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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空痕鬼彻     骑士的愉悦征途txt下载     骑士的愉悦征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枫叶港(下)

    伴随着桅杆顶端上响起的号角声,在整整十几天的航行之后,飘扬着独角海马旗的战舰终于迎着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缓缓驶入了枫叶港。

    和海牙港完全不同,作为都灵王国,也是东方世界的西海岸重要的海洋航线枢纽,物资补给和货物集散地,枫叶港尽管没有都灵城那样优秀的优良水湾,可以同时容纳成百上千的帆船,但是也是极其著名的深水港。

    事实上大多类似橡木桶号这种都灵王国的小商船,都是在枫叶港和更南一些米内斯特家族的海马港之间做生意的,反倒是王国最大的港口都灵城的国王港,因为航线距离太远成本太过高昂,除了本钱雄厚,拥有独立船队的富人或是贵族,就是远洋商人才会造访了。

    而这里被都灵人所熟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枫叶港还是都灵王国一个重要的军港,王国舰队每年都会有相当数量的船只在这附近停泊维护,使得附近的航线也比其它的要更加安全许多。

    而作为一座远洋的深水海港,枫叶港自然也拥有着自己的特色,距离港口还有一段航程的礁石岛屿上,伫立着一座造型酷似枫树的白色堡垒——中央的塔楼仿佛它的树干,周围环绕的城墙和巨大火炬则像是延伸出来的树枝。

    而这座堡垒所有的屋檐居然全部都被染成了红色——从海平面上眺望过去,仿佛真的是一棵巨大的红枫树一样,就那样傲然挺拔在枫叶港进港口的中央。

    “那就是枫叶塔——据说也是枫叶港的由来。”站在船舷边缘的艾伦饶有兴致的为爱德华介绍着:“你一定也听说过的吧,关于枫叶塔的故事?”

    “多少听说过一些——在大海上迷失了方向的船长,载着一船的枫木在这里搁浅了,然后在光辉十字的感召预示下,用了一千块巨石和一千根枫木,建造了这座灯塔,然后那船长也成了这座港口最早的领主。”

    爱德华带着几分感慨的神情回答着艾伦的话。记忆中的爱德华根本不曾到过这座港口,他知道这个故事还是从那些橡木桶号上的水手们口中听来的——带着浓厚宗教味道的传奇小故事,听起来就和前一世罗马建城,雅典建城的故事没有多少区别,而且同样有不少人信以为真。

    但是艾伦却依然兴致勃勃:“其实我们还是不太幸运的——要是遇上起雾天气的时候,据说整个灯塔上的火炬都会被点燃,就像真的是燃烧的枫叶一样漂亮呢!”

    “要是真的遇上海雾,恐怕我们就没办法这么顺利的到岸了。”爱德华却只是点了点头,无比平淡的回了一句而已,似乎对这座很有历史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似的,目光有些出神。

    虽然还没有靠岸,但是爱德华已经能够隐约看到站在码头上等待迎接的人群了——尤其是那面代表着克温家的黑底盾枪旗,在人群的头顶上和大大小小十几面五颜六色的燕尾旗一起飘扬着。

    也就是说安杰丽卡夫人已经到了——虽然和那位侍卫塔索有过约定,但是那个蠢货根本不明白为什么那位夫人这么想要了自己的命,要是把他那所谓的“承诺”当真,相信安杰丽卡夫人会放了自己一马,那自己就比他还蠢了。

    而一旁的艾伦在看到爱德华的这幅模样之后,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苍白无力,失落的把头扭过一边。而陷入沉思状态的爱德华也没能注意到身旁少女的变化,就这么静静等待着。

    终于在船上的水手们忙碌声中,拖着橡木桶号的战舰终于停靠在了枫叶港的码头边缘,换了一身新衣服的侍卫塔索挎着剑大步大步的走了过来,脸上的神色始终带着一股洋洋得意,直至看到艾伦的时候才有所收敛。

    “请下船吧,艾伦爵士,您的母亲安杰丽卡夫人正在岸上等待着呢。”塔索恭恭敬敬谄笑着的站在“小少爷”的身前,弯着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们可不能让夫人等急了,您说是吗?”

    艾伦有些忐忑的点了点头,到现在她多少也知道自己这种举动有多鲁莽了,目光瞥着一旁依旧楞楞出神的爱德华,轻哼了一声仰着那修长的脖颈,头也不回的朝着木梯走去——对于刚才某个该死的侍从应付自己的事情,少女还没那么快就给忘了。

    “啊……还有您,爱德华·威特伍德,安杰丽卡夫人指名道姓要让您一起来。”看到艾伦走远了,塔索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朝着还站在那儿的爱德华说道,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警告看着他:“我想像您这样的聪明人,应该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

    爱德华心中轻蔑一笑,脸上却依旧是十分的淡然:“我只说我知道的事情,至于不知道的……虽然对不起夫人,但是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塔索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和爱德华一起跟在艾伦·克温爵士的身后走下了船,握着剑的右手始终紧贴着爱德华的身侧,显然对他还依然不太信任。

    早已久候的安杰丽卡夫人站在码头上人群的最前面,在看到艾伦那略显单薄的身影从船上下来,一步一步微笑着朝着走过来的时候,贵妇人那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了无比激动的神色,紧抿着嘴,丰腴的腰身不住的颤抖着。

    “我亲爱的小艾伦,我的孩子!”一把推开了身后的侍女,雍容的贵妇人突然忘记了所有的礼节和仪态,惊喜的跑过去一把将被她吓了一跳的艾伦抱在了怀中,颤抖的双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肩膀和后背,原本圆润的嗓音似乎也变得有些沙哑了。

    “你没受伤吧孩子,有没有着凉,生病了吗?”只有这一刻,安杰丽卡夫人变成了一个为了孩子担惊受怕的母亲,不住的询问着,双手来回在艾伦的身上了脸上寻找根本不存在的伤口,甚至都让她有些语无伦次了:“你们遇上了海盗对吧?那群坏蛋有没有把你给……”

    “母亲大人!”艾伦还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惊慌失措的母亲,又想哭却又有些生气的无奈笑了笑,双臂轻轻按住了安杰丽卡夫人的肩膀,母女二人的眸子相互对视着:“我很好,根本没有人伤害到我……说起来,我还杀死了几个海盗呢!”

    “真是个喜欢胡来的孩子。”被惊吓到了的贵妇人忍不住开口责骂着少女,却还是激动的把她再次抱在了怀里:“但还是那么勇敢!”

