕。此时有了切入点,徐凌就趁着机会开始做宣传。

    听闻大汉政府除了行侠仗义这种短期的事情,还提供相对长期的机会。可以到大汉政府控制的地盘佃土地来耕种,还能去作坊工作。此时还没纳入大汉政府管辖的青州治下百姓们都很讶异。

    看得出,他们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事。

    等徐凌讲完了准备的东西,高家还是没人出来。徐凌大声说道:“大伙,俺们不是靠人多来抢劫。俺们这次就是来要人。正好大家都在,顺道看看。省的高家的人说,俺们抢他们。”

    说完,徐凌命人再去叫门。这次没多久,门开了,高家的人挺有礼貌的请徐凌进去坐坐。徐凌看了看董阳,“走,一块去。”

    董阳是被高家打过好几次,心中还是怕,就低声说道:“指导员,让他们出来说话吧。万一进去之后他们要害你呢?”

    “我不怕,你咧?”徐凌问。

    董阳的确有点怕,但是看徐凌为了董阳自己的事这么敢,董阳觉得不能没义气。把心一横,大声说道:“俺也不怕!俺跟你去。”

    最后,徐凌,董阳,还有四名战士进了高家。随着门闩响动,大门给关上了。

    外头的百姓们想法和董阳差不多,高家是乡里的士绅,多少年都是厉害人物。灾年时候还开粥摊放粥救济。家里也是几十号人,就这么六个人进去,百姓们都觉得要出事。以高家平素里的凶恶,不会吃亏。

    大家都等着里头打起来。等啊等,等了好久,最后大门一开,就见董阳搀扶着一个破衣烂衫的女子出了高家的门。片刻后,徐凌等人也跟着出来了。

    这下百姓们可是被惊动了。这些年都是高家想干啥就干啥,没想到董阳一个小屁孩,前去要人就要出来了!看来这霍爷可比高家的老爷厉害多了!

    众人目光里有了钦佩。这些穿着干净利落的衣服,带着奇怪的大檐帽的人,可是厉害呢!

    董阳完全没注意到外头的人,他搀扶着姐姐出来,就听姐姐问道:“弟,俺没法见人!不想回家!”

    对于姐姐的反应,董阳只是心疼。连忙说道:“姐,不用怕。跟俺走,霍先生那边有的是地方让咱们住!咱以后不回来了!没人会说你!”

    董阳的姐姐听董阳说的如此自信,稍微放心了一些。算是明白自己终于从被囚禁的日子里解脱出来。

    被弟弟搀扶的时候碰到了身上被打后还没全好的伤处,疼痛间突然悲从中来,回头指着高家高大的门户就哭着骂道:“姓高的,你们家都不是人!你们都不得好死!”

第195章 初级解放(二)

    陆续有被解救出来的女子送到了根据地,钱清亲自迎接了她们。见到身材高挑的钱清一身戎装,这些女子们都很惊讶。钱清坦然承受着这样的目光,并且坦然自若的给被救出来的女子们安排住处,张罗伙食。

    雷虎正好从这边经过,看着钱清亲切的举动,忍不住停下脚步观看。那种从容淡定,让雷虎心中的爱慕之情更加深厚。

    正好钱清安排完就回总部,雷虎赶紧过来和钱清打招呼,一起向总部去。同时问道:“钱司令,俺觉得先生竟然没杀人立威,是不是有点不够威风。”

    钱清被雷虎的话逗得莞尔,“雷参谋长,先生要是没杀人,那十万清军是自尽的不成?”

    “不不不,俺说的是到乡下。”雷虎赶紧纠正。他也参加了解放行动之前进行的会议,知道霍崇强调这次行动不能以杀人为目的。雷虎觉得在乡间立威,得有点凶悍。

    听了雷虎的解释,钱清摇摇头,“俺不知道你们河北人是啥做派,俺们山东是个讲理的地方。”

    被地图炮轰击,雷虎觉得很尴尬,连忙解释道:“俺们河北也讲道理。只是乡间那些士绅可不给你讲什么道理。打起来,经常出人命。”

    “俺们山东,杀人是大事。若是不占理,你再厉害,大家不搭理你。先生是要咱们结交百姓,不是让咱们吓唬百姓。这么多人肯来投奔先生,和之前先生赈灾前不许咱们低价买人家东西也有关系。”

    那是霍崇到现在为止仅有的一次赈灾。雷虎知道那件事,此事被重新提起,也有些感慨。

    一般来说,大家都认为赈灾时候,出钱出力的人应该很体面,即便不是趾高气扬,也没必要如霍崇那帮,因为低价买了受灾户为了渡过难关而出售的东西,专门派人去道歉,退还物件。

    然而现在回头看,那次的事情不仅没有损害霍崇的声望,反倒让霍崇仁义之名在灾区广为流传。

    但是雷虎还是没有因此就改变立场,“俺当年被士绅栽赃,知道那些人都是什么东西!说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士绅们就是蛮夷!”

