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一.显气象
“你说什么!”刘此欣面色一冷,眉峰微抬。
回应他的是迅速在眼前放大的茶杯。
啪——
精致茶杯砸得粉碎,刘此欣捂住鲜血直流脸庞惨叫。一旁学生倒吸口冷气,想不到李仙缘竟如此果断出手。
甩掉手上茶水,李仙缘大踏步走向司徒嫣然那边。
刘此欣那些狐朋狗友忙扶住他查看伤势,有人就要上来拦住李仙缘,被他平淡眸子一扫,心中退缩不敢上前。
李仙缘异样引起有心人注意。几位老师学正,与一直注意李仙缘的许知天等人往李仙缘走去方向看去,就见黑雾缭绕司徒嫣然和沈生的一幕。
一名学正腾然站起,忍不住惊声道:“异像诗!”
直当缭绕黑雾包裹住沈生,而沈生如中了定身术般动弹不得,面露痛苦之色时,他们脸上惊喜才化为惊骇。
几位老师面面相觑,有一人艰难吐声:“糟了。”
诗分三层。异像为基,惊气象为二,泣鬼神为终。
最为基础异像仅能引动周遭。虽然罕见,但并非不存。
诗成惊气象便是连周遭天气都会随之触动。当朝丞相林天佑年轻时流落久旱之地,一首诗求雨诗引得当地连下三天大雨。大商建朝千年来,气象之诗不过数十首,鬼神之诗更是仅有一首,由当朝太祖所作。
诗成泣鬼神,顾名思义,便是连神仙鬼怪都会被惊动。商太祖当年那首,更是引得人皇轩辕分身降临,加持大商国运。
异像由诗生。诗中写风雨,便会有风雨异像。诗中写神佛,便有神佛虚影。诗中怀悲切,就会触动情感。
反之亦然。若诗怀怨恨,不仅会让写诗之人入心障,怨恨异像更会针对周遭所有人。
更何况沈生这位始作俑者就在一旁。
正因如此,秀才以上乃至举人进士之间极为流行一种斗诗。就是写出异像诗,让诗文异像相互争斗,胜者自然更高一筹。
学正大喊:“所有学生退离湖心岛!”
随即又对赶去的李仙缘大喊:“李仙缘,司徒嫣然已然入障,不可叫醒。你先行将沈生救出,我等助你。勿要被这黑雾缠身!”
诗文会无疾而终,学生还算有序乘小舟退离湖心岛,老师们唤出唇枪舌剑,只见数道白光闪过,转眼超越李仙缘,在沈生周身游走。
细看去,就见浩然之气小剑划过,黑雾被层层撕开,露出其内沈生身影。
沈生状况还好,眼神一劲儿往李仙缘这边瞥,发出呜呜之声。
“趁现在!”身后学正大喝,其中一柄浩然之气小剑猛然放大数倍,在沈生身前一划,瞬间清空一片黑雾。
浩然之气对一切邪物皆可奇效。
李仙缘趁此冲至沈大身前,手探入其中揪住沈大衣领,将他拖出。
沈大如滚地葫芦在草坪滚动数圈,又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李仙缘忙后退数步,手指不小心沾染一片黑雾,一阵酥麻。
方才他匆忙一瞥桌案,就见司徒嫣然已经写成两句。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岂是沾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
果然和沈生有关。
唇枪舌剑收回明堂,众老师尤其是学正心生疲惫。他们仅是秀才,明堂仅有一两首异像诗加持,浩然之气还不足以支撑长时间的使用。
沈生虽然脱困,可异像丝毫未减。黑雾袅袅冲天而起,遮天蔽日,远处看去如滚滚浓烟。整座武陵城都可看得到。
众学生已安全上岸,围在湖边往这边张望。
“这异像诗几乎达到显气象之境……”一名老师怔怔看着漫天黑雾,随即狠狠瞪了事端沈生一眼:“待会儿再来收拾你!”
沈生自知理亏,低头不敢说话。
李仙缘还在司徒嫣然身边,学正心中焦急,对他大喊:浩然之气对异像近乎无用,阻止不了。尽快远离此地。已经有人去叫副院长了!”
“那什么有用。”李仙缘头也不回道,目光穿透层层黑雾,凝视最中心落笔的司徒嫣然。她心绪恍然,已经被负面情绪左右了心神。
学正方要开口,一名老师大喊:“异像诗!你若能做出一首与之相对的异像诗,便能化解!”
其余人闻言皆暗自叹气不抱希望,诗文不比别的。对联可靠急智,诗文却仅能凭借机缘,岂是几息就能相处的。
更何况还要与司徒嫣然的诗文相对。
与之相对……
李仙缘古井无波眼眸一亮,从袖口拿出一只毛笔,见左右无墨便轻咬舌尖,含住毛笔毫毛,沾了鲜血在半空书写。
浩然之气加持,令鲜红字体得以停留半空。
天地有正!
轰——
如天河倒悬,九天重水倾倒而下湖心岛。所有人都感受到煌煌天威降临,如负巨石,动弹不得。
配上遮天蔽日,洒下大片阴影的黑雾,更显末日之象。
咔嚓——
刹那间李仙缘如遭雷击,面色瞬间惨白无比,还保持手拿毛笔书写姿势。
气势骤然消失,众人长舒口气,心有余悸。李仙缘却瞳孔缩成针芒,看向右手遍布裂痕的毛笔。
他微微用力,毛笔倏然化为粉尘。
正气歌第一句方写了四字。
且先前听到的那一声咔嚓细响,绝不是毛笔所发,似乎是由李仙缘身体发出……
来不及思虑原由,李仙缘干脆咬破指尖,以手代笔,边写边念出所写诗句。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写到此时,一股和煦春风轻轻吹拂,令人心情舒畅。
宋朝诗人苏轼之诗《蝶恋花·春景》本是伤春之作。此时刚刚入夏,勉强应景。诗文表面为春景,内里却含情理。柳絮纷飞春色将尽固然感伤,而芳草又是一番枯木逢春的境界。意境朦胧,令人回味。
身前半空,几行红字小楷由浩然之气托扶。
李仙缘将最后一句书写:“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最后一笔写完。遮天蔽日的黑雾如暖阳化冻,无声消融。万道金光刺破乌云,明媚阳光倾洒,整个湖心岛只剩下春意盎然。
一切事了。
章三十二.名初显
“气象诗!此乃气象诗!”一名老师怔怔望着暖阳,热泪盈眶:“大商开朝仅有数十首气象诗,如今竟有一童生写出!天佑我大商,天佑我武侯县啊!”
一名老师瘫坐座位,抓起茶杯也不管谁的灌了一大口,也无老师风度了:“今日之事谁也不能说出去,我们要将此子雪藏起来,不然……”
“藏个屁!”一道骂声突兀,就见一身官服的县丞从船上跳下,急匆匆赶来。
“留着吃灰啊!”县丞边跑边骂:“这种天才谁敢动他!那是与整个大商,整个人族为敌!明日……不!今日……稍后!稍后回去我就跟知县说,让他写折子呈上京。派他百八十个御前侍卫来!”
县衙书院同在一条街,离得极近。听闻消息县丞连轿子都未来得及坐,从县衙一路跑来。
好在如今来看,事情已经解决。并且李仙缘还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散去浩然之气,半空血字跌落,沾染草木上。
李仙缘身形踉跄一下,淡漠脸颊苍白,上前一把揽住向后歪倒的司徒嫣然。
她发丝凌乱,绝美与丑陋并有的双颊苍白,樱唇毫无血色,她眸子满是疲倦看着李仙缘,心力交瘁,嘴唇微张。
见此,李仙缘轻抚发丝,将她半张脸遮挡,司徒嫣然这才如释重负,在李仙缘怀里瘫软昏迷。
将司徒嫣然交给上前来的女师,李仙缘彻底支撑不住,脚下踉跄向前跌倒,被急忙赶来的县丞扶住。
“他没事,只是心力交瘁。”县丞查看一番,对紧张起来的众老师道。又叫来几名跟来官差,让他们将李仙缘抬至偏房。
县丞似乎真被吓得够呛,大喊道:“霍经纶呢!如此大事居然避而不出!”
平静声音身后传来:“这么火急火燎的。当了十几年县丞,还没把你性子磨平吗。”
县丞猛然转身,怒视姗姗来迟的中年儒士:“霍经纶!我等让你当敬甚书院副院长,不是让你在学生危急之时见死不救的!倘若他们三人真出个好歹,我拿你是问!”
霍院长悠悠道:“方正豪。他们既然走上书生一途,将来迟早会险难重重,危机四伏。”
县丞动了真火,寸步不让,声音慷锵:“这是童生书院,有半数学生未能唤出浩然之气。你让襁褓婴孩去涉险!?今日那司徒嫣然写出的诗几乎达到显气象之境,你该如何应对!若非李仙缘急中生智,写出气象之诗化解。司徒嫣然绝对不可活!”
霍院长摇头,同样执拗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若无今日之事,我们怎能发现李仙缘身怀大才。况且不是一切都平安无事么。”
“谬论!简直谬论!”县丞气得吹胡瞪眼。
众老师旁观,不知该如何插嘴解围。
霍院长与方县丞曾经是同期进士,同窗数载。并一同被派到武侯县。相交十几年。因此霍经纶很了解他。平日方正豪平易近人,毫无架子。可一旦发怒八匹马也拉不回。
他轻叹一声,不再绷着脸,有些认软道:“正豪,我武侯县东面千里就是陈塘关,东海有东海龙宫镇守,南海又有南海龙宫与蓬莱仙岛。其余三面皆是其他国家。我大商位处净土正中,远离边缘。自然安枕无忧。
“可这些学生,他们早晚会踏足边缘之地,乃至离开净土与域外邪魔争斗。你希望他们面对秽气滔天的邪魔时,连笔都吓得拿不起么。”
方县丞冷着长脸,半晌开口:“李仙缘和司徒嫣然若没事,此事作罢。他们若有事……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一甩袖袍,转身离去。
目送方县丞踏上小舟离开湖心岛,霍院长对学录道:“你去叫人把清医馆的大夫请来。”
……
往年顺利的诗文会今年无疾而终。却以往常数倍速度传至整个武侯城。
事情中心便是李仙缘那首气象诗与司徒嫣然的异像诗,还有些花边小料。诸如盐商之子刘此欣找麻烦被茶杯砸在脸上等。引为笑谈。
起初有人不信。气象诗何足珍贵,大商开朝以来千年还不足九九八十一首,几乎屈指可数。如今却被一个刚考上童生的案首做出。若是真的,朝堂之上那些大学士博士真该跳河自尽了。
不过随后,就有消息从县衙传出。结果引人倒吸冷气。
李仙缘真的做出气象之诗。并且此事已经写在折子上,快马加鞭上呈新京。
顿时武侯城上下哗然。
而此时,始作俑者刚刚转醒。眼眸睁开,扩散黑眸逐渐收缩。
“什么时辰了。”李仙缘一动不动。
他眉头微蹙,只觉头疼欲裂,眉心明堂空荡,浩然之气用完的副作用。
“未时。你昏迷了两个时辰。”一旁女学录道。她面容姣好,隐约可看出年轻时颇具风情。
学录为文职,通掌学规与辅导。李仙缘事关重大,霍院长便派一名学录来盯着。
“司徒嫣然如何。”
“她曾入障,心神疲倦尚未醒来,就在隔壁。你且待着,我这便去看看她。”
李仙缘颔首,待学录推门关门离开后重新闭合眼皮。
……
隔壁偏方,司徒嫣然挣开双眸,声音虚弱:“什么时辰了。”
“未时。你昏迷了两个时辰。”刚进来没多久的学录道。
“李仙缘如何。”
学录目光古怪。这二人,都是刚醒就问时辰问对方。不由带上几分笑意:“我刚从那边过来,他刚醒。”
……
几息之后,李仙缘出现明堂中。
如预料那般,蝶恋花挤开二首诗局正中。神童、古朗月行二首不甘居于左右。而且蝶恋花相比二首,有不同之处。
栩栩如生彩蝶虚影扑扇翅膀,逐渐淡去,而又有新的彩蝶出现环绕诗文,周而复始。
明堂之上,星空空空如也。
一首气象诗,让明堂未有半分变化,除了……
李仙缘转身,就见一道巨大裂痕横于泥墙,触目惊心。无数枝干向外蔓延。
伸手对比,裂纹可以塞下拳头。几乎伸手触碰就能推倒。
想来写正气歌时听到的咔嚓声,便是源于此。
细细摩挲泥墙巨大裂纹,块块泥石掉落,落地滚动数圈变淡消失,转眼又出现在泥墙先前位置。
章三十三.赏芳院
神童诗那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引发此间浩然之气共鸣。
正气歌更甚前者。甚至可说是与此间完全契合。
先前那股煌煌天威李仙缘记忆犹新,如一只遮天蔽日巨眼徐徐睁开,位于九天之上扫视人间。
正气歌虽未写全,但境界必定在泣鬼神之上。不是李仙缘此时所能触碰。明堂起裂痕而未崩已算幸运。或许如果李仙缘没在之后作出蝶恋花,明堂崩塌也并非不可能。
明堂着实奥妙无穷。整个人族仙界探究上万年也无法探寻出结果,仅能得知是受文曲星洗礼便可唤出浩然之气。据传紫薇大帝曾与文曲星君一同探访文曲星,无功而返。
收回手掌,李仙缘打算先找些典籍,看是否有明堂开裂的相似情况。若无再去询问副院长。或是再抄一首异像诗,看能否修复明堂。
明堂干涸,半天才有一丝浩然之气产生。
明堂体现浩然之气方式倒也有趣,乃是根据天上星辰数量而定。做出两首异像诗后,李仙缘明堂之外的虚空曾出现两点黯淡星光,每点星光代表一首诗。
异像诗越多,星辰越多,浩然之气越多。
而当浩然之气用尽,星光黯淡失去光芒,与虚空混于一体。
如今明堂干涸,星空的三颗星星几乎不可视。想来等浩然之气恢复,就可见三颗星辰挂于星空了。
想来当虚空满天星辰,必定壮观。
李仙缘从明堂退出,就见一颗硕大脑袋挡在眼前。
瞳孔微缩,李仙缘声音如常:“来了?”