    “好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先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泡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我的孩子可不能这么不体面。”安杰丽卡夫人托着艾伦的面颊,声音轻柔又缓慢:“你的那个小侍女我也把她带来了,想来还是让她伺候你最合适。”

    慢慢让自己沉下心来的贵妇人终于恢复了自己应有的雍容,挥挥手招来一直躲在人群后面的小侍女,让她带着艾伦离开了,但安杰丽卡夫人依然有些不舍的看着自己女儿逐渐离去的背影。

    “夫人,注意一下!”一直站在后面默不作声的罗拉斯爵士,有些尴尬的走到前面来轻轻碰了碰贵妇人的肩膀:“周围还有人在看着您呢。”

    “啊……”安杰丽卡夫人一怔,这才发现了跟在艾伦身后走来的爱德华和那个姓塔索的侍卫,原本充满母爱的慈祥笑容也变得高贵起来。

    “你保护了艾伦,而且是在你毫无义务的情况下依然忠心耿耿的侍奉着,这样的功绩应当得到一份奖赏。”安杰丽卡夫人沉了口气,既是无奈也有些庆幸:“而我绝不会吝啬一份赏赐——和你的功绩相符的赏赐。”

    “就比如说……我记得有处依然在我名下的庄园,到现在还挂着一份骑士头衔无人去继承。”安杰丽卡夫人笑的相当从容,但是周围人的目光却已经全都直起来了:“或许我可以向王国举荐一个优秀的年轻人,继承那个姓氏。”

    听到安杰丽卡夫人那充满诱惑的“暗示”,爱德华眼皮一跳——自己之所以会走到现在,不就是为了继承那个托尔尼尔骑士的头衔吗?而且看起来这份头衔似乎想要得到,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

    而现在就有那么一份同样的骑士头衔放在了自己面前——显然同样是要付出一些东西的,但是怎么看都要比成为一个所谓的圣树骑士要容易得多,也实惠得多。

    “你不愿意?”安杰丽卡夫人有些意外的看着表情无比淡漠的爱德华,那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一个梦想着成为骑士的侍从。

    “仅仅是觉得,我的功绩还不足以得到如此的殊荣。”爱德华微笑着,礼仪姿态依旧是那么一丝不苟:“至少在我看来,保护艾伦·克温爵士对我是一份荣誉,而荣誉是无需这般奖赏的。”

    话说完,爱德华依旧从容的站在那儿,表情微笑的和沉默的安杰丽卡夫人对视着。他却没能注意到人群后面,正有一个面色羞红的小侍女,躲在那儿偷偷的窥探着他。

第三十一章 罗拉斯的警告(上)

    对于爱德华这么“理直气壮”的拒绝了自己的赏赐,安杰丽卡夫人远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诧异的多,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好了,原本因为艾伦平安归来,码头上那热热闹闹欣喜非常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不少。

    事实上不光是夫人自己,站在海岸边等候的人群,从骑士到随从,连那些跪在后面的仆人们都在用一副诧异的眼光打量着这个小侍从,还有不少人带着些许悲悯。

    多可怜的小伙子,看起来还挺伶俐的,怎么就傻了呢?

    就连原本还表情严肃站在夫人身后的罗拉斯爵士,脸上也多少露出了些许惊愕——那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骑士头衔啊,这世上有几个平民出身的侍从,能有机会真的受封成为骑士的?

    更不用说还有一块可以继承的庄园当做封邑,多少骑士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这小子居然就放弃了——站在爱德华身旁的侍卫塔索看他的眼神就和看傻子一样了。

    这个和自己同名的家伙虽然有点儿本事能杀死托蒙德,但看起来脑子经过他那个虔诚教士朋友的熏陶,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块货真价实的熏肉,散发着名叫“骑士精神”的酸臭味儿!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我可以收回这份赏赐,成全你的骑士精神。”安杰丽卡夫人慢慢回过神来,还不忘了打趣一番这个“傻子”:“当然,这份荣誉我会一直为你准备着,直到有某个人立下了远超你的功绩为止。”

    “那将是我的荣幸,尊贵的夫人。”爱德华倒是没有什么懊恼的,甚至有些嘲讽的看了看周围那些“兴致盎然”的仆人们和几位大人,恭敬的向安杰丽卡夫人行礼,不失半点礼节:“愿光辉十字保佑您的家人。”

    安杰丽卡夫人却没有把爱德华的客套话当回事,稍稍一点头就将目光转向了爱德华身旁,已经焦急等候了不知道多少时间的,惴惴不安的侍卫塔索,年轻的剑士看起来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至于你,塔索。作为我的侍卫你充分的完成了我交给你的使命——最重要的是,在你的队长托蒙德不幸身亡之后,依然能够完成自己的任务。”说到这儿的时候,安杰丽卡夫人忍不住看了爱德华一眼,但是小侍从依旧是那副安然的表情,让她备感困惑,有些不敢确信。

    至少,这个蠢货侍卫那番关于托蒙德的说辞,她是绝对不信的——因为他就是个货真价实的蠢货。

    “由你担任原本托蒙德的职务,并且在回到海牙堡之后,我会酌情决定是否将你曾经骑士主人的头衔,交给你来继承。”

    “光辉十字保佑您,我仁慈慷慨的夫人!”终于彻底松了口气的塔索激动的痛哭流涕,一副谄媚的样子跪在那儿,甚至有爬过去亲吻夫人靴子的想法。可惜安杰丽卡夫人连多看他一眼都欠奉,说完话之后直接转身离开了,甚至都没有多交代几句话的意思。

    倒是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爱德华,在发现小教士韦伯从船上下来之后便再没有了多停留的意思,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一只相当稳健的手掌按住了肩膀。

    “你背后的这柄剑看起来挺漂亮的,而且还有点儿眼熟。”罗拉斯爵士站在爱德华的身后,一双眸子像是在很随意的打量着他背在身后的钢剑:“是在海牙堡锻制的吗?”

    “正如安杰丽卡夫人的侍卫队长塔索之前来信所言,这柄剑原本属于托蒙德先生。”爱德华不着痕迹的转过头,相当冷静的低眉回话道:“托蒙德先生被自己船上的水手背叛,惨遭海盗杀害,这是我从那艘海盗船上捡来的。”

    他回答的天衣无缝,表情上似乎也看不出来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罗拉斯依然露出了有些神秘的笑意,似乎对爱德华的回答挺满意的:“你比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更谨慎了,看来光辉十字果然不会将复活的恩典随意赠与一个侍从。”

    “光辉十字的意志,不是我区区一个侍从可以去理解的。”爱德华依然心平气和的回避着罗拉斯的话,轻轻一笑:“至于这把剑的来历,您或许可以去问问那些海盗们。”

    对于这位罗拉斯爵士,爱德华接触的实在不多。仅仅是从他前后几次的会面中大概能看出来,海牙堡的那位奥托·克温大人对他很信任,而他似乎对艾伦的哥哥赛拉颇有好感。

    但是……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爱德华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已经被安杰丽卡夫人收买了,虽然眼下自己并没有确信的把握。

    “虽然更谨慎了,但是依旧是那么傲慢。”罗拉斯背着手哼了一声板起脸来,却连半秒都没有忍住。看着爱德华那依然平静如井水的表情,嘴角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神色:“你要真想让别人觉得你说实话,最好装得害怕一点儿——别忘了,你还只是个侍从呢!”

    看到怀中抱着《光辉箴言》的小教士朝这边走过来,罗拉斯爵士终于松开了手,轻轻叹口气:“好吧,我想你们也都应该很累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安杰丽卡夫人把这座港口的一处温泉包下来了,泡泡热水澡应该能缓解你们这一趟的远途之苦。”

    “谢谢您,罗拉斯爵士。”刚刚走过来的韦伯似乎微笑着向正要离开的罗拉斯道谢着:“愿光辉十字的信念永远与您同在。”

    罗拉斯爵士不可置否的笑了笑,转身恢复了他原本那副严肃的表情,一边欣赏着清晨的阳光一边迈着步子离开了,码头上的人群也逐渐散去,各自去忙碌自己的工作。

    “明明只是同行而已,居然连我也可以……”小教士的脸上洋溢着一种随遇而安的满足笑容:“安杰丽卡夫人果然像人们说的那样,是个虔诚的好人啊,爱德华你说呢?”

