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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狂忧黍离     三教图之藏腾txt下载     三教图之藏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章——双侠斩尸妖

    小小一方藻井之中,却藏着万丈深渊,无际苦海黄泉。这换做是谁,都会觉着不可思议的。

    我调侃魏浮华说:“魏教授,这次你又有课题写了。”

    “不,我最新的研究课题已经想好了,试够了这么多大尺度的实验,这次来点人性化的。”

    “什么?转行研究母猪了?”

    “根据我这几日查阅的古籍,我居然发现他们这里有一方祝由术,居然能让男人怀孕生子!你说神不神奇!出去了造福广大女同胞和同性!”

    “滚!”墨羽一把拉过我,双手握拳隐忍着,“我们不需要!”

    “呃呵呵~魏教授,这个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魏浮华净觉得墨羽大惊小怪了,诺诺自语:“又没说让你生,怎么激愤干嘛。”

    我暗暗示意魏浮华,在墨羽背后打着暗示,指指他,又轻敲自己的脑袋,摇头撇嘴,一脸的无奈。

    “嗨,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受刺激,看你老了,比我还能跳腾。”

    我们探看四周,皆是一片幽冥深海,无风无浪,黑漆漆一片,让人心生恐惧,我们脚下只有一丈大小的烂泥寸土。污浊腐臭,我捂着鼻子挥扇臭味,满是嫌弃,说道“这黄泉冥海真够折磨人的。”

    “都说苦海无涯,我回头也没见岸啊!什么书上真理心灵鸡汤,都是骗小孩的!”

    “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脚下踩的泥土有些奇怪?”

    俯下身子蘸起一指,却是绿色的粘浆,像是一坨粘稠的鼻涕,恶心至极,甩开手竭力要挣脱这么恶心的东西,这用力一甩,脚步还未站稳,仰头滑倒在地弄了个满身绿浆……

    这地上也没有光滑的物质,我的脚也不可能轻易滑倒吧?难不成我帕金森了?

    “不,是这地在动。”

    我们三人安静下来,果真是这片尺寸大小的小岛在均匀起伏,墨羽腾空一跃而上,御剑飞行了几百海里才回来。

    “怎么样?”

    “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

    “我们脚下所站的这片土地,是颗心脏。被荆条禁锢封印的心脏。”

    “心脏,这黄泉冥海,还能囚禁谁的心脏?”

    我和墨羽异口同声想起了一个答案,“赢勾!”

    “我们居然站在赢勾的心脏之上!”

    “赢勾,是不是那个四大僵王之一的赢勾?”按理说我也是读过几本神话故事书的人,这点基本常识还是要有的。

    “赢勾本是黄帝手下的一员大将,可惜在一次与蚩尤的交战中因未听黄帝号令,导致了兵败,黄帝大怒将他囚禁在黄泉冥海作为惩罚。他在冥海中融合了上古神兽犼的魂魄,赢勾本身的实力就极为强悍,融合犼的魂魄后,体内的神力变成了无尽的尸气,并且在尸气的滋润下,赢勾的身体变得更加坚硬,成为金刚不死之身。于此霍乱人间,与黄帝战斗了七七四十九天,被黄帝的轩辕剑毁掉了身躯,带着无尽的尸气逃之夭夭。”

    “看来是一直躲在黄泉冥海之中,后被迁徙而来的狄国先祖发现,在华镫之日歼灭了残魂,留下不老不死的心脏,便用荆条将它禁锢于此。”

    凭着身后魏浮华粗糙的一句尖叫,我们见他坐在地上惊恐指着远方的海面。霎时间妖风四起,黄泉冥海浮起一具具堆积如山的掏空了器官的尸体遗骸,已经形成了不能直视的巨人观,四肢被浸泡得肿大,随时都能爆出一身尸浆“看来有人曾经在这里炼尸。”

    “那为什么要掏空他们的心脏?”

    “不清楚,可能另有企图。”墨羽用剑打捞起一具离我们最近的浮尸。仔细检查他身上遗留下的蛛丝马迹,在尸体的肚子里发现了一尊用桐木雕刻的人偶,撩衣伸手从肚子里掏出木偶,检查了它身上蕴含的同灵气息,说道:“有人比我们早一步发现了这黄泉冥海,利用这里浓烈的尸气炼尸。”

    “炼尸,还真有人这么恶毒?”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害人之术真是狠毒到了极致,却还有人为了修改命格不惜铤而走险。

    “既然是炼尸,就必须要搜集这么多命格属阴的尸体,停尸三到五日以确保是否合格,选取破败之局、死伤之势的刑伤煞重的阴气旺盛之地,方可再进行炼尸通灵。这么繁琐的工序,宫内有谁可以这么光明正大的杀人并晾尸呢?”

    我想,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不过不可妄加推测,也不敢多语。

    “这种毒辣的手段,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即使用尸体达成了自己的愿望,作为报应,自己的身体也被奉为鬼神的祭品,会日渐颓靡消瘦,和鬼没什么两样。”

    这下子,我更笃定了一个人。

    “所以他杀了这么多人,到底想干嘛!吓老年人吗!”魏浮华又气又怕,一脚狠狠踢在心脏之上,大声破骂。

    “麻烦了……”

    黑水云涌,掀起巨浪滔天,劈开乌云相连的水天,咕嘟冒气烟气泛着水晶密集的小泡,看似有人在水下呼吸,又像在深渊处凝望。可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着你,所有的尸体全部朝着同一个地方漂浮而去,就连我们打捞上岸的那具尸体也被引力牵着入了水中,他们互相堆积挤在一起成了一大团糟肉,肉灵芝般软软糯糯,像是只巨大的太岁,慢慢挪动全身的肉质稍作调整,显出一个人的五官,脖子以下也勉强拼凑成了四肢身躯的模样。朝着我们的方向劈波斩浪,狂吼着飓风般奔来。

    “鬼!鬼啊!!!”

    魏浮华吓晕了过去,啪嗒一声巨响,倒在了绿色的泥浆之中。

    “尚卿君,我想的没错,有人在为赢勾拼身体呢。”

    “那人想要复活赢勾。”

    身体康复后,第一次重回战场,又要和墨羽并肩作战了,不免有些蠢蠢欲动。现出赤霄剑。

    “还记得那个木偶吗?那便是尸体的灵,我引开这团肉,你近身寻木偶,趁其不备摧了它。”

    索然信却墨羽所说的,等他飞至了肉团的面前,我巧身混到了它头后面,寻遍了全身,没寻个木偶,倒是差点被尸妖身上的尸骸捏成木偶了。

    墨羽在前线与其生死搏斗,可这团肥肉它还打不死削不尽,就算削下来他的头颅,下方的尸骸续续接上,又重新拼接在一起,成了一只新的尸妖。虽说这只尸妖攻击力并不强,可它属于持久战斗型,换谁上场都撑不住它这般软磨硬泡,轮番苦战使得墨羽精疲力竭,他开始催促我,“宇定,可有找到!”

    “没有!这家伙藏得深找不到啊!”

    “头!”

    “没有!”

    “眼睛!”

    “没有!”

    “鼻孔!”

    “没有!!!”

    “没心肺的。再找不到,逼我出绝招了!”

    “心肺……等等!墨羽,我知道了,在他心脏的位置!”

    虽然我并不是很确定,可这渺茫的机会总要尝试,这也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没有了后路,硬着头皮也只能孤注一掷,放手一搏了!

    墨羽在前,我在后,二人持剑,化身红蓝两道强烈刺眼的强光,冲破了层层交替的尸骸,正中木偶的心口,炸得粉碎。闪光瞬间,便是刹那间一眼千年,等再次觉醒,我置身于尸妖之前,而墨羽背身于后。二人停顿许久,寂静许久,尸妖身体裂开成了碎片,炸出万丈红黑的妖光,破碎支离散落在黄泉冥海之上……

    这冥海没了尸气,突然变得暴躁不安,海平面升起千万高丈,天际乌云之间突破了一个明亮的大破洞,一颗金色的大球从洞孔处抛落而下,涨起滔天巨浪,我们二人站在心脏之上,一人一边扶起昏迷的魏浮华,惊讶道:“防不胜防,有人不想让我们出去。”

    “稳住,看准那个破洞!”

    “破!”

    一瞬间的事情,闭着眼睛横冲直撞就对了!

    等我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狼藉一片的藏书阁,心口长舒,莞尔一笑,说:“每一次死里逃生都值得欢呼。”

    欢呼过后,就是处理昏迷中的魏浮华了,掐住他的人中,往他人中之间灌输了一丝灵气,他马上就醒了,痉挛跳起来惊呼:“有鬼!有……?”

    “哪有什么鬼?”

    墨羽叙叙补刀,说道:“胆小鬼。”

    “我们,是在天堂吗?”

    “你觉着,天堂还有藏书阁吗?”

    “我们回来了?”

    我的回答使他“花容失色”,同时也使推门而入的小宫女花容失色,被眼前我们所做的一幕吓得摔碎了灯盏。看来这黄泉冥海一晃,就晃了一整天,天都快黑了。

    我们傻呵呵瞅着小宫女,不知作何解释,只能一个劲挠头,哭笑着脸,“动作有点猛,别见怪。”

    “啊!”

    我们还把小宫女吓跑了,沿着皇宫一路尖叫……

    “咋了咋了!这是咋了!在皇宫疾行惊呼,成何体统!”半路撞见一位宦官,被高声责骂了两句,待他进来看见眼前的场景,被呛了一口,咳嗽不止。

    “公公,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三位卿家,圣上有旨,邀请诸位参加后日的华灯射骑大会。”

    “华灯射骑大会?”

    “诸卿家本领非凡,自是上等高人,圣上说了,射骑自然不在话下,到时还请诸卿家赏光……”(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射骑逐鹿场

    “爱卿自然不必拘礼,权当做是小儿戏耍。这华灯射骑大会本就是娱乐,无心名次及第。”

    韫蓦伴着清风相来,墨忘手执象征权贵的玉衡如意,无视眼前狼狈不堪的藏书阁,注视我和墨羽二人,语气似是对待故人般和善。

    我们却先惭愧起来,作揖赔礼说道:“我等冒犯圣上,致使藏书阁历乱无章,望圣上赐罪。”

    “无妨,区区卷帙,浩如山海,不过一叠废纸。就是烧了也不觉可惜,我大狄本就是尚武之国,浩繁卷帙实为占地,若魏老先生不嫌弃,孤便将所撰古籍史册皆倾囊相赠,以表孤诚挚邀请诸位华灯射骑大会之心。

    “倾……囊相授!”这个消息对视书如命对魏浮华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像是一夜间中了百万彩票,让人欣喜若狂。抽着半张僵硬的脸,拱我的胳膊肘说道:“徐泰,圣上并没有怪罪我们,反而还盛情邀请我们参加大会,难得的好事啊!”

    “可……可是,我不会射骑啊?”

    “徐公莫要自谦推脱了,你与墨君的本领,孤可是领教过的,皆是麟凤龟龙之豪杰。怎可如此小气,藏着掖着也不愿与我狄国百姓一睹徐墨二君之风采?孤且封二位座上之宾为华灯射骑大会上的应弦侯,各调兵马五十余,于逐鹿场上射杀赢勾残魂,意在来年讨个好彩头。”

    我犹豫不决,青海街上都已经领教过我超烂的射技了。这要真到了逐鹿场,还不得被王孙公子,黎民百姓笑死?

    “可是……”

    “望海涵……”

    “哎……好吧。反正也死不了。”我一再退让,终究是逃不过他再三的逼求,“不过,应弦侯,墨尚卿一个就足够了,我俩共领骑兵如何?”

    “悉听尊便。”

    魏浮华已经开始挑选整理起藏书阁中中意的古籍史册,站在高梯之上朝我们大声疾呼道:“那我就不去了,就怕到了现场,老骨头都散架了,还是继续待在大皇宫藏书阁,做个樊笼散仙吧。”

    墨忘抹着袖子藏声窃笑,用手中的玉衡如意挑起一本书,递给魏浮华示意他收下,寒喧三两句,嘱咐说道:“这一本,一定要收好。”后背着手,紧握住掌中的玉衡如意,伴着轻声咳嗽哮喘走出了藏书阁。

    “那小皇帝给了你一本什么书呀?”我踮起脚尖探头望去。

    “《狄史暄和宸景》”

    ……

    一天内,墨羽为我突击射骑要点,这本就是比通天还要困难的事情,一天之内要练成射骑高手,你先别说马同不同意,我身后背负的弓箭都不同意。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只要有个墨羽坐镇主场,一箭百步穿杨,震慑逐鹿场。而我,就当个跟班小喽啰也挺好。

    在华镫射骑大会那天,各地射骑高手齐聚逐鹿场,在城内黎民百官的注视下共同射杀赢勾残魂。锦旗扬,战鼓擂,十里挂彩,围成一片战场,王侯将相各坐高台,百姓围坐四方,敲锣打鼓好不热闹。换上橙黄镶边的射骑圆领红战袍,裹头束发,身负装满羽箭的箭囊,踏翘头皂靴擎白马出,抬眼望去,却不见龙椅上的君王。

    “墨君徐君,许久不见!”

    从我们对面的阵营中走出一位清隽尔雅的公子,仔细看才发现他身着锦衣战龙袍,熠熠生辉的五爪金龙灿烂刺眼。

    “哼,金主大人居然亲自上阵了。”

    “奇迹,是圣上!!”

    随后,从各个战营走出世家公子上百人,同样对皇帝的亲自上阵也是吃惊不已。

    站在我们身边的一支氏族自诩皇亲国戚,招展四爪红蟒的旗帜,身后浩浩荡荡跟着自己的射骑队伍。他们对于这次墨羽被封应弦侯的事情十分不满,尤其是那个坐在马背上的年轻后生,裹头之上还刻意系了一条红色的麒麟抹额,二十出头的小小年纪却轻狂不少,对着谁都是白眼看人,不可一世的模样。

    “那是圣人的小舅子楚少安,历来射骑大会的应弦侯都是楚国舅一脉氏族,年年夺魁问鼎的首位,这次居然册封了新客,楚小爷自然满心不服,这次你们可小心点些。”

    和我们小心翼翼说话的这位公子是个远棣边疆的小王爷,名叫额尔德木图,脑袋后边几缕小麻花扎尾,身为游牧子孙却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自述本无心射骑,喜爱研修文学历史,硬是被父汗逼着为疆土氏族争光来的。其实也是做伴在皇帝身侧的人质,自从先皇墨失将额尔一氏驱逐去了远棣边疆,这个小王爷不免成了年年前来做人质的对象。

    “喂,那个马背上的书呆子,上次被赢勾吓得屁滚尿流,被临时抬出去的远棣王爷,说的是你吧?还敢来逐鹿场?还真是不怕丢你族人的脸……”

    额尔德木图被成群的世家子弟嘲讽讥笑,躲在我们的队伍后面,小脸羞红。根本想不到,草原上的雄鹰,怎么会生了一只咩咩叫的小绵羊。

    “胆小怎么了?诸位公子,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德木图小王爷上回只不过是失手脱箭摔下了马背,比起各家的地位来说,德木图身居草原部落王爷贝勒,按理也轮不到各位在此指指点点吧。”我气不过这些子弟的一副鼻孔朝天的德行,拉出遮遮掩掩的德木图说道:“到时候你跟着我们的队伍好了。”

    “谢……谢谢。”

    “你瞧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呵呵!”众人倒向楚少安的阵营,狗仗人势趾高气扬警告我们:“应弦侯,管好你自己吧。这赢勾残魂可不是望春楼的小鸡崽儿。”

    辰时末,金角吹响,墨忘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走在最前头优先进入,紧跟其后便是各氏族门第的队伍浩浩荡荡进了逐鹿场,我与墨羽并肩前行,后面拖着德木图这个小尾巴,不觉间,马嘶鸣惊,双蹄腾空而起。墨羽紧紧抓住缰绳,熟练掌控着受了惊吓的红棕马。

    那个楚国舅暗中放我们冷箭,手中捏着一块小石滓,轻巧弹击马尾,惊吓了马儿。看我们狼狈的样子,自以为计划得逞,傲睨得志跟进墨羽的身边,皮笑肉不笑阴险说道:“别以为自己得个应弦侯就了不起,一会儿有你好看!”

    “墨羽,奉陪到底。”

    走进逐鹿场的幻境之中,是一片诡异的石头城,残魂丝丝缕缕在空气中漂浮,传来惊栗的吼叫声,区区幻术,还难得倒你小爷我了?

    还没走几步,德木图已经开始闭眼喊叫,抱着马的脖子死死不肯撒手,弄得人家小马也很尴尬啊。稍有些风声鹤唳就魂不附体,大哭大喊:“父汗救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呵,那个书呆子王爷又开始找爸爸了,要回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远处一个姓汤的公子看见德木图这服软的样子,笑得人仰马翻,一时失了手中的箭,这一笑不要紧,残魂被笑声引来,朝着二人扑去。幸好德木图趴在马背上避免了残魂的攻击,那汤公子就没这么幸运了,因为大笑之后,手中无力,箭囊又在慌忙中打翻在地,惊叫着被一朝穿了喉咙,再也笑不出口,脸色僵持在大笑后惊恐的瞬间,连着喉管上的残肉剥离了头颅,像颗皮球一般掉落在石头缝上,留下一匹无人问津的惊马在石林乱窜。

    “闪开!”

    墨羽一箭下去,弦无虚发,撕碎了残魂,保住了德木图一命。

    “哼,蠢货。”楚少安正站在石林之上,俯视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又纵身跳下落在马背之上,刻意恭维墨羽说:“应弦侯好箭法。”

    说完,从身后抽出三箭,一同拉上硬弓,朝天空三箭齐发,无一虚射,箭箭射穿了残魂。引来掌声雷动,一阵小弟欢呼称赞。

    “小儿射法。”墨羽并没有刻意恭维其说,倒是不屑,毫不在乎的转了马头准备走人。

    “你……你射这么多有什么用,没射到本体,你还是输了。”德木图抱着头伏在马上,小心翼翼与国舅作着辩驳。

    本体,就是身上带着一盏华灯的残魂,同时也是最难射到的魂魄,速度疾飞异常,攫戾执猛,射杀了赢勾本体,便可夺得华灯射骑大会的龙首。

    “胆小鬼,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说着,一箭上弦朝着德木图的马射去,那马反应不及时,只顾瞪大眼睛不知逃跑。

    墨羽站起身一脚踢开了马背上的德木图,连人带马逃过一劫。后,他顺势从身后抽出一支弓箭,瞄准楚少安头上的发髻射出一箭,打落下他金玉的顶冠。这一箭,把楚少安吓得着实不轻,瞟出两眼眼白,使劲瞅着自己的头顶。

    确保了自己命还没丢,又嚣张跋扈起来:“放肆!墨羽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射杀皇亲!”

    两边的跟从哄堂围过去嘘寒,又有人指着我们大骂:“墨羽,不要给脸不要脸!就你那不精的射艺,还想杀人!?”

    “国舅爷好大的气派,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抱着双手,俨然一副该出手时就出手对好汉做派。

    “诸位爱卿,赢勾尚未找到,怎么在这玩起了内讧?”墨忘从石头后边带着自己的人马走了出来。

    “圣上,应弦侯居功自傲,目中无人,险些射伤小臣,此等顽劣之人怎可上居高爵!”

    “嗨呀我去?找事说遇袭?到底是谁不要脸?我谅国舅爷还自以为猛虎下山呢吧,要我看就是肥团挪窝!”

    “你!”

    “我什么我?”

    “射杀德木图那一箭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反倒贼喊捉贼来了!”

    “圣上,你看这厮刁民!”

    墨忘隐忍不发,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双手阴森惨白,从腰间拿出玉衡如意,一把打在楚少安的脸上,将楚少安打落下马,磕碎了几颗牙齿。大喊道:“够了!”