“是啊李大哥……”沈生缩回脖子,小心翼翼坐床榻边板凳上,满脸愧色。“我当时本是要去道歉的……没想到……”
“赏芳院。”
“哈?”沈生一愣,呆傻看着李仙缘,怀疑自己听错了。
“今夜请我去赏芳院,算原谅你。”
就见沈生嘴角越咧越大,兴高采烈拍着胸脯保证:“没说的!赏芳院我熟客,那鸨子我都上过好几次!”
李仙缘啧了一声,鸨子没一个年纪小的,想不到沈生不过十三四岁,口味倒重。
他去赏芳院是为了向温如玉道谢,沈生误解他也懒得解释。反正说来也不信。
从床榻坐起,沈生想要扶他,被李仙缘一句我还没到不能自理的时候所顶回去。
见李仙缘侧坐穿鞋,沈生忽然觉得他更加平易近人了。
这时学录进来,看向整理童生袍褶皱的李仙缘:“司徒嫣然醒了,就在隔壁偏房,要去看她吗。”
李仙缘摇头:“她体虚,让她多休息吧。”
李仙缘脸庞苍白,体力不济,眉心明堂欲裂开般。说上课是痴心妄想。于是学院干脆放了他几天大假,并让沈生送他回去。
于是,傍晚刚临。两个少年便相约走入风尘之地。让得远远跟在身后以防不测的县丞暗自摇头,李仙缘也被沈大带坏了。
“方大人,我们还要跟进去吗。”一旁侍卫抱拳道。
“不了,李仙缘他自有分寸,我们回去吧。”县丞摆手,有几分啼笑道:“能把性子淡漠的李仙缘骗去赏芳院,沈大也算能耐。”
另一边,李仙缘二人方一进入胭脂味扑鼻,满是喧嚣莺声燕语的赏芳院,就有鸨子扭着屁股上前,挥舞手帕语气哀怨:“哟~这不是沈公子吗,这么久不来奴家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沈生无比自然揽住鸨子,在其丰腴臀部上重重一捏,大笑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家小红啊。这么久不见想我了吗。”
沈生年纪和李仙缘相仿,手段调笑却和在场成年人一般无二。
尤其抱着一个可以做他母亲的鸨子谈情说爱,审美不可谓不怪异。
鸨子腻在沈生怀里娇嗔,随即看到一旁李仙缘,眸子一亮,故作娇滴滴依偎沈生道:“这位公子是谁啊,好生俊俏。”
“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大哥李仙缘。童生试案首,曾作三首异像诗与一首气象诗。”沈生满脸自豪,仿佛这些荣誉是他自己的。
鸨子捂住嘴唇,一副吃惊模样看着李仙缘。
沈大见她这幅模样反倒奇怪,捏了几把道:“你认得他?”
“怎么不认得。”鸨子挥舞手帕,看向李仙缘的目光几乎要把他吃掉。“李公子的那句多情却被无情恼和天涯何处无芳草,可是短短半日便传遍了整个武侯城。武侯城所有被情所困的丫鬟小姐,可都对你憧憬得很呢。就连我们这赏芳院上百个姑娘都日思夜想着要见你。”
李仙缘歪头不解:“见我?为何?”
鸨子眸放异彩:“李公子你不知。我们这些风尘女子,有几个是自愿的。不是从小被卖到青楼,便是被那些臭男人伤了,自暴自弃。您的那句诗可是说到我们的心坎里去了。”
说道此处她吃吃笑道:“只要你说上一句,我们院里这些个姑娘都肯倒贴钱陪您呢。”
李仙缘一本正经道:“实不相瞒,我来这里是来找人。”
“找谁?”鸨子奇道。
“你这里可有叫温如玉的鸨子。”
“李大哥你也好这口啊!”沈生接过话茬,兴奋喊道。俗话说女人与酒最能增进男人之间友谊,沈生以前那些个狐朋狗友总爱笑他喜欢年纪大的鸨子,如今看到李仙缘也是如此,怎能不激动。
沈大此时便觉得自己与李大哥的关系增进很多。
鸨子一指二楼客房,娇声道:“她正在房中歇着呢。有什么事公子找我也一样。”
说罢转头一喊:“谁愿意来陪李仙缘李公子啊。”
不喊不要紧,一喊就如炸了锅。赏芳院大厅的姑娘们闻言望来,就如蜂蜜见了花般,直扑上来,将李仙缘二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在里面。
莺声燕语胭脂扑鼻,瞬间便被女儿气息包围。鸨子那番话所言不虚,这些个姑娘见了李仙缘热情的几乎要吃掉他一般。
一阵人挤人骚乱,无人注意角落,一道人影从一堆裙摆中钻出。
李仙缘站起,整理凌乱发丝,拍打掉身上灰尘,回头看了眼被姑娘淹没,痛苦并快乐着的沈生。摇摇头,迈步踏上楼梯走到二层,下方大堂尽收眼底。
来到鸨子所指房间,李仙缘抬手叩门。
“都歇了,有事晚上说。”从中传出声音。
“是我。”李仙缘开口。
里面沉默无声,片刻,房门突然拉开,一条白若莲藕的纤纤玉手抓住李仙缘衣领,将他拽入房中。
嘭——
门被紧紧关上。
章三十四.温如玉
房中未点灯,光线昏暗。隐约喧哗从门外透出。
气氛旖旎,淡淡香味弥漫房间,比起外面胭脂水粉截然不同,很是好闻。
“李公子来找奴家,可有事宜。”
刚一入内,李仙缘便感到一具柔弱火热的娇躯贴上来,吐气如兰喷到脸上,似乎再往前几分就可品尝到芳唇。
“为何不点灯。”李仙缘后退几步,后背贴房门,无奈怀中人寸步不离贴着。
隐约曼妙轮廓呈现。
娇嫩笑声响起:“奴家方才正在睡觉,现在浑身为着片缕。李公子若想看,奴家这就拿火折子。”
说罢,娇躯离怀。李仙缘后背刚离开房门,温如玉又重贴上来,一缕火苗乍现。
“呼——”李仙缘一口吹灭。不过那瞬间乍亮足以他看清很多东西。
诸如两点嫣红。
“温姑娘自重。”李仙缘不自在偏过头。
温如玉吃吃笑道,随手丢掉火折子,玉手在李仙缘身上游走,灵活钻进童生袍内:“李公子好有意思,你来这青楼之地找姑娘,还想让奴家自重?”
啪——
李仙缘攥住温如玉皓腕拽出。就听温如玉娇嗔:“李公子你抓疼人家了。”
面对如同牛皮糖般的温如玉,李仙缘着实头痛,又不好发作:“温姑娘,我是来为先前之事道谢的。”
温如玉伸手去解李仙缘腰带,边娇滴滴道:“不若人情债肉偿。和我欢好,先前那事便做相抵了。”
李仙缘后退躲开,不想逗留此处,转身就要拉开房门离去。
“等等。”温如玉声音忽然冰冷下来,仿佛连房中温度都下降几分。
温如玉声音清冷:“李公子,你是否觉得我是青楼鸨子,觉得我身躯肮脏不愿碰我。”
李仙缘转身,认真道:“从未如此想过。”
“那你为何不愿与我亲近。我曾说过。我虽在在风月之地混迹,但身子清白。那些个臭男人一根手指也休想碰我。”
李仙缘摇头:“不是不愿,只是在下年纪尚小,情窦未开。男女之事对我来说还为时尚早。”
“噗哧——”大概觉得好笑,温如玉轻笑,声音重新变得娇声:“你可知这凡间像你这般岁数的少年郎,有的连儿子都有了。”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黑暗中温如玉坐在凳上,抓起酒壶倒酒,拈着兰花指端起小巧酒杯一饮而尽。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李公子不愿欢好,奴家也不强求了。只是李公子你可要常来看看奴家啊,如若不来,奴家就上门找你这个小冤家去。”
“如果温姑娘能克制些,自然会来拜访。”
迈出门槛,转身闭眼关上门。温如玉未着片缕大方坐在桌前,也不怕李仙缘看。
回过身望向下方大堂。就见大堂已经恢复先前醉酒莺歌气氛,几名穿着凉快的姑娘台上弹奏小曲,一片欢声笑语。
沈生衣着狼狈发丝凌乱,靠坐门前红漆柱。脸上脖间满是唇印,身边还瘫倒几壶细瓶酒。李仙缘步下台阶刚一走近,胭脂味扑鼻,呛得人无法呼吸。
李仙缘蹙眉拽了一把沈生,让他趁无人注意赶紧离开。
“嗝……李大哥……”沈生打着酒嗝,醉眼朦胧。因为喝醉声音情不自禁大了很多,嚷道:“你跑哪去了!这些个姑娘还等着你呢。”
身后喧哗忽然小了几分,李仙缘心里咯噔一声。
他心念急转,将沈生拽起让他站好,以极快速度将他脸上胭脂抹去,又把长发整理好。随即把自己发丝弄得凌乱,揽住沈生肩膀转身面对众人,强撑起笑容:“大家快看。李仙缘他喝醉了。想一亲芳泽的姑娘快来啊!”
大堂瞬时变得混乱起来。姑娘蜂拥涌来,甚至还有几个客人加入争夺。
一阵人挤人骚乱,无人注意角落,一道人影从一堆裙摆中钻出。
李仙缘站起,面色淡然整理凌乱发丝,拍打掉身上灰尘,回头看了眼被姑娘和客人淹没痛苦并快乐着的沈生。摇摇头,迈出大门。
……
赏芳院二楼,温如玉房间。
油灯点亮着,温如玉坐于梳妆镜前。
镜中女子眸子狭长,似有勾魂夺魄隐于其中,妩媚如狐。一身淡青色杭绸绫裙包裹不住曼玲珑有致曼妙曲线
她正打算将厚厚胭脂涂抹于脸上,窗户突兀被风吹开,徐徐暖风涌进。
温如玉放下胭脂盒,来到窗边。窗外正对青湖,花船夜景美不胜收。
倏然间,温如玉狭长眸子一缩,倏然转身叩拜。
“日月门左使见过小姐!”