    爱德华看着他那双清澈的好像镜子般的眼眸,一种纠结的意味让他有些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郁闷,只能扯了扯嘴角应付似的说道:“哦……夫人是个虔诚的好人,那是必须的!”

    …………洁白的细麻浴巾将柔嫩细腻的肌肤完完整整的包裹着,被热水蒸汽熏的有些眩晕的艾伦半跪坐在池水里,双臂紧紧的抱在怀中,让身后的小侍女为她擦拭着身体的灰尘。

    “他、他真是那样说的吗?”艾伦面红耳赤的小声问道,紧紧按住胸脯的右手只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如果不是背对着小侍女,她可能都窘迫的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保护艾伦·克温爵士对我是一份荣誉,而荣誉是无需这般奖赏的!”忙着给艾伦擦背的小侍女停下手中的活儿,学着爱德华的模样表情夸张的说着那话,可惜还没说完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嘻嘻哈哈哈……那副样子人家可学不来,太羞人了!”

    “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怎么会说这种话?这、这简直就是像、像……像傻瓜一样嘛?!”

    “就是说啊,在场的大人们,爵爷们还有仆人们,就连夫人也被这个小侍从给吓到了。”小侍女嘻嘻笑着,手中的擦拭更用力了:“真是个傻瓜啊。”

    “您不是说了吗,他发现了您其实是……呃。”小侍女突然闭嘴不说话了:“要是那样的话,他一定是喜欢上您啦,虽然只是个小侍从来着。”

    “才没有呢。”一想起早晨发生的那件事情,艾伦就感觉特别来气:“连和我说话都爱搭不理的——不过是个侍从而已,自以为是的讨厌鬼!”

    “但是这就是男人啊,他们永远是一肚子心思,您不可能期盼到随时把您放在第一位的家伙。”小侍女笑嘻嘻的开导着自己的“小少爷”艾伦:“他们永远想着要和哪个蠢蛋决斗,要让敌人统统下地狱去!”

    “不对不对不对……你又没见过那个家伙,干嘛要给他说好话?”突然像是反应过来的艾伦嘟着鼻子,气呼呼的瞪了一眼身后的侍女:“你这个小叛徒!”

    “人家连那个小侍从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呢,怎么可能给他说好话?”小侍女一下子涨红了脸,话也结结巴巴了:“人家明明……明明……明明是在为您着想来着。”

    “哎~~……真的是这样吗?”艾伦露出了几分坏笑,斜着眼打量着小侍女:“其实你也见过他的,对吧?”

    “您真是太太太……太坏了!”看到小侍女面颊烫的都快冒烟了,肩膀都一颤一颤的抖着的样子,艾伦脸上的愉悦似乎又增加了不少。

    看到艾伦这副开心的样子,小侍女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羞红的面颊上还留着些许局促:“说起来,安杰丽卡夫人似乎不太喜欢那个小侍从呢。”

    “哎,母亲不喜欢他吗?”

    “呃……应该不是的吧?”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的小侍女赶紧弥补了两句:“因为克温大人一直都很希望能成为圣树骑士呢,而他又是那个圣树骑士的侍从。”

    “是这样啊……”艾伦有些怅然若失,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二章 罗拉斯的警告(下)

    对于母亲安杰丽卡和父亲奥托·克温子爵之间的政治婚姻,尽管艾伦并不太清楚期中的原因,但也不是一无所知——至少她清楚,父母二人的结合并不是他们心甘情愿,相互爱慕的结果,而是两个家族之间的联盟。

    而总是那么温柔善良的母亲,在和父亲相处的时候也很少有任何亲密的动作,除了晚餐时间,两个人甚至都很少会见面;甚至要比较起来,似乎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一些。至于父亲奥托……想起那位永远对自己那么冷淡的父亲大人,艾伦的心情似乎都在慢慢沉下去。

    父亲大人对母亲的样子,从来就不像是对妻子的感情,永远是那么相敬如宾,就好像是在款待一位贵族小姐一样的客套。而在赛拉哥哥的面前,自己永远都是那么的多余——只不过是一个迫不得已,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要是这么说,父亲对爱德华的热情,是因为他和圣树骑士团有所联系,那如果他成为了圣树骑士,自己又和他……艾伦感觉到心口的心跳似乎越来越快了,滚烫的血液不停的向上涌,脑海中似乎无法停止这样的幻想。

    如果……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父亲也不会再讨厌自己了吧?羞红满脸的少女双手托着脸蛋,忍不住胡思乱想着,想着这样的话,好像……也不坏?

    但是,一定是不可能的……长吁一声,艾伦逐渐恢复了正常——她还没有忘记自己这次去都灵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管是对自己有些嫌弃的父亲,还是爱着自己的母亲,都肯定会把自己强塞给某个愿意和克温家结盟的贵族少爷的。

    这是自己的宿命,身为克温家嫡系后代的宿命。

    ……深夜,泡过了温泉之后的爱德华裹着毛毯,和韦伯一起随便找了个堆满干草垛的仓房里面休息了——尽管身体已经渐渐适应了海上的那种颠簸,但是依然让神经相当疲惫了,在泡过热水之后,浑身的肌肉似乎都松弛了下来。

    尽管无论是心脏还是末梢神经都在将无限放大着睡意,但是在听到门口脚步声朝自己走来的时候,爱德华却依然清醒的感觉到自己五官的随时戒备着,睁开眼睛微笑着看着对方,把提着油灯走过来的侍从给吓了一跳。

    “大、大人让我来找你。”在一片漆黑的仓库里,突然一下子看见一张朝自己笑的脸,着实把侍从给吓得不轻,心有余悸的朝爱德华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招手提着油灯朝仓库外面走去。

    即便是清晨繁荣的枫叶港,在夜里也依然是十分安静的——没有月亮的午夜,漫天的星空在隐约的浮云中闪耀着冰冷而要遥远的光芒。远远的海平面上,甚至还能看见枫叶塔的身影,那仿佛在大海上枝繁茂盛的红枫树,酷似枫叶的火焰在那里燃烧着。

    “在我还像你一样是个侍从的时候,教我剑术和骑马的骑士曾经带我来过一次枫叶港。那天正好是起雾的天气,我有幸看见了在云雾之中的枫叶塔。”空荡荡的码头上,罗拉斯爵士背对着爱德华看着远处一片黑暗的大海。

    “我曾把那当成是光辉十字的神迹,毕竟那样的奇观对于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孩子来说,那实在是太过震撼了,不是吗?”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罗拉斯爵士没有回头感慨的轻叹了一声:“但光辉十字的神迹,永远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就像你这个看起来和别人没什么两样的小侍从,却能得到复活这样无上的恩典。”他朝身后的爱德华招了招手:“走近一些别那么谨慎,难道你还怕我会杀了你?”

    “您真是风趣。”爱德华扯了扯嘴角轻笑道,身体却没有放松任何戒备——倒不如说他就从未放松过对任何人的警惕心,迈步走到罗拉斯爵士的身侧双手背后,看起来倒是十分放松的样子:“我一直都觉得,您是那种比较严肃的爵爷呢。”

    “大部分时间都是的,但是偶尔我也会换换口气。”罗拉斯爵士十分有意思的打量着爱德华:“你今天早上的时候,当众拒绝了安杰丽卡夫人的赏赐,为什么吗”

    “原因我已经说过了。”爱德华微微一笑,倒是装出了一点点侍从该有的谦卑模样:“而且……您想要再听一遍?”