    钱清并不反对雷虎的看法,“那是当然。谁都如此。欺软怕硬才是人的本性,所以我等要变的更强,比那些官府更硬!能做到,官府就怕咱们。”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总部。见到霍崇之后,钱清提出了个问题。清军会不会趁着大汉军队进入广大乡村,内部空虚的时候突袭总部。

    霍崇听完点点头,“所以我才在总部这里尽量少安置人员和物资。他们若是来了,咱们直接走。”

    雷虎觉得霍崇的态度也太奇怪了,就问道:“先生,这样做,岂不是伤了咱们的威风么?”

    “威风?我觉得你们的性命可比威风要紧。”

    看着霍崇与钱清这对师徒都对威风毫不在意,雷虎很是失落。看他们的反应,好像雷虎做错了什么。最后雷虎只能问道:“先生,俺是觉得以先生现在的实力,应该是所到之处,到处都有人投奔才对。可到现在也没见到有这样的局面,俺就觉得是不是有啥不对。”

    “雷虎,我觉得现在一切都很好。前来投奔的都是良家子,至多不过是穷点。这不是很好么。你非得招收无赖子,岂不是不和兵法么。”

    “哪一段?”雷虎决定追究一下。

    “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霍崇当即将这段讲给雷虎。

    雷虎的文字功底绝无问题,完全听明白了。看着雷虎那神情,霍崇心中叹气,也不知道自己除了钱清之外徒弟啥时候能到雷虎这个古文水平。

    对于霍崇的心思,雷虎完全不知,只是品味着这段话。钱清看雷虎一直与霍崇说话,耽误了她功夫,索性直接说道:“不良子们不是为了过日子才来当兵,良家子们则是为了让日子过好才来当兵。雷虎,你这性子,其实就是不良子。”

    雷虎对着钱清翻了翻白眼,表达自己的不满。结果听霍崇竟然笑起来,雷虎更是不满了。

    钱清也翻了翻白眼,“雷虎,你到底想到什么?”

    雷虎只能说道:“先生,俺其实也听了些战士的诉苦会。他们自己此时还不怎么明白,他们家人其实是被逼死的。现在先生只是先救人,那其他人呢?若不是被士绅逼迫,不少人的亲属不会死那么早。”

    霍崇忍不住点头,雷虎所说的内容恰恰是霍崇正在考虑的。那些士绅当然没有拿着刀直接冲到战士家里杀人,不过雷虎说的没错。各种佃田地的规矩才是逼死了百姓的罪魁祸首。然而这些战士的家属面对这样的不公正,选择的却是自尽,或者在沉重的劳动中伤了身体,随即被一点小病彻底摧毁身体,最终悲惨死去。

    雷虎看到了这些……就当他看到了吧。但是把这样的矛盾挑明,只会让阶级矛盾立刻全面激化。霍崇认为自己有能力应付满清朝廷,却没能力应付封建社会整个统治阶级。

    想到这里,霍崇告诉雷虎,“今天晚上你来参加会议,这件事先说到这里。”

    雷虎心中大喜。霍崇经常会给少数人开个夜校班,雷虎就参加过几次培训。在这种小班里头,霍崇讲述的内容真的是精妙。但是雷虎并没有能参加所有这种培训,此时能多参加一个,着实是令他欢喜。

    终于排除了雷虎的干扰,钱清赶紧问道:“先生,我这次来是想问,是不是干脆拿下青州。”

    面对自己的顶梁柱,霍崇也说了心里话,“也许是我想太多,太想求全责备。拿下青州不算难,但是治理好青州可不容易。”

    钱清立刻请缨,“先生没有想太多。若是先生信得过俺,俺就去青州。”

    “女匪首占领青州么。”霍崇苦笑着叹道。

    “女匪首怎么了!”钱清有点撒娇般的说道。

    听着师徒二人的交谈,雷虎心中又是酸,又是羡慕。只有在霍崇面前,钱清看上去才是个孩子,面对雷虎就完全有种说不出的屏障。

    自己何时能与钱清这样谈话呢?雷虎对霍崇是真的羡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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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清介绍:
简介:本以为P2P平台是种创新,回到清朝康熙末年却发现这模式其实历史悠久,只是名字不同罢了。好吧,士绅、帮派、官员、皇帝、朝廷,你有平台,我也有平台,到底谁能在残酷竞争中屹立不倒?胜负终结之日自有分晓。革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革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革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