就见温如玉身前站立一名全身隐藏黑袍之下的人影。
“你见过我?”人影出声,脆如黄鹂。
温如玉不敢抬头:“属下未见过。”
“那怎么得知是我。”
“原由为小姐身上香气。此香名夺魄勾魂,传闻唯有曌教武教主和其亲人才有资格使用。”
黑袍人头颅微抬,露出一截精致下巴和琼鼻。她鼻子微嗅,好似在闻。
“很明显吗。”语调调皮,如邻家少女。
温如玉却对这声音讳莫如深:“并不明显,属下也只是因母亲为狐妖,嗅觉灵敏才能分辨……”
“这样啊……”黑袍少女踏着步子走到温如玉身前:“方才那名少年是谁?”
温如玉忙作解释:“属下只是发现他身怀灵根,或许也是为了须芥壶而来。适才勾引探查……”
“查的如何。”
“他虽然身怀灵根,但对修真无意,而是考童生修浩然之气,所以对吾等绝……”
黑袍少女打断:“那可未必,谁知他是不是正派中人派来做障眼法的。防止万一……”
温如玉忙抬头,狭长眸子满是祈求:“不要!”
少女明眸微眯,声音带上几分玩味:“你是在命令我?”
“不敢……”
下一刻,一只脚重重踏在温如玉手背,细细碾动。
温如玉秀眉蹙起,闷哼一声,不敢作声。
少女冷哼开口:“这算做小小惩罚,对曌教圣女不敬。”
“谢小姐开恩……”
“继续打探,有任何消息立即禀报。”
“是!”温如玉深低下头,额头触地。
紧接手掌一轻,温如玉抬头,已经看不见黑袍少女身影,窗户大开。
“必须要通知他!”
温如玉心中焦急,生怕少女去找李仙缘,急忙翻出纸墨,不顾右手手背淤肿,在纸上快速书写。随即叠好唤来丫鬟。
“你去一趟明朗客栈,务必要将此物交给李仙缘李公子!”
章三十五.险亡命
明朗客栈
人字十三号房
房中漆黑,树影投在纸窗上,微微摆动。突兀间,窗户无风自开,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出现房内,月色照耀,影子拉得斜长。
哧——
月色下,剑光闪耀,无数寒芒剑气刺向床榻,噗噗声不绝于耳!
数息后,利剑入鞘。
床上之人惨状不言而喻。
一点火光忽然亮起,点燃油灯,漆黑清冷的房间顿时明亮起来。
床榻被子早已刺得千疮百孔,只是并没预料中血流成河,只因床上根本无人。
再看那黑影,身材娇小,樱唇始终勾起,配上精致绝美容貌,有种古灵精怪之美。只是出手着实毒辣,招招毙命。若李仙缘在,此时已经千疮百孔,孤魂一个了。
“算你走运。”少女轻哼,蹦跳着坐到桌前,探手抓起果盘里的苹果张口便咬。眼睛滴溜溜乱转,打量房间。
没了外人,少女心性随心所欲。一边咬的汁水四冒,边探手露出一截皓腕,拽过桌上包袱打开翻看。
铜镜、水粉包、笔墨、红绳、空白纸张。
“这姓李的是个女人嘛?”少女嘀咕,拿出叠宣纸随意看了几眼。
【第一回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
【诗曰:混沌未分天地……】
“有几分意思。”少女随手撇掉吃了一半的苹果,在黑袍上擦了擦手,细细翻看。
……
“今天老子不把你屎打出来,算你拉的干净!”
沈家大院传来暴怒喊声。
就见夜色灯笼下,一名一脸凶相中年人拿着扫帚满院追着一少年打。
少年围着院子跑了数圈,最后躲在李仙缘身后,对冲来中年人忙道:“爹你听我讲!这是我李大哥,他今天意起,我便请他去赏芳院。”
说罢快哭出来对李仙缘道:“李大哥,你帮我解释解释啊。”
“没错伯父,今次去赏芳院是在下提议的。”李仙缘拱手施晚辈礼。
中年人动作僵住,楞楞打量李仙缘:“李大哥?你就是那李仙缘?”
“这还有假。”沈生觉得找了靠山,从李仙缘身后站出,一挺胸膛满是自豪道:“李大哥不仅是案首,今早更是做出一首气象诗!”
啪——
中年人一撇扫帚,吓得沈生以为是砸自己忙闭眼等死,结果半晌也没动静。奇怪睁眼,就见自己父亲双手热情握住李仙缘一个劲摇晃。而那凶器扫帚被扔到一边,被下人捡走。
“犬子不懂事,若有什么担待之处我这个做父亲的向你道歉了。”中年人虽一脸凶相,却是通情达理的主。毕竟是生意人而不是武林人士。
话音刚落,中年人就给了走过来的沈生一巴掌,不争气怒道:“都是逛青楼,你看看李公子,再看看你。”
沈生看了看童生袍一尘不染,未有褶皱的李仙缘,又低头瞅了瞅自己内衫都被揪出来,满身腌制酒味的狼狈样,低头不敢再辩解。
沈父不再理他,热情拉着李仙缘入正堂坐下,叫下人奉茶。至于沈生,只能委屈站在一旁。
“劳烦李公子在学院照顾犬子了。今日事我也有所耳闻,若非李公子相助,我家这小子恐怕就糟了。”随即转头骂道:““少叫你招惹是非,偏不听。这下糟了难吧。这司徒嫣然作出那首花月痕短短时间便传遍武侯城,且质量极高,日后少不了富家子弟为了博她一笑找你麻烦。”
“不是吧爹。她容貌被毁,谁还会娶她啊。”
“所以说你不学无术,这点浅薄的道理都不懂!”沈父恨铁不成钢道。“司徒嫣然的诗在异像之上,即将达气象。日后成就不可限量。至于容貌被毁又有何。豪门从自己家族找来名弃子,娶了她便是。”
沈生不傻,略微一想就想明白了大概,哭丧着脸道:“爹那怎么办。咱家小门小业,和那些豪门可比不了。”
“废物!”沈父骂道:“有李公子在,你怕什么。”
“对啊。”沈生恍然,又是一脸笑容。
李仙缘微微偏头,有些看不下去了。沈生的确不傻,就是不爱动脑,或者说缺了那么根弦。
“李公子。”沈父看向李仙缘,正言道:“你年纪轻轻就作出气象诗,前途宽广。想来朝廷的封赏要不了多久就会下发。
“会发多……”沈生刚开口,被父亲一瞪连忙闭嘴。沈父继续道:“你成就不可限量,虽会遭人妒,有人不服,但更多的人会保护你。”
李仙缘不知他这番话意义为何,但还是做出洗耳恭听状。
沈父满是歉意:“抱歉,有些小小感慨。时候晚了,不如李公子在我这里歇息一晚,明日和大生结伴去学院。”
“那便依伯父所言。”李仙缘敬道:“我与您儿子相交,您叫我仙缘便可。”
沈父豪迈大笑,叫来下人去收拾客房。
抵足而眠是小说里的,现实中两个大男人谁也不会睡一起。
……
夜深人静。
县衙,后堂烛光亮,知县县丞盘坐桌前,你一招我一步下着围棋。
林知县抓起黑子落棋,摇头笑骂:“真是荒唐!心神疲惫不去静养,反倒跑去风尘之地找姑娘。”
方县丞道:“李仙缘有分寸,我倒不担心。就是怕与沈生耳濡目染久了,也变得纨绔。”
“沈生虽纨绔,可他父亲不是省油的灯。不要为此事操心了。那折子怎么样了。”
“已经快马加鞭送去,还有一天半才到新京,只是那边二皇子与太子争位,我担心折子可能到不了皇上手里。”
林知县冷哼:“给他们豹子胆也不敢动奏折。相反,无论哪方都要极力拉拢李仙缘。”
方县丞沉吟:“这也是我担心的。李仙缘年纪尚小,卷进这权力争夺……自古以来参与皇族权利变动都非好事。”
林知县摇头道:“崖之,你太在乎这些孩子了。你一味保护并不能让他们懂得是非。有些路是要自己走过才能明白的。
方县丞拾起白棋,才发现盘上已经无处落子,便将棋丢回碗里。“不玩了不玩了。”
章三十六.百家事
梆——梆——
“天干物燥!”
梆——梆——
“小心火烛!”
打更更夫从街道走过。
房间,少女打着哈欠,手捧泛黄宣纸,正看到孙悟空戏弄猪八戒那段。
翻过一页,少女晶莹耳垂忽然一动,将宣纸放回包袱,鼓起脸颊一口吹灭油灯。
房中顿时陷入一片漆黑。月光倾洒进房。
少女她左右找寻藏身处,见角落柜子,迅速钻入狭窄衣柜中。
吱呀——
方一关闭柜门,就听房间外过道有声音传来。
“客官就是这里了。李公子就住对面,不过他还未回来,不知道是去……”
“知道了,你下去吧。”
“谢谢大爷,那我下去了。有事您吩咐小的。需要小的准备热水吗。”
“不必了,倒是李公子回来了你喊我一声。”
“好的好的。”
听得门外对话声,少女哈欠连天困意上涌,最后竟是眼皮越来越重,歪头沉沉睡去……
三更时分,夜已深。哪怕是青湖边青楼花船都没了莺歌燕舞声,唯有花灯放亮,青湖泛起粼粼波光。
上空俯瞰,武侯城陷入一片死寂。千家万户早已陷入熟睡。睡在友人家中,坐在客栈门口等人而睡着,躲在柜子中睡着……
唯有一处府宅不是那般平静。
林宅
“混账!为父平日是怎么教导的你,不要招惹是非,别以为跟着一个徒有虚名的人学了几天对子就天下无敌了!”
怒吼从卧室中传出。
卧室灯光明亮,两名丫鬟束手等在门外。
“父亲,我找那李仙缘对对子,可他居然动手打我!”刘此欣跪在一名中年人身前,满脸委屈。
中年人容貌古板,坐在那里不怒自威,一副严父形象。
“打你?”他冷哼一声。“你那些狐朋狗友都告诉我了,人命关天那还敢阻挠。茶杯砸脸?那还算轻的。”
“那怎么办……”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道歉!”
刘此欣神情僵住。他本以为会向平日看的志怪小说那般,儿子被欺负老子找回场子,岂料自己父亲根本没此念头。
中年人看出刘此欣念头所想,冷声道:“我是商人,商人就要以利益为主。他是案首,又做出气象诗,前途不可限量。”
刘此欣急道,双膝向前挪动几分:“可我毕竟还在敬甚书院念书,在如此多人面前让我下不来台……”
“我不惹事,也不怕事。这事你自己惹得,想让我给你来擦屁股?”
刘此欣沉默不语,默默跪在父亲身前。
半晌,中年人开口:“可是咽不下气?”
刘此欣点头。
“你是我唯一儿子,受欺负又不得不管。”
刘此欣眼前一亮。
就见父亲沉吟说:“我叫了人去李仙缘所在客栈,替你向他道歉。”
刘此欣神色僵住。这……这就是父亲的解决办法……?
中年人继续道:“我这几日调查过他,李仙缘与李家有些关系。李家老夫人过几日大寿。那时李仙缘定会到场。把你的便宜师傅请来,之后事无需我说了吧?”
“明白了,谢父亲。”
“时候不早了,下去吧。”
……
翌日
清晨,天蒙蒙亮,薄雾缥缈。
李仙缘推开客房门,就见沈父一身儒装,在院中静站。
“李公子起得很早。”沈父屹立,头也不回道。
“伯父也是。”
陪沈父站了半柱香,天方大亮。沈生头发如鸟巢般从房中走出,身后还跟着急喊的下人。
“少爷,裤子,裤子!”