    “如果是那堆应付人的废话,我确实没心情再听一遍。”看到爱德华不愿意说,罗拉斯若无其事的把目光转向了大海:“但是你做出的选择很谨慎,而且也很正确。”

    “哦?我……能问问有什么原因吗?”

    “因为那个庄园,属于某位已经去世的老骑士,而那位老骑士就是现任侍卫队长塔索曾经的主人。如果你点头接受了,我相信一定会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罗拉斯轻轻地说出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你和他一定有过什么约定吧?”

    “我是不会承认的,除非您手中握着证据。”爱德华倒是挺“大方”的承认了:“在此之前,侍卫队长塔索先生所说的一切,我都会保持沉默。”

    “我没有和你绕圈子的心情,爱德华·威特伍德!”罗拉斯皱起了眉毛,夜空下一片漆黑的脸上那双充满了冷峻的眸子盯着黑发少年的脸:“我这是在保护你明白吗?奉子爵大人的命令,奥托·克温大人很乐意看到你顺利返回圣树骑士团总部。”

    “安杰丽卡夫人不是傻瓜,你根本骗不过她的——即便你真的对那些事情一无所知,她还是同样不会放过你!”罗拉斯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了:“我想你应该多少也察觉到一些了才是,但事实却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

    “您的意思说,奥托·克温子爵在想办法对抗安杰丽卡夫人的父亲,霍拉德·米内斯特侯爵?”爱德华倒是没有再隐瞒——这种时候坦诚一些会更好:“如果是那样,他又为什么会允许艾伦爵士去都灵城?”

    “因为事情还没有发展成最糟糕的地步,大家都还仅仅是在私下里的密谋——而且克温家远远不是米内斯特的对手,这倒是没什么羞耻的。”罗拉斯大大方方的讲出来了:“奥托大人能做的,也仅仅是使一些绊子。在都灵王国敢公然与最富有的家族对抗,那是只有少数才拥有的勇气和能力!”

    “所以现在是你前往圣树骑士团的最佳时机,无论如何你算是救下了艾伦爵士的性命,看着这个份上安杰丽卡夫人暂时是不会为难你的,而且一旦事情暴露的话,夫人她可就万分被动了——事实上,她更希望你能死于一场意外。”

    “就比如一场海难?”爱德华扯着嘴角轻笑着反问道:“看来安杰丽卡夫人真是重视我,真令人倍感荣幸。”

    “你也应该看到米内斯特家的势力有多么庞大了吧?”罗拉斯朝着不远处停泊在海面上的战舰看了一眼:“他们的势力已经膨胀到令人恐惧的地步了。”

    四艘都灵王国的商船,就有一个挂着米内斯特家的独角海马旗。仅仅是这些就已经令人感到恐惧了。

    爱德华突然有种想笑的出动,这位罗拉斯爵士看起来像是要跟自己推心置腹的模样,毫无顾忌的和自己谈论着这种只有最亲近的亲信才敢说出来的话——他是想要试探自己吗?

    “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罗拉斯的目光依然注视着那片漆黑而又未知的大海,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着爱德华:“我一直很奇怪——如果你想得到头衔和金子,你今天早上就不应该拒绝安杰丽卡夫人的赏赐。”

    “圣树骑士团我也多少了解一些,据你所言是托尔尼尔·贡布雷骑士在路过你家乡的时候,收留了你担任他的侍从。你和圣树骑士团并无太多瓜葛。”罗拉斯爵士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那你又为了什么不惜被王国最富有的家族追杀,也要完成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任务呢?”

    没有**或者追求的人是不存在的,罗拉斯爵士坚信这一点。如果是那种真正单纯的乡下孩子,他或许还能相信对方是出于虔诚的信仰,但是爱德华·威特伍德……

    就算是他亲口说出来,表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赌咒发誓自己是为了伟大的光辉十字和圣树骑士团的荣耀——那除非光辉十字亲自显灵下凡,否则罗拉斯打死也不会相信。

    “我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原本还十分从容的爱德华愣住了,脸上的微笑逐渐被迷茫和思考所替代——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真的有什么原因吗?

    “你是个聪明的小子——记得在海牙堡的时候我就说过一次。”罗拉斯看到爱德华沉默了,还以为他是在犹豫是否该告诉自己:“如果你依然不肯相信着一切的话,我恐怕也就无能为力了。”

    “不,我相信您没有骗我。但是要说我想的要什么……”爱德华稍稍停顿了一下:“其实我也不是非常清楚。”

    “我仅仅是在完成自己的一个愿望,一个成为圣树骑士的愿望,仅此而已。”

第三十三章 通往都灵之路(一)

    晴朗的天空下,一条笔直的铺石路朝着远处的地平线延伸,将满是密林与丘陵的大地从中央一分为二,略有些泥泞的的道路上满是路人的脚印和马车的车辙,两侧还留有堆满了石子的小路,宽敞的足以让四辆马车并排行驶了。

    从枫叶港开始,爱德华一行人就算是进入了都灵城的控制范围,也就是国王的直属领地。所有的城堡、小镇和农庄全都归国王直接管辖,由王国官员负责治理。

    按照记忆中关于都灵王国的历史,整个王国的领土在最早的时候,一共有三座城邦和两个王国,而当时的都灵城仅仅是一座沿海的城邦而已。而最后这座名为“都灵”的城邦先后征服了她的两个城邦邻居,然后通过战争和收买的手段,击溃了另外两个王国,组成了如今的都灵。

    而作为如今王国的都城,都灵城直接控制的领土占据了整个王国的四分之一,税赋更是绝大多数,因而才能有足够的财力建造起这样遍布四周的“都灵大道”——这既是出于王国力量的体现,也是物资流通运输的重要环节,称之为都灵城的“血管”也毫不为过。

    和安杰丽卡夫人一起北上的爱德华,自然也正在这条大名鼎鼎的“都灵大道”上,骑着一匹深黑色的小马驹,跟着克温家的车队缓缓前进着。

    说起这匹马还是艾伦送给他的呢,爱德华还隐隐约约记得早上的时候,红晕满脸的“艾伦大少爷”像是在发脾气似的,一甩手将马缰扔在了自己脸上,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跑走了。

    “我累了,所以这匹马暂时借给你骑一段时间——只、只是借给你啊,还是要还的听到没有?!”想起艾伦那莫名其妙的“坏脾气”,爱德华倒是才想起来对方还是一个贵族少爷来着。

    呃……或者应该说是贵族小姐?