    德木图牵引马儿靠近我,悄悄感叹道:“这皇帝好大的气力!”(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鬼斧林难防暗箭

    “圣上……”

    这楚少安先是被墨羽射穿了金冠,又被皇帝以如此狼狈的方式当中打落下马,捂着自己的半张脸,嘴里还不停冒着血,含泪的眼眸中擎着惊恐,又暗含委屈。

    “圣上为何如此偏袒那厮!姐姐和甥儿在天有灵……”

    “放肆!还有脸拿皇后说事!堂堂国舅,居然不知羞耻?当孤的眼睛是瞎了吗!墨君、徐君乃孤请来的贵客,不是你口中的这厮那厮!你若再有冒犯,孤决绝不饶!”

    “喏。”他颓唐上了白马,在圣上的威严之下含泪委屈,心中对我们更是痛恨百倍千倍。

    “拿去!”墨忘从胸口衣袋中抽出一张金锦绸缎的帕子,满不在乎递给摔得鼻青脸肿的楚国舅,“擦擦干净,免得你姐姐担心。”

    “诸位就此散了吧,不必原地停留,赢勾本体尚未找到,仍有夺魁的机会。”

    墨忘率着大队人马离开了这里,各门氏子弟也四散离去。

    “恭送圣上。”楚少安卑躬送走了墨忘,扯着缰绳大肆蹄踏,嘴角抹除一丝弧度,痛恨诅咒着我们:“墨尚卿,咱们走着瞧……进了这逐鹿场,你就再也别想出去了。”

    “走不出去的是你吧?”我们并没有和楚少安有过多纠缠,跟着擎苍的指引深入石林寻找赢勾本体。

    “我真是奇了怪了,不就区区一个应弦侯吗?用得着和我们不共戴天吗?”

    德木图抱着马脖子,将头埋进鬃毛里边,唯唯诺诺解释说:“华灯射骑大会上能被册封为应弦侯,可是多少达官显贵梦寐以求的事情。在华镫之日,应弦侯可以独登临九重玲珑塔,一览狄疆千秋风光,适时,华灯初上,人们放飞寄托情怀的天灯,以祈求千般愿万般念,与仙齐游逍遥境界,这是只有神仙才能享受到的光景。谁人不会眼馋呢?”

    “就是看个大型灯光秀?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徐兄这话实为不妥,便如状元及第入门大雁塔题诗,这图的本就是一个名声脸面。古话说的好,春风得意马蹄疾,谁不想成为载入史册的问鼎龙首呢?”

    “徐泰,前面有一股很强的尸气,我没猜错的话,赢勾的本体,就在前面这片怪石嶙峋的林子里。”

    擎苍完成了任务,自觉钻进了狼牙之中。遥望眼前的怪石堆,茫茫浩浩尖锐的怪石捅破苍穹,奇形怪状的诡异渲染片刻之间的满目疮痍。延伸出狰狞手指般的岩石,骨节分明可怖,昏暗中穿梭过阵阵阴风,宣告着禁地的断井颓垣。再远处,便是一座直冲云霄的鬼斧山,仿佛一把开天辟地的巨斧陷在洪荒之下,露出半壁锋芒和一把斧柄运斤成风。

    “鬼斧林!我不去了我不去了!我要回家,我要父汗我要回家!”墨忘噤若寒蝉,摔下马去,散落一地弓羽。

    “你又怎么了?”

    “鬼斧林!我……这个地方,千万人进去,只有楚少安一人出来过。我不想死在这里!我要回家!”

    “放心,你都说了,姓楚的都能出来,我们怎么可能出不来呢?有我和墨羽,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下马将德木图扶上马背,将他安顿过后,叮嘱他一定要跟在我们身后。

    “赶巧,又在这碰上诸位。楚国舅也在这?”

    “圣上恭安。”

    其他族氏子弟都已经被淘汰了,离开了幻境退出了塞外场。这里只剩下墨忘、楚少安和我们三队人马,一举角逐最后夺魁的赛场。

    从鬼斧林深处传来一声雷鸣般都嘶吼,震天动地,声浪震碎磊磊碎石,穿林破雨掀起狂风惊起马嘶鸣啼踏起碎步止步不前,看来只能步行进入鬼斧林了。四面鬼怪残魂游荡过荒城石林,在耳边留下嘶嘶声吼,企图扰乱我们的心智。

    “听,赢勾都等不及了。”

    三队人马各走各的大道,因为身后有个墨羽,我走起路来都觉得脚下松软飘飘忽忽,这些个千奇百怪的石头还想吓哭我们?再大的风浪我们都经历过,还怕你这几块破石头,还搞不定一缕残魂?夺魁的事情,我们可是志在必得。

    德木图和我混成了自来熟,一路上都是拽着我的胳膊往前走,后面又派人全方位度保护自己,我看他胆小懦弱的样子,实在是好奇不下,便问道:“德木图,你会射箭吗?”

    “会……会……一点点吧。”

    “那你见了残魂的时候,你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射它呀?”

    “我……我不敢,那些个幽灵残魂太恐怖了!”

    林子中突然冒出来一队搜寻的人马,看装束应该又是楚少安的队伍,插着腰背着箭嘲笑德木图,“呵,真想不明白,一个怕死鬼怎么活到最后的。你们额尔氏怕不全是懦夫软蛋吧?还马背上的民族?我看是猪圈里的软蛋。”

    墨羽箭走偏锋,拉弓上弦,“嗖”得一声射出一支羽箭,侧过那世家纨绔的耳畔,吓得他僵直站立在那冷汗直冒,在他的身后的石头之上正映着一张扭曲鬼脸,上半个身子从石头中挣脱出来,双手差分毫便要掐断了那人的脖子。幸好墨羽射的及时,一箭穿过鬼脸额心,将它钉在石头上,又随着岩石穿箭后的粉碎跟其一同四分五裂。

    “聒耳……宇定,我们走。”

    那世家子弟抖动双腿,下体一阵冰凉浸湿了一片,手中的弓箭掉在地上,低头感知到腿脚的冰凉,羞红了脸躲在石壁后面无脸见人。

    一路射杀了不知多少残魂,在墨羽的栽培下,我的箭法也大有长进,只要是匍匐不动的残魂,我基本都能射准,运气好的话,还能射下几只凶猛些带有攻击性的残魂。我承认,我又飘了哈哈!墨羽的注意力搁着全在我的身上,看我射杀残魂有了长进,在我身后宽慰抹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寻我开心处,他也开心。

    “就是这儿了……”

    “应弦侯居然还活着。可喜可贺。”

    这时刻,墨羽挡在我的身前,睫眼抬头望,那楚少安是猴子吗?尽喜欢往高处跑。还是为了显示他高人一等的地位?

    “赢勾本体就在前面,够胆的,进去啊?”

    “你怎么不去?”我质问道:“既然楚国舅这么喜欢出头,我等不和你争功劳。”

    “笑话!那本体不知被本侯宰了多少次了,我还会怕再杀它一次吗?实话告诉你们,那赢勾已被我制伏,残魂败寇就在鬼斧山中,有胆的,就去看一眼,怕就怕你没那个胆,连个残魂败尸都怕得尿裤子。”

    我仰天嘲笑他道:“有你这个吹牛皮的功夫,我们都不知道斩了几只赢勾了。”后排着墨羽的胳膊催促他不要和这傻子多计较。

    楚国安站在石巅之上,看着我们队伍远去,悄无声息抽出箭囊中一支利箭,应声上弦,瞄对着墨羽的胸口,嘴角上扬藐视一切,用力迸发出一支苍劲的羽箭,大喊道: “墨羽,受死吧!”

    “尚卿君小心!”

    我先为敏捷回过头去,发现空中一支杀人的羽箭正在朝墨羽射来,展开双手迎面正对飞来的利箭。

    “徐兄!”德木图喊道。

    等墨羽再回过头,我肩膀上已经被堵上了一支羽箭。卑鄙小人暗中放冷箭陷害墨羽,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愤怒大喊着拔开羽箭,剩下肩膀上穿了一孔窟窿横流鲜血,手捂着伤口仇视楚少安这张恶心的嘴脸。

    “楚少安,你居然用实箭!暗中放冷箭,你还有人性吗!”德木图对楚少安恨铁不成钢,用颤巍的语气表达自己心中的愤怒。

    华灯射骑大会上使用的一向都是灵箭,伤鬼不伤人,就算被射了一箭也只是麻木刺痛而已。楚少安这个畜生居然在比赛中使用实箭伤人!

    “人性?我有的是人性。”

    从他身后涌出一大支军队,将我们困在鬼斧谷中,各个拉弓上弦瞄准了我们,他摊手耸肩向我们隆重介绍说:“这,就是本侯的人性。”楚少安交叉双臂站于磐石之上,狡诈露出奸计得逞后的快意,“今天,鬼斧林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放箭!”

    满天箭雨朝我们袭来,我等成剑拔弩张之势,却始终敌不过真枪实弹,成了众矢之的。

    身后的兵卒被射杀殆尽,随射声,哀嚎声,传遍空谷引来哭号求救的回响。

    怃然之际,察觉我已是满身污泥浊水,染着血衣幻化出赤霄殊死抵抗,本想动用灵气化成金刚罩护得无辜之人,却发现手中什么都没有,力量金光全没了。

    “怎么会!”

    楚少安盛气凌人,偃蹇说道:“别忙白活了,这是逐鹿场,幻化之地,怎么会容许你们使用灵力呢?这岂不是比赛作弊了吗?”

    墨羽窝火憋屈了许久,一再忍让却见楚少安不依不饶,艴然不悦的脸**显寒冷,身后燃起一道幽暗冰蓝色的火焰,带动裹巾飘落,散发卸冠冷冷轻蔑说道:“三百年来,我未杀过一人,楚少安,这是你逼我的。”

    一招腾跃过空谷,接过辞故燎发摧枯,那手下的将士就像是摧枯拉朽的薜荔,被眼前墨羽的气势吓得失了弓箭,我们在下面暂时得以安全。我也有了机会翻动底下尸体寻找德木图。

    “你……你们看什么!上啊!都给我上啊!”楚少安一边发出命令,将众人推到自己的身前,自个儿却一个劲往人群中退,躲在人后指指点点:“墨羽……你,你敢杀皇亲!”

    “楚君伤我挚爱,我必杀楚君。”墨羽阴冷的外表看似平淡,心里却已经是怒不可遏,单凭体内发出的阵阵寒气都可以冻死方圆十里的生灵。一脚踢倒楚少安,众人不敢多言一哄而散,留下楚少安一人瘫倒在地惊慌失措,被眼前的辞故宝剑吓得失了魂似的咄咄反驳:“我……我是国舅,你不可以杀我!不可以杀我!”

    “徐兄,救我!”德木图甩开袖子从深谷的另一边跑了回来,跌跌撞撞跑到我的身后,我和墨羽闻声向山谷深处看去,黑暗迷蒙的深处传来山巅抖动咆哮的声音,那个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就在我们三百步的地方,只是迷雾朦胧我们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德木图已经是魂不守舍,用袖子捂住自己的脸坦然失色,畏畏缩缩躲在我的身后大喊:“是赢勾!是赢勾!”

    赢勾……(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三箭戮赢勾

    楚少安见墨羽一时忽视了自己,跌身反转抽空逃之夭夭,脱离了虎口,忿忿整理起自己的衣装,朝我们啐了一口,“本侯爷这就去禀告圣上,要你们不得好死!”说完便跑得无影无踪。

    “切,不就是一破残魂吗?”

    擦拭嘴角的血渍,吐出一口污血,活络静脉压得骨头咔咔作响。肩膀的伤口也恢复的差不多,已经凝固结痂了起来,只是右臂失血过多提剑还没了气力。

    四周迷雾朦胧,山谷空幽,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找不到一个固定的目标。墨羽暂且放过狗仗人势的楚少安,急忙跳下伴在我的身后,德木图被我们围在中间,前后夹护,“德木图,是个男人就起来!”我对德木图软弱的性格实在是看不下去,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不要我不要!”

    “起来!”墨羽的话显然很有震慑力,只说了两个字就把德木图震跳起身。

    “区区赢勾,难不成还有楚少安的箭阴毒吗!赢勾只是残魂,就算伤了你也是幻想,只能承认你输了,可是楚少安要的是我们的命!”

    “可是……可是我打不过,我打不过!”

    “德木图,你听我说,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们不能认输。你是额尔氏的子孙,你是草原部落的贵族!必须克服心中的恶魔!”

    我摘下裹头撕扯出一条长布,时间紧迫来不及多解释,蒙住他的眼睛,他不知道我作何,对未来的无知引爆内心深谙的恐惧,挣扎着问我要干什么。

    “既然来了,就要遵守比赛规则,说是射骑大会,那就要用射箭的方式杀死残魂。省得某些皇亲贵戚闲言碎语。”我摁住他的脑袋,用黑布将他的眼睛裹得死死的,在脑后打了个死结,没有尖锐的东西根本打不开。

    “与楚少安一行的激战,我们的灵箭所剩无几。”

    我仇恨凝视着鬼斧谷中的遍地,皆是被淘汰出场的人物,更是被楚少安杀害的无辜之人,他们不仅失去了比赛,更失去了生命。这笔帐,我要和他慢慢算!

    墨羽计数我们箭囊中寥寥无几的灵箭,其中不乏好几支已经折损的羽箭,统计到最后,真正能用的羽箭只有三支。我苦笑着背过他们,推着德木图引导他离开,“留在这里只会拖累我们,我要让你平安走出去。”

    “不可能的,这是幻境,全是鬼怪!不被杀死,根本出不去!”

    “你很害怕死亡是吗?”我吃力推着他往前走,他僵硬的脚步略显反抗,“照着心里的路,走下去。其心清净眼亦明,这是我父亲教我的,磕到了,碰到了,那就换个方向继续前行,就能走出去的。”

    “我不行,我不行的!”

    我一气之下掌他一嘴,唬唬责备道:“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相信我,你可以成为第二个活着走出这里的人。”

    见德木图晃悠的身板消失在迷雾之中,墨羽好奇询问我,说:“这招净明心术,是谁教你的?”

    “徐檀,小时候怕黑,他就蒙上我的眼睛,把我关在小黑屋里,锁了一晚上。从那以后我就在没怕过黑了。”

    “二爷还深谙净明心术。”

    “什么净明心术,这是拿我做感觉剥夺实验呢。不该想的别想了,眼下这三支箭,怎么说?”

    墨羽唾手把玩所剩的三支羽箭,成竹在胸说道:“三支箭,够了。”

    “够了!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尚卿君!赢勾好歹也是洪荒僵尸,就算是只剩下残魂本体你也别拿人家当儿戏啊!”

    “你一支,我一支,还有一支……”

    “什么?”

    “小心!”

    从黑暗中蹦出一只巨大的怪物,残魂没有实体,全靠人心想象,你越怕什么,他就会幻化成你最害怕的东西,引发你心中的恐惧。

    至于我们到底看见了什么,个人**也不便多说。

    我们并没有着急行事,三支箭必须看准时机,正中赢勾要害,分毫不得有所差池。

    沐雨栉风现红衣飘动,血雨腥风方知柔情侠骨,二人开弓注目,忘却红尘凡事,尽显意气风发之姿。残魂呼出粗气,光一颗獠牙便可将我们撕成碎片,我们轻熟躲开赢勾的袭击,在山谷间飞檐走壁,“宇定,攻它双眼!”

    “明白。”

    我俩同时蹬出岩壁,弹起百尺,两边飞旋互踢,打伤了赢勾的双眼。这下子,赢勾疼得哇哇大叫,我们仍是不依不饶扣着它血红的眼珠,将他的眼珠扯落而下,纵横挥霍他锐利带着残肉的獠牙,在它旧力略过新力未发之际乘胜追杀,趁它疼得嘶吼之时,硬着头皮断力拔下两颗尖利的獠牙。。

    落回地面,赢勾眦裂炸毛,气急败坏,两只前爪捂着连甩动震起了整座鬼斧山,晃得我们占地不稳,步碎身晃,时不时还有碎石坠落山谷,我俩跃起躲避碎石,墨羽看准时机,提醒喊说:“切断首位,鹤翼阵!”

    “来吧……好戏开场了。”

    飞身独脚站立在墨羽的肩膀之上,墨羽在下盘底稳做弓步,弯弓搭箭射准他的心脏,我于上侧引准印堂。霎时风雨四起,风潇潇兮飘动浮楂,墨羽散发剑目,薄薄的汗透过红衣浸湿,呈似射日之高伟。握箭执弓的双手稳似泰山,站定在墨羽肩膀之上,嘴角流露出一丝不羁的笑意,不早不迟从容松开弓弦,飞旋开外如流星飞射。引箭羽扶摇之上,箭裂悲风,笑傲鬼斧山中侠骨魔心,百步穿杨一朝定夺胜负输赢。

    只因我右手有伤,力道不够并未穿透赢勾的印堂,使它还有反击的机会。我跳下了墨羽的肩膀,不满刚才的成效,抱怨说道:“该死!还差一箭。”

    尚卿君默默从背后抽出最后一箭,把住我的双手,贴近腰侧,眉目做滚烫星河,皓月清明,鹭起彩舟云淡,瞄准赢勾天庭,清风伴语:“凝神。”

    听,风的声音,箭射穿了风,风怒,折旋穿透了赢勾当天庭,赢勾再也经不起摔打,瞬间肝脑涂地皮开肉绽。空谷之上,流光溢彩,飞花连璧,烟花勾勒金菊怒放,双龙腾跃,五彩缤纷的烟花如钻石水晶般绚丽夺目,映红了我们二人,我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试问墨羽:“我们成功了?”

    “嗯。”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跳上墨羽的身,搂住他若有温存的脖子,指向满天霓漫狂舞的烟花,就像这绚丽的七彩,打破常规的寂静,为我们二人欢呼。

    此后天下流传着二人三箭戮赢勾的佳话,不枉此生。

    我嬉皮笑脸不肯下去,调侃刚才鹤翼阵的种种过往,满意笑说:“在你身上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他也无可奈何,公主抱着我缓步离开鬼斧林,“你也就这个时候能当上面的那位。”

    “嘿?我还只能一直在你身下了是吧。”

    “不然呢?”

    墨羽笑不作答,自从和我亲近了之后,墨羽露出笑脸的频率也是越来越高了。幸运的是,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笑,清俊隽雅的眸子,满眼都是星星闪烁,嘴角轻抹上扬,若隐若现的酒窝倒是为他增添了不少生气。

    我已经迫不及待等着走出逐鹿场,接受众人的欢呼喝彩,可就在我仰天之时,空谷上方,隐约看见了好大一堆黑压压的人马,“呵,三箭戮赢勾。”可当我以为是幻觉再次仰面的时候,人群却又不见了。在此预感到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大好的心情瞬间石化了一半……

    出了逐鹿场,第一个迎接我们的便是德木图,他凭着自己强大的内心,终是安全走出来鬼斧林,见我们凯旋归来,更是兴奋地手舞足蹈,“墨兄徐兄三箭戮赢勾的丰功伟绩已经传遍了整个狄国,二位真是功名盖世,英伟不凡的豪杰!”

    “过奖过奖。”

    “来人,将赢勾抬出来。”身后突然被傲慢无礼的小厮推搡着,“让开吧你!”

    楚少安居然还在逐鹿场中,身边还伴着圣上,那空谷上方的人马也就讲得通了,我却不知他挖出赢勾残魂这是想干什么。

    小厮气焰嚣张,嚷嚷着众人安静,加派兵力镇压欢呼喝彩的百姓,趾高气昂朝众人宣告说:“都给我安静!呵,刁民们,都给我看清楚了,应弦侯并未将赢勾残魂斩杀殆尽,最后还是国舅爷英勇射杀了赢勾,龙首自当是国舅爷!圣上作证!”