沈生低头,才看到自己没穿裤子,又急忙回房。
一起吃过早饭,出门走向学院。李仙缘才想起学院给自己放了三天假,今天并不需要自己去学院。
反正学院教的自己也会了大概,李仙缘便没与沈生一同去学院,交代了一句:“今日学堂许是副院长讲课,若认真听讲或许能唤出浩然之气。”
二人便分别开,李仙缘一路回了客栈。
这边,沈生刚走出不远,远远就见一道倩影从对面走来。
少女容貌绝美,一席童生袍气质恬静,如大家闺秀般。唯有半张脸被青丝遮住,令人猜不透意图。
沈生本欲装作没看见,无奈迎面怎能不被发现。司徒嫣然看见了他,迟疑片刻款款走来,声音喏喏。
“沈公子……昨日之事很是抱歉。”
少女自卑,甚至不敢抬头看沈生。
沈生表情僵硬,干笑道:“司徒小姐言重了,那只是意外。”
听出沈生话中疏远,司徒嫣然头低下几分,片刻后抬头。
“昨日李公子因我受伤,小女想去看望他。”
“哦李大哥就在客栈,你想去便去吧。”沈生着实有了阴影,说完话就想快步离开。
“对了沈公子。”司徒嫣然叫住沈生。
“还有啥事!”沈生吓了一跳,声音不由大了几分,引来路人注意。
司徒嫣然眸中略过一抹黯色,声音柔弱:“今日学堂许是副院长讲课,若认真听讲或许能唤出浩然之气。”
沈生怔怔看着司徒嫣然,直至她下意识慌乱去摸遮挡额前青丝时才喃喃道:“我忽然觉得你与李大哥还真有几分相配。
话音刚落,意识自己失言,沈生扯了扯嘴角,快步走开。
唯留司徒嫣然呆立原地。
想到李仙缘曾将自己抱在怀,关切为自己遮挡发丝,司徒嫣然心中微暖。
她手掌抚上被毁半张脸,又渐渐冷下。
“也是……罪人之女,克死了全家的丧门星,容貌被毁,又怎么会有人喜欢……”
……
与沈生分别,李仙缘方一迈入客栈,小二便迎上来。
“李状元,有人找您。”
“找我?”
“她人在后院。”
小二前头带路,跟随来到后院,就见一名十三四岁丫鬟打扮少女坐于角落青石,见到李仙缘忙站起迎面跑来,神情焦急:“你可是李仙缘李公子。”
李仙缘见她眸子通红,好似一夜未睡,不由奇怪点头。
“我家小姐交代我将此物……东西呢!”少女一阵翻找,半天都没能拿出东西来,急得要哭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
“我家小姐是温如玉,她托我将一封信送给你,可我弄丢了!”
李仙缘心道这女人着实粘人,不过分开一晚就派丫鬟来。于是道:“你回去跟温姑娘说,事情在下已经清楚了。”
章三十七.三人行
“清楚个屁!”温如玉重重一拍桌案。
一旁束手的丫鬟吓得一缩脖子,怯生生看向温如玉。
楼下莺歌燕语调笑声一片。楼上房间气氛清冷。
听完李仙缘交代,丫鬟就一路小跑回赏芳院将原委告诉了温如玉。
听得李仙缘一夜未归,她舒了口气。可听到丫鬟传达的话,温如玉便知道李仙缘会错了意。
“你自己不知好歹一心寻死,那老娘便不管你了!”温如玉低骂,说到后面声渐小。
回忆与李仙缘相处点滴。虽然她最初勾引是因为察觉李仙缘具有灵根而探查,但相处几次温如玉发现,这少年虽然古板淡漠,但又执拗的让她心中有几分喜爱。
“死就死了!都说狐妖钟情。娘的性子我继承了个便。这事必须要告诉那臭小子不可!”
“小姐,您要去哪。”
“找死!”温如玉没好气甩下一句话。
……
送离丫鬟,李仙缘给小青喂了些豆子,回到客栈。
那小二又迎上来,点头哈腰:“李状元,先前忘了说,还有人找您。”
“还有人?”
“是,他现就住您房间对面。还特意嘱咐小的,您回来了就去喊他。”
李仙缘点头,道了声谢让小二受宠若惊。
沿台阶来到二层,远远便看到过道远处,自己房门前立着一位少女。
她似在迟疑,欲叩门的手掌抬起又放下。
“司徒姑娘?”
斜地里奇怪声音突兀响起,引得司徒嫣然如小鹿般一惊,手中包袱险些失手掉落。
“李公子……”司徒嫣然欠身,脑袋微低,一副想看李仙缘又不敢看模样。
李仙缘回礼,奇怪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司徒嫣然将一路默背无数次的说辞说出:“李公子因我受伤,小女心中内疚,特来看望……”
李仙缘点头,眼中淡漠散了几分:“等了很久吧。”
“我也才刚到。”如被老师讯问的学生,司徒嫣然连忙道。
李仙缘伸手推开并没锁的房门,对司徒嫣然做出邀请:“寒舍简陋,见笑。”
司徒嫣然脸颊微红,略一迟疑,从李仙缘身旁迈步跨过门槛,进入房间。
李仙缘随其后进去,却不料身前司徒嫣然忽然停下,忙停住脚,与身前司徒嫣然近在咫尺,衣袍轻触。
淡淡清香味钻入鼻中。李仙缘下意识嗅了嗅。
听得耳边略显轻浮的嗅鼻声,司徒嫣然惊呼躲开,转身低头,脸羞得如红苹果。不敢面对李仙缘,却又透过发丝偷看他,心里除了羞恼,还有淡淡欢喜。
李仙缘干咳一声,有几分臊得慌。最近不知怎么,淡漠性子愈来愈少,变得有几分似常人,好似情感都在一一回归。
他在山上呆了十几年养成的淡漠性子,下山不到半月就差不多没个精光。再如此下去,以往那谪仙般淡漠少年就不复存在了。
好在心性犹在,李仙缘令自己平静下来,看向房间。
窗户大开,过堂风呼啸吹乱发丝。地上躺着吃了大半的苹果核,其上还有小巧牙印。床榻上一片凌乱,被褥如被乱箭刺中,满是孔洞白花花棉花裸露。
这是孙悟空下凡来捣乱了?
李仙缘大量一圈,面色未变看向司徒嫣然,解释道:“我昨日在沈生加过夜,许是房中来了窃贼。”
说罢他来到桌前查看桌上包袱。
包袱有被翻过的痕迹,不过东西倒一样没少。
李仙缘从中拿出西游记,快速翻览一遍,见未缺少心中舒了口气。心说以后此物要随身携带。再写一遍就太过繁琐了。
“要报官吗”司徒嫣然关切道。
“不必了,东西又没少。”李仙缘道,只是床上剑痕让他心中微凛。昨晚若在,恐怕命已不在。是谁如此毒手。
司徒嫣然看不出,但李仙缘能看出,这是利剑所留下的痕迹。
司徒嫣然有心报恩,便不顾李仙缘阻拦来到窗边捧起被褥:“小女学过些女红,这被褥仍只可惜,不如让……”
话未说完,门外过道忽然传来小二焦急喊声。
“等等,小姐!小姐您不能强闯啊!”
一道女声喝道:“让开!我找李仙缘有重要事情!”
温如玉?
听出来人,李仙缘心里生疑,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窸窣,不由奇怪扭头。所见一幕绕是李仙缘也不禁瞪大眼睛。
就见司徒嫣然连鞋都不顾的脱爬上床,俏脸带慌色,伸手去扯两边青帘。
想来是怕门外来人误会,司徒嫣然急中生智想要躲起来。
只是这急中生智的反应……当真不是越搞越乱?
直至脚步愈来愈近,司徒嫣然手忙脚乱扯下青帘遮挡床榻,李仙缘才反应过来,让司徒嫣然出来已经晚了,只得迅速坐在床边,负手扯住两条青帘。
与此同时,门被人暴力推开。温如玉身影出现门外。
“小姐小姐你不能……”小二喊着跑来。
“温姑娘。”李仙缘坐于床榻,面色平静看向门口。若仔细观察就能看出李仙缘神色带着几分无奈。
闻得房中淡淡弥漫夺魄勾魂香的味道,温如玉心中一寒,知道黑袍少女已然来过。又见李仙缘安然无恙,着实长舒口气。
小二见二人认识,就自觉将门关上,转身离开。
温如玉生怕何时黑袍少女突然出现,忙道:“李公子,你有危……”
声音戛然而止。
房中除了夺魄勾魂,还另有香气。
再一见晴天白日,李仙缘负手坐在床边,身后帘子遮的严严实实,一切了然。
温如玉心道我心系于你急忙来提醒,你这负心汉居然与别家娘子你侬我侬,被老娘捉奸在床。
温如玉心中不忿,自觉多情碰上负心郎。忽然心念一转,娇声笑道:“李公子,昨日你去赏芳院奴家那里,才呆了一会儿就走了。奴家心中念情郎你,就急忙跑出来找你了。”
司徒嫣然就在身后,李仙缘对她也有几分好感。避免误会,便解释道:“温姑娘,昨日我去赏芳院乃是去道歉……”
“哎哟哟……李公子这番话真是疏远啊。”温如玉打断李仙缘的话,从怀里抽出手帕,自哀自怨做抽泣抹眼泪状。
“昨晚看月亮时叫人家小甜甜。如今新人胜旧人了,又叫人家温姑娘。”
章三十八.事终休
温如玉这番没羞没臊的话哪是大家闺秀司徒嫣然所能接受的。躲在床榻青帘后的她又羞又怒。一想起身前这家伙昨天居然跑去青楼,和青楼姑娘你侬我侬,一股醋意没来由漫上心头,情不自禁轻捶了李仙缘一下。
打完她便暗自懊悔,自己与李仙缘只是同窗,并无亲近关系。自己这番行为定会遭他厌烦。
噗——
李仙缘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一口泛黑淤血喷出。
温如玉心中一急,嘴上却下意识道:“啊!李公子,你怎地吐血了,昨夜下面吐,今天上面吐吗。”
身后传来细微惊呼,李仙缘只感觉一具柔软身躯贴了上来。司徒嫣然手忙脚乱下,竟是从后面抱住了他。
好在司徒嫣然恢复冷静,即刻便离开李仙缘身体。只在童生袍上留下几滴湿润。
这个内心脆弱的丫头竟是哭了。她还真以为自己那轻轻一下把李仙缘打得吐血。
李仙缘摆手,用袖子抹掉嘴角血迹,大声说给身后人听:“最近火力旺,吐几口血调和下,很正常的。不信你看。”
说罢李仙缘又刻意吐了口血沫,只是颜色比之前淡了几分。这是口中残留淤血和吐沫混成的。
见李仙缘被打得吐血,温如玉狭长眸子闪过一丝厉芒,面笑心不笑缓缓走近李仙缘,声音娇嫩,神情冰冷:“是吗?奴家还以为是你这房中藏了别人,被那人打的呢……”
“这人是藏在这床帘后……”温如玉走到李仙缘面前,眸子凝视着他。
李仙缘这时才注意温如玉没有涂抹胭脂,一身青色绫裙,身材玲珑曲线窈窕。眼眸狭长如狐媚,容貌精致,虽然没李婉儿司徒嫣然那般绝美,却另有一番韵味。
房中气氛紧绷。
李仙缘直视他,黑眸古井无波:“温姑娘想多了,这房中只有你我二人,哪还有其他人。”
凝视李仙缘眼眸,温如玉看出他眼中坚定,似乎一心要保护身后女人。
温如玉心中一阵刺痛。
娘,你说的没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钟情于他们,不离不弃肯为他们送命,他们却转眼喜新厌旧弃如糟糠。
李仙缘莫名目光中,温如玉美眸升腾雾气,倏然转身走向最角落的柜子。
“还是藏在这柜子……”
温如玉手握上柜子把手瞬间,李仙缘明白了她的用意。心中不由轻叹。李婉儿,心有情愫的司徒嫣然,如今再加上温如玉。我何德何能能得三位女子垂青。
好在此乃古代,三妻四妾实属常事。可李仙缘现并无****之心。
温如玉猛地拉开柜子,就看到缩在柜中,睡眼朦胧,刚刚醒来睁眼的黑袍少女。
柜里柜外,二人大眼瞪小眼。
温如玉眸子骤缩,樱唇微张正要出声,锋利剑尖顶在喉咙处。
“你若说了,我便杀了你。”少女手指轻点剑柄,寒光剑尖也在温如玉喉咙上细微滑动。
“但杀你之前,我会找来十个壮汉当着你的小情人面侮辱你,然后再杀了你的小情人让你亲眼看着他死。”
温如玉目光惊怒,又不敢出声。
少女掩口轻笑,好似调皮邻家少女,只是说的话令人遍体生寒。
“你且放心,我暂且不想杀他。别让我改变心意。”
少女戳中了温如玉软肋。她不畏死亡。却畏惧李仙缘因自己而死,更畏惧当着李仙缘面被其他人侮辱。