    爱德华露出了一副哲学家似的目光,打量着向车队最前面载着安杰丽卡夫人和艾伦的奢侈四轮马车,还有一直“忠心耿耿”守卫在马车旁,全副武装骑着战马的罗拉斯爵士。

    “我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呢?”每当看到那位爵士的时候,爱德华就忍不住想起昨晚对方提出来的那个问题,轻声自言自语着。

    从一开始,爱德华就没有所谓的“想要得到的东西”。似乎那些曾经想要得到的一切:爱慕的女孩子,丰厚的薪酬,稳定的工作,更高的职位……全都随着病逝之后随风飘散了,重生在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世界,本就性情淡薄的他更难寻找到能够让自己开心的事物。

    仅仅是在惯性的按照这副身体原本的遗愿,继承那位托尔尼尔骑士的意志加入圣树骑士团,仅此而已;若要是再多加上一些的话,在这个明显阶级分明的世界里,尽可能的拥有一个受人尊重,不会被当成下人的身份,或许也算是目标之一了。

    但真的是这样吗?爱德华有些困惑的张开了满是茧子的手掌,打量着上面那握过剑柄的痕迹——尽管只有前后两次,但是不论是在那个破败的村庄里还是在橡木桶号的甲板上,明明是万分危急的情况,自己就从来没感觉到有半点慌张的情绪。

    正常情况下卷入这种这种可怕的阴谋之中,只要理智还正常的话都是想着怎么脱身才对吧?为什么身体会那么兴奋呢?

    “在想些什么事情吗?”小教士那带着孩子气的嗓音打断了爱德华的思考,拄着一根用树枝削出来的拐杖跟在爱德华的身旁,怀中依旧抱着他那本《光辉箴言》,仰着头大眼睛好奇的一闪一闪看着他。

    说起来,其实安杰丽卡夫人在得知韦伯的身份之后,原本是想要为他在马车上准备一个座位的,但却被韦伯相当顽固的拒绝了,甚至连骑马都不愿意,坚持要和所有的仆人们一样跟着车队步行。

    “我答应过海牙堡的主教大人,要和所有的信徒们一样步行前往都灵城,将发生在那里的神迹转达给光辉十字圣堂——这对我而言即是荣耀也是使命,请您谅解。”

    韦伯的回答令人所有都无言以对,甚至令不少随行的侍从和骑士们都对他举剑致敬——小教士韦伯用他那无与伦比的虔诚,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没什么。”看着对方那单纯的大眼睛,爱德华把目光转向了对方怀中的那本《光辉箴言》:“能和我说说吗,为什么会选择来这一趟?我原本以为你会留在海牙堡的。”

    “这个嘛……主要是因为我听从了你的建议,放弃了在在早晨讲经的职务。于是主教大人便将这份殊荣交给了我。”小教士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那看起来已经有些踉踉跄跄的步子实在让人担心他会摔倒。

    “而且能够到都灵城朝圣,对于一个教士而言这可是十分难得的机会,更不用说身上还带着一份如此殊荣。”已经很是疲惫的小教士喘了口气,提起拐杖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这路上的一切,都是光辉十字对我的考验。”

    爱德华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无论如何,韦伯依然拥有着自己的信仰和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而这一切都是自己未曾拥有的。

    “若你苦恼,便去寻找你愉悦的源泉,去找最令你欣喜的珍宝,然后脚踏实地走上这条旅途。”小教士突然像是在吟诗一样娓娓道来,然后笑着看向爱德华:“这句话出自《光辉箴言》第一卷的末章,希望这些能够帮到你。”

    说完,不管楞楞出神的爱德华,小教士坐在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轻轻磕着靴子里面的尘土,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似乎越来越深沉了。

    令我感到愉悦的事情吗?爱德华若有所思的遐想着,看着自己右手上握剑的痕迹似乎也不再困惑了,嘴角轻轻的弯起了一个稍稍带着点喜悦的弧度,原本一路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带着些许期待的看着远处的地平线。

    “嘿哟~”打干净衣服上的尘土,小教士重新站起来,拄着拐杖跟着车队继续前进着,灰扑扑的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爱德华的身影。

    其实还有一个必须离开海牙堡的原因,他始终没有说出口……如果自己不这么选择的话,韦伯有一种预感,他或许再也见不到这个自己亲眼见证的,身负神迹的爱德华·威特伍德了。

    …………“你不该把那匹马给那个小侍从的,那可是你父亲送给你的礼物——来自西方汪达卢瑟亚王国的纯血种,那太珍贵了。”

    奢侈豪华的四轮马车内,安杰丽卡夫人颇感无奈的劝说着闷闷不乐的艾伦:“最重要的是那可是你父亲送给你的唯一一件礼物,你应该好好爱惜它。”

    “您放心吧,我仅仅是把那匹马借给他骑而已,才不会送给他呢。”少女嘟囔着嘴,耐心的和母亲解释着——在马车车厢里面只有艾伦和安杰丽卡夫人,还有伺候她的小侍女就再没有别人了。

    “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再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我。”安杰丽卡夫人挺了挺那饱满的胸脯,如白天鹅般骄傲却又温柔的看着艾伦:“不要低着头。”

    艾伦咬了咬嘴唇,眼神左右摇摆着,过了好半天才勉强支起了身子,有些忐忑的看着母亲大人那令人羡慕的身段儿,让贵妇人长长叹息了一声,纤纤玉指支在了额头上。

    艾伦果然是对那个小侍从带着好感的,而且似乎比在海牙堡的时候更明显了——安杰丽卡夫人最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仅仅是为了暂时留住那个爱德华,看看他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但却没有想到艾伦居然会对他那么好奇,以至于心生好感,真是不应该!

    想想自己小的时候,不也对那些名声在外,战功赫赫的骑士们崇拜至极,没日没夜的同那些和自己一样单纯的小姐们一起偷偷谈论着,哪个骑士比哪个骑士厉害吗?不也曾经幻想着,会有某个白马骑士身披铠甲腰跨长剑,衔着玫瑰花向自己求婚?

    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安杰丽卡夫人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突然她浑身一寒,一把抓住了艾伦的双手:“那个侍从,就是那个爱德华·威特伍德,他有没有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您、您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艾伦被母亲这幅紧张的有些狰狞的样子吓坏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不要问这些,就告诉我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夫人越看艾伦那样子越害怕:“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你必须说实话才行!”

    “他、他……”艾伦有些支支吾吾的,目光的余角瞥向了一旁的小侍女,看到她在母亲的背后拼命的摇头示意自己:“他没发现!”

    “真的?”安杰丽卡夫人明显不太相信:“你们一起呆了那么多天,还是在船上……”

    “但是我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过。”艾伦无比紧张的抽动着喉咙:“而且、而且……他其实是那种,比较孤僻的人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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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通往都灵之路(二)

    对于艾伦的回答安杰丽卡夫人依旧是半信半疑着,但是她对此也是相当的无奈——即便是万分的不想看到这一幕,但是她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小艾伦,越来越在意那个令人生厌的小侍从了,这令夫人十分的难以下手。

    这里已经不是海牙堡,更不是米内斯特家族的领地,在王领内任何的意外情况都会招来别人的目光,会发生什么是自己完全无法控制的。更不用还有那个该死的罗拉斯……流连婉转的美眸微微向窗外一瞥,那依旧全副武装骑着战马的罗拉斯爵士,时刻不离的护卫在马车旁。

    护卫?倒不如说是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吧。安杰丽卡夫人冷艳一笑,对于自己丈夫的那点小心思她当然一清二楚,那个越来越谨慎的男人甚至把他最信任的骑士都派来监视自己,可见他已经完全没有当年那么自信了。

    但是一个骑士又能做什么?难道他还指望着罗拉斯能够阻止我的小艾伦嫁人吗?虽然安杰丽卡夫人依旧是那么的不屑一顾,但罗拉斯爵士的存在也确实让她心生戒备,不少……最起码,她已经无法再对那个小侍从过多干涉了。