    我们被他无赖的宣告结果震惊,与此同时,外围的百姓也为我们打抱不平,吵嚷比赛的不公。

    德木图自当懦弱解释说道:“赢勾死,烟火绽。这是人尽皆知的比赛规则啊!墨兄徐兄屠赢勾,我们在场可都有见证,这规则怎么可以朝令夕改!”

    “就是!玩不起就别玩!这比赛哪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眼见引起了众怒,百姓开始暴乱,冲出重围跑进来,朝场中扔石头大喊不公。

    “乱民!都是乱民!保护圣上,忤逆作乱者斩!”楚少安一个眼神示意之下加派了兵力,刀剑相向威逼,踩踏混乱中,害死不知多少无辜的百姓,滥屠滥杀死伤者无数。

    “莫伤百姓!”

    我跑进攘攘人群之中,竭力分开百姓和兵卒,给足百姓逃跑的机会,可兵卒却是不依不饶,追着是个活人就屠杀。

    “墨忘!你身为君王,滥杀自己的子民,是何道理!”

    “此乃刁民。”

    “住手!”我无力扭转当前的局势,只得服下软,跪在墨忘脚下,抱拳恳求:“圣上,应弦侯比赛确确实实是输了,自当国舅爷问鼎夺魁,我们,心服口服。请圣上网开一面,放了无辜黎民百姓。”

    楚少安见我们败下阵来,对着我鼻孔朝天,可又见墨羽态度狠硬,撺掇墨忘说:“圣上,刁民一日不除,可成永久后患啊!你看这应弦侯今日怂恿百姓如此作乱,谁知道哪日就怂恿刁民起兵暴乱,危及圣上君威,江山不稳啊!”

    墨忘挥袖没有理会我们的意思,转身离开说道:“停手吧。民心所向,得民心者得天下。起驾回宫,庆祝国舅爷斩杀赢勾,问鼎中原。”(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囹圄霓裳宴

    “应弦侯,请吧……”

    今晚皇宫大殿之上将会大摆筵席贺祝楚国舅屠得赢勾,当时在逐鹿场的各位也不是瞎子,事实到底是怎样的大家心里清楚,藏在心里也不便多说。也不管他的脸皮是有多厚,反正到时候丢脸的人是他。

    我们两个成为了坊间人们口中神话般的英雄,而曹国舅成为了史册上的人物,佳话演变成了传说,主人公却被关在皇宫牢笼中无奈哀叹。

    德木图和我们混得熟络,从此之后经常偷偷摸摸来找我,和我们混在一起,觉得自在轻松了许多。那日归去之后,我们被安排在各自的房间不准许串门走动。待到外围锣鼓齐鸣,暮阳散去渐入夜色,我们方被邀请至入殿堂,德木图见我房门紧闭,知晓我尚在房中,轻叩房门,“徐兄。”

    我没有理会他。

    “徐兄……圣上喊我们呢。”

    我还是没有理他。

    他四处打探趁没有人的时候悄声进了我的房间,见房中漆黑,站在月光之下与我隔着幕帘,“徐兄,我虽然胆子小,可我脑子不笨,楚少安趋炎附势,仰仗身后有个圣人便横行霸道。但徐兄也别往心里去,这虽然看不惯他,表面工夫还是要做好的,不然只会给徐兄招来横祸,楚少安嫉贤妒能,若徐兄与他针锋相对,只怕他处处针对你,到时候麻烦不小。”

    “德木图,我再传你一个道理,忍让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一再的忍让仰人鼻息,那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说忍让,当他拔箭瞄准你的时候,你还说得出忍让二字吗?”

    “依徐兄之见是?”

    “当断则断,他邀请我,我必定要去,我要在筵席之上,为死去的弟兄百姓讨回公道!嗯?尚卿君呢?”

    我们也是才发现墨羽不见了踪影,德木图别过头去四处张望,回答道:“也没见他出来啊?”

    “可能先行一步了吧。”

    “不会的,以他的性格……”

    “要不我们先行一步,相信墨君自会跟来。”

    墨羽突然的失踪着实让我不放心,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测?可以他的能力,这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对他尚不构成威胁,就算是寻得了蛛丝马迹的线索,也不会撇下我,单独行动。

    我的心中灼热不安,仿佛大事便要发生……

    身至庙堂,金砖铺地砌古城,水邂琵琶音,脂影牡丹亭。缀云连碧,皆灯照榻席,瓜果佳肴,张灯结彩,好一片王侯将相的天上人间。

    墨忘手中不忘持着玉衡如意,身起,满酒自先饮。

    四处看向,应弦侯之位空缺处,不见墨羽,有些许不满和失望,却恒是端着笑脸问说:“应弦侯何在?”

    “呵,圣上,您瞧这应弦侯架子多大呐!便要名门将侯等他一人,这都不把圣上您放在眼里了啊,徐君,本侯说的可对?”

    楚少安的面孔在脂粉灯沫下更显油腻,举起觥筹假意敬我。

    德木图在我身侧诚惶诚恐,抓杯子的手抖得不停,竟是撒了一地,吞吞咽下一大口,撇过脸看向我。

    “禀圣上,尚卿君今日偶感风寒略有不适,”

    “啧啧啧?应弦侯病了?今个儿拿剑要抹我脖子的时候可还好好的,怎么到这会儿就病了呢?”

    “也烦请国舅爷好好想想,尚卿君为何要抹你脖子,你今天所作所为是否有违君侯之道!”

    楚少安和我抬杠,强词夺理,拍起桌案大声斥责我道:“本侯只知在逐鹿场铲除了残魂三百五十八只,敢问徐君这替天行道可有何错!试问狄律上可有写过君侯之罪!刑不上大夫,一纸文书于我有何关系!圣上方是道,圣上方是理!”

    我的怒火在胸中翻腾,习惯了温文尔雅的面孔,燃起火来更是异常可怖,与楚少安于大殿之上对峙:“是,法不诛心,道义论心!尔是何国舅!先是逐鹿场中用实箭杀害我队四十八人,又是射骑大会上舞弊徇私,甚至屠戮外围无辜百姓上千余名,敢问国舅爷你是何居心!圣上浩荡皇威,被你一个外戚踩在脚下糟蹋!”

    “蝼蚁匹夫,何足挂齿!”

    “那是子民!”

    “你莫要自以为自命不凡,皇亲国戚,说到底就是只穿了华丽衣裳的禽兽!”

    “刁民敢耳!”

    “住口!这是给你吵架的地方吗!孤是在会客,不是来听你们狺狺乱吠的!”墨忘忍无可忍,将手中的觥筹狠狠砸向楚少安,偏是没有砸准,咣铛巨响磕在了梁柱之上。

    “圣上息怒。”

    墨忘稳步下了座位,向我解颐赔作不是,“宇定君,嗔拳不打笑面,楚少安纵有万般不是也不至于罪无可恕,天下哪有没有牺牲,没有尸体鲜血的战场?大事化小,曾经与你若有冒犯之处,孤自当向你与应弦侯赔个不是。你也暂且冷静下来,看在孤当面子上,莫要扫了筵席的兴。”说完,墨忘便命人满酒,同我递上觥筹,交错而语:“这一杯,便算是孤给逐鹿场的战士赔罪。”

    洒酒一杯敬祭皇天后土。

    “第二杯,便是敬宇定君,墨徐二位贤能三箭戮赢勾,实乃震世之举,虽未得问鼎,却是旷世之才!”

    我搪塞喝了自己杯中几口,他仍是不依不饶要我全部喝下。

    “第三杯……”墨忘接过墨羽桌上的酒壶,倒在我的杯中。

    还有第三杯!这酒味道奇怪的很,喝了后劲来的又快,特别容易晕眩过去。

    “可惜了应弦侯未能赴约,这第三杯自当敬他,也请宇定君代劳。”

    此刻我的头晕得很,摇手连连,推脱不得。心中咒骂墨羽,这下子可是要把我害惨了,我自身酒量就不行,这下又被猛灌烈酒,怕是出不去这大殿了。

    行,一口气干完最后一杯,三巡酒过,滚烫辣喉,差点从鼻孔里喷出酒来,要不是德木图扶着我,我早就晕倒在地上了。

    “宇定君酒量不济?三箭戮赢勾,今日却是三杯倒殿前。”墨忘掩口胡卢,在场之人见墨忘笑得欢愉,方才舒了一口气,跟着一起讥笑起我来。

    “我……微臣不胜酒力,囫囵之状实为狼狈,谅微臣先行告退!呕~”

    “爱卿慢些,仔细夜路。”

    我前脚刚踏出大殿的门外,墨忘却是一副当面输心背面笑的嘴脸,趁着众人喧哗欢庆的时候,召楚少安侧伴身边,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多时,笑裹藏刀,“去吧。”

    楚少安摇头摆尾像只墨忘身边的癞皮狗,扯着一张讪脸隐出众人的视线。

    回倒这里,德木图一手把着灯盏,一手还需扶着我,蹒跚走在黑暗的大道之上。我已经是烂醉如泥,可又全身乏力头晕目眩,话说过去我也有喝醉的情况,可这次和曾经却有不同,至于不同之处,我一时也说不上话。

    “墨羽,你个死鬼,娘的死哪去了!”

    本就对这次的酒筵愤愤不平,还被灌了这么多酒,当着众人洋相尽处,真是奇耻大辱!

    “墨兄估计也是一时有事走不开,徐兄息怒呀……”

    我根本就没力气去骂人,只想走得快些,躺在床上睡它个三天三夜,胃里翻江倒海实在是难受,脑袋晕乎乎的,心里还越发急躁,喘着粗气扶墙搜肠刮肚。

    “我他妈……德木图,我要死了!”

    身后寂静一片,德木图并没有理会我,但听闻后面灯柄磕触地面,灯光闪乎,灯芯蜡油流露撒遍一地。

    “德木图?”

    等我好奇转过身去,德木图已经被人用木棍重击后脑勺打晕了过去,瘫倒在地失去直觉,而我同时也被逼在墙边,**中无法集中力量使用灵气护体。完了,什么都干不了,就算一拳头打在士卒的身上,也只是软绵绵敲他胸口……

    “三箭戮赢勾的英雄就这点能耐?”

    “楚少安!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指了指四方众人,各个手执斧头木棍,“看不出来吗?逐鹿场让你逃过一劫,这次没了那个烦人的墨羽,你觉得你,还能跑哪去?”

    我呵呵一笑,像这种小场面不在话下,反问道:“你这次参加射骑大会,根本就不是来斩赢勾的,是不是?”

    “当然不是,我不仅要斩了赢勾,更要斩了你们!”他阴险一笑,在冰冷的月光下越显猥琐。

    “墨羽在哪?”

    “啧啧啧,真是一对难兄难弟,死到临头还在心心念念应弦侯,也不知道应弦侯他会这么想呢?”

    “你再说一遍!你把尚卿怎么了!”我怒火攻心伤了身体,喉咙刺辣吐出一口鲜血,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想通了一切,笑说:“小人……在我酒里下毒……”

    楚少安却耸肩解释道:“没人在你的酒里下毒啊?这可真要感谢你那位墨兄弟,抓你做了个替罪羊,哈哈哈哈哈……”

    “你!你在墨羽的酒里下毒!卑鄙小人!”

    “谁让你喝了给应弦侯的酒呢?你不死谁死!”

    “呵,区区几个小喽啰,还想抓我?”

    “砰”一声,楚少安给我当头棒喝,本就晕乎无力,被一记闷棍后更加虚弱,楚少安反倒是愈发嚣张,在我倒地后狠狠踩在我的身上,还骂骂咧咧踢了好几脚,啐了一口说:“叫你废话!叫你废话!嗯?你不是挺牛逼的吗?还敢拿箭射本侯爷,啊!还,还当众对簿公堂?叫你狂!你倒是再狂一个啊!”在我身上发泄了几乎十多分钟,他也没了力气,命令手下将我抬走,临走时还不忘白了昏迷的德木图一眼,说道:“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冻死你丫的!”

    我被彻底踢晕,装进麻袋被送到了哪里,我也不清楚,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都不知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九层玲珑破浮屠

    本以为我又要被那群屠夫带到屠宰场整顿一阵了,难逃楚少安的魔爪。事实却如此出人意料,等我醒来之时,却发现魏浮华就在我的身边,不见墨羽……

    “我怎么会在这里,脑袋好疼!”我捂着脑袋使劲回想。

    “我还问你呢,你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

    “天上?”

    “哝!”魏浮华指着头顶的藻井,“从龙嘴里吐出来的。”

    刚醒,我的心脏就十分不舒服,跳动频率也比往日快了很多,手中幻化的戾气也多了不少,“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大部分灵气,都被邪气吞噬了!”

    “什么气?”

    曾经维持着平衡的邪灵之气,如今却多的让我一发不可收拾,心脏也阵阵恶心燥热,仿佛有浓稠的液体在我体内回旋燃烧,整个身体被黑色的气流笼罩,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我顿时慌了,抓着魏浮华一个劲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摊开双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大半夜的,我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抬头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听到金龙里边有人在撕心裂肺哭喊,好像在受刑一样,煎熬难受似的,我以为是你们又进到里面去干嘛了呢,也就没多管。结果刚走近瞧,龙嘴里就吐出个你,那个恐怖劲儿,你是没看到,刚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才叫恐怖呢!眼睛一红一绿,面孔泛白还长出了两颗老大的獠牙,倒在地上我差点没认出你。”

    我诧异与魏浮华刚才的描述,“我有这么恐怖吗?”

    “比你想象的恐怖多了!你要是再不醒来,我真要出去喊救命了!”

    我忧虑再三,不展愁颜,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却有担心。这事情要是说出去,堂堂徐门掌教修炼邪术,今朝又成为了一只丑陋怪物,那必定会惹来非议,引火上身,为今之计就是闭口不谈,甚至,连墨羽都不能知道,我握着魏浮华都双手,恳求说道:“魏教授,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和任何人提起!包括尚卿,千万!”

    “你放心,你不说我不说,就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了。可是,你平常不是好好的吗,这么会突然魔化了呢?”

    我抚摸胸口,用外围的灵力罩住体内的一团黑气,慢慢归于平静,人也日渐正常了起来,惆怅叹息,怪就怪自己没有控制住正邪两道的平衡,也说不定是说书人给的心脏一时脑抽卡机了?

    “可能是心魔作祟。”我解释说。

    “墨羽呢?”

    “对啊,尚卿君到现在还没了踪影。”

    按照刚才楚少安毒酒的说法,他们是准备今晚毒杀墨羽的,偏偏今天墨羽缺了筵席,拉我做了替死鬼,也是说墨羽的缺席也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们也不知道墨羽去了哪里,可话又说回来,楚少安刚才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管不了自己身上一摊子烂事儿,急急忙忙跑去墨羽的房间,狠狠推开房门,差点绊了个狗吃屎。

    “墨尚卿!”

    “嗯?”

    “小浪蹄子!你跑哪去了你!”

    ……

    墨羽沉默不语,坐在床边任凭我怎么责备,他皆纹丝不动端坐床头,秉烛看书不答一句话。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对……对不起。”

    “你去哪了?”

    他再次不动声色保持沉默,留下外边风声苦涩作着回答,我一时无语,更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只会说一句对不起?

    对月饮一杯寂寥,跪坐在他的身边,安慰他说:“不想说就不说好了,反正你也死不了,我真是蠢,瞎担心什么。”

    “那楚少安,没有为难你吧?”

    “放心!”我拍拍胸脯解释说道:“他有什么能耐,还能伤着我?”

    “那就好……”

    今天的墨羽和平常判若两人,就算我在他的身边,依旧感受不到他一丝的暖意,悱恻缱绻,眼眸低垂毫无生气。

    我也不知道他心中到底隐了什么心事,为了替他排忧消愁,我痴痴挪开他手上的书,推动着他的手臂撒娇,躺在他的怀里,嘻嘻一笑,道:“今晚没有宵禁,都等着迎接华镫日,通宵三天不眠不息,外面市街好不热闹,咱们逛灯会去?”

    “好。”

    兰膏明烛,华镫错些。虽已夜半子时,大街上仍是车水马龙喧嚣繁华,大街小巷像一条流动的长虹,与天际银河交相辉映。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孩童骑竹马来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也有带着面具成双成对赏着花灯,心头油然欣喜。

    “喜欢吗?”墨羽见我对着面具两眼放光,抽出袖口的铜钱,排满小摊之上,“随便挑吧。”

    我刻意挑了一直面无表情的木讷面具,戴在脸上转模作样学着他的口气,笑话道:“尚卿君,我学得可像?”

    “像,夫妻相。”

    “嘿?你个墨三多,学会捉弄我了?”

    墨羽睹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九层玲珑塔,璀璨耀眼的塔铃随风飘动,晃起丁零当啷的清脆悦耳,那是先皇墨忘为一个女子建造的九层玲珑塔,远可目望江山,近可俯社稷千万,无法想象,当年是一位何等风华绝代的佳人,偏偏独得了君王倾心,为她一人,赌下国家。

    “时间快到了,宇定,带你去个地方。”

    “咦?去哪?”

    “你去了就知道了。”他心满意足领我前去,看来我这招解忧的效果起作用了。

    与我十指相扣,携一路穿过人群,荡到了玲珑塔下,九层高塔压得我难以喘气,“跑这儿来干什么?”

    “带你独赏繁华万家。”

    差点忘了,墨某人可是应弦侯,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在华镫日登上九重宝塔的人。

    站于宝塔之下,与我匆匆相视,无关风月,只是打心眼儿里的的欢喜,忘了过去世俗的不公,只顾此刻朝暮,瞳孔深处悦慕流露,萌发在二人心头始终是无息声中暧昧不明。

    面具之下的我屏住呼吸,不知他下一秒又会做何举动。面对着我的身侧,温柔要求我环住他的脖颈,左手交握右手形成环状,再次将我一把抱起。

    轻身起跃,飞至塔檐,齐身飞履拈过惊鸟铃,白衣翩跹踱步上了九层玲珑宝塔。

    上至九层顶端,弯腰将我缓慢放下,同时我也双脚落地站了起来,眼见此刻灯宵繁华处,激动不免溢上心头,把着栏杆张望,仿佛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又像个孩子一样惊呼过瘾!

    心脏砰砰跳动,就要跳出嗓子眼,激动着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拉着墨羽要他看,他格外冷静,却脱了外边的大氅,披在我纤薄的身骨之上,“高处胜寒,莫要冻着。”

    “尚卿君,你看着三千繁华风流地!八百里金粉堆积出来的国度,如果不生帝王家,住在这里应该会很幸福吧!”

    “有人相伴的地方,就有幸福。”他瞥我匆匆,深情凝望着我,欣慰说道:“马上便是华镫日,闭上眼睛,给你个惊喜。”

    我按照他说的,闭上眼睛,可他又不放心,怕我睁眼偷看,站在我身后用双手捂住我的眼睛,听闻下方钟声敲响,已是华镫初上,塔下众人欢歌载舞,他们把笑写在脸上,齐声恭贺华镫日的到来

    ——华镫安康!

    “宇定……华镫安康。”

    他缓缓松开双手,紧闭的双眼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再次合了起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揉揉眼睛,晃着脑袋再次睁开,满天花灯,正冉冉升起,像是点点繁星,飘离在空中,绽放着微弱却又迷人的光芒,人们放飞祈天灯,驻足仰望,灯上,写满着每个人来年的期盼,五谷丰登,国泰民安……还有,一生一世一双人。

    “尚卿……真的,谢谢你。”

    “这下,知道我去哪里了吧……繁华三千盏,星罗遍布八百里,满城明灯,皆是为你而燃。”

    “倒不成,你还专门为了讹我过来看天灯?”我再次戴上面具,躲在面具后面咯咯傻笑。

    “不讹你,我还会讹谁?”