少女名武怡,曌教圣女。曌教乃魔道大派,她如此说,就一定敢做。
剑尖离开白嫩皮肤,少女眸子灵动,好似在告诉温如玉,你还在等什么。
正逢此时,床边李仙缘问道:“温姑娘你怎么了。”
李仙缘差点真认为柜中有人。
“啊。”温如玉惊叫一声,干笑着关上柜门,阻隔武怡满是玩味的目光。
“你这柜子内饰真是特别。”
李仙缘当她是给自己台阶下,不疑有他。
之后温如玉心不在焉和李仙缘说几句便离开了。她脑中一片浆糊,不知该如何将此事告知李仙缘。更不知这位杀人无数的小魔女为何会躲在李仙缘房中柜子。
温如玉离开后。李仙缘这起身,司徒嫣然小心翼翼探出小脑袋来。
“她已经走了。”
司徒嫣然脸颊刹那嫣红,低着头怯怯从床上爬下来。晶莹耳朵也变得红透,李仙缘甚至隐隐能感觉司徒嫣然娇躯散发的热意。
爬上其他男人的床,对司徒嫣然这位深受礼仪教导的大家闺秀来说不可想象
不过也怪不得别人。谁叫司徒嫣然见来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爬上床的。
司徒嫣然小脑袋低下,正看见地面那摊触目惊心血迹,眼圈再次红起。
“不关你事。若你那轻轻一拍我就吐血,我这也太柔弱了。”李仙缘面色平淡。他平日里就是淡漠性子,但在此时却让司徒嫣然以为他在生气。
李仙缘摇头:“我性子淡漠,对谁都是如此。嫣然姑娘若是不喜……”李仙缘说着,用两根食指按住嘴角往上拉,强行做出一副微笑的样子。
“这样可好。”
“噗嗤——”
司徒嫣然破涕为笑,刹那房间为之一亮。明眸满是关切:“可真的不要紧吗,我去叫大夫来。”
“大夫治不好。”李仙缘制止她。吐这口血,或许是正气歌所为。只是他不便明说,免得司徒嫣然为之内疚。
李仙缘是个闷葫芦,司徒嫣然又羞于言齿。两厢闷声半晌,还是司徒嫣然强耐着羞耻,开口告辞。
在李仙缘面前司徒嫣然本性一览无遗,没了大家闺秀的伪装,她简直如兔子般易羞怕人。
送走司徒嫣然,李仙缘长舒口气,连房间都顾不得收拾,闭目迅速进入明堂。
明堂上方星空,三点星辰黯淡无光,不过比起先前融入夜色浑然不见好上些许。想来等它们恢复明亮,就是李仙缘浩然之气全部恢复之时。
陋室泥墙那道触目惊心裂痕依旧存在,想来等它自然恢复是不可能了。有机会再抄几首诗看能否将只恢复。
反正抄也抄了,李仙缘干脆破罐子破摔。
虱子多了不愁痒,他也不是扭捏的主。
章三十九.十万事
习惯了每日闲逛,突兀一清闲下来,李仙缘反倒有些不适应。闲来无事,李仙缘下楼来到后院马厩前,自打进了武侯城就冷落了它。以往二者都是同吃同睡的。
小青早早看见了他,叼起一摞干草一个劲扬鼻,让李仙缘喂它。
李仙缘走上前,无奈摇头:“就知道吃,没出息的畜生。”
小青似乎通人性,一双大眼瞪着李仙缘。
李仙缘撸起袖子,边将食槽的干草和豆子混在一起,边道:“你若是蛇或狐狸,说不定我还能哄你一哄。谁知成精后是变成小青还是妲己。可惜你只是头驴,就算成了精也是歪瓜裂枣,煮熟的地瓜摔地上又被车轮碾过,那还能看?”
小青不满直打响鼻,一副要从马厩冲出来揣他模样。李仙缘理也不理,抓起大把豆子伸到青驴面前:“张果老倒是有头驴,不过人那是纸驴。你不能以身相许,要你何用。”
小青极为人性化偏过脑袋,不理李仙缘。
李仙缘摇头道:“你跟我从小生活到大,若是人类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和我相依相靠。我知你通人性,起码在别的畜生身上是绝看不到的。若你趋于当头畜生苟且一生,我也无话可说。我李仙缘养你一生便是。”
李仙缘这番话早在几天前写完西游记时就想说。小青听得懂人言,又通灵智,肯定不是普通畜生。和一只妖怪从小生活一起李仙缘并不介意。可它隐瞒自己身份甘愿当畜生受驱使,就很可疑了。
小青那双大眼流露几许复杂,见此李仙缘拍了拍小青头颅,将手里黄豆丢回食槽,拍手落回袖子,转身走回客栈。
小二高喊着李状元迎上来:“李状元,有人找您。”
“又有人?”李仙缘道,还没问出口是谁,小二身后走来一名身材粗壮高大中年男子,偏偏又穿了一身儒装,有几分不伦不类。
“李公子,久仰大名。”此人姿态随意,语气生硬,声音闷如钟鼓。
“这……”小二看了看李仙缘又看了看中年人,一脸难色。久于客人打交道,他自然看出中年人对李仙缘的态度。
李仙缘对他道:“没你事,先回去忙吧。”
小二一步三回头回到客栈,李仙缘这才看向高自己数头,遮挡大片阳光的中年人。
“不知找我何事。”
“久闻李公子待人接物有礼,怎的对我就如此?”中年壮汉开口,倒也算不算太粗鲁。
李仙缘平淡对答:“礼尚往来罢了。”
“礼尚往来……“男子细琢,忽的大笑:”哈哈哈果然英雄出少年。实不相瞒,我姓刘,这刘此欣嘛,便是我那不争气的侄儿。”
李仙缘面色未改:“如此说来,你是因此事儿来?”
“是也不是。”中年壮汉似笑非笑。“刘元正叫我来套你的话。只是我不想听他的命令。此行是来提醒你,十日后李老夫人寿辰上,他们父子俩会请人对付你。”
李仙缘思索片刻,微一拱手:“谢提醒。”
“不必言谢。”中年人极为自负,背负双手渡着步子道:“刘元正找你麻烦,是因儿子当众被你欺辱,因此为了刘家脸面,不得不对付你。可明眼人很容易看出,你做了气象诗,飞黄腾达都是早晚的事。明人不说暗话,刘元正此事之后一定失去家主位置,而届时我……
他声如闷雷,哪怕与李仙缘说这等秘闻也丝毫未减音量,浑然不怕他人听到的自傲模样。
李仙缘道:“你想让我帮你?“
中年人低头看着李仙缘:“李公子什么也不用做,一切照旧。”
留下一句话,中年人便就此离开。李仙缘立在原地细细思索。
中年人拿捏了人性和李仙缘软肋。
李仙缘与李家叫好,十日后李老夫人大寿,李仙缘必然会去。而届时李仙缘将会面对刘家父子的刁难。
他在拿李仙缘当枪使唤,而李仙缘完全拒绝不得。
好一个阳谋。
静站后院片刻,李仙缘回到客栈。
刚一掀帘进入,迎面而来的不仅有客栈嘈杂热浪,还有小二。
“李状元,又……又有人找您。”小二难以启齿,短短半个时辰来了五波人,他都有些张不开口。
话落,就见前门帘子掀开,一身官袍的方知县火急火燎跑进来,急道:“李仙缘,你怎地还如此心平气和!”
“方知县。”李仙缘淡然拱手,与县丞焦急鲜明对比。
方知县心急如焚道:“新京朝堂之上因为你,吵得都要掀翻武凌殿了!”
“因我?”李仙缘不解。“折子不是要明天才能到京吗。”
“和此事无关。是惠明公主。她逃离皇宫偷跑出来了!”
“这与我又有何关系?”
县丞没立刻回答,而是左右看了看,抓起一桌客人桌上的茶壶,仰头往嘴里倒,滋润发干喉咙。
那桌食客认得方县丞,没有半分不满。
茶壶倒个精光,县丞用官服宽大袖子抹掉嘴角茶渍,丢下空茶壶和几个铜钱,拉着李仙缘就往外走,还边走边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跟我回官府,慢慢解释给你听!”
轿子就停在客栈前。县城也顾不得官民身份,拉着李仙缘坐上轿。
见方知县真的着急,李仙缘便没推辞,径直坐了上去。
好在轿子够大,二人绰绰有余。身体一轻,轿子已经被四名轿夫抬起,微微摇晃沿街道走向县衙。
而方知县也对李仙缘诉说缘由。
原来,县丞那份折子在路途到半时,被一身形十余丈的青麟幼龙劫走。
人员无碍,只是折子被劫,负责运送折子的官兵忙去驿站求助,才知折子已经被那幼龙送去新京。
世间有神仙精怪修真者,他们之中喜好诗文不再少数。而这些哪个不会腾云驾雾。甚至可说折子还未送出武侯城,一名童生做出气象诗之事就已传到新京。
一些心急的,甚至还想掳了李仙缘去新京。好在有天条阻拦,李仙缘的生活才能保持相对平静。
于是今早朝堂,皇帝拿出方知县写的折子时,早知消息的太子与二皇子两系人马便开始争执,二人目的相同,便是极力提升对李仙缘的封赏,将李仙缘拉拢过来。
章四十.敌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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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气象诗,功劳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哪怕是惊鬼神之诗,也只会在第一次写下时有异像产生,之后无论如何写,也不会再有异像。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也仅仅能作为**雅兴之物,在书生口中言传流往,记载于史。
但纵观历史,能做出气象诗无不是大儒学士,挥手间可洒下浩然之气之雨,击杀域外妖魔。李仙缘仅在童生时便写出了气象诗,前途不可估量。
叶公好龙,而龙族中好诗文者不在少数。所以一头幼龙半路劫了官道上慢吞吞的折子,腾云驾雾快速返回新京倒也不足为奇。毕竟此间人仙混居,精怪横行。单是新京就住着不少神仙妖怪。前些阵子吕洞宾还和一牛妖在酒楼喝得酩酊大醉。
太子与二皇子早早得到消息,皆想将李仙缘纳入己方。甚至太子派系的一名知州站出,宣称应该给李仙缘封侯,引得一片哗然,唾弃声无数。
不过倒也不是没支持声。纵观以往,那些做出气象诗的大儒皆被封侯。李仙缘如今做出了异像诗,封侯也是早晚的事。
于是大清早,朝堂上一片乱哄哄,两派相互谁也不让谁。直至日上三更,后宫安妃突然跑上堂,对皇帝哭诉。
惠明公主失踪了。
今早侍女服侍公主起床,发现公主不在床上。大惊之下四处寻找,很快整个后宫便骚乱起来。公主失踪,这还是前所未有之事。
于是早朝不欢而散,皇帝急匆匆来至后宫惠明公主卧房。查看片刻忽的哈哈大笑,说我这女儿那是失踪,分明是逃出宫去了。
看似与李仙缘无关,可一细想,就能猜测惠明公主很可能是来找寻李仙缘了。
惠明公主好诗成痴,年幼时就曾许过:“谁人若做出一首气象诗,不论年龄,哪怕是妖怪也要嫁他。”
如今她已经是亭亭玉立,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在新京上下都颇有名气,得书生憧憬。无人不想一步登天,当个驸马。
只是驸马不是那般好当的,时至今日才堪堪出了一个作出气象诗,年纪又与惠明公主相仿。
因此惠明公主连夜逃离宫中,倒也解释的通了。
惠明公主身为大商公主,在大商地界有国运加持。又带着吕洞宾所赐剑符,自然安枕无忧,邪魔不侵。
只是李仙缘有了麻烦摊身。
劫走大商公主的罪名可不是说着玩的。哪怕此事与李仙缘完全无关,可慧明公主是因他离宫,此时就与李仙缘有关。
好在皇帝开明,在右相参奏李仙缘罪行时还饶有兴趣撇下一句:“年轻人之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咱们这些老家伙就别插手了。”
方县丞花了一炷香时间将事情脉络讲顺,给自己倒了杯茶,又丝毫没架子给李仙缘倒了一杯。
李仙缘沉吟道:“右相……我和他可有仇怨?”