    看到母亲那副若有所思还带着几分怀疑的样子,艾伦倒是有些确信了不久前的的猜想,悄悄的和身旁的小侍女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尽量不要再和那个小侍从有什么瓜葛了,知道吗?”已经无可奈何的安杰丽卡夫人,只能语重心长的劝说着艾伦:“你马上就要成年了,一个端庄典雅的贵族少女不应该过多的纠缠某个平民——会有人为此说闲话的。”

    “我明白了。”艾伦有些落寞的点了点头,带着略显苍白的笑容看着母亲:“我明白自己的使命是什么,请您不用担心。”

    “希望真的是这样。”夫人语重心长的点了点头:“尽管放心吧,有你外公在,整个都灵城的年轻贵公子们,都会为了你而争风吃醋的,你大可自己去挑选。”

    “真的吗?!”艾伦眼前一亮。

    “当然是……”安杰丽卡夫人一愣,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自己的丈夫奥托·克温在自己临走之前说过的那番话。

    ……“我会给她选择的权力,不论是嫁给某个姓米内斯特的男人,亦或是别的贵族,哪怕是一个普通的侍从,不论是否能继承海牙堡都可以!”

    ……“看着吧,我敢说那个小子一定会活着回到都灵城,他绝不会仅仅停留在一个侍从的身份上的。你觉得圣树骑士团会眼睁睁看着霍拉德侯爵称心如意?你也别太小瞧他们了。”

    安杰丽卡夫人的表情慢慢黑了下来,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正在慢慢发生,就像是某个预言开始应验了似的,让她陷入了沉思之中。

    “当然是……什么?”

    “当、当然是……身份相符的年轻贵族!”看到女儿疑惑的目光,安杰丽卡夫人赶紧微笑着回答道:“你也是知道的,自从你哥哥赛拉他……出事以后,海牙堡必须要有一个身份足以让城堡里的人信服的未来继承人,普通的平民可不足以当你的丈夫。”

    “夫人,天色已经不早了。”车窗外传来几声轻轻的敲击声,罗拉斯爵士那浑厚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如果您没有意见的话,我们今天就要在这里扎营了。”

    “这里?”安杰丽卡夫人朝着外面的打量着,视野之中全都是茂密的顺林,原本坚硬而又笔直的铺石路也不见了踪影:“我们走的不是都灵大道?”

    “是都灵大道,只不过并非大多数人知道的那条。因为走那天路要耽搁几天——从这里走唯一麻烦的是我们要穿过这片森林,但好在还有路。”罗拉斯爵士沉声说道:“如果光辉十字保佑不下雨的话,三天后我们就能到达国王大桥。”

    “到了国王大桥,距离都灵城就只剩下不到一周的路程了。”安杰丽卡夫人点了点头:“让仆人们把马车停下来吧,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扎营。”

    罗拉斯爵士点了点头,朝着车队前面举着旗帜的侍卫走去。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声传遍所有人的耳朵,已然跋涉了一整天的车队终于停了下来,背着行囊拿着武器的卫兵和仆人们还没来得及坐下休息,就赶紧忙碌着搭建营地了。

    新上任的侍卫队长塔索阁下一边骑着战马,洋洋得意的巡视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吆喝着手下人砍伐营地周围的树木,搭建起简易的栅栏和拒马,然后在营地的中央升起一堆足够巨大的篝火——冲天的烟火不仅能吓走野兽和没胆子的强盗,必要的时候也能成为道标向周围的人求救。

    颠簸了一天的安杰丽卡夫人也面露倦色,在马车内的床上侧躺着睡着了。艾伦小心翼翼的牵着侍女的手,一边还不停的偷瞄着已经沉入梦想的母亲,转身从马车的车厢里跳了出去,还不忘了再把车厢门关上。

    “你就守在这里,如果母亲醒过来问我去干什么,你就说我只是……随便转转,马上就回来了。”艾伦抱着肩膀,“滴水不漏”的吩咐着小侍女,满脑子想着能糊弄过去的借口:“然后赶紧把我喊回来,听懂了吗?”

    “艾伦小……少爷,人家觉得您最好还是听一下安杰丽卡夫人说的话吧。”小侍女扁着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艾伦小姐是想去干什么,忍不住想要劝说道:“夫人说的没错,您马上就要成年了,到了该收敛性子准备结婚嫁人的年纪啦。”

    “这个和这些无关!”少女的面颊激动的有些发烫,十分粗暴的一把按住小侍女的肩膀:“总之,绝对不要让母亲大人发现了就行,明白吗?”

    说完艾伦根本没在意身后小侍女的惊呼声,披上那件深褐色的斗篷就独自一人跑出去了,在满是忙碌人群的身影里找了半天,才在一顶帐篷后面找到爱德华的身影。黑发少年正蹲在地上,拼命的用手里的锤子把木桩打进泥土里固定帐篷。

    至于站在一旁的韦伯倒是想帮忙来着,但显然除了帮他拿工具和行李以外,也就只能在那里干看着了——小教士那孱弱的体格,再加上步行一整天,他还站着就相当努力了。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扎帐篷,就没有找一两个人帮忙吗?”艾伦关切的走过来,几乎是本能的拿过一个水壶递到爱德华面前半蹲了下来:“看你一个人忙成这个样子。”

    “显然一个小小的侍从,还不足以使唤英勇的克温家族和高贵的米内斯特家族的仆人。”爱德华半开玩笑似的回答着,随手接过了水壶顺便打量着几乎和自己面碰面的少女:“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呃……”看到爱德华扭过头,艾伦才发现自己都快碰到他的鼻尖了,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赶紧把头扬起来:“你、你这个小侍从,难道我找你还得经过你同意吗?!”

    “呃……那倒用不着,但您也得告诉我您找我是干什么吧?”爱德华无奈得摇了摇头,他发现这位“艾伦大少爷”臭脾气真是越来越像个贵族了:“不然我该如何为您效劳?”

    “我、我……”少女尴尬的愣在了原地,眼神有些慌乱:“我是来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的——母亲大人她好像对你有些敌视,虽然我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她今天问了我很多问题,所以应该没错。”

    “多谢您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来告诉我这么重要的情报。”爱德华打了打手上的灰尘,无比平静的从地上站起来微笑着回答道:“我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的。”说完他就把水壶重新塞回了艾伦怀里,走到另外一边去固定帐篷了。

    “喂,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紧张啊?!”艾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得要为这么个小侍从担惊受怕,她也只是单纯觉得自己这么费尽心思偷跑过来,结果对方居然不温不火,完全被他那副态度给弄恼了:“母亲她可是……”

    “是的我应该担惊受怕,然后呢?”爱德华有点儿无力的看着面色羞恼,而且几乎一无所知的少女:“一个人跑路吗?先不说这片森林里独自一人有多危险,而且要是我刻意做出什么来,不是显得更可疑了吗?”

    “但、但是……”艾伦的声音越说越小:“其实,这里距离都灵城已经很近了,而且你可以不用一个人离开的……”

    “不用一个人离开,您不会是在说韦伯吧?”爱德华抿了抿嘴,朝着一旁望去——小教士早已经瘫坐在了地上,面色苍白的坐在那儿气喘吁吁的:“我觉得多带上我们的教士先生,恐怕不会为这趟旅行增加多少安全感。”

    “又、又不仅仅是教士先生!”