    “老古董,什么时候这么浪漫了?”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浅薄的言语难以表达此刻的心情,一把年纪,眼睛最是容易进沙子,热泪盈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紧拥住,将他推到在墙壁之上,摘下面具与其莞尔相视一笑,“尚卿君,有你真好。”

    他突然发力,将我翻身推过压在大门之上,二话不说,以惊雷般的速度吻啄我的唇齿。星河滚烫,不觉扯下衣服最上的一颗盘扣,任他揣摩。他的唇炙热温润,辗转厮磨寻找合适的位置。搂住蛮腰,偏偏又是不自主暗中使劲挣扎,却才发觉他臂力的惊人。二人呼吸急促,我不自觉低下头去,来不及躲避他的眼神,却发现他一脸的得意与满足,舔着唇边坏笑。此刻,明灯见证,许诺二人共伴一生。

    “等等!这门板上有字。”

    灯照之下,我俩才注意到背后门板上的几行篆书铭文,只见上面刻着:

    一朝君临天下,不负万劫回眸。轻描淡笔千古卷,凭阑笑天下。千山暮雪,各谈殿宫奢繁华。酒池暖阁,且似黄粱一梦,与蝶翼飞。江山易主,人生人世几代起落。倾国醉,朝歌醒,扬州昙花转逝。似水流年,浮生何时再会?竹马孩童嘲颂:一顾痴情毁朝臣,再顾痴情毁九州。

    “这段文字……好生熟悉……”我回想往日种种,不像是在书籍上读过的片段,倒像是……“秦皇冥宫!烛伊的陵墓石壁上就刻着这段话!是三叹谶言!”

    我们趴下开始细细研究这段文字的深层意思,最后总结出了一个结果:“这谶言说的,莫不是墨忘?”

    “可是我记得,冥宫的壁画之上,是一个僧人抱着个孩子跪在雪山之上,这里,又哪来的雪山呢?”

    “走水啦!玲珑塔走水啦!”

    塔下有人惊声大喊,引来越多的群众奔走呼号,家家揭起水桶便来急救,“这可是先皇留下的唯一纪念!不能烧!不能烧没了啊!”

    我们两个被困在火场,本该说御剑便可离开,就算是纵身一跃跳下九层宝塔也不在话下,偏偏这个时候,有人在宝塔周围设置了一圈好强大的灵气,禁制束缚了我们。

    “宇定,为何设下禁制!”

    “我没有!”

    这层禁制和我的灵气真的是十分相像,可我眼下戾气大于灵气,怎么可能使出这么强大的灵气!

    看来,是有人偷了我的灵气自行修炼了!

    眼看浓烟呛鼻,宝塔就要烧塌了,门板上的谶言却散发出十万金光。

    墨羽睁不开眼睛,可他依稀感觉到那扇刻着谶言的大门有一层神奇的气体笼罩。我在一旁咳嗽厉害,差些被呛死,还好有墨羽的大氅裹在身上,墨羽弯下腰弓着背护住我,说道:“坚持住,冲破这道浮屠门!”

    “浮屠门?”(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刻录君王传

    振开浮屠门,大开陀罗尼境界,是无量寿净土,持无量义,广修亿万劫,化身总持不动尊,湛然映一切。

    映一切十方如来,刻录狄国太子前世今生……

    他叫墨失,只愿今生莫失所爱,是太子亦是狄国的国君。

    她叫洛溪,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之女。甚至连普通都说不上,因为,他是从死人堆里被解救出来的女孩儿。

    那是大雪纷飞的一年隆冬,枯叶被风打得瑟瑟发抖,卷起一层又一层,这时的狄国,并没有后世墨家兄弟统治时期的那般繁华。甚至可以形容是恐怖的黑色世界,百姓饥荒,民不聊生,先皇墨慈仁也不是没有脑子的昏庸君主,待不住皇宫养尊处优的生活,心念百姓疾苦,带着未来的继承人墨失微服私巡,查探民情。

    在满街乞民的狄国,这一行人的行头显得格外显眼,狐裘披在身,里边更是被锦衣棉袍,说是微服私巡,可是就连他们最朴素衣服的一根金丝线,在百姓眼里却是一辈子也得不到的无价宝贝。十六七岁的墨忘躲在万人拥护中的马车里,听着寒风混杂于车轱碾压这不平世道的声音。身旁的父皇也是掀开车帘同他一起窥看着在宫人与官僚耳中的“盛世繁华”。先皇一声冷笑,吓坏了战战兢兢不敢动弹的墨忘,说道:“哼,这就是那些百官中所谓的盛世繁华,墨失。”

    墨失被父皇的冷笑着实吓了一跳,痴痴看着外面的凄凉荒景,不经打了个冷颤,又被父皇呼唤自己的声音惊醒:“父皇,儿臣在。”

    “孤要你看清楚了,这就是那些表面忠心的大臣们口中的繁华。所以,太子啊,记住,无论那人对你有多么忠心,你依旧不可对他百般依赖与信任,一切事情都只能相信自己。日后,你要成为的是操纵权衡他人的君王,切不可成为任人操纵的无能昏君啊。”先皇收起帘子,把墨失召到自己身旁,一手拨弄着朝珠。

    “父皇,儿臣日后一定会当一个明君,让所有百姓都能丰衣足食。不辜负父皇重托”说着,墨失又欲掀开车帘,可眼前的一幕着实把他吓得向后顿了顿,瘫坐在车椅之上。

    墨慈仁一手扶过墨失,自己向外看去。外面,是被冻死的尸体,大批的尸体尸块,腐烂,发臭。白骨与残肉的结合,野狗还在啃噬,撕扯,为了一块人肉甚至可以相互撕咬屠杀,那悄悄流下的血沾满了它们全身,污泥血渍粘黏在一起显得它们格外凶残……

    虽说墨慈仁身经百战,可见到如此血污场景也有点招架不住,用那饱经沧桑的手一把遮住了墨失的眼睛“太子还是不看为好。来人!把外面的尸体给孤清理了,若是太子再受到惊吓,孤唯你们是问。”

    “可是,圣上……”

    “可是什么,就算这一片全是尸骨坟骸,孤也要你将此夷为平地!给孤全部清理了。”

    在皇宫长大的墨失还在发抖,却尝试着从墨慈仁的手下挣脱,“父皇,儿臣坚持的了,日后儿臣还要为父皇打天下,怎可为这区区尸骨而吓得魂不守舍?”

    “皇儿,你是太子,莫要被这些东西浊了眼睛,日后的事情日后再提,孤自会为你打一个太平天下,让你登基后再无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这条漫漫长路,孤自会为你踏上征途。”

    “父……父皇!儿臣谢父皇。”墨失一时感触良多,语塞忘了如何谢恩,可等他还没还恩之时,只听见外面传来阵阵哭声,“父皇你听,外面还有幸存者!”在死人堆里能听到一声啼哭,这堪比百丈大浪淘得黄金,是幸存者天赐的气运!听闻哭声的墨失二话不说,箭步掀开门帘,招来一阵刺骨寒风,他不管一二,跳下马车。

    “父皇,是个女子,还活着。”墨失被一群大臣包围住成了一圈,这圈里没有尸骨,没有鲜血,只有一位女子和墨失二人,墨失伸手去扶她,却被车上的墨慈仁喝住“你们在旁边愣着干什么,还要太子亲自去扶她吗?”

    墨失僵持在哪里,他望着眼前这位姑娘,好似仙女落人间,尘土掩不住悲伤的空灵神情,嘴边的血干的发黑,憔悴的样子让人不惜心痛,一件单薄的麻衣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上,脚上没有穿鞋子,沾满混着凝固了血的淤泥。

    不及姑娘伸手,墨失蹲下身去,扶着她,要把她送向龙撵上去,姑娘害怕,畏畏缩缩不愿走,手上的鲜血如红梅似的印上帝王家的袍子。墨失看她望向四周,想必就是不放心这一行人罢了。

    “父皇向来爱民如子,父皇教导儿臣的道理,儿臣本分不敢遗忘。既要爱民的话,何必顾及民的身份?这姑娘也是父皇的子民,不是吗?”墨失扶过姑娘,将她安顿于石凳上,自己朝着先皇大步度去,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墨失,你要说什么?”先皇扶起墨失,将他送上龙撵中。

    “儿臣想要带她出去,好好安顿她。”

    墨慈仁仰天大笑,拍着墨忘的肩膀说道:“不愧是孤的太子,有仁心,孤以后把子民交给你也放心了!不像那皇宫中的不肖子!”这话说的,想必就是墨慈仁的二儿子墨忘了吧。每每提及墨忘,墨慈仁总是一肚子无名火气,这对父子仿佛天生就相克一般,从无半点仁慈可谈。

    可对于墨失,皇帝可是出了名的喜欢,从小便亲自培养,什么事都由着他出头作数,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他蹲下半个身子,嘱咐墨失说道:“这件事孤到想看看你会怎么做,带上几个侍卫辅佐你去,好好安顿她,不要让孤失望,孤自会回宫等你。”

    “儿臣遵旨!”墨失再次跪下,谢恩之后又跑回那姑娘身旁,顺手拿过几个宫廷糕点塞到姑娘手中。姑娘看见食物,眼睛里放出了光,狼吞虎咽只管往嘴里送去。

    “姑娘,你慢慢吃。不急,还有……”墨失痴痴看着她笑,会心的笑。

    姑娘吃得正急,抽不出时间回答墨失。

    “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去找客栈。”墨**旁的近侍凑到墨失耳旁。

    “行,姑娘,我带你去住下,相信我们,我们没有恶意的。”

    马车上,姑娘渐渐平复了心情,披上了厚衣,却不知为何哭了。

    车里就只有墨失,墨失把宽大的袍子皱成一个小角,擦拭着姑娘的脸。

    “姑娘怎么称呼?”

    “我……我……”姑娘一边垂泣,一边回答道:“我叫洛溪,今不知何德何能被公子救下,他日必定回报公子救命之恩!”

    “那你为什么而哭?”墨失还是不解。

    “我想我爹娘……全村都死了,我是跑出来,才逃过一死!”说着,洛溪哭的更是厉害。

    墨失自知问错了话,却还是想为洛溪抱不平,揪着心肝,为她捏了一把汗,小心翼翼问到:“可是饥荒?又或是瘟疫?”

    “都不是,是……是……”洛溪哭得梨花带雨,根本无法好好讲话,墨失在旁边看的尴尬,解下一块龙纹玉佩,送至洛溪手中。

    洛溪的泪落至玉佩上,为玉佩加了几分润泽,抬头看着墨失。

    “溪儿,不管是什么原因,我用父皇赐我的龙纹玉佩担保,会让你从此不再受饥寒之苦!”

    “公子到底什么人?”

    “我姓墨,单名一个忘字。”

    洛溪突然起身跪下,对着墨失行了跪拜之礼。“小女子虽然不尝读过四书五经,却自知狄国国土,墨姓为君!今不知是哪位皇亲贵胄,以后要小女子做牛做马,小女子必定……”

    还未说完,墨失仰天大笑,轻轻扶过洛溪,“认错了,我们是外邦人,不曾与狄国的皇亲贵胄沾半点关系。”

    “无论公子什么身份,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要叫我公子了,我比你大,你叫我哥哥好了!”

    洛溪带着忧怆,看着墨失,嘴角哽咽,“公子尊名为失,又带有这么贵重的玉佩,谐音改称,洛溪便以玉佩为名,以后叫公子玉哥哥可好?”

    “好,溪儿!”墨失嗫嚅道

    外边帘子卷起,“公子,就这里吧!”

    “溪儿,上去好好梳洗打扮一番,晚上我带你去皇城最繁华的闹市走一走。”

    两人分叉而行,离别在客栈的中心长梯上,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墨失俯视着窗外的古街,静等着夜晚皇城中心的繁华……

    晚上,染汐便活脱脱换了一个人似的,虽然伤痕仍是累累烙印,改变不了的凄凉,可沐浴更上一袭轻粉黛衣,一只轻便的木簪灌入彭鸦松发间,没有多么高雅富贵,却是小家碧玉,润泽柔美气质。

    墨失看了傻眼,宫廷三千佳丽,却不及姑娘倾城一笑,远远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那位女子,心头初次萌生爱意,“宫中可有这等如花似玉的姑娘?”

    洛溪向墨失行礼,不失眉宇间的忧伤,但也至少比初见时那般美好:“玉哥哥!”

    墨失一时忘了回答,只顾着眼前翩跹的女子,看得出神,“溪……儿……我……”

    “唬,玉哥哥好生痴傻。”

    墨失挠挠头,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了头,道:“溪儿今朝分外好看,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我可不必那王熙凤,自是倾国倾城的美色,也可不想了得草席裹身的下场。”

    “溪儿可是读过两年书?竟还识得情僧录!”

    “读过,也识得几个字罢了。”

    “少爷,再不出发,可要误了赏舞狮的时辰了。”外头小生催着里头,可眼见二人你侬我侬,缠意绵绵的样,却又不敢惊扰,只得以舞狮搪塞着借口。

    “溪儿,随我来,今个儿!我便带你赏尽繁华三千……”(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剔骨还乡

    “玉哥哥,狄国皇都神韵天骄,繁华似锦。可为什么,我的家乡,却有这么多人流离失所呢?就算我被救了出来,可废墟下还埋着多少本可以活下来的生灵……”洛溪见证了皇都三千繁华八百地,却始终高兴不起来,便是舞狮烟火,都难以消除它心中遗骸枯骨的阴影。

    墨失自知家族有愧于天下百姓,心中隐隐作痛,如春风般抚摸着洛溪的额头轻轻一笑,难掩心口的温柔,回答许诺道:“那里紧依边疆塞外,蛮夷烧杀抢掠便是常有的事,不过你别担心,等我成为了皇帝,我定会为你平定天下!看,这面具!”

    墨失为了分散洛溪心中的忧愁,带着面具扮作含饴,搞笑捉弄洛溪。而这顶面具,就和墨羽给我选的那张一摸一样……

    洛溪青涩如花,掩袖露出一丝笑容,心中阴霾空离而去,留下秀气眼眸中泛起的涟漪,照耀墨失心口暖阳,痴呆着,脉脉含情陪伴在洛溪身边,唇齿留恋。

    只见她笑得动人,香靥凝羞两片轻薄的粉唇,轻灵脱俗,帮他摘下面具,回眸一笑:“这面具好生木讷。”说着,转过身去,娇羞跑开。

    “溪儿,等我!”墨失抑制不住泛滥的情怀,大步跟着她,后面人小碎步又跟着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孩,怕摔着丢着。

    跑累了,二人便坐在溪水桥泸边。在水中放下莲花样子的河灯,默念着祈愿众生,荷花灯展,欣欣落落,就像苍穹下烂漫的星河。两人执手相看,山水潋滟灯火漫天,盈盈青草在光中枯灭,远处的烟火落地为仙,洛溪忽然发出一声感慨:“玉哥哥,若是仙人,俯视众生,那这座皇城一定很璀璨吧。”

    “皇都最高处也不过皇宫的瞭望台,不过瞭望台遥隔闹市,只能看见宫中清晖冷寂,却看不见街市繁华。”

    “真想知道,俯视皇城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只有在洛溪身边,墨失才会把笑容时刻挂在脸上,那是一股从股子散发的温柔。而洛溪总是一副春风拂面的温润,是受尽摧残之后的一块碧玉,无论世道如何折磨,我却报之以歌的雅观。

    “溪儿若是想俯视皇城,那等我长大了,我就建一座九层宝塔,上面布满玲珑珠宝,微风一吹,便能丁零作响。”墨失指着远方的市街正中空地,“就建在那!带你看江山千里,华灯三千!”

    “可,为什么是九层?”

    “因为九是数字中最大的数,而且,长长久久啊嘻嘻。”

    “长长……久久……”洛溪若有所思,迎了桃红笑容一抹,映在面容上绽开霓虹。“玉哥哥,莫不是皇子吧。”

    “怎?怎么可能呢?”墨失羞红了脸,尽力避开洛溪的眼神,朝着河中倒影看去。

    “别装啦,其实从第一眼,我就看出来玉哥哥身世不同,前日马车之上的大人,便是当今圣上吧。”

    “可是,那又怎样?”

    洛溪晃荡着小脚,笑容渐渐泛黄,心中呢喃悲伤,“所以,皇亲怎可和贱女在一起?”

    “可……一定可以!你等我,溪儿,你一定要等我!”

    虽然二人中心纤纤结上了红绳,可迫于微尘沾染,间隔疏远。虽然不能将洛溪带进宫去陪在身边,可是墨失还是有办法的,他想到了一个人……

    “华公子,太子来了!”

    那个人,便是华府的世袭侯爵华烨,字子安。只因父亲死得早,在十岁的时候就世袭了父亲的侯爵,与墨失同等的年纪,所以君臣二人关系十分。

    这个华烨是个病秧子,瘦瘦弱弱,看起来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顶戴暖帽,披着狐毛裘衣用来挡风,独立庭空寒冷,任风吹其清瘦俊面,听闻太子来了,冷峻的面孔露出几分激动的神色,快步走去大门迎接。

    “子安!”

    “太子殿下。”

    “子安免礼。”

    华烨见墨**边站着一位洗尽铅华的女子,陷入其明眸皓齿的俏丽之姿,使其沉迷无法自拔。

    “溪儿,见过华侯爵。”

    洛溪向华烨行万福礼,华烨亦恭敬作揖回礼。

    三人年龄相仿,暗生情愫,而此刻的暖阳,能把三人融化,墨失说明了一切的情况,暂且让洛溪寄住在华府之内,由兄弟华烨代为照顾。

    华烨对于洛溪也是如痴如醉,长衔杯高**坐,眺望洛溪盛世容颜,也时常陪她踱步街市,却每每跟不上她脚步的轻快。

    每夜,墨失也会在百忙之中丢下繁忙的政务,抽出时间便溜出皇宫只为睹上洛溪的惊鸿一瞥。

    过了二十弱冠的年纪,墨失却仍是痴心于一人,他鼓起勇气,去向墨慈仁表明心迹,却迎来墨慈仁的一阵狠批,“荒唐!简直是荒唐!”

    “父皇,儿臣此生,非洛溪不娶,望父皇成全!”墨失跪拜在天子脚下,虽然心中战战兢兢,可是表现得却十分从容。同时,旁边陪着一个小了十岁的少年陪他一起跪着。

    “放肆!身为太子!怎可娶平门之女?更何况,更何况那女子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怎知身上干净不干净?还有你墨忘!你过来招烦吗?”

    “父皇,儿臣……儿臣也是来替皇兄求情的,望父皇成全皇兄的婚事吧!”少年跪在地上丹心一片,一个劲磕头,却被墨慈仁一脚踢倒在地,大声骂道:“滚!你算什么?替长子求情?还轮不到你!”

    “父皇!”

    “孤这就给你安排婚事,省得你朝三暮四找外面不干不净的女子!成日往外跑,你还记得你太子的身份吗!”

    “父皇!”

    墨慈仁招来太监,“昭告天下!太子选妃,即日大婚!”后,招来一帮士兵,狠心命令道:“还有,从今以后,太子不许离开宫中半步!若有看管不利,孤拿你们开刀!”

    “父皇!”任凭墨失如何求饶,墨慈仁态度坚决,挥袖愤愤离去,随莫失莫忘两兄弟跪在原地。

    等墨慈仁走远,墨失还是低着头不语,墨忘扶起兄长,帮他抖去膝盖处等灰尘,整理衣裳华服,弯腰作揖说:“皇兄,我尽力了,你要知道,父皇本来就不怎么看好我。”

    墨失扶起弟弟,委屈坦然一笑,心中苦涩万分,虽有酸楚和割舍的痛苦,可脸上表现得十分淡然,嘘唏不已,“不怪你,父皇心意已决,谁都改变不了。”

    太子大婚的事情传遍各地,各处张灯结彩,只有一处,冷清似鬼。

    直到有一天,华烨慌张进了宫,跪拜在太子殿前,递上一张丝薄卷纸。此后,不见佳人,“太子殿下救我一命,小女子感激不尽,如今太子大婚,怎敢再有叨扰?望太子殿下悉知,既是缠绵悱恻难熬痛苦,何不一刀斩尽?此去经年,若日后有缘自会相见,若日后无缘,请太子殿下不必挂念。”

    “她……走了?”墨失颤颤巍巍,抖落了手中的纸卷,随风摇曳,眼中擎泪,雪涕傻笑。

    “洛溪等了太子殿下三年,敢问殿下,还要耽误洛溪到何时?”华烨为洛溪抱不平,迫于太子的尊严,又不敢一语戳破,暗暗与太子较劲,逼得墨失一时无话可说。

    “子安说得对。她等了我三年,是我欠她的,现在,我愿意偿还!”