方县丞轻吹杯中漂浮茶叶,小酌一口,放下茶杯摇头:“你们二人隔着七万二千里,他对你哪来的仇怨。”
二人坐在县衙后堂。今日无案事处理,前堂清闲得紧。
李仙缘不解:“既然没有,为何要在皇帝面前参我。”
方县丞深吸了口飘散半空的茶香,缓缓道:“右相眼中没有人情世故,只有大商国法。此人刚正不阿,甚至曾数次直谏当今皇上,皇上也是对他又爱又恨。”
李仙缘点头,这样也就解释的通了。他整日读经纶诗文,对朝堂之事不甚明白。
之后李仙缘又对方知县说了房间之事。床榻刺痕足以表明有人要至自己于死地,隐瞒不得。
方县丞大惊,随即怒不可遏拍案而起,茶杯瘫倒茶水倾洒一地。
“岂有此理!感在我武侯县对你行凶,当老子不存在吗!”
方县丞护短的性子一览无遗。
发了半天脾气,震得后堂屏风直颤,方县丞方才坐下,死盯着李仙缘:“你觉这人是谁。”
他对李仙缘毫无架子,更似长辈对晚辈的爱护。
李仙缘道:“无论是谁,刘此欣父子的嫌疑最少。”
方县丞赞同点头:“刘家怎么说也是有名盐商,不可能做出买凶杀人之事。“
李仙缘脑中闪过刘此欣舅舅的模样,开口道:“那人若要杀我,见我没死定会另寻机会。”
方县丞闻言,面色严肃几分,沉声道:“你……你是要以身作饵,引暗中的人上钩?”
李仙缘点头。这也是为何他发现床上剑痕,面色如常的原因。他不想惊动敌人。谁知对方是否正隐藏暗处。
“这不行!”方县丞断然拒绝:“太过危险,虽说你做出气象诗,又有浩然之气。可并无自保之力。”
李仙缘写出二首异像诗,明堂增星辰。浩然之气比无气象诗的童生高出倍许。再之后那一首气象诗,足以让他所具浩然之气与秀才比拟。
现在的他足以开始蕴养唇枪舌剑。
但唇枪舌剑决不能杀人,学了亦无用。
血光会永世缠绕浩然之气,无法消散。只要使用必然原形毕露。故此血光书生在世间近乎销声匿迹。
不能用浩然之气,书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
李仙缘性子淡漠,看似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却也有执拗一面。方县丞好说歹说,甚至拿出关大牢做威胁,于事无补。
方县丞拗不过他,笑骂:“我就从未见过你这么顽固不化的童生,不愧是霍经纶门下学生。”
随即正色:“想杀你的人看来是想在新京封赏下来之前干掉你。到时候哪怕事发,推出一个替罪羊出来即可。不过等到封赏下来,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
方县丞对李仙缘沉声道:“你风头正劲,虽然树大招风,却也不失为好机会。喜欢诗文的神仙精怪不在少数,关键时刻他们或许会暗中出手,帮你一帮。三十年前户部尚书便是因一首气象诗,得东海龙宫龙女青睐。”
“我暂且派两名侍卫暗中保护你,要万般小心。”
李仙缘点头,将方县丞叮嘱记在心里。
离开县衙,半柱香后,未来的李爵爷回到客栈。
章四十一.刁蛮女
朝廷封赏不久将到,他也不必整天白吃白喝白住客栈了。李仙缘想了想,封赏将至,出书赚钱已经没了必要。只是既然写都写了,哪有留着落灰之理。
推门入房,对床榻狼藉理也不理,李仙缘走到桌前,取出包袱内的银票和西游记,转身要离去。
手刚落在房门,李仙缘又折返回来,一路走到衣柜前。
童生袍有些脏了,他欲换一身衣物。
拉开柜门,李仙缘怔住。
就见一名黑袍少女蜷缩柜中,正抬头与之对视,眸子明亮。
两厢对视半晌,李仙缘目光移动,看向黑袍少女怀中一柄精致剑鞘,绝非凡品。心念微动,开口道:“床上剑痕是你留下的?”
一般人见此场景该是慌乱质问,李仙缘却是无动于衷,淡定至极。
柜中少女依靠柜壁,侧头上下打量李仙缘,眸子傲然:“是又如何。”
危机解除。
就是不知慧明公主对他有何怨念,还要对床褥发泄,并躲在柜子。
这与她在新京形象截然不同。
不过李仙缘倒有几分庆幸。李婉儿画像他始终背负身后,若留在客栈,恐怕已经……
想到此处,李仙缘对慧明公主没来由升起几分厌恶。沉默片刻,李仙缘移开视线,如什么都没看到默默关上柜门。
衣服还是先不换了。
她是公主爱在哪呆就在哪呆着好了。
难怪温如玉先前表现异常。想来是看到了少女,并大概认出她的身份。
只是黑袍少女却不会轻易放过他,只见柜门忽的打开,一道漆黑较小身影轻盈,闪电般出现李仙缘面前,瞬间之后,一柄寒光凛凛利剑已然架在薄上,刃如秋霜,激得皮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公……可还有事?”若是敌人,李仙缘心中或许还会有几分慌乱。不过知道了她是慧明公主,李仙缘自然无虑。
“你不怕我?”少女眉头微挑,渡着步子环绕李仙缘,明眸意味莫名打量。
剑尖随之移动,一抹淡淡血痕在利剑划过之处浮现。
“怕得要死。”李仙缘面无表情笔直站在原地。
少女重新绕道李仙缘身前,下巴微抬,用剑背拍了拍李仙缘下颌,语气傲然:“倒是个小白脸。做个最英俊的表情给本姑娘瞧瞧。”
李仙缘平淡回答:“不行,已经是最英俊了。”
少女一怔,明眸流露出几许笑意:“那做个最丑的模样。”
“做不到,怎么样都不会丑。”李仙缘认真回答。
“李仙缘!“少女目光一冷,剑尖刺入李仙缘皮肤,几许血珠落在剑身。
“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气氛剑拔弩张,然而转眼,少女利剑入鞘,眸中已经满是笑意。
只是这笑意与常人不同。硬要形容,便是猎人见到猎物,见猎心喜的笑意。
少女简直是一只性格难以捉摸,阴晴不定的妖精。
“本姑娘改变主意了。你这人倒有点好玩,暂先留着你,等玩腻了再杀了不迟。”
李仙缘有几分明白为何当今皇上得知女儿逃掉,不惊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若换自己有个如此性子的女儿,估计也会如此。
好在只是性子恶劣点,看上去倒没那般肆无忌惮。若实在不行,就只能替她爹教训教训她了。
合适的时机认识不合适的人。李仙缘对自己认错人这点一无所知。
李仙缘绕开身前少女,走到门口便要出去。
“你要去哪。”少女又把剑拔出,直指李仙缘后心。
“华书阁。”李仙缘恍若不知,拉开房门迈步跨过门槛。
“我也去。”少女收剑入鞘。
李仙缘恍若未闻,来到过道走廊就要走开。
身后少女冷喝:“没听见本姑娘说什么吗,不带我去便杀了你。“
李仙缘头也未回:“腿长在你身上,想跟来就跟来,问我作甚。”
少女闻言先是一怔,何人敢对她如此态度。可又觉得新鲜。饶有兴趣看着李仙缘背影消失过道拐角。
下了楼,掀帘走出客栈,明媚阳光沁洒。一名黑袍少女立在阳光下,唇角微扬。
李仙缘微微抬头,果然见了房间窗户大开。
“头前带路。”少女道。
李仙缘一声不吭走在街道,少女远远跟在身后,左看看又看看。一副饶有兴趣模样。
街道人流杂乱,少女远远跟着却始终未能跟丢。
城西华书阁
比起周围店铺热闹喧嚣,华书阁门前门可罗雀。刚一走近,便能闻到书墨香从阁中溢出。
李仙缘迈步入内,两名读书人打扮书生正被伙计领着,观赏一副挂在架上的字画。
“这幅字画乃进士王斌白所画,同窗好友柯志行进士题字。这二人一人以画著称,一人以书法著称。离大家尚远,但也登堂入室。只要五十两即可。”
那伙计正介绍,听到动静转头,就见到门口的李仙缘。面露激动,低声对两名书生说了什么,便迎了上来。
两名读书人也望过来,上下打量一番李仙缘,惊叹于对方年龄,目中满是敬叹。
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一般书生,做异象诗已然足以夸耀一生,之上的气象诗简直想都不敢想。因此对于李仙缘,他们不会生出什么嫉妒之心。
伙计热情道:“李公子您来了。我家掌柜还想着让我一会儿上您那跑上一趟。”
“找我可有事?”李仙缘不解。
后面少女磨磨蹭蹭不知在做什么没跟上来,李仙缘也不去管她。这位大商公主不再纠缠他更好。
只要一想起李婉儿字画险些毁在她手里,李仙缘便是一阵后怕。对这位公主更是无好感。
伙计笑道:“掌柜说了,您身价暴涨。那两幅诗文卖了一千两银子。让我把多出来的钱跟您送去。”
“五百两一幅……”李仙缘心中几分感慨。五百两想来足够在武侯城买上一处宅子了。自己一幅诗就抵了一处宅子。
伙计失笑:“五百两一幅?李公子您过谦了。是每幅一千,拢共两千两。”
“两千……两。”李仙缘低声重复了一遍。
章四十二.冲突起
“没错。您稍等,我去喊掌柜的。“伙计说着跑去后堂,经过那两名读书人时还道了声歉。
两名书生对视一眼,走上来对李仙缘拱手客气道:“李案首的那几句诗句句珠玑,当真是妙不可言。
李仙缘拱手回礼:“二位过谦了。”
李仙缘这幅毫无架子姿态很容易博得好感。果然,二人眼中流露一丝激动,开口正要说话,掌柜从后堂快步走来,边走边笑道:“李公子,我等的你好苦啊。”
见状,两名书生对李仙缘道:“既然李案首还有事就不到叨扰了,告辞。”说罢和伙计回到那幅画前。
李仙缘对走来的掌柜拱手:“我这次来是想问询一件事的。”
“哦?李公子请讲。”掌柜轻咦一声,伸手示意李仙缘坐上座。
李仙缘摇头表示不用,开口道:“您可认识印书坊中人?”
掌柜捋胡须思虑片刻,开口:“印书坊胡管事与我相熟。怎么?”
李仙缘道:“我闲暇之余写了本书,放着也是放着,便想印刷成册售卖。”
掌柜眼前一亮,感兴趣道:“不知李公子可有意向将此书交由我华书阁代理?”