    “又不仅仅是教士先生?”爱德华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还能有谁?”

    “还、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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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通往都灵之路(三)

    “又、又不仅仅是教士先生,还有……”被爱德华一再追问逼得面红耳赤的艾伦声音细小的像蚊子,心里面不停的焦训哲自己——明明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而已,他也仅仅是个侍从,不管自己要求什么都应该答应才对,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呢?

    “艾伦少爷?”一个稳健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少女的身后,刚刚尴尬的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少女,一下子像是被咬了脚趾似的跳了起来,背着手猛的转过身看向那身影,怔怔的勉强保持镇定笑着:“罗、罗拉斯爵士,怎么是您?”

    “这应该是我想问的,您现在应该去陪陪您的母亲,她已经很累了。”罗拉斯爵士这时候看起来不像是什么令人尊敬的骑士,而是一位敦厚的长者,轻轻叹口气:“作为海牙堡未来的继承人,您多少也该像点样子了。”

    “我只是想来和威特伍德侍从说些事情,仅此而已。”对于这个父亲最信任的骑士,从小在城堡里长大的艾伦对他还是有些敬畏的,面色有些失血的辩解着:“只是闷了想找人聊聊天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了,还请您多多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份,还有责任。”罗拉斯沉声说道:“事实上,我也要找威特伍德侍从有些事情,或许您可以暂时先离开?”

    “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先告退了。”艾伦似乎还有些不情愿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爱德华一眼:“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直接去找我的侍女,她会尽量帮你的。”

    “那就多谢您了。”爱德华弯腰稍稍行礼,微笑着向少女答谢。艾伦又有些畏惧的看了罗拉斯爵士一眼,然后慌慌张张的小跑着离开了。

    “这样善良又没脾气的爵爷,就是将来海牙堡的主人——我要侍奉的领主大人。”看着艾伦离开的背影,罗拉斯爵士皱着眉头,像是相当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光辉十字的意志真是令人难以预料,赛拉爵士居然就这么死了,让这么一位成了没有选择的继承人。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时候真是巴不得这位艾伦少爷其实是女的——那样的话说不定她还能嫁给个稳重些的好丈夫,海牙堡还能有个像样子的领主。”

    好吧,听到这话的爱德华终于又确定了了一件事情——这位罗拉斯爵士对于艾伦的真实性别应该也是不知道的,就和那位死在自己手里的“前”侍卫队长托蒙德一样。

    这么说来,自己还真是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啊……爱德华有些不可置否的轻笑了一声。不管是安杰丽卡夫人还是奥托·克温子爵,他们连身边最信任的人都没有说出这个秘密,虽然不知道目的为何,但却是够小心的。

    “虽然这位艾伦小少爷不太像样,远远不及塞拉爵士,但却是很善良,即便是对济困所的孩子们也都十分宽容。”罗拉斯像是很勉强的在给自己未来的“领主”找着优点,表情有点儿复杂的看着爱德华:“我倒是不奇怪艾伦少爷为什么会对你那么好。”

    “而且这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安杰丽卡夫人对她孩子的溺爱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哪怕是顾及到艾伦的情绪,她也不敢再把你怎么样了——至少是明面上的。”罗拉斯爵士拍了拍爱德华的肩膀:“我会时刻紧盯着夫人的一举一动,至于其它的危险……愿光辉十字保佑你。”

    爱德华突然感觉有点儿好笑,但是顾及到二者的身份加上自己现在“受保护”的地位,稍稍低着头带着几分怀疑的语气看向罗拉斯:“抱歉,我突然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但是有感觉有些失礼……”

    “但是你很想问而且已经说出来,要是不问的话反而更失礼。”罗拉斯爵士一直不太喜欢爱德华的原因就是这点——在他的身上根本看不到半点上下尊卑,平民对贵族应有的恭敬;但这点也是他的优点……某种意义上而言。

    “和安杰丽卡夫人不同,她其实并不确定我是不是隐瞒了什么——否则的话早在海牙堡的时候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而不会活着站在距离都灵城只差不到十天路程的地方。”爱德华语气十分自然的问道:“但是您,或者说应该是奥托·克温子爵,您二位好像已经认定了我没有说实话一样。”

    这也是爱德华最困惑的地方,安杰丽卡夫人到现在为止,她一切的行动都以让自己死于“意外”为目标,绝对不和任何杀死自己的人扯上关系——因为她并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说谎,当然不希望为了一个不值得大动干戈的家伙撕破脸。

    如果她有十足把握的话……换位思考一下,自己上的那艘船上恐怕全都是磨刀霍霍的海盗们了——哪怕凿船沉海,和自己同归于尽爱德华也不会有任何意外。

    他早在上船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准备,结果有些小小的失望,但那场暴风雨中的战斗确实让他稍稍感受到了死亡濒临的感觉——哪怕是安排一场意外,米内斯特家族的财力和实力都令人感受到可怕,抬抬手也能将人逼近绝路。

    但是和那位夫人不同,罗拉斯爵士对自己几乎一上来就是“推心置腹”——将自己所会面临的可能,以及整个事件所牵扯的关系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自己,那种感觉就好像已经认定了自己是站在他们那边一样,这简直不符合逻辑!

    唯一勉强可以解释的,就是那位克温大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圣树骑士**人南下调查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个说法也有很明显的漏洞——爱德华原本的骑士主人托尔尼尔骑士,是隐姓埋名到达海牙堡的,而且奥托·克温子爵对此也明显一无所知。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确信,自己隐瞒了某些对米内斯特侯爵不利的证据呢?

    看到爱德华那带着几分好奇,又很困惑的眼神,罗拉斯爵士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神秘了:“事实上我很愿意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理智和经验却又警告我那样很危险,所以……我没有向奥托·克温领主问过原因。”

    “没有问过?”

    “知道的真相越多,就离死亡越近——这是我用二十年换来的教训,小子。”罗拉斯爵士冷哼一声,对方那不相信的目光几乎是摆在了自己面前:“你才在不久前得到了光辉十字的宠幸,不要轻易的去挥霍如此珍贵的恩典——那可是无数国王、圣人、骑士……所有赫赫有名,身份比你高千百倍的人都未曾得到的奢侈!”

    “在我到达海牙堡之后,任何一次任务我都不曾向克温大人询问‘为什么’,这也是大人会如此信任我的原因之一。”罗拉斯爵士的话意味深长:“因为我清楚,所谓‘真相’的价值有多么高昂,远比金子珍贵,比宝石更有魅力。”

    “但是,价值越是珍贵,同样也就越是危险——危险到有人可以为了得到它费尽心机;危险到有人能够不惜一切代价将你从这个世界上抹掉,来确保万无一失。”

    “换而言之,‘真相’就是‘黄金’,可以丢掉也可以藏起来。”爱德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是那样就和锁在箱子里的金子一样,没有任何价值还徒增负担。”

    “既然你明白这些,就应该学会用好你的‘金子’,让它去发挥作用——不论那金子是不是真的存在。”罗拉斯爵士突然突然笑了,但是看起来比哭还吓人:“我们还真是第一次坦诚布公的谈这件事情。”

    “你是那场大战中位数不多的幸存者,也是独自杀死了那个邪恶巫师的人,没有第二个目击者——这才是你的‘金子’,你的真相,一切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多一个语气多一个感叹号,可能就足以决定一盘棋的胜负沉浮!”罗拉斯收敛了笑容:“明白了?”