    “太子有何可偿?那日若太子后宫三千佳丽,还少洛溪一人吗?”

    “你是不相信我?”

    华烨曲躬低头,回答道:“不敢。”

    “我愿意等,等缘分重现。”

    “太子现在不应该担心的是大婚筹备吗?还有什么时间给您等?”

    墨失再三踱步,碍于皇宫的束缚,一时无计可施,如这细雨斜风,扰乱了情丝,更扰乱了一人的心绪。

    “跑!”

    “跑?太子您疯了?”

    “没疯,我清醒的很!子安,你带我离开这个禁宫吧!我不做什么太子了,带我跑到外面去,做个普通老百姓。”

    华烨讥讽墨失的单纯,回答了他这个幼稚的想法:“太子,老百姓不是想做就能做的。父母在不远游,圣上和皇后会怎么想?身为太子不以身作则,不忠不孝,这传出去,皇室颜面何存?圣人颜面何存?”

    华烨说道激动之处,一方面怒斥墨失的不负责任,另一方面,又对洛溪的离走心怀愧疚,不免哀从心生,悲怆难控,怒火攻心,猛咳了一阵,吐出半两鲜血。

    墨失为自己的软弱和无能深感不满,愧疚搀扶起华烨,问候说:“子安,你身子怎么越来越差了?”

    “无妨,多谢太子殿下体恤。”说着,华烨顿感自己命数凄楚,惆怅苦笑着抽开了墨失的手,满是绝望。

    “定要多加疗养,你可是答应我,待我君临天下……”

    “臣自当辅佐太子左右。不离不弃……”

    “这可是你说的!”

    “可是现在太子居然想着逃跑……臣日后辅佐谁的左右?”

    “我……”墨失鼓起最后的信念,只道默默发誓:“此生,我定不会背叛洛溪!我等她。”

    灯火云萍,雨水沉默不语,二人畅谈良久,警觉的华烨突然感到门外有个人影,“是谁!”

    “墨忘?”

    “皇兄……我,今晚,能和你睡觉吗?”

    “既然太子家有私事,臣不敢打扰,天色已晚,臣先行告退,也请太子二殿下早日歇息。”

    华烨前脚刚走,墨失后脚便关上房门,抱着墨失嚎啕大哭起来。

    “有话慢慢说……怎么了?”

    “母妃!母妃被人欺负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娼寮竖子

    墨忘自小便不受待见,其中一部分原因便是他的母妃——惠然夫人。

    惠然夫人是贱民出生,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卖进烟花柳巷,虽说长得一副俏丽姿容,却因为特殊的身份难入上流社会。

    既然是娼妓出生,又怎可挤入后宫?那也是因为一时的机缘巧合,当年身为太子的墨慈仁常年出入粉膏红脂之地寻欢作乐。而墨忘便是墨慈仁年轻之时造作犯下的孽障,惠然夫人并没有打掉墨忘,而是将他藏起来隐匿在身边,只待一朝能再见墨慈仁,将墨忘交付于他,她明知活在帝王家的不易,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可是一切都在所不惜,纵然自己千刀万剐,也只想给墨忘一个父亲,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就在墨失十五岁那年,墨慈仁立下储君,册封墨失为太子,于天坛举行册封大典。而那年,墨忘也才五岁,刚刚学会书写父亲二字。浓眉大眼,好生水灵可爱。

    惠然带着孩子跟着车马跑了一路,跑至郊区天坛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不管何为辛苦,脱了鞋继续跑,脚上水泡化脓,刺痛惠然全身随之颤抖,咬咬牙,就要到……

    天坛的后墙少了些侍卫,惠然抱着墨忘淌过溪水,跋涉至围墙之后,蹲下来帮他整理衣冠,“孩子,过了这墙,你就能见到父皇了……”

    “父皇?父皇为什么要躲在墙后,他不想见我们吗?”

    惠然摇头微笑,揉着他稚嫩的额头,解释道:“不,你的父亲,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可他为什么不来见我们呢?”

    惠然从袖子中掏出一块绢帕,递给墨忘,塞进他的手中,嘱咐他:“进去,见到天坛上站得最高,穿着最华丽的那位,就是你的父皇。”

    懵懂无知的墨忘顺着母亲的意思跌跌撞撞进了天坛……玉兰影身间,惠然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他想要墨忘幸福,无忧无虑长大,而不是被人嘲讽自己的身世的苦难儿,更不是在污泥浊水中长大的市井混混。

    看着墨忘远去,惠然心中很不是滋味,她很明白,自己在拿孩子的前程作赌注,因为这一去,要么富贵荣华,要么挫骨扬灰。

    “哪来的孩子!”

    册封大典举行到了一半,墨慈仁站在高台之上,瞥眼望见一个孩子正在蹒跚拾阶而上,两腿如注了铅般沉重,挪着艰难的步子,双手抓着比自己还要高的台阶,磨出了血渍。嘟嘟的小嘴还在呜呜喘气,台阶愈发陡峭,这对一个一米不到的孩子来说十分不易,便像是是身滞悬崖峭壁之间,不佩戴任何保护措施。

    大典之中,任何人不许踏进天坛一步,大臣士卒在四下干着急,十岁的墨失也是好奇万分,停下手中祭祀祷告的动作,心中为这位素不相识的小弟捏了把汗。

    九十八……

    九十九……

    一百!

    墨忘累趴倒在地上,手里紧紧握着母亲给的绢帕,见到父亲墨慈仁的那一刻,兴奋着摊开手中的绢帕,抽动墨慈仁的衣袖,笑得灿烂,“父……父皇……”

    墨慈仁一时惊恐万分,接过绢帕抽搐着嘴角,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锐利犀利凝望着脚下的墨忘,后反应回来,“是,惠然让你来的?”

    “是娘亲让我来找父皇的!”墨忘双目炯炯有神,浅浅一笑,暗含情愫天真。他无知以为,眼前的父皇将给他许久未显的温暖,他,再也不怕被市井嘲笑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墨慈仁眼神中掠过一丝仁慈,弯下腰捏着他肉嘟嘟的小脸蛋,细细查看他的伤势。

    “你是父皇。”

    “好~”说完,就在突如其来的一瞬间,墨慈仁右脚施力将墨忘狠狠踢下了册龙坛,任其滚落而下,粉身碎骨……

    “父皇不要!”墨失伸手挽留,却已经晚了,墨慈仁一脚将这个只有五岁的孩子狠狠踢下册龙坛。

    “哼,娼寮竖子。”墨慈仁对此嗤之以鼻,用鼻子哧声大笑,嘴角不屑上扬,握着手中的玉如意指着滚落在地的墨忘,只是对着磕出满身鲜血的墨忘不耐烦一瞥。

    这一脚,暗含多少心酸与失望,这是墨忘记事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无比的绝望,比流落街头受人耻笑还要死心彻底。可是,他始终是个孩子,对事物的认知还尚存美好的天性,不知道人心到底有多恶毒,至于墨慈仁待他毒辣冷淡的态度,他并没有心灰意冷。纵然头破血流差些粉身碎骨,只要他没死,他就会继续爬,无止尽地爬,踢下来,大不了重新来过。册龙坛上,二人站于坛顶,高高在上,弃下一个五岁的孩子,受尽刀山火海的煎熬……

    “没事,继续爬。娘亲说,不要哭,哭了就会受人欺负的,不能哭!”

    “太子,你看那只生在窑子里的畜生,倒还想着攀龙附凤呢!”

    “父皇,还请父亲手下留情,他始终是个孩子啊!”墨失心地善良,卑身弯曲为墨忘求情,他不忍看见一个孩子受到如此的屈辱,无论眼前的孩子是否为父皇的孩子,自己的弟弟,他都有活下去的权利,谁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册龙坛,只有君王与储君可站在高坛之上。墨忘使了劲儿想跻身父亲身边,怎么可能?墨失,得身正,可墨忘,一介娼寮竖子耳……

    来来回回,被踢了三次,坠落高坛,他的骨头全部摔断,已经没有力气哭泣了,可苍天就是如此无情,让他仅存的意识声声切切听到了众人的讥评,“娼寮之子,还想攀皇室高枝?”

    一个人,一颗心,随着身上的疤痕一起,全部粉碎。

    第四次,他的手已经彻底脱臼了,五岁的孩子,本应该孩子父母的怀中撒娇撒痴,可墨忘没有,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三次踢落册龙坛,委屈,绝望,……一切都在墨忘的心中徘徊,讥笑过耳,带着极端的恐惧在迷离间不让他有分毫的喘息,痛咬牙关,像一条卑微的蠕虫扭曲爬到半坛中间,眼神恍惚,只见两片黄色的襟带迷蒙间在坛顶飘荡。册龙坛,是他永远也够不到的顶巅,高匹泰岳,遥过五洋,是心身都无法攀登的地方……

    “娘亲……骗我……”

    黄沙中湮灭杀死了一个孩子的稚嫩,被粉身碎骨的经历烙印在他脑海里,一辈子。他的心,从此刻起,变得酷戾冷血,是啊,最亲的人都如此,我又何必善良作态?

    册封大典依旧是照常举行,只不过半坛之上点缀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显得格外突兀,墨失于心不忍,恳请父亲:“父皇,那孩子!”

    “就让他死在那!孤要他看着,让他亲娘看着,想要飞上枝头成凤凰?就他一个娼寮之子还想成为麒麟儿?痴人说梦!”

    致我深陷苦海,菩提三千,却始终度不上我!

    大梦初醒,众人离去,墨慈仁先行愤愤回宫,留下墨失以闲心作掩,墨失抱起鲜血淋漓的弟弟,但见他嘴角抽搐,隐隐作痛,滚烫的眼泪便不自觉夺眶而出,染湿了弟弟的血衣。还有张绢帛朝着大漠黄沙处飘散……

    墨忘痛得咬牙,仿佛掉进了冰窟里,凉透了全身,刺辣的伤麻木着他,从头顶疼彻了脚尖,如秋蝉鸣叫,奄奄一息。

    “我要带他回去。”墨失痛下决心,似水柔情,拂袖罩着墨忘给予他所剩无几的体温。

    “太子!万万不可!圣上本就对这个孽子恨之入骨,要是知道太子将他带进宫去,必将对他恨下杀心!”

    华烨贴身伴着墨失,便是耿耿忠心不离不弃的辅佐他。

    “那就带回去,藏起来,谁都不知道。”墨失心思澄明,毫无心机可言,只是想到墨忘身世的可怜,不由心生悲悯。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望太子三思!”

    “他始终是父皇的孩子,他属于皇宫。”

    墨失将墨忘偷偷带进了皇宫,藏在自己的房间。大门紧闭,偷偷请来了御医为其诊断疗伤。被浓厚苦涩的药味呛醒,从醉乡中醒来,刻骨铭心的痛苦依旧是这么清晰。想翻身却疼痛难忍,如火遍布灼烧,墨失坚强的很,从未哭诉一句,只是对于眼前的众人满是惊恐,骤缩瞳孔,像是一只受了惊吓又被淋湿羽毛的雏鸡。

    “别动。”

    “你?不是坛上的大哥哥吗?”

    “对,我还是你兄长。”

    “这是哪?”

    “这是你的家啊,皇宫。”墨失一抹微笑,柔润似水,眼睛如朝露般清澈,金袍一拢摊开玄纹云绣,接过药碗手握汤勺,凑近自己的唇边细细吹气,随至适量处,亲自送药入他唇角,温热却苦涩的浓药体贴从口中划入他的喉咙,因为难以入咽,喝下去一半却又吐出一半,墨失担心着皱起了眉,悉堆眼角为他擦拭。

    墨忘的温柔击垮了他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洪水冲决了堤坝,现在的他和没有父母的孤儿有什么两样,崩溃地抱头痛哭,“皇宫不是我的家!”

    “你放心,父皇一定会让你留下的!皇宫就是你的家,你看,就是父皇抱你回来了!”

    “真……真的?”墨忘心生感激欣喜,瞪大明亮的眸子,兴奋不已,问道:“是父皇抱我回来的?”

    “嗯,他,已经承认你了。”

    “可他为什么不把娘亲接回来!”

    “父皇,他还想再等等……”

    两人谈话间,却不知外面隔墙有耳,大门怦然打开,一人衣着华服,璎珞云肩,画着浓艳的妆容,破门而入,眼见龙榻上肮脏不堪的墨忘,责问墨失道:“太子,你带回来的是什么人?”

    “母……母后!”(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观灯八百,繁华三千

    “玉哥哥,狄国皇都神韵天骄,繁华似锦。可为什么,我的家乡,却有这么多人流离失所呢?就算我被救了出来,可废墟下还埋着多少本可以活下来的生灵……”洛溪见证了皇都三千繁华八百地,却始终高兴不起来,便是舞狮烟火,都难以消除它心中遗骸枯骨的阴影。

    墨失自知家族有愧于天下百姓,心中隐隐作痛,如春风般抚摸着洛溪的额头轻轻一笑,难掩心口的温柔,回答许诺道:“那里紧依边疆塞外,蛮夷烧杀抢掠便是常有的事,不过你别担心,等我成为了皇帝,我定会为你平定天下!看,这面具!”

    墨失为了分散洛溪心中的忧愁,带着面具扮作含饴,搞笑捉弄洛溪。而这顶面具,就和墨羽给我选的那张一摸一样……

    洛溪青涩如花,掩袖露出一丝笑容,心中阴霾空离而去,留下秀气眼眸中泛起的涟漪,照耀墨失心口暖阳,痴呆着,脉脉含情陪伴在洛溪身边,唇齿留恋。

    只见她笑得动人,香靥凝羞两片轻薄的粉唇,轻灵脱俗,帮他摘下面具,回眸一笑:“这面具好生木讷。”说着,转过身去,娇羞跑开。

    “溪儿,等我!”墨失抑制不住泛滥的情怀,大步跟着她,后面人小碎步又跟着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孩,怕摔着丢着。

    跑累了,二人便坐在溪水桥泸边。在水中放下莲花样子的河灯,默念着祈愿众生,荷花灯展,欣欣落落,就像苍穹下烂漫的星河。两人执手相看,山水潋滟灯火漫天,盈盈青草在光中枯灭,远处的烟火落地为仙,洛溪忽然发出一声感慨:“玉哥哥,若是仙人,俯视众生,那这座皇城一定很璀璨吧。”

    “皇都最高处也不过皇宫的瞭望台,不过瞭望台遥隔闹市,只能看见宫中清晖冷寂,却看不见街市繁华。”

    “真想知道,俯视皇城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只有在洛溪身边,墨失才会把笑容时刻挂在脸上,那是一股从股子散发的温柔。而洛溪总是一副春风拂面的温润,是受尽摧残之后的一块碧玉,无论世道如何折磨,我却报之以歌的雅观。

    “溪儿若是想俯视皇城,那等我长大了,我就建一座九层宝塔,上面布满玲珑珠宝,微风一吹,便能丁零作响。”墨失指着远方的市街正中空地,“就建在那!带你看江山千里,华灯三千!”

    “可,为什么是九层?”

    “因为九是数字中最大的数,而且,长长久久啊嘻嘻。”

    “长长……久久……”洛溪若有所思,迎了桃红笑容一抹,映在面容上绽开霓虹。“玉哥哥,莫不是皇子吧。”

    “怎?怎么可能呢?”墨失羞红了脸,尽力避开洛溪的眼神,朝着河中倒影看去。

    “别装啦,其实从第一眼,我就看出来玉哥哥身世不同,前日马车之上的大人,便是当今圣上吧。”

    “可是,那又怎样?”

    洛溪晃荡着小脚,笑容渐渐泛黄,心中呢喃悲伤,“所以,皇亲怎可和贱女在一起?”

    “可……一定可以!你等我,溪儿,你一定要等我!”

    虽然二人中心纤纤结上了红绳,可迫于微尘沾染,间隔疏远。虽然不能将洛溪带进宫去陪在身边,可是墨失还是有办法的,他想到了一个人……

    “华公子,太子来了!”

    那个人,便是华府的世袭侯爵华烨,字子安。只因父亲死得早,在十岁的时候就世袭了父亲的侯爵,与墨失同等的年纪,所以君臣二人关系十分。

    这个华烨是个病秧子,瘦瘦弱弱,看起来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顶戴暖帽,披着狐毛裘衣用来挡风,独立庭空寒冷,任风吹其清瘦俊面,听闻太子来了,冷峻的面孔露出几分激动的神色,快步走去大门迎接。

    “子安!”

    “太子殿下。”

    “子安免礼。”

    华烨见墨**边站着一位洗尽铅华的女子,陷入其明眸皓齿的俏丽之姿,使其沉迷无法自拔。

    “溪儿,见过华侯爵。”

    洛溪向华烨行万福礼,华烨亦恭敬作揖回礼。

    三人年龄相仿,暗生情愫,而此刻的暖阳,能把三人融化,墨失说明了一切的情况,暂且让洛溪寄住在华府之内,由兄弟华烨代为照顾。

    华烨对于洛溪也是如痴如醉,长衔杯高**坐,眺望洛溪盛世容颜,也时常陪她踱步街市,却每每跟不上她脚步的轻快。

    每夜,墨失也会在百忙之中丢下繁忙的政务,抽出时间便溜出皇宫只为睹上洛溪的惊鸿一瞥。

    过了二十弱冠的年纪,墨失却仍是痴心于一人,他鼓起勇气,去向墨慈仁表明心迹,却迎来墨慈仁的一阵狠批,“荒唐!简直是荒唐!”

    “父皇,儿臣此生,非洛溪不娶,望父皇成全!”墨失跪拜在天子脚下,虽然心中战战兢兢,可是表现得却十分从容。同时,旁边陪着一个小了十岁的少年陪他一起跪着。

    “放肆!身为太子!怎可娶平门之女?更何况,更何况那女子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怎知身上干净不干净?还有你墨忘!你过来招烦吗?”

    “父皇,儿臣……儿臣也是来替皇兄求情的,望父皇成全皇兄的婚事吧!”少年跪在地上丹心一片,一个劲磕头,却被墨慈仁一脚踢倒在地,大声骂道:“滚!你算什么?替长子求情?还轮不到你!”

    “父皇!”

    “孤这就给你安排婚事,省得你朝三暮四找外面不干不净的女子!成日往外跑,你还记得你太子的身份吗!”

    “父皇!”

    墨慈仁招来太监,“昭告天下!太子选妃,即日大婚!”后,招来一帮士兵,狠心命令道:“还有,从今以后,太子不许离开宫中半步!若有看管不利,孤拿你们开刀!”

    “父皇!”任凭墨失如何求饶,墨慈仁态度坚决,挥袖愤愤离去,随莫失莫忘两兄弟跪在原地。

    等墨慈仁走远,墨失还是低着头不语,墨忘扶起兄长,帮他抖去膝盖处等灰尘,整理衣裳华服,弯腰作揖说:“皇兄,我尽力了,你要知道,父皇本来就不怎么看好我。”

    墨失扶起弟弟,委屈坦然一笑,心中苦涩万分,虽有酸楚和割舍的痛苦,可脸上表现得十分淡然,嘘唏不已,“不怪你,父皇心意已决,谁都改变不了。”

    太子大婚的事情传遍各地,各处张灯结彩,只有一处,冷清似鬼。

    直到有一天,华烨慌张进了宫,跪拜在太子殿前,递上一张丝薄卷纸。此后,不见佳人,“太子殿下救我一命,小女子感激不尽,如今太子大婚,怎敢再有叨扰?望太子殿下悉知,既是缠绵悱恻难熬痛苦,何不一刀斩尽?此去经年,若日后有缘自会相见,若日后无缘,请太子殿下不必挂念。”

    “她……走了?”墨失颤颤巍巍,抖落了手中的纸卷,随风摇曳,眼中擎泪,雪涕傻笑。

    “洛溪等了太子殿下三年,敢问殿下,还要耽误洛溪到何时?”华烨为洛溪抱不平,迫于太子的尊严,又不敢一语戳破,暗暗与太子较劲,逼得墨失一时无话可说。

    “子安说得对。她等了我三年,是我欠她的,现在,我愿意偿还!”