李仙缘心中意外。
掌柜看出,为他解惑:“华书阁开遍大商,凡是与笔墨有关的自然应有尽有。只是不知李公子所写是什么类型的。”
“志怪小说。”李仙缘回答。
“志怪……”掌柜一怔,他本以为李仙缘会写些诗文或人生历程一类。心中兴趣不由少了大半。
民间流传着无数志怪小说,但大多都是穷书生遇女鬼,一夜欢好之类的意淫之文。又或是篇幅极长,讲述普通人踏上修真之路,一路杀伐果断冷血成仙之事。大多都值不起推敲。
他心中虽赞赏李仙缘才学,可这写书与写诗可完全不同。
不过挂着李仙缘的名头,想来还是能卖出些许的。便继续道:“此事交给我吧。明日李公子若有时间,便带你去印书坊问询。
李仙缘点头道谢。掌柜连道不用。又说了几句无意义的客套话,掌柜终于进入正题,试探询问道:“李公子,你的那首蝶恋花春景,可有意向出售啊。”
无人不对一首气象诗垂涎三尺。
钱已经够了。银两对李仙缘没太大意义,于是拒绝了掌柜的邀请。
掌柜面露遗憾。异像诗和气象诗一字之差,可如天差地别。倘若他真能将李仙缘那首异像诗拿到手。就不用再屈居于武侯城这小小的华书阁了。
买卖不成仁义在,掌柜伸手入袖,掏出一张一千两与五百两的银票,递给李仙缘。
商人逐利,又需讲信誉。华书阁掌柜从李仙缘身上赚了两千两,却只给了他三百两,怎么也说不过去。
李仙缘没有推辞,将钱收下正欲问明日何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杂。
李仙缘这时才想起,惠明公主还在外面,这位公主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李仙缘虽心里不喜。但还是要尽量保护她周全。若这位大商公主有个闪失,他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来不及告辞在掌柜疑惑目光中快步出门,就见不远处喧嚣街道围了一大群人,隐约争吵从中传出。
……
“笑话,本姑娘买东西从未给过钱,也无人敢要过。”武怡下颌微抬,神情傲然。
“姑娘,我观你不似普通人家。怎地连一文钱都不肯给。”一名衣衫褴褛,满是补丁破洞的老汉叹道。他身边立着稻草,其上插满糖葫芦。
“我若不给,你能如何。“武怡语气不屑。
老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武怡道:“老汉我在这地界也卖了几十年,难缠的遇过,找茬的遇过,可就没见过你这般刁蛮女子!”
“你是要钱,还是要命。”路人指点之声传入耳。武怡杀意上涌,白嫩手掌按在剑柄。她无拘无束惯了,除了母亲何人敢管她。无人不是对他毕恭毕敬恭敬畏惧,生怕惹怒了这位小姑奶奶,何时敢有人如此指责。
老汉瘦弱身板挺直,浑浊双目直视武怡:“老汉贱命一条,倒是想要看看你一个姑娘家家,该如何对付我!”
“找死。”冷光掠过眼眸,按在剑柄的手陡然发力。
锃——
剑出鞘数寸,倏然被一只白皙手掌按住,压回剑鞘。
“老人家,多少钱。”李仙缘收回手,向老汉问道。
“我需要你多管闲事?”武怡冷嘲。
老汉见了李仙缘身上童生袍,先是施了一礼:“这位公子,只要一文。”
李仙缘忙回礼,手深入袖子拿出几张银票来。不过最小的都是一百两。除了这些,他身无分文。
只能破财免灾了。
李仙缘心道。公主惹下的祸他只能一并承担,实在不行找她爹报销好了。
他打算一会儿将公主带去县衙,让县丞把她送回京城。
李仙缘抽出一百两银票递去,声带歉意:“我替我朋友道歉,她久居府上,养了一些小姐脾气。这银票便算是赔礼了。”
这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李仙缘,喧哗声散开。
“这就是近日名声大噪的李仙缘了。”
“什么?就是他?怎么才这般年纪。”
“谁说不是,向他这么大我字还认不全,可人家已经写出气象诗,名流史记了。”
老汉听到议论声愣了一愣,随即满是激动摆手:“不用不用,李公子您太客气了。您做出气象诗为我大商争光,老汉我哪敢要钱,这糖葫芦便算是我送你的吧。”
说罢从稻草上取下一串糖葫芦拿给李仙缘。
无论是老汉还是李仙缘,都无视了一旁的黑袍少女。
武怡柳眉倒竖,粉面带煞正要发作。
李仙缘眉头微蹙,冷喝道:“这里大庭广众,你就不怕身份暴露,给你父母蒙羞?”
少女一惊,闻得“身份暴露”四字,杀机毕露。
她是曌教圣女之事很少有人得知。更何况她此行来武侯城更是偷跑出来。
“你果然是正道中……”
锃——!
宝剑出鞘,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李仙缘眼眸古井无波,继续道:“身为大商惠明公主,欺负百姓便是你该做的?”
“惠……公主?”少女闻言陡然停住,剑尖距离李仙缘脖间只有一寸。
章四十三.密旨到
周围人群见她拔剑,纷纷惊呼骚乱,还有人跑出去叫官。
“怎么,公主又要杀了我不成?”李仙缘眼眸冰冷凝视少女,对锋芒熟视无睹。
来到此间,他头一次产生怒意。
他想不通为何惠明公主为何如此刁蛮。若方才他不阻止,她真敢拔剑刺向这无辜老汉!?
两名身材魁梧壮汉挤开人群。李仙缘注意到他们,看向他们微微摇头,叫他们不要妄动。
那二人面面相觑,只好装作路人旁观。
这二人想来就是县丞派来保护他的。之前以为少女是李仙缘同伴。再一看少女拔剑,便坐立不住了。
……
他认错了人,不知为何把我当做了公主。
武怡心想,没注意到周围插曲。
想通这点,她杀心退敛。反正是一群凡人,杀了也没好处。
她不知李仙缘心中愤怒。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
李仙缘将她认错了人。武怡玩心大起。手腕翻转剑收回剑鞘,轻哼摆架子道:“算你言之有理。本宫现在累了。来啊,送本宫回房。”
李仙缘不管又使起性子的武怡,拿着罪魁祸首糖葫芦,走出人群,对她理也未理。
“喂!你个狗奴才,胆敢对我如此无礼……”武怡叫喊着追了上去,人群纷纷让开一条路。
她突然有些不舍得杀李仙缘了。试问曌教上下,何人敢给她脸色看。而且还屡屡给她带来新鲜好玩事物。
李仙缘刚走出人群,几名官差迎面快速赶来。为首高大官差正是有几面之缘的那人。
“他迎上前抱拳:“李公子,有百姓在路上拦住我等,说你遭歹人劫持,兄弟忙带人前来……可是此人!”
官差风火而来,再看身后几人,具是面带煞气手持腰刀。
生怕身后刁蛮公主再拔剑,李仙缘说道:“误会一场。谢诸位赶来帮助。”
被挑明身份,少女似乎收敛了些。站在李仙缘身边神情倨傲,不屑看这几人。
武怡觉得公主大概就是这样。
闻言是误会,几名官差将刀收鞘。高大官差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李仙缘,露出一丝了然之色。
“李案首客气了。你们这些书生可是县丞大人的宝贝疙瘩,尤其是李公子你。掉根头发方县丞都会心疼半天。”李仙缘道谢,官差忙抱拳回礼:“对了,县丞大人还在找你,似乎有什么要紧事。”
“找我……”
李仙缘侧头看向少女,十有**是有惠明公主有关。
交代完事情,几名官差便告辞,回街道上接着巡视去了。
事主离开,人群逐渐散去。这只是日常插曲,不过倒是让他们多了一些茶余饭后的笑谈。
李仙缘和少女二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来到县衙大门前。高大威武石狮一左一右,做怒睁咆哮状。
离之前离开还不到两个时辰。
“来官府作甚。”少女奇道。
“县丞大人叫我,想来和你有关。”
少女眼珠一转,停住脚步娇声道:“我若进去了,你定会让父皇派人将我带回去。我才不要。”
武怡已经完全扮演了公主这层身份。
李仙缘打量。她相貌自然绝美,几分精灵顽皮。一席黑袍遮盖娇躯。十五六岁的年纪,娇小身材比李仙缘还矮半头。肤如凝脂如果抛去她恶劣刁蛮的性子,倒也是一个机灵可爱的少女。
“再看挖了你的眼睛。”少女皱起琼鼻,粉面带煞。
李仙缘移开目光,心中叹气。觉得她可爱自己也是脑抽了。
不再管她,李仙缘孤身一人迈步进入县衙。前堂无一人,显得空落落。绕过屏风来到后堂,就见县丞坐于上首太师椅,品着好茶一副美滋滋模样。
“大人,您找我。”
方县丞这才发现李仙缘来了,忙坐正身体朝李仙缘招手:“快来快来。”
李仙缘走上近前,方县丞小心翼翼将桌上一个包袱拿给李仙缘,瞧他小心轻放的模样,好似里面是玉净瓶一般。
“自己拆开看看。”
李仙缘接过拆开,一抹金黄映入眼帘。
“皇宫的东西?”
方县丞轻易一声,点头道:“你小子有点眼力,正是。我告诉你,这东西可是皇上亲自写的!送密旨的公公就在后面偏房休息。”
圣旨必须由当事人跪接。不过密旨就没这么多事了。送旨的公公在县衙吃了顿好的,现在正呼呼大睡。
李仙缘将包袱内东西拿出,一张尺长布料。丝绸所制,金黄色料子顺滑,摸上去如女人肌肤,一看便不是凡物。起码童生袍的料子绝比不上它。
一展开,大大圣旨二字跃于眼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反了反了。”方县丞神情比李仙缘还急,好似接旨的是他自己。
李仙缘将圣旨翻过,就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八个小字。
公主若去,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一句好自为之,隐藏太多意义了。该说不愧是皇帝,高深莫测么。
“皇上他说了什么。”方县丞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急切模样。
“他叫我好自为之。”
“这……“方县丞迷糊了。
李仙缘转而问道:“县丞大人,我还有一事不解。奏折花了一天功夫才赶了不到一半路。可今早早朝,不过片刻您就得知结果。且皇上的密旨转眼就到来……”
县丞为李仙缘解惑:“这奏折和圣旨呢,由通政司运送。走的是官道,骑得是汗血宝马。可终究是凡人之物,日行千里还要赶三天时间。”
“但这如早朝见闻之类,早早通过天网送往大商各处。”
“天网……”李仙缘不禁心生荒唐。他想吐槽。只是如今背景是仙侠,不好开口。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因此名为天网。”县丞不知李仙缘纠结,讲解道:“天网个中奥妙我也不甚了解。只知各地如出情况,不出一时三刻便会上达天听。而平日些鸡毛蒜皮小事则不会被天网送至新京。
这便是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想来李仙缘做出气象诗瞬间,皇宫便得了消息。只是在等奏折到才好开朝商讨。
送旨的公公也是搭了顺风车。之前劫了折子的那条幼龙要去东海龙宫,顺便将内侍送了过来。不然这密旨要两三天才能到达。
章四十四.印书坊
最终李仙缘也未将惠明公主之事告诉县丞。皇上的口信“好自为之”都下来了,自己再想办法将她送回去?