    “太子有何可偿?那日若太子后宫三千佳丽,还少洛溪一人吗?”

    “你是不相信我?”

    华烨曲躬低头,回答道:“不敢。”

    “我愿意等,等缘分重现。”

    “太子现在不应该担心的是大婚筹备吗?还有什么时间给您等?”

    墨失再三踱步,碍于皇宫的束缚,一时无计可施,如这细雨斜风,扰乱了情丝,更扰乱了一人的心绪。

    “跑!”

    “跑?太子您疯了?”

    “没疯,我清醒的很!子安,你带我离开这个禁宫吧!我不做什么太子了,带我跑到外面去,做个普通老百姓。”

    华烨讥讽墨失的单纯,回答了他这个幼稚的想法:“太子,老百姓不是想做就能做的。父母在不远游,圣上和皇后会怎么想?身为太子不以身作则,不忠不孝,这传出去,皇室颜面何存?圣人颜面何存?”

    华烨说道激动之处,一方面怒斥墨失的不负责任,另一方面,又对洛溪的离走心怀愧疚,不免哀从心生,悲怆难控,怒火攻心,猛咳了一阵,吐出半两鲜血。

    墨失为自己的软弱和无能深感不满,愧疚搀扶起华烨,问候说:“子安,你身子怎么越来越差了?”

    “无妨,多谢太子殿下体恤。”说着,华烨顿感自己命数凄楚,惆怅苦笑着抽开了墨失的手,满是绝望。

    “定要多加疗养,你可是答应我,待我君临天下……”

    “臣自当辅佐太子左右。不离不弃……”

    “这可是你说的!”

    “可是现在太子居然想着逃跑……臣日后辅佐谁的左右?”

    “我……”墨失鼓起最后的信念,只道默默发誓:“此生,我定不会背叛洛溪!我等她。”

    灯火云萍,雨水沉默不语,二人畅谈良久,警觉的华烨突然感到门外有个人影,“是谁!”

    “墨忘?”

    “皇兄……我,今晚,能和你睡觉吗?”

    “既然太子家有私事,臣不敢打扰,天色已晚,臣先行告退,也请太子二殿下早日歇息。”

    华烨前脚刚走,墨失后脚便关上房门,抱着墨失嚎啕大哭起来。

    “有话慢慢说……怎么了?”

    “母妃!母妃被人欺负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鸠酒一盅,白绫三尺

    战战兢兢隐忍了这么多年,换来一朝白费,还搭上了自己的命,呵。

    皇后把太子将野种带进宫的事情告知了皇帝。引来皇帝的一顿责骂,墨失亦无话可说,只剩下恳求墨忘留下的句句铿锵,话音未落,墨慈仁掴了墨失一巴掌,质问道:“孤的事情,也需要太子操心吗?”

    “父皇,儿臣是在替父皇着想,若放任惠然母子流落街头,那关于父皇的闲言碎语若是传出去,损害的岂非父皇的一世英名?父皇一向以仁慈著世,今朝要是传出父皇狠心抛弃惠然母子……那……”

    “够了!”墨慈仁揣度再三,迟迟拿不定主意,后悔曾经造下的罪孽,哀叹着说道:“将惠然接进宫中,孤不会给她任何名分,囚禁于碧波宫,至于那个孽障,给我老实待在宫中不许外出,跟他娘一起住在碧波宫,区区娼妓之子,不得与众皇子同进学府!惠然母子,毁孤一世,实为可恶至极!”

    在宫中,孤儿寡母反倒更为危险,被众皇子耻笑,被宦官仕女冷落,若不是有墨失的时时照顾,母子两个根本熬不过一个寒冬。

    墨忘是娼妓之子,这样的身份时刻烙在他的胸口久久不能忘怀,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发恨透了自己,虽然感念母亲再造之恩,可是心里又怎会不痛恨自己的身世呢?不敢恨母亲,更不敢恨父皇,他在宫中就是隐形人一般的存在,甚至对着宦官都必须低三下四,轻则一顿辱骂,重则一阵毒打。

    好在,他还有个太子哥哥,没读过书,有兄长亲自辅导;没骑过马,有兄长亲自牵引教他……他现在所学的一切,都是兄长手把手教出来的,也可以说墨忘很聪明,也争气,他的能力不比墨失太子差,若是精心培养,定时国家栋梁之才,只可惜,墨慈仁恨透了这位栋梁之才,便是见一眼都嫌弃得狠,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

    墨忘呢?他不敢抱怨,他是被父皇亲自抱回来的,他是来感恩的,不是来徒增仇恨的。他不恨任何人,只恨自己不争气,常年跟在他人身后卑躬屈膝,他用他仅剩的良知不停安慰自己,他说:“我有一个很幸福的家,父皇仁慈和蔼,深爱着母妃,还给我单独安排了知识渊博的太傅教导我读书,每日都是遥际无边三餐,满汉全席。我还有一位兄长,他也待我很好,教我骑马,教我射箭,还送了我一块玉石贺为寿诞!哥哥问我想把这块玉雕成什么样子?我说,我要把它雕成兄长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带在身边!”

    宫里,墨失是对墨忘最好的人,也是墨忘唯一的依靠了。母亲被困在碧波宫中日渐疯癫,父亲更是凶神恶煞,只有兄长会把他当成亲弟弟看待,只有在墨失的身边,他才会忘却自己娼妓之子的身份……

    墨忘永远都忘不了,每个夜晚那些进入碧波宫中的人影,像恶魔般伸出险恶的爪牙,对着惠然夫人露出丑陋又恶心的笑容,揭开虚伪的面纱,他们宫中最底层的贱奴,却比惠然母子高高在上,他们暴戾畜生,将所有的**发泄在了疯癫的惠然夫人身上。而此时,惠然夫人为了保护墨忘,常常会将他锁在衣柜之中,就靠着这一条细微的缝,看到母亲所遭受的非人虐待,下体被撕裂而发出的疼痛的嘶吼,脖子上被咬得伤痕累累,**亦被咬出了殷红。墨忘记住了这些宦官的样貌,记住他今日所做的种种罪行,这样的屈辱,一辈子都不忘记!在心中暗暗发誓,将来出头之日,便是这群畜生的死期!他,要让把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千刀万剐!

    十岁的墨忘便深谙世事,他并没有其他孩童那般顽皮,相反,安静的眸子略显一丝诡异,他的心计,在暗处渐渐萌芽,有时候嘴角轻轻的上挑,就是一条人命。他甚至学会了借刀杀人,害死了宫中不少欺负自己,欺负母妃的宦官。

    纵然墨失百般劝说,他依旧是我行我素,“该死的人,必须死!”

    时间一长,那些宦官也渐渐对惠然夫人没了兴趣,心中所思所想,皆是如何惩处这个没大没小的孽种。他们把毒芯子伸向墨慈仁,把惠然夫人说成了水性杨花伤风败俗,到处勾引宦官匹夫同床的贱女人。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皇室颜面何存?墨慈仁气急败坏,咒骂惠然夫人不守妇道,轻诋皇恩,派那个嚼舌根的宦官送去了两样东西——一盅鸠酒,三尺白绫。

    这次危及的,不只是惠然夫人,墨忘也几乎是难逃一死,鸠酒和白绫,看似是让惠然夫人二选其一,暗含之意不言而喻,其中一件是赐给墨忘的,只是墨慈仁怕给世人留下一个杀子的恶名,要他机灵点自行了断罢了。

    宦官眼睛眯成一条缝,嚣张跋扈给惠然夫人送来了这两样东西,禀假意宣读了圣旨,恭请惠然夫人选择。

    惠然夫人一改痴癫常态,细细捏着杯口,宛然一笑:“酒尽三盅,圣上是害怕我死不透吗?”她又抚摸三尺白绫,上等的麻布,就算死个千次万次不会抽出一丝残线,顿时泪如雨下,满是后悔与自责,她这步棋,走出了最坏的结局。纵然自己装疯卖傻,一再告诫儿子莫要争名夺利,守好自己。可是,圣上为何还是不肯放过自己的亲儿子?

    这时的惠然夫人想:或许,当个市井匹夫,也挺好。

    “母妃!千万不能饮啊!”墨失来得及时,踉跄倒在地上,抢过惠然夫人手中的鸠酒。

    第一盅,被墨失打翻在地。

    惠然夫人自知墨失是为了帮自己报仇才会招惹来这么大的祸患,噙着泪水安慰他说:“孩子,没事的。母妃走后,你一定要乖哦!不要再去惹麻烦了。”

    “母妃!”墨失跪在惠然夫人的身边,抓着她的衣裳死死不放,雪涕含泪大哭,泣不成声,挽留之音响彻整个皇宫。

    “还是喊娘亲吧。”惠然夫人将十岁的墨失抱在怀里,泪如雨下,努力扬起嘴角将自己的痛苦隐藏,把自己的慈爱展现在墨忘的面前,事与愿违,这一哭一笑的样子却更显狼狈,惠然夫人披头散发活像鬼,温柔告诫着墨忘:“孩子,娘亲用命教你一个道理,这可是娘最后一次教你人生道理了,你一定要铭记在心,记住,最毒帝王心。”

    惠然夫人对镜梳妆整理,朝着墨忘慈祥一笑,如沐春风,告诉他,就是赴死,也要得体地死,这样也算死得其所。说着,接起第二盅毒酒,朝着弘贤殿的方向跪下说着,“圣上,到头来还是我一厢情愿了。”正欲饮下……

    “我不!”墨忘哭得失了声,抢过惠然夫人手中的鸠酒,自行饮下。

    “忘儿!”

    “既是儿子造的孽惹的祸,儿子去死就是了,父皇为什么要强加在娘亲头上!凭什么!这不公平!”

    “傻忘儿,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

    墨忘捂着耳朵摇晃脑袋已经听不下去任何解释,忽然间想到一个人,他握着惠然夫人的手,“娘亲,我去找太子哥哥,他一定有办法的!他会救我们的!你等我,娘亲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忘儿!”

    宦官见墨忘喝了鸠酒,料他必会死在求救的半路,便也不多去理会,将惠然夫人步步紧逼,“夫人,上路吧!和你儿子一起走,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嘿,你个小兔崽子跑太子殿来干什么!”

    墨忘替母亲喝下了毒酒,可是体内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他已经忘了自己是喝了毒酒的将死之人,救母心切,跪在太子殿前任小厮驱逐,浑然不为所动。

    “请兄长救我娘亲!”

    太子正和华烨探讨诗书,却被弟弟的呼救引出门外,拾阶而下把着弟弟的手询问细节,只见墨失眉间皱成一道,安慰已经哭成泪人的墨忘。

    “父皇要杀娘亲!请太子殿下救我娘亲!”

    “怎么会?”墨失大吃一惊,身边的华烨也被惊诧着瞪大了瞳孔。

    “贼人诬陷娘亲不守妇道,勾结宦官自成性物!”墨忘将前因后果原原本本交代了清楚。

    太子事感不妙,嘱咐墨忘先去父皇那高明原因,一会儿他自会前去求情。说着,他交代华烨料理私事,自行披着裘衣便出了太子殿。刚踏出门外,后面却传来一声严厉的斥责。

    “太子,你去哪?”

    “母!母后!”

    “太子啊!那是那个疯子的事情,圣上让他们母子俩活到现在已经够仁慈的了,你要同他一起去逆龙鳞?他们母子大逆不道,你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大逆不道吗!”

    “母后!惠然夫人必是无辜,怎可错杀!”

    皇后冷冷一笑,感叹墨忘的单纯:“那是错杀吗?那摆明了是皇帝找个理由解决掉他们母子俩罢了。就算再怎么贞洁自身,她还是必死,这是你父皇的意思,身为太子,你怎么连皇帝的心思都不懂呢!难不成你想让你父皇难堪吗!”

    “不是……母后……”

    “来人,看着太子,不许踏出太子殿一步。华侯爵,您今个儿也就暂住在这,陪着太子吧!”

    墨忘在弘贤殿前跪了整整一晚,是日狂风大雨,电闪雷鸣,墨忘看见自己的生父却在殿内宠幸着后宫女人的身影,不禁再次想到自己的身世,他是从辱骂和冷眼中摸爬滚打一路活下来的,若非他人害我,我从未想过要害人。自己最亲的兄长并没有前来为他求情,想到委屈处,他抬头淋着雨,哭诉上天的不公,抱怨人情的险恶。

    豆大的雨珠打在他的身上,麻衣以非常不适的姿态紧紧贴在他的身上,雨水混着泪水从脸颊滚落,几缕随发荡在额前,滴水顺着他欣长的脖颈流进衣服里,凄凉萧瑟跪在雨中,被一瞬又一瞬突如其来的惊雷吓得瑟瑟发抖。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害怕每个打雷的夜晚,因为这一夜,他记得清楚而痛苦。

    “求父皇饶了母妃!”

    弘贤殿中嬉笑打骂声不绝于耳……

    “求父皇饶了母妃!”

    轰隆一声惊雷霹雳,闪过墨忘眼前,他彻底崩溃,歇斯底里的哭泣,耳边全是讥笑嘲讽,眼前出现了幻觉,他感受到众人深深的恶意,笑他,打他,骂他……

    第二天,捣腾了一晚的圣上很晚才出了弘贤殿,见眼前木讷无神的墨忘,大惊失色,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怎么还没死!”

    墨忘来不及解释,远处跑来的宦官却先打断了他的话,“启禀圣上,惠然夫人,殁了。”

    “娘!”

    眉黛青山,双瞳剪水,这是墨忘记忆中惠然夫人最后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十恶不赦

    墨忘不该死,他的命数又贱又硬,就算饮了鸠酒,他还是死不了。

    可是从那以后,墨忘待人的手段变得极其毒辣,没了娘亲,他反倒是更为自在了,突破了做恶人的最后一条枷锁,他变得阴险不堪,不过做人也越发出挑机灵。

    至于墨失,他知道自己有愧于墨忘,此后便尽可能将他带在身边保护着他,可是墨忘始终忘不掉这一笔深仇大恨,他恨所有人,而墨失,那个出尔反尔的伪君子,墨忘因为他没有为母亲说情而心生怨恨。

    “弟弟,那日……真是抱歉。”

    “太子何须多言,娼妓污流之辈,早就该死。太子你可知父皇是如何处理那个贱人的尸骨?”

    墨失摇摇头,对于此刻墨忘看待母亲的态度惊恐万分,只见墨忘心思奸险,露出回味无穷的表情,回答说:“父皇把那贱人的尸骨绑在马车上,驱马不停走,任其受风吹日晒,霜打雨淋,受尽世人唾骂!直到那匹马累死了,就地扔弃。兄长你说,这贱人是不是死有余辜?”

    墨忘的脸上表现出嫉恶如仇的神态,一口一个贱人说得十分轻松,可是心中却是绞痛欲死,每每说出“贱人”二字,他的心口便插进一把尖刀,可他要把自己的虚伪表露无遗,他的心,早就随着母亲一起死了。

    “现在,惠然夫人在何处?”

    “边塞乱葬岗。边塞,就是太子即日启程随父皇巡视之地。”墨忘唾弃说道。

    是的,三年了,惠然夫人的尸体被曝晒雨淋三年,随着马车一路。亦被砸了一路的石头,受尽了三年不停歇的责骂,现在,她该歇歇了。

    而墨慈仁随着年龄的增长,日渐昏庸起来,这也给了墨忘一步一步向上爬的机会,他找着机会靠近墨慈仁,慢慢赢得了墨慈仁的信任,更是和华烨一起成为了墨失的左膀右臂。他,现在可谓是风光异彩,踏着尸体一路走来,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居高地位。

    对他来说,他达到了娘亲的希望,不仅是活下来,更争到了自己的出头之日,可就是这样一位成功人士,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却会跪在地上狠狠抽自己巴掌,朝着月亮哭诉,向娘亲哭诉自己的不孝,为什么?这个世界要把一个孝子逼疯,他便是靠着这一口一个贱人,一路卧薪尝胆博取了圣上的信任。心中的无尽愧疚,只有在无人的时候才能表露,他痛恨过去无能的自己,更痛恨现在虚伪的自己。

    墨忘从没想到要和兄长抢太子的位置,他活下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了墨慈仁替母报仇,就是这样一个连打雷都要躲在哥哥怀里的小弟弟,却是百官眼中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

    直到有一天,他混进了藏书阁,遇到了和我们一样的事情,反覆于藻井之中,他也找到了这处黄泉冥海,从此,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在黄泉冥海,听到了赢勾的呼唤,在它循序渐进的诱导之下,他狠戾着心与其许下契约,贪婪汲取着赢勾传授给他的杀人炼尸之法,而代价,便是为赢勾铸造尸妖肉身,帮其复活。而这尸妖,便是我们见到的尸山巨人,也在最后被我和墨羽扫除得一干二净……

    一开始,他也只是炼了些鸡鸭畜生,还记得这是他第一次杀生,颤颤巍巍举起手中的刀,两手紧握挤出了汗,满眼皆是罪恶与杀戮的恐惧,屠刀之上鲜血横流,滴落在赢勾的心脏之上触怒着它,使他越发抓狂。

    “下手啊!”赢勾在他的耳边不断怂恿着。

    “我……我……”

    “还想为你娘亲报仇吗?这些畜生看成墨慈仁,看成那些欺负你的宦官,他们笑你!骂你!你要报仇,你要为你娘亲报仇!”

    在墨忘的眼中,这些畜生成了墨慈仁,成了恶霸,他们的冷眼,他们的讥评,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沾上了娘亲都血,他们罪该万死!曾经待宰的畜生,却是今朝的执刀人!他隐得深,若不时时跟在身边,大家都不知道墨忘心中藏着什么样险恶的诡计,绵里藏针的他害死的人还少吗?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又是如何成为了墨忘手中炼尸的工具。他的手段及其狠毒却又十分精明,杀人于无影无踪,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甚至都没有人会怀疑这皇宫大殿日渐稀少的人去了哪。于此,他终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和自己的生父一样,表里不一。

    墨忘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这次的微服出巡,给了他一个下手的好机会。

    墨失因为洛溪离开的事情闷闷不乐,又因为父皇安排的婚事,心里是一团乱麻。躲在外面耽搁了好几日,无暇顾及皇宫中的朝政。

    从墨慈仁回宫的那一刻,他变得日渐痴愚疯癫,全身像是被虫子蛀空般痛痒煎熬,甚至不惜划破自己的衣衫将全身抓得血肉模糊,皮肉之上更是出现了一个个被蛀空的小孔,这使墨慈仁痛不欲生。神经错乱的他动不动就会狂吠狂吼,指着窗外的竹影惶恐说是惠然夫人的鬼魂回来害人了。只听到他颠来倒去念着:“惠然回来了!惠然回来了!不是孤杀你的!你饶了孤吧!惠然,好歹我们夫妻一场,求你饶了我吧!”

    而整个皇宫,此刻便是墨忘的天下,他一人职权,稳坐帝位。当今圣上犯了疯癫,这消息被封闭在皇宫之中,城外人丝毫没有察觉皇城之内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还日日夜夜欢脱着载歌载舞……

    “被虫蛀的感觉,怎么样?”