李仙缘不打算理她,爱如何如何,当空气便好。
唯一问题是,这位从皇宫偷跑出来的公主能否如空气那般令人省心了。
回到客栈,房间无人,李仙缘还特地看了眼柜子。想来是跑到哪里去玩了,便不去管她。叫来小二将床榻收拾下,换床新被子。
小二进房看着破烂被褥,有些发愣。不过还是给李仙缘换了新的干燥被褥。李仙缘递去银票,小二执意不肯收。
“状元爷若还有事就吩咐小的。”整理完房间,小二关门离开。
久违的平静。
李仙缘坐在桌前,负手想取下背负的画筒。略一思索后又收回手来。刁蛮公主若见了这画,必定不肯善罢甘休。
闲来无事,李仙缘闭目入了明堂,头顶星空三点星光依旧黯淡无光。李仙缘这才恍然。
虽然经历如此多事,可不过才过去三四个时辰,时间刚至下午。
难得清闲,李仙缘取了宣纸,用镇纸压住。取出砚台细细研磨。半晌,砚台浓墨乌黑。随即李仙缘取了毛笔,轻蘸黑墨,白净笔尖沾上一点乌黑。右手持笔,左手拖住袖子,在宣纸上书写。
他将近日要做之事与问题一一罗列。
明日前去印书坊;
十日后的李家老夫人大寿;
难缠的刁蛮公主;
还有便是温如玉和司徒嫣然那边……
笔尖停滞半空,久久未落。
自古最难消受美人恩。温如玉和司徒嫣然虽还未喜欢自己,可暗生情愫隐约可见。尤其是司徒嫣然,沈生之事让她心碎入障。若自己再生事端……
李仙缘心中苦笑,下山还不足十日,冒出如此多红颜来。若是前世那些个仙侠小说,必是大扑之作。
毛笔投入笔洗,笔尖浓墨散开,将笔洗内清水镀上几分污色。收起简朴至极的文房四宝。
转眼间数个时辰过去,已是深夜亥时。惠明公主好似失踪,仍未回来。
李仙缘一切如常。夜深人静时熄灯和衣而眠。
床上人影和衣而眠,胸膛微微起伏。床榻内侧放着一卷竹筒。
月光穿透薄薄窗纸,倾洒地面,镀上一层清冷。
这份平静持续良久,直至窗户毫无征兆大开。
一道黑影借着月色跳入房中。迈步来到桌前。片刻,一点火光亮起,油灯照亮房间。
“小李子,给本宫捶捶腿。”
武怡来到床边,语气轻佻,如吩咐奴才一般。
李仙缘双眸徐徐睁开,看了床边少女一眼,重新阖上。
“信不信我杀了你。”
转冷声音传入耳中。
不置理会,就听脚步声走远,再折返回。下一刻,脸庞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烧灼疼痛。
不过转眼间,便又有泛着茶香的凉茶浇下。冰凉茶水激得李仙缘猛吸口气,床榻之上惊坐。
“肯起来了?”武怡手中还拿着空杯,嬉笑道:“刚刚本姑娘见你身上起火,好心拿了水浇灭它。”
李仙缘刘海紧贴额头,几许茶叶沾在上面。水珠在发尖凝聚滴落,看上去很是狼狈。
“谢公主相助。”沉默良久,武怡耐心将失李仙缘才开口。默默从床上下来,往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
“外面睡。”
锃——
剑出鞘声。一柄寒光宝剑恒在李仙缘身前。
剑身极薄,色如霜雪。透着淡淡寒光。剑柄处为一条五爪金龙雕。身子被武怡握在手中。
此剑是皇宫之物,甚至极可能是皇帝贴身之物。他也是凭这把剑认出了武怡是惠明公主。
大概李仙缘反应令她觉得无趣,武怡撇嘴,不再刁难:“本宫只是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这狗奴才,既然无事,本宫就走了。”
说罢收剑。李仙缘再转身,房中已经没了她的身影,唯有两扇窗户大开。
直至早晨,日头升起。武怡都未出现戏弄李仙缘。
一如既往,李仙缘早起洗漱完毕,换掉童生袍穿上洗得发白青衫,先去后院照看小青,便前往华书阁。
华书阁掌柜等候多时,见李仙缘来了便邀请他上路边等候的马车。
印书坊在武侯县城郊,距离颇远。半个时辰方才赶到城外一片低矮作坊。
这里距武侯城四五里地,眺望可看隐约看见武侯城城墙。
进入作坊,就见其内一片热火朝天。作坊工人将纸浆用竹帘捞出,挤压烘干。
此时已有活字印刷,只需将阳文反文字泥字块排入字盘,涂墨印刷,简便的很。
华书阁掌柜带李仙缘来到一肥头大耳中年人面前:“来为你引荐,这是印书坊胡管事。胡管事,这便是这几日名动武侯城的李仙缘李案首。”
“久仰李公子大名。”胡管事态度客气,一笑一双眼睛眯起。
“胡管事客气。”李仙缘回礼。
掌柜接过话茬,对胡管事道:“李公子想要印些书,找到了我,我又找到了你。这忙你可一定要帮。”
“要帮要帮。”胡管事连连点头,笑眯眯摸着光滑双下巴:“就是不知李公子的书字数几何啊。”
西游记共一百回,八十二万余字。李仙缘可借助浩然之气写出盈盈小楷,全篇不过手掌厚。
可印书是统一磨具,字指甲大。若将整部一并写出,厚达半丈。
思来想去,李仙缘将西游记分为十册。每册分上下,共十回。
而这第一册便叫做——大闹天宫
将前十回递交胡管事,谁料他看也不看,唤来手下将小叠宣纸给他,叫他拿去拼泥字块。
他这手下身材高挑瘦弱,少言寡语。接过宣纸一言不发转身走开。
无论是华书阁掌柜,还是印书坊胡管事。似乎对志怪小说都极为看轻。就连重视李仙缘的掌柜也仅仅随口提了一句要不要将书交由我华书阁。
手下拿着西游记第一册离开,胡管事转头堆砌笑脸:“既然是刘掌柜朋友,价格好商量。算你四页一文好了。”
不多时,那手下拿着宣纸回来,开口道:“八万余字,三百零三十三页。”
章四十五.心愿了
“李公子写得着实不少。”一旁刘掌柜惊讶。志怪小说长的数千字,短的百余字。可哪有八万字的志怪小说。
如一部志怪故事,宋定伯捉鬼。宋定伯少年时,夜行逢鬼,便诈称自己也是鬼,一路同行,并骗得鬼怕人唾的秘密。其后他把鬼强行背到市场上,鬼化为羊,他唾羊使其不能变化,卖得一千五百钱。全文上下不过百余字。便是一个完整的志怪故事。
八万余字……刘掌柜倒有些好奇李仙缘所写了。想来怎么也写出气象诗。再差也差不到那去吧。这么多字就算胡乱写,一时三刻也写不完。
胡管事胖手一挥,大度道::“既然是李案首,价格就按照三百页收好了。”
手下点头,看向李仙缘,眸子淡漠:“按您的吩咐,分上下部,每部一百六十页。若无问题小的这就着手去做了。”
他之淡漠与仙缘略有不同。李仙缘是心性使然,且正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融化。他却是心死般淡漠,看起来大有故事。
“去吧去吧。”胡管事挥手不耐让他离开,待他走后对李仙缘和刘掌柜抱怨:“前年招来的人,办事挺认真,就是不苟言笑跟死人一样。倒是好用。
李仙缘看向下人背影,若有所思。
胡管事收四页一文,也就是说一本成本就在八十文上下。
李仙缘给了胡管事一百两,叫他先行印一千本。
成本八十文,也就是说李仙缘起码要卖九十文才能收回成本,赚些蝇头小利。而一般家庭哪会舍得花九十文买书。那些舍得的又怎肯买一本志怪小说。
换句话说,若真有人买这书,也是冲着李仙缘名号去的,而非书的内容。
这倒不打紧。李仙缘钱财看得极淡。哪怕将这些书尽数送去也无妨。
一千本,李仙缘与胡管事定下半月之约。半月后印书坊将千本书送来。
买卖做完,李仙缘与刘掌柜离开闷热作坊,钻上马车。
车夫一甩鞭子,车轮转动,徐徐向远处武侯城驶去。
将西游记出书,李仙缘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驶出不远,刘掌柜终究按耐不住:“李公子,那首蝶恋花……您真的不考虑考虑?我也开门见山,气象诗大商开国以来不过数十首耳。只要您肯买,身价立即富可敌国。大商富绅及周边国家名流都会挤破脑袋欲买,乃至修士精怪仙人之流都会来凑热闹。”
他这话倒不假。先前幼龙劫奏折一事便可看出。
李仙缘思索,刘掌柜面带希翼等了片刻,见李仙缘摇头拒绝,不由满心失望。
马车进入城门。速度减慢许多,两边具是来往百姓。
李仙缘被送回客栈。上楼来到房门前,他忽然有些迟疑,不想进入房中。
换做谁也不想面对这位刁蛮公主。打打不得骂骂不得,何况李仙缘一介书生也打不过她。
这素未谋面的皇帝扔了个大麻烦给他。
推门入房,令李仙缘心里微安的是房中空无一人。
不过一张宣纸放在桌上,被油灯压住一脚。
转身关门,李仙缘走到桌前抽出那张宣纸,几行娟秀清新小字跃于纸上。
小李子,限你每日酉时前必须归来。否则大商律法伺候。
酉时,也就是日落时分。
少女写这张纸不知是何意义,李仙缘将纸放回原处便不去管它。
而直到夜深,李仙缘入睡。少女也未曾出现。
……
翌日清晨。
新京武凌殿
早朝
大殿庄严雄伟,金碧辉煌。一十八颗椽柱雕刻着五爪金龙。
原本庄严肃穆之地,却在殿外就能听得从里面透出的吵闹之声。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臣命臣吵得不可开交,整个武凌殿乱哄哄如菜市场般。
而那大殿上首,金漆雕龙宝座上的一道人影静静目睹一切。
太子一派与二皇子一派各站一边,泾渭分明。往常对着干的他们如今却是目的相同,便是不竭余力提升对李仙缘的封赏。
与此同时,李仙缘刚刚来至书院。
青草湖泊不改,柳树低垂。来至庐舍,李仙缘便看到司徒嫣然坐在矮桌前。
见到李仙缘,司徒嫣然螓首蛾眉,双瞳剪水。杏唇微张好似要说什么。明明只是十三四岁少女,却有种温婉气质。
女人本就比男人早熟,外加此间十四五岁的成家实属常事。十三四岁的司徒嫣然懂得男女之情倒没什么不妥。
见司徒嫣然一副欲言又止,却又怕被嫌弃的喏喏模样,李仙缘开口:“早。”
“嗯。”司徒嫣然重重嗯了一声,唇角滑起弧度,双目盼盼心中含羞。
他人会因我知相貌疏远厌恶,唯李公子不会……
二人打了招呼,便相互无言。时间推移,学生陆续进入庐舍,见到李仙缘纷纷打招呼。此时他们看向李仙缘目光已经截然不同。若以往还有几丝不服气,如今只剩下浓浓敬佩与羡慕了。穷其一生,他们写出异像诗已经到头了。气象诗想也不敢想。
李仙缘注意到一点细节。往常庐舍学生虽不会招惹司徒嫣然,但也对她敬而远之。如今每人遇到她都会友善打招呼。
作出异像诗,自然会博得另眼相看。
有外人在,司徒嫣然心里想找李仙缘说话,却又心中羞涩难以言齿。坐在座位,频频偷偷往李仙缘这边偷瞟。
许知天来后,看到李仙缘怔了一怔。点头算作打招呼。随李仙缘写出气象诗,二者差距拉大。这也不由让许知天心生复杂。
离第一堂课还小半柱香,沈生姗姗来迟。一手抓着煎饼果子大口咀嚼,摇摇晃晃踩上草席,走到自己矮桌前,掀开衣袍坐下。
又咬了一大口,默默嚼动。
“嗯?:沈生喉咙透出轻咦,停下咀嚼。
他总感觉哪里奇怪。
下意识回头,就见空了两天的矮桌后草席上坐了一人。
“李大哥!”沈生吼了一嗓子,欣喜若狂扑上来,也不顾两手油腻。
李仙缘面不改色身子后仰,靠在身后矮桌,腿伸出顶住扑上来的沈生胸膛,让他凑近不得。
“李大哥你好了?”沈生冒着傻气嘿笑站直,将剩下煎饼果子塞入口中,一双油腻手在身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