    整个弘贤殿被墨忘的军队包围得水泄不通,只见他眼神狠戾尖锐,抽搐嘴角露出险恶的神姿,前所未有的快哉得意,舒展双眉,一人执剑踏进殿内,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杀死了弘贤殿内所有的侍从,欷歔一声,又多了几具尸体,正好拿他们练练手。

    “逆子!”

    墨忘将痛苦挣扎的墨慈仁一脚踢倒在地,踩在他的脸上,狠狠蹂躏,手段令人发指,却还十分享受,他把多年的悲愤不满一朝发泄在这将死之人身上,讽刺道:“这?就受不了啦?可是,娘亲被虫子蛀食了三载之久啊……这些虫子,认得娘亲身上血的味道,自然认得那些沾满娘亲鲜血之人啦。它们,正藏在圣上的皮肉之下,吸食你的骨髓,蛀空您的龙体!”

    墨慈仁疼得龇牙咧嘴五官错位,将死之时油然而生的绝望与害怕萦绕着他,他试着作出最后的忏悔,祈求墨忘能饶了他,无力软在地上,还没活够的他此刻尤其害怕死亡,“孤!孤自知有愧你们母子,求你,看在我们父子一场,让孤,不,让我!让我活下去,我给你,我什么都给你!求求你,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天下,我都可以给你!”

    墨忘被他的哀求逗乐了,捏着他扭曲的脸,感叹道:“啧啧啧,我给过你机会了啊!可是,你却从不给我机会啊?我为什么不杀你?因为你把我从册龙坛前抱回来,我感念你、报答你,所以根本没想过要杀你。可我为什么又要杀你?因为你对我们的步步紧逼!逼死娘亲,还想逼死我!是你!是你逼着我亲手杀了你!”

    “哼,孤真是后悔了,为什么当年要留你在宫中?”墨慈仁全身被蛊虫蛀食地千疮百孔,面孔也已经看不清五官,只剩下密密麻麻的小窟窿。

    “后悔了?对啊,为什么要抱我回来,给了我希望,再给我绝望!”

    “孤,从没给过你希望!抱你回来的人自然也不是孤。”

    “哦?是吗?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墨忘按不住想上天的嘴角,眼中满是漠然冷血,瞳孔骤缩,只见利剑已经没入墨慈仁的体内,眼睛不可思议的睁大静静地望着手中攥紧的利剑,仿佛是不满力道的不足,刺得不够深,又将剑柄在他的身子里搅动,这一剑,插得更深,也更狠。

    “为什么……”墨慈仁轻问。

    “谁让我是,娼妓之子呢。”

    呆滞、不甘、仇恨、恶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团团荆棘丛中的火焰燃烧在墨忘的体内,他嘴角轻蔑,贪婪舔舐利剑上生父的血,瞳孔不经意微微一缩,令人汗毛直立。他傲慢着将手指扣进墨慈仁蛀空的身体之内,将孔越撑越大,惹得墨慈仁面色惨白一顿哀求,墨忘不慌不忙,说:“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轻松。”

    “儿啊,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想再想到喊儿子了?你们都是这样!扇我一巴掌,再给我吃颗糖,有意思吗?还当我是当年的三岁小孩吗!”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无耻,我不配!”

    “现在后悔了?晚了!”

    墨忘发了疯一般支起手中的剑,又把墨慈仁刺了个透,全身上下满是血窟窿,深黯的眼底中满是愤怒,日渐羸弱的身体却在此刻爆发了巨大的力量,每一剑都无法致命,因为,墨忘要的是让墨慈仁生不如死!

    墨慈仁始终是受不起一番折腾,四肢痉挛,眼睛瞪出了血丝,咽不下自己最后一口气,撒手摔碎了手中的职掌了一辈子的玉如意,以一种及其残忍卑微的方式结束了长达六十多年的帝王生涯。

    接下来,该处理一下外面那些个苍蝇臭虫了。

    “父皇!”

    一改刚才毒辣,此刻的墨忘却是个万分伤心的大孝子。一人进,一人出,踏离了弘贤殿,已是血流成河尸体一片,外面敢有反抗的大臣已经被杀得片甲不留。四肢残骸分散在地,血泊中还跪着几个吓得屁滚尿流毫无主见的大臣。

    他伤心欲绝,改换丧服,抹去眼角的泪,哭丧着脸对着外面跪地的大臣呜咽宣告道:“圣上疾在腠理,驾崩。”

    众人唏嘘一片,也有人因为一时受不起惊吓,跪倒在地当场毙命,哀哀靡靡,响彻苍穹……

    “今圣上驾崩,理应恭迎太子回宫,然太子流落人世尚不知去向,身为先皇二子,在太子尚未找到之前,一切大局,自当由我主持!”

    “娼妓竖子!怎可理政!”血泊中,站起一位老臣,他抛下头顶的乌纱帽,趁人不备抽出侍卫的绣春刀,朝着墨忘的脑袋劈来,可他始终老迈,被墨忘一脚踢下台阶,老臣愤愤不平,指着墨忘大声痛骂:“墨忘,你当我们都是瞎子吗!行厌胜之术害死先皇!祸国殃民!十恶不赦啊你!”

    “十恶不赦?那请问各位大人,是谁把我塑造成现在的样子?啊?是谁!”

    众人含糊其辞,面面相觑,除了临死前的恐惧就是对过去所做一切的后悔,谁都不会想到,曾经一介受人唾骂,卑贱的娼妓之子,今朝却高高在上,将刀架在了诸位的脖子之上。

    “没人说话是吗?好,让我来回答你们,是你们所有人!”说着,他挪开老臣手中的刀,扯着他花白的头发,将他提起跪地,阴险一笑:“我记得你,当年被踢下册龙坛,老丈可是第一个讥评我的人啊!”

    说完,回了弘贤殿,坐在龙椅之上,享受这一场盛世屠杀……(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我什么都没了

    “墨忘,你在干嘛。”

    “是!是兄长回来了!”

    墨忘一时见到自己的兄长,性格乖戾起来,跳下台阶激动拍着手,踢开脚下碍事的尸体,拥抱门外站立的墨失。

    “我再不回来,皇宫要乱成什么样子了?”

    墨忘嘟起小嘴,楚楚可怜,虽然做不出任何解释,不过满脸洋溢着幸福,对于兄长的归来甚是欣慰,在他固有的脑海中,从不奢求君王之位,跪拜在天子脚下,恭敬祝贺道:“臣弟墨忘,恭迎新皇登基!”

    墨忘引着墨失拜见了父亲的尸体,二人痛哭流涕,泣不成声,墨失搂着自己的弟弟抱头痛哭,“诺大的皇宫,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

    纵然墨忘事感父亲死因蹊跷,可他就此料理了先皇的丧葬,并没有过多追究下去,因为他害怕再纠察下去,查出的罪魁祸首却是自己最亲的人。在墨忘的心里,其实是有底的,就算委屈冤枉了刀下魂,出于私心,他必须包庇下去。

    时光荏苒,辗转了一年又一年,新皇登基,墨忘也封了长庚侯,组建了属于自己的家庭。不过,他这个家庭看似并不幸福,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他甘愿与兵家氏族江州楚氏联姻,和夫人楚少郁生有一个虎头虎脑聪明伶俐的儿子,取名墨所求。

    楚少郁生有几分姿色,光从气质来说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温婉动人,嘴角常常挂着一抹笑。

    你说这个性格乖戾的墨忘到底有没有对楚少郁动心,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或许只是为了权,或许,是真的爱。

    有了楚少郁和儿子伴在身边,墨忘的性格逐渐变得沉稳,眼神中少了那么几分杀气,多了几丝作为丈夫和父亲的温柔,不过这样的温柔只有在少郁和儿子墨所求面前才会表露出来。虽然杀人的次数也少了好多,可是对外人的仇视依旧不改分毫。

    “少郁,这簪子没了色泽,怎么不换个呢?”

    楚少郁莞尔一笑,隽雅眉目绣着桃花般的柔情,抽开盘在头顶的簪子,头发散开的瞬间,绝艳了墨忘,“因为,这是夫君送妾的簪子,怎可随意弃了?”

    墨忘接过少郁手中的簪子,对着楚少郁腼腆傻笑,眯起他那狐狸般的丹凤眼:“既然如此,且先让那工匠再细细雕磨,再还于少郁。这簪子,可要好好雕琢,这是要戴一辈子的。”

    “戴一辈子哪够?妾身还准备着下辈子继续戴,若下辈子无缘戴上,那便传下去给我们的孩子戴。”

    墨忘瞧这襁褓中的墨所求,露出意味深长的深情,幸福相视着楚少郁,轻吻她的额,一手捏着孩子的小肉手说道:“那我们还要再添一位小千金方可传承了。”

    “那夫君可要努力一下呐。”

    如果这日子永远甜腻幸福下去,也就不会有日后的墨忘了。大家只知道墨忘在外边是个残暴嗜血的皇亲,可还有谁记得他也曾是一个眯着桃花眼傻笑的少年啊!

    这样的平稳日子还没过够……墨忘携着少郁母子刚游过街头,便被圣上召唤进了宫去。

    “兄长,身为一国之君,后宫却连个佳丽嫔妃都没有,就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墨失:“……侄儿还好吗?”

    “这小子,日日哭闹,活泼得很。”

    在墨失登基后,整个国家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国人幸福,日子悠哉堪似桃花源。可堂堂一代君王,后宫却是冷冷清清,这也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不过墨失不在意,他同墨忘登上暸望台,二人坐在高处,纵然外面灯火通明日日笙歌,可是在暸望台上也只能看见零零星星的火芯,零零星星,不仅是外面微弱的光,还是墨失一颗冷透的心。

    “仲敖,你看外面,家家户户携手一起,共游夜河,多幸福啊!”

    “是啊,想必兄长是在宫中待得索然无味了,何不出去逛逛?”

    “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为孤而开。”

    “兄长还在等那个女人,是吗?”

    墨失以沉默作为回答。

    “兄长既然等不到洛溪,何不亲自去找洛溪?”

    “何处找?泱泱大狄,找一人,谈何容易?”

    “或许,臣弟有办法……”

    墨失一时晃过头去,握着墨忘的双手,两眼放光,一时激动说不出口:“当真!”

    墨失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不过很快他就转变了态度,眯眼一笑,语气十分坚定,许诺道:“当真。”

    是什么办法?墨忘并没有再加追问,只要能找到洛溪,他可以不顾一切。可在墨忘看来,这个办法有悖人性,可是为了兄长,他亦可以不顾一切。

    谁都逃不过六欲七情,谁都可以奋不顾身,墨失可以,墨忘亦可以。他再次踏进久违的藏书阁,冷冰冰朝着黄泉冥海随手扔下一具刚杀死的新鲜尸体。

    “你可好久没来了。”赢勾的心脏嗅到了尸体的味道再次焕发生机砰砰跳动。

    “放着安稳日子不过,跑你这来干嘛……”墨忘拾起一根棍子,将尸体推向深海。

    “怎么?这次,想要杀谁?”

    “这次,我不害人,帮人。”墨忘照着自己冥海之中的影子,向一只凶尸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倒是越发觉得自己好笑了。

    “帮人?我赢勾从不帮人。”

    “我要找一个女子,开条件吧。”

    “笑话!你想用邪术做正义之事?”

    “代价呢……”

    “你会被吞噬,你的**将不再属于你。”

    “那又如何?”

    “我劝你,你可要想好了,真当我赢勾是拯救人间的上神?”

    “我墨忘不欠你的,若真是找到这个女子,这次需要多少尸体,随你开价……”

    “我不需要尸体,你已经帮我铸成了肉身,心脏融入其中只是时间的问题。什么都不需要,就是我所需要的。”

    墨忘站在赢勾的心脏之上,对着冥海的幽魂大开杀戒,霎时波澜四起,汲取着源源不断的恶念,化为自己刀下的厉鬼,为自己做事,永远臣服自己。汲取的越多,他的身体越发吃不消,身子骨本就软弱,又是被厉鬼幽魂纠缠,一时走火入魔,披头散发,衣服被震破撕裂,指甲变得尖锐无比,眼神中满是杀戾血性,棱角分明的脸上裂开了黑色的血管,朝天大吼,刻骨的可怖。

    “在乱葬岗……”

    “在乱葬岗……”

    “在乱葬岗……”

    四处的鬼魂在他耳边化为绿幽暗黑的弥烟,徘徊不断说着乱葬岗三个字,心烦意乱的他在空气中肆意煽动,便想把世间万物吞入腹中,炼狱般的煎熬让他抱着头失去了控制。

    “夫君……”

    因为墨忘一夜未归,楚少郁出于担心,跟着他进了藏书阁,见他被恶魔噬体,慌忙跑去紧抱着他。

    “是谁!”

    此刻的墨忘已经完全走火入魔了,他不认识任何人,包括眼前的楚少郁,现在的墨忘只是一台冷冰冰的杀人机器,他飞至楚少郁的面前,一手掐着自己的枕边人,一手捂着耳朵,显得十分痛苦。

    楚少郁的脖颈处被掐出了血痕,“夫……君……是我。”

    墨忘内心挣扎,尚未泯灭的人性告诉他住手!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将楚少郁如蝼蚁般捏至半空,她满眼的恐惧,对面前蓬头散发的墨忘格外陌生。

    墨忘嘴里碎碎念道:“在乱葬岗!在乱葬岗!在乱葬岗!”手劲却越来越大,将楚少郁一手扔到三米开外,不依不饶一手尖刺穿过她的心脏……

    楚少郁用血唤醒了墨忘,就在鲜血暖湿他双手的那一刻,他眼前变得格外清晰,最爱的女人倒在了血泊中,口角鲜血不断,用最后的温存手劲拉住了墨忘的衣襟。

    “不……不是……少郁!”

    “墨……世人都说……你,心狠手辣……可是,我不信。”

    墨忘不敢相信眼前所做的一切,他,亲手杀了最爱的女人,抱着怀中的楚少郁,泣涕涟涟:“少郁……对不起!对不起!”

    “原谅我这辈子……再也戴不上玉簪了……也……也不能给你生个女儿。”

    “我不要了,我不要女儿了!孩子没了可以再要,你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墨忘哭得撕心裂肺,脑子中嗡嗡作响,分不清此刻是梦,还是现实。抽搐全身,现在的他是如此无力,纵目茫茫,眼神告诉着众人,他的心已经死了,再次轻吻她冰凉的额,哑忍着痛苦嘱托她:“走慢些,等我……”

    “好,黄泉路上等你,我们……一起走……”

    楚少郁永远闭上了动人的眼眸,摊开了双手,再也没了气息。留下墨忘怀中不安分的玉簪滚落在地,墨忘埋在楚少郁的尸体里痛苦,用玉簪狠狠扎着自己的手,扎出了好几个血窟窿,疼痛早已麻木,剩下的悲伤留给眼泪来阐释,仰天大喊:“少郁,我是真的喜欢!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将血迹满满的簪子再次插进了楚少郁的发间,抱起楚少郁的尸体,晃晃悠悠起身,满眼的厉色,就像一把刀子,能将眼前的一切化为灰烬,将所有的仇恨划归为墨失的身上,他恨,想起了娘亲的死,抹不去对爱人的愧疚,他恨所有姓墨的子孙,区区一笑:“为了找你心爱的女人,失去了我最爱的女人,墨伯存!我真是个傻子!”他的嚎啕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睛重得抬不起来,长长的睫羽上挂满了来历不明的珠水。

    回去之后,他并没有宣布楚少郁的死讯,而是将楚少郁放在了自己的房间,对外谎称楚少郁患了重疾,不许外人视探,甚至日日回到房间,对着她的尸体秉烛长谈,对其梳妆洗漱。

    就在楚少郁去世后不多久,襁褓中的墨所求也因为一次小小的伤寒,随着楚少郁一起去了,更准确得说,墨所求是被墨忘掐死的。

    自从楚少郁去世之后,墨忘更是有些许的神经质,性格暴躁阴险,毫无一丝人性可言。

    他将自己的儿子抱至楚少郁尸体旁边,一个孩子深切感受到了尸体的冰冷,吓得哇哇大哭,墨忘又将他放着尸体的怀中,痴痴傻笑:“你没娘了,我也没有,真是一对可怜的父子。想娘了吧!我也想你娘……”

    孩子在房间哭得哽咽,满脸通红,还发着高烧,依然奄奄一息。

    “乖,不哭。我带你去见你娘……”

    他伸出邪恶的双手,死死掐住自己亲生儿子的脖子,哭得越厉害,他反而越是兴奋。满眼放出毒蛇般的狠戾,脸上扭曲一团,哈哈大笑,哭喊之声就在襁褓中越来越微弱,直到消失……

    喘息片刻,他才缓过神来,看见床上又多了一具冰冷幼小的尸体,反正已经哭不动了,凝结着泪水的双眸之上显得越发沉重,下意识闭上眼睛,贝齿死死咬住了下嘴唇,无力一笑:“报应!报应啊!杀了这么多人,这就是我的报应嘛!”

    我,什么都没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嫁祸之灾

    下一步,他要开始筹划自己多年来从未想过的计划了。

    “墨伯存,是你害得我失去了一切,我,就要让你尝尝,失去至爱是什么滋味!”他嘴角泯紧着,发自内心的恨从心口流露,将对墨失所有的不满深藏在心,脸上表露的依旧是兄弟情深。

    墨忘将墨失邀进家中,说是墨所求百日之宴恰要细细长谈。墨失自侄儿出生起便格外疼惜,自然赴约而去。

    “仲敖,怎不见楚夫人和求儿?”

    墨失被邀进厅堂,四处张望不见府内一人,不免产生了丝毫的怀疑。

    墨忘弯腰行礼,站在墨失的身侧,卑微回答道:“母子二人正于厢房休息,臣弟自需请入觐见。”

    说着,离开了厅堂,消失在墨失的视线之内。

    往日热闹非凡的府邸,今朝却没有一丝生气,墨失心神不宁起来,大喊侍卫,却无人理会,坐立不安徘徊两侧,只得走出了厅堂,今日的长庚侯府怎会如此萧瑟?

    “救命!”耳畔传来女人尖锐的呼救和婴儿的啼哭。

    “是楚夫人的声音!”

    墨失快步走到后厢房,循着声音打开了室内的大门,就在开门的一瞬间,声音却消失不见了,留下身后一摊鬼影,举起棍棒将他打晕在地。

    “圣……圣上,为何!为何害我妻儿!”

    墨失被墨忘猛烈摇晃推醒,却发现双手沾满了粘稠的血液,瞪大了双眼满是惊恐,又看向倒在地上的楚夫人和墨所求,已然没了呼吸,一个劲晃着头不敢相信,“怎!怎么会!孤……杀人了!”

    “少郁!”抱着楚少郁的尸体佯装大哭,句句撕心裂肺,震恸苍穹,同时把墨失吓得瘫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出殡那天,长庚侯府花白一片,清冷一片。墨忘不断擦拭着眼角的泪,低着头跪在棺椁旁边,他的痛,痛入骨髓。此刻的他显得如此孤立无援,弱小苍白,胸口的一把刀从始至终没有停过刺痛,已经将他的身心捅得鲜血淋漓。

    “仲敖,孤,该死。”

    墨失悄悄度到他的身旁,披麻戴孝,跪在灵柩之前低头烧着纸钱。

    墨忘轻蔑看着自己的哥哥,又转过头去,讽刺道:“天子尊高,何惧杀人?”

    外面,浩浩荡荡进来了一支家族,楚家人来了,带头的便是一个长髯白发的老将军,身后跟着一个青年,那便是次子楚少安,勉强能形容为眉清目秀,还没有日后的那般油腻。楚将军自是开国元老,深受先皇的信任,手握兵权,无人敢与之抗衡。而那个楚少安更是嚣张跋扈,唯一能管服他的人只有姐姐楚少郁,姐弟两个更是形影不离手足情深,这一下失去了最爱的姐姐,自然要与众人于灵堂对峙。

    众人在灵堂之上拜见了圣人,迫于皇权的压力和父亲的威严,楚少安尚不能肆意胡闹,不过他那颗不甘的心表露于声,攥紧了拳头,暗暗发誓必要为姐姐和小外甥报仇!

    “楚公节哀,莫要哭伤了身子。”墨忘跌爬着起身,离开了墨**边,陪在楚家人一侧,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望圣人为小女主持公道。”楚公说得十分平淡,可是句句如是针刀剑斧,刺痛着墨失的心,私底下同圣上较劲。

    墨失:“……”

    “圣上,我姐姐和外甥是怎么死的?”

    墨失:“……”

    “圣上!”

    “是……被孤害死了。”

    墨忘见墨失终于坦白了一切,躲在楚家人身后假面哭得更加痛苦,嘴角却微微扬起十分得意。

    “我能说什么?圣上若见不得我楚家人的好,老夫自当携族人退隐。”

    墨失回过头去,不敢当面众人,发自内心的愧疚道:“楚公说哪里话!”

    楚公扬袖跪下,跪着自己去世的姐姐和外孙,也是跪着圣上墨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亡,臣!不得不亡……”

    “楚公资历深久,三朝元老,为先皇和孤开疆拓土杀敌无数,孤,怎敢辜负?”

    “那便好……那,便好……”

    楚公早已年迈昏聩,一子失去了两位亲人,凶手又却是高高在上的圣上,这仇,如何可报?难不成要弑君?那自己忠肝义胆的一生清白将毁于一旦,为皇室杀敌无数,皇室却要害死自己的族人,想到这,不免为自己含冤而死的女儿和外孙郁闷忿恨,无奈乎,落下个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万分不甘。

    楚公佯狂大笑,一手交出兵符,一手捂着胸口。

    “父亲!”楚少安扶着自己的父亲,可是楚公因为一时的忿恨咽不下这口气,瞪大了眼睛,眼珠子仿佛就要瞪出来似的,长髯杂乱沾湿了血红百尺……

    “父亲!快!叫御医!叫御医!”楚少安一连下失去了三位亲人,抱着楚公冰冷的尸体失声痛哭,那一年,他尚未弱冠。

    墨忘慌慌张张跑出去,说是去找御医,实则再拖延时间,大门紧闭,禁止一切人员走动,御医更是被他锁在了门外。他,要的就是楚家人的命,越多越好……

    估摸过了半个时辰,方才大门打开,楚公早就没了气息,被人装上殓车回家入葬。墨失自知身负三条人命,可是他的委屈谁能明白?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手上是如何沾满了少郁母子的血,他更不知那把刺刀从何而来。拾起地上的兵符,将他再次交到了楚少安的手里,楚少安反射性排斥眼前的墨家人,可他最恨的人却是君王,他还没这个违背的胆子。

    “以圣恩公的身份,好好安葬楚公。”

    “谢圣上,圣上皇恩浩荡,楚家感激不尽!”

    这尖酸刻薄的反话怼得墨失无地自容,叹了口气,怎知事情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这兵符,孤交给你,从即日起世袭楚公爵位,封千户。”

    楚少安抚摸着兵符,说不出什么感受来,撇了圣上一眼,潦潦谢恩,又抬眼深情凝视着灵堂的棺椁,抽泣抹泪,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可在墨忘的心里,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他站在哥哥身边,“兄长不必痛心,生老病死人间常态,楚公已到耄耋之年,常年征战沙场便是累了,这一去也算是解脱。”

    “命不该绝。”

    “是啊,命不该绝。”墨失想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虽然心口绞痛却很努力笑出了声,“还好,我还有个兄长。若兄长一去,我才是什么都没了。”

    墨失回头深情凝望这墨忘,此刻,他不也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吗?大家,都一样。

    “弟弟真的不准备将楚夫人和侄子安葬在皇陵之内?”

    “嗯。”

    “那准备去哪?”

    “古陵……边塞。”

    “什么!那可是乱葬岗!”

    “微臣卑微浅薄,本就是娼妓之子,何德何能有幸葬入皇家?乱葬岗方是我一家最好的归属。一来,臣弟娘亲还在乱葬岗,这么多年,做儿子的也想去尽尽孝道,好歹也为她立个碑插个柳;二来,古陵战事吃紧,臣弟一去,也好为兄长除去蛮夷之患,换兄长榻上安心入睡。

    “算是除敌,何必这般‘拖家带口’?”

    墨忘日常泛红了眼,挂起一丝宽慰的笑容,“有他们陪着,我安心。”

    “本就是孤辜负了你们一家,孤自当全力忏赎。一切皆有仲敖定夺,也叫那楚少安当是副帅辅佐麾下。”

    墨忘心中暗暗鄙视着眼前的兄长,嘴角却时刻挂着感谢二字,自己全家的命不值钱,当唯兄长马首是瞻。他的每一个毛孔,每一处细胞,都在膨胀,只待最后的爆发。

    “忏赎?墨失,我要的不是你的忏赎,我要拿你和洛溪的命换我妻儿!”

    算是去除敌吧?但他心中还藏着一件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下一步计划便是找到洛溪,控制住她,便是控制住了墨失。

    “死在最爱的女人刀下,兄长应该会很幸福吧。”

    墨忘在墨失离开之后,深夜独自拜访了楚少安,楚少安视墨家人为敌,一开始更不把墨忘放在眼里。趾高气昂喝着茶水,士别三日,一下子失去了三位至亲,他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可以胡乱放肆,喝茶遛鸟的少年了,保留下一丝稳重,徒增了三分防范。

    “听说长庚侯还要替圣上去平定边疆古陵?”楚少安的眼神中透露出短暂的不可思议,轻轻泯了一口茶。

    “我不仅仅是去平复边疆,还是去入殓你姐姐和外甥的尸骨。”

    “什么!”楚少安一掌打碎茶杯,站起身扣着墨忘的衣襟,狠狠瞪着眼,说道:“你要将我姐姐和外甥埋在那个荒郊野岭的乱葬岗!?墨仲敖,你好是荒唐!”

    “一点都不荒唐!那才是我家的丛葬地!我娘亲本就葬在那!”

    “吼,我倒是想起来了,你本就是娼妓之子。和你,谈何尊卑?”楚少安将他一把推坐在椅子上。

    “随你们怎么说吧。你位贵尊高,可你姐姐,不还是嫁了一介娼妓之子吗?你有何可高傲的?”

    “哼,真是我父亲昏了头!怎么会让姐姐嫁给你这个不入流的败类,还葬送在你们墨家人的手中。”

    “别,别把我和姓墨的混为一谈。我和他们不一样。”说着,墨忘摊开双手任由楚少安处置,眼神中满是鄙夷不屑,凑着楚少安的脸,问道:“你要的,不就是为你父亲、姐姐和小外甥报仇吗?”

    楚少安初出茅庐,被识破了心计,自然乱了阵脚,一改桀骜的常态,对于墨忘的逼问显得有些不耐烦,“那又怎样!”

    墨忘看他漏了马脚,闷头弯腰拾起他慌张时掉在地上的兵符,瞧见楚少安神情慌张,眼神不安四处游走,蹭了下鼻子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这兵符反正都是你的,你还担心我会抢了不成?急着这一时起兵?”

    “用不着你管。”

    “呵,匹夫之勇。瞧你那傻样,天下兵符两道,一道在君王手中,一道方才在你手中,就算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于你有什么好处?”

    “你在套我话?”

    “我何必套你的话?实不相瞒,你心中所想,便是我心中所想,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必相互欺瞒?我们共同的仇敌是那个坐在龙椅上自享其乐的君王!”

    “依你之见?”此刻的楚少安慢慢放下了戒备之心,开始跟着墨忘的脚步走,将墨忘当成了同盟军。

    墨忘自鸣得意抽出怀中的另一半兵符,险诈笑道:“我已经套到了皇帝那边的兵符,若此刻我们同时起兵,为时过早,反而让这皇帝死得轻快,大费周章来搞死一个昏君,这样不值得。”

    楚少安摸索着自己的下巴,听他说得在理。

    “剩下的,需要你姐姐和外甥在天之灵祝我们一臂之力!”

    “所以你还是要把姐姐和外甥的尸骨葬在乱葬岗!不可以!我绝对不允许!姐姐和外甥死得冤屈,死后还不得安宁!你是何居心!”

    墨忘一把抱住楚少安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眸,义愤填膺解释道:“听我说!你姐姐和外甥已经死了!死人还有利用价值,那才是死得其所!”

    楚少安就像被他催眠了一样,眼神顿时没了光,瘫坐在椅子上,完全被他驱使,痴痴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呵,去见一个女人。”(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芳魂荡平疆

    用楚家三条人命,换自己一世皇位,墨忘觉得这笔交易很值。

    就是那个没头没脑的楚少安,被人卖了还在为人家数钱,他自知实力不敌墨失,那便和墨忘联盟,现在的他被墨忘洗了脑,唯长庚侯马首是瞻。

    一去古陵,军队中还抬着两只棺椁,又因为棺材出殡不落地的说法,墨失硬是一路上没有让抬夫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他手持扬鞭,毒辣打在抬夫的背上,炎阳烙在石子路上加倍滚烫,毒鞭一遍又一遍抽打在抬夫的身上,终有人吃不消倒了下去,但又前赴后继有人跟上抬棺。因为他们晓得长庚侯但残暴,棺椁稍有一丝闪失,那遭殃的必是所有抬棺的士兵。光是去古陵的路上,便损失了战马百匹,战士千余人。

    楚少安在墨忘的影响下也变得日渐毒辣狠戾,只不过,楚少安并没有墨忘那般精明,墨忘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狠毒,是谁都学不来的。打个比方,若说要杀一人,那楚少安只会使用大刀正面抗击,而墨忘,却是那个表面帮你两肋插刀,背后射你一支冷箭,还涂上毒药的人。

    等到了古陵,依然是一群残兵败将,无可厚非,这两位将军根本就没想着驱赶蛮夷,在此又大兴土木造了陵寝,安葬了楚少郁和墨所求母子。

    墨忘不会忘记自己的娘亲,可当他来到乱葬岗,皑皑枯骨遍地,如何识得自己的娘亲?跪在枯骨坟头,他不知道哪一具才是娘亲的尸骨,想到十多年来的风吹日晒,自己的母亲就是死也不得安生,那颗冰冷的心瞬间融化又有了疼痛的感觉,多年的冷眼相视在此刻消逝,他一个劲掴自己巴掌,“是我该死,是我无能!连娘亲的尸骨都找不到!是我该死!”

    “你在找什么?”

    墨忘抬头望去,见一个青衣女子手持竹篮,一手别着剑,腰佩龙纹玉佩,立刻收起该死的眼泪,凝化为奸诈中带些温柔的一笑。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墨忘不慌不忙站起身,整着袖子,一脸无事样,回答道:“我在找你,洛溪。”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笑话,这世上认识你的人,多了去了。”

    洛溪早已不是当年娇弱的女子,在外游历学习,自当高傲独立不少,他也不畏眼前权贵打扮的男人,哧眉一笑:“公子莫不是,和当今圣上有关?”

    墨忘伸手缕过她眼前细碎的头发,凑近她的脖子细细闻着身上淡淡的香薰,痴迷着笑说:“我想看看哥哥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你是圣上的弟弟?”

    “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洛溪一时手抖,没抓紧手中的竹篮,篮中的蜡烛纸钱糕点掉落一地,惊愕眨了眨眼,肌肤僵硬,脸色灰沉,像块木头一样纹丝不动。

    “怎么,漂泊日子待腻了,想回去享受荣华富贵了?”

    这洛溪倒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屑反驳墨忘的猜测:“笑话,我要是贪慕荣华富贵之人,当年何必不辞而别?”

    “那便是看不上当今圣上的颜值喽?”说着,不安分的手放到了不该放的地方,那块似小山般凸起软软绵绵的地方,缠绵着妖媚的狐狸眼,追问道:“你看,我怎么样?”

    “你大胆!”洛溪被惹怒了,瞪红了眼,一掌打开墨忘的咸猪手,抽出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见洛溪是个暴脾气,又想到兄长那般软浓的性格,这两人若是在一起,倒也般配。想到这儿,不免咯咯傻笑,耸耸肩膀,毫不在意脖子上冰冷的剑,调侃洛溪:“我刚丧了妻儿,不介意续弦,你若乐意,便做个长庚侯夫人,岂不比整日风吹雨淋好?”

    “渣男!”

    “好好好,我渣我渣,小嫂子这暴脾气,不知道兄长能不能驾驭得了呢!”

    “你,刚才在哭吗?”

    “我在笑。”

    “老婆孩子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怎么笑不出来?”

    “你有没有爱过自己的发妻?”

    墨忘一时唐顿语塞,摊开手中紧握的玉簪,闭上眼睛迟疑了片刻,笑颜笑语开着玩笑随意回答:“没有,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

    “渣男!”

    墨忘苦笑着,一个劲点头哈腰,背着手仰天,不知道是哭是笑,“你真以为,所有人都像圣上一般痴情?念念不忘着你?”

    “圣上……就从未有过妻室?”

    “有啊!”墨忘挑逗着洛溪的下巴,被洛溪不耐烦扇了一巴掌。

    “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再动手动脚!小心我砍了你!”

    “好好好,圣上,自然有妻室……”

    洛溪眼神中闪过一丝的失望,不过这失望自然理所应当。

    “只不过,这为妻室至今还流落在古陵乱葬岗。”

    “你!”

    洛溪被墨忘无止尽的取笑弄得厌烦,真想一剑砍了这个猥琐渣男。

    “小嫂子喜怒。”

    “谁是你小嫂子!是圣上派你来古陵的?”

    “自然,不过,圣上也想不到,派我来驱除蛮夷,却还能找到你。准备跟我们回去吗?”

    “驱蛮夷?”

    墨忘闪过洛溪的剑,助她剑如鞘,再次背过手去,洋洋得意,指着苍天说道:“当今圣人,皇恩浩荡,文武双全,岂非常人可比乎?”

    “哼,文武双全?莫不是唬我?若他能上个马,拔个剑,那便是你们祖上冒了青烟了。”

    “皇陵冒青烟?也就你个小丫头片子说得出口,若是他人,早就被千刀万剐了。但你也别不信,圣上自然会有所作为,你就等着刮目相看吧。”

    “他?知道边疆之苦吗?茫茫沙漠,白骨千里,以劲草为被,疾风为床,食不果腹的日子,你们这种贵王孙怎么可能受得了?他若是真的英明神武,怎么会派弟弟前来,怕不是自己胆子小,只是纸上谈兵的君王吧!”

    “你!你等着瞧,圣上必定若亲征出战,别说一个额尔氏,就是是个额尔氏都不在话下。”

    二人赌了誓,便要离开,洛溪自先转身要走,墨忘拦住他,套她一个完整的答复:“你真要走?不跟我回去?”

    “我不嫁窝囊之人。若是圣上真有你说的那般英明神武,那我便等他平定天下,先给百姓安稳生活,再考虑个人之事。”

    “好,望嫂子说到做到!”

    “别叫我嫂子!”

    “呵,这女人,脾气还挺爆。哎,还是兄长福气好啊……”

    等着吧……

    即日起,墨忘便击鼓收兵,甚至没有丝毫的作为,一兵一卒都没有法令攻击,便离开了古陵,蛮夷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狄军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仗还没打,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姐夫,你这算什么?白白来一趟?什么都没干?回去怎么交代?”

    墨忘回味擦着唇边,平淡回答道:“这不安葬了少郁和求儿了吗?什么叫白来一趟?就当我们扫个墓探个亲,不亏。”

    “可是!我们仗都没打就撤退!那皇城的圣上会怎么想?摆明了和他对着干?”

    “不,他非但不会怪罪,还会好好奖赏我们的。”

    “这哪里话!”

    楚少安耐不住性子,气得扬鞭策马一路狂奔,墨失在身后缓缓擎马,伸出舌头朝着他瞟了个白眼,“哼,傻子。”

    墨忘到底怎么想?心里有数。他心里明白,洛溪对圣上还是有感情的,可她不敢任由这段感情胡闹,他怕圣上玩弄自己,更怕自己配不上墨失。所以,她希望墨失能有所作为,是为自己,也是为天下。而墨忘,抓住了这个把柄,他要怂恿墨失亲征,要么死在沙场之上,要么平定天下,为自己日后称帝称王也好铺平道路。说白了,墨失就是个受人指使的傀儡,有了洛溪这跟线,墨忘要他往东,他自不会往西。

    “什么!你见到洛溪了!”墨失从皇位上跳起,扶起墨忘细细详问。

    “是……在古陵乱葬岗,臣弟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祭拜去世的父母。”

    “她……还好吗?”他的眼光中点缀了星火,变得有神,练色娱目重新找回了生气。

    “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弱女子了,很坚强……”

    可是,墨失又有些许的失望,重新回到皇位之上,颓废坐在那里自问自答:“那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她是已经忘了孤了吗?”

    执手相看泪满眼,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连一眼都不得相见,墨失想着便心口刺痛,罔顾自己痴情多年,却痴情于一个已经淡忘自己的女子。

    “洛溪并非不爱兄长,她只是……”

    “只是什么?”

    “她希望兄长有所作为,她说她不希望嫁给一个窝囊废。一个连天下都平定不了的君王,心中不牵挂百姓的君王,怎么点都做不到,谈何痴情?”

    墨忘睹见兄站黯淡神情,便知墨失一脚已经踩下了自己设的陷阱之中,一个劲儿怂恿着墨失,征战沙场本就是明君所为,若此刻畏畏缩缩纸上谈兵,算什么千古一帝?皇城繁花似锦有什么用?外面多得是枯骨黄沙,多得是同洛溪一样出生凄苦的百姓。或许,洛溪是畏怯了这样凄凄惶惶的日子,相比于墨失,洛溪的心胸才更像君王。

    “为一人,平定天下……”

    “皇帝圣明!”

    暄和八年,亲率铁骑百万之余,一举攻破羌、金、蛮各族氏部落,夺回攻占领土万亩,城池百八十座,最后在古陵之地,将额尔德木图氏族驱赶至荒凉八百里开外。刀剑本无情,却是一朝帝王最有情。只为一句诺言,金贵的王孙征战沙场,带着英明昭昭的褒奖,被世人歌颂。

    墨忘一直陪在兄长身边,见到兄站活着,又打下来这么多江山,不知道是喜是悲,喜吧,他庆幸日后登基日子的安稳,庆幸哥哥还活着;悲吧,他不满哥哥还活着,原本此刻被人歌功颂德的应该是我……

    就像梦一般,墨失终于在墨忘的指引下找到了洛溪,此刻的他满身是疤,披凌着头发,摘下盔甲,只剩一件暗黄直裰,眼角迷朦,颤动着轻薄的两半唇,临别前的重逢就像一场梦,这一别便是十年之久,生死不及此刻相见,他哽咽亲切叫着“溪儿”

    “是……玉哥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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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教图之藏腾介绍:
崇康年间,远在吐蕃的王主仓央收到神的指示守护三教图,并结合了当时的六大家族组成六门。不久崇康加害仓央,斩杀六门,视其为邪教,六门各个掌教谨遵仓央的遗愿,誓死守护三教图,六门掌教集结于神山冈仁波齐,用尽最后一丝神力护送他们收养的孤儿墨羽带着三教图抵达冥界。在冥界,墨羽遇到了邪冥王辰希,两人整日把酒乐歌,谁料三教图被一小鬼盗取,致三教图流落人间。幽冥神尊听闻此事大怒,辰希却愿为墨羽受罪,幽冥神尊只得将辰希打入轮回。墨羽为了在人间找回辰希和三教图,经历几世几劫。之后,墨羽在殡仪馆遇见辰希转世徐泰,与徐泰约定16年再见。16年后徐泰长大,从此踏上了寻找三教图的道路……三教图之藏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教图之藏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教图之藏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