    “再明白不过了!”爱德华笑了,笑的很开心——他终于明白那位克温大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了。但却不是为这件事情开心,而是为自己终于能进入一场生动有趣的“舞会”喜悦不已。

    尽管自己手上拿着的,仅仅只能算是最初级的“入场券”,连为那些大人们端酒侍奉的资格都没有,但无论如何自己进来了,不是吗?

    看到爱德华的表情,罗拉斯爵士点了点头,默默地松了口气——尽管只是为了执行克温大人的命令,而且自己也并不太喜欢这个小子,但那不等于要眼睁睁看着他浑然不觉的去送死。

    略微点了点头,罗拉斯爵士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声急促的号角声突然从营地的前方响了起来,罗拉斯赶紧把头拧过去,却看到侍卫队长塔索着急忙忙的朝这边纵马狂奔。

    “有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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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通往都灵之路(四)

    “有骑兵朝这边来了,罗拉斯爵士!”侍卫队长塔索还没等从马鞍上下来,一副紧张的不知所措的样子紧攥着手里的缰绳:“请您赶紧过去,这是夫人的命令!”

    “用不着你说,我已经发现了。”罗拉斯爵士皱着眉头望向远处浮起的烟尘,不屑的打量了在那儿魂不守舍的塔索——如果说对爱德华他是不太喜欢的话,对于这个新任侍卫队长那就是从头到尾的鄙视了。

    “这里是国王领地,难道还会有异教徒?”虽然这么说着,但罗拉斯还是拔出了自己的佩剑,看也不看一眼那个侍卫队长一眼,只是朝着爱德华招了招手:“跟我来小子,我正好还缺一个侍从!”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没办法拒绝的爱德华只好跟了上去,朝着被“挂在那儿”的塔索挥手笑了笑,然后就跟着一起离开了,只留下侍卫队长一个人还傻子似的站在原地,猛地拧过头,也只看到那两个人的背影。

    “该死的老东西!”感觉到自己被羞辱了的塔索咬牙切齿的瞪着眼睛,激动的血脉喷张浑身颤栗,紧紧攥着剑柄恨不得一剑劈死那个胆敢无视自己的家伙——但是,无论他怎么用力却都发现,那剑根本拔不出来。

    罗拉斯爵士乃是奥托·克温大人最信任的骑士,而自己……算是夫人最信任的侍卫队长吗?自己现在连骑士都还不是!愤愤的把剑插回了剑鞘,瞪了一眼周围还在瞧着自己的卫兵们:“都傻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准备?!”

    周围的人这才都散去,原本还安安静静,准备休息的营地一下子又变得紧张忙碌了起来,急促的号角声吹响,围在篝火堆旁边的士兵们赶紧拿上盾牌和长矛,在队长的骂声和命令声中在木栅栏后面集结。

    “有可能是强盗,亦或者是流窜的佣兵——对方看起来装备不错。”罗拉斯爵士站在拒马桩后面,扶着木桩看着那团升腾的尘土,显然是只有一群骑兵才能留下的动静:“当然也许是哪家的贵族老爷,跑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来打猎。”

    爱德华站在他身后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正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带着点儿兴奋却又还很紧张的声音从身后跑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艾伦爵士,您怎么在这里?!”罗拉斯爵士又惊又恼的拧过头,瞪了一眼躲在爱德华背后的少女:“快回到营地去陪您的母亲,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看到对方的眼神艾伦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后一躲,但却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一把攥住了爱德华的肩膀,骄傲的挺起胸脯和他对视着:“这就是我该来的地方,领主应该和保护他的士兵们并肩作战,而不是躲在母亲的怀抱里!”

    罗拉斯爵士整个人都愣住了——这话居然从艾伦小少爷的嘴里面说出来?有这么一刹那的功夫,他居然无言以对。

    只有爱德华面颊有些抽搐的笑了笑,十分知趣的把目光移开没有看这两个人。艾伦那紧张到冒汗的右手一刻也不停的攥着自己的手臂,都快把胳膊整个儿拽掉了。

    “该死的,光辉十字在上!爱德华你赶紧把艾伦爵士带回……”气恼的罗拉斯爵士还没把话说完,头也不回的盯着远处烟尘,突然不再说话了:“等等,看起来应该不用了。”

    滚滚烟尘带着大地的震动,轰隆的马蹄声一清二楚,然后所有人就看到一队举着白底黑树旗帜的骑士朝这边冲了过来。爱德华几乎是下意识的掏出了自己藏在身上的戒指——那面旗帜上的纹章,和戒指上篆刻的一模一样!

    “是圣树骑士团!”

    ………………举着圣树骑士团旗帜的骑兵们停在了栅栏前面,一个穿着黑色罩袍链甲的骑士从战马上下来,左手按住腰上的剑柄朝着罗拉斯爵士走过来。他的面颊几乎都快被胡须占满了,眉宇之间还带着点儿怒色。

    “我们是奉国王陛下的命令,前来巡视的圣树骑士团。”看得出来他相当的不高兴:“请问我是否有资格知道,这个营地的主人是哪个家族的?”

    “您没有看到那面旗子吗,我们是来自海牙堡的克温家,奉主人的命令前往都城探亲。”即便是面对着一名圣树骑士,罗拉斯爵士依然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在下罗拉斯·希德,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你们在进入森林的时候难道没有得到警告吗,还是说在上一个镇子的时候你们就没有停留过?”那位圣树骑士相当愤慨的质问道:“这条都灵大道已经被全部戒严了,你们居然还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点起篝火生怕不会被发现吗?!”

    “警告,什么警告?”

    “国王大桥送来的消息,这片森林出现了一个相当庞大的血狼群,据传言说有上百头——光辉十字保佑,希望只是那个人吓傻了说胡话。”不耐烦的圣树骑士开了个冷笑话:“但是已经出现不少伤亡,我们就是路过的时候接到了委托。”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还要感谢诸位的英勇举动。”罗拉斯爵士朝身后招了招手,让挡在栅栏后面的士兵们让开,抚胸向那位圣树骑士致敬:“克温家的安杰丽卡夫人正在营地内,她一定很想见见您,能够款待圣树骑士团的诸位也是我们的荣幸!”

    那骑士点了点头,扭过头朝身后的骑兵们招了招手,随即十几名骑兵就在营地里卫兵们的注视下鱼贯而入,依然高举着那面无比引人瞩目的白底黑树旗。

    爱德华默默的站在卫兵们的后面一言不发,自始至终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那个领队的圣树骑士,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不停的在心底躁动着,但是这好像又不太可能——他有十足的把握,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位。

    “怎么了?”看到爱德华那副出神的样子,艾伦有些好奇的望过去,然后少女的面颊上就露出了些许狡黠的微笑:“是不是看到自己梦想成真的样子了?放心吧,你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圣树骑士的,小侍从!”

    “嗯?”爱德华一愣,看到身后艾伦脸上那“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知道对方又误会什么了——不过正好也免得自己去解释:“您真是过奖了,这天底下有多少个侍从能真正得到册封呢,有资格的又有几个人支付得起整套装备和仪式的费用?更不用说是圣树骑士团。”

    “没关系的,只要……”艾伦本来想说只要母亲同意的话,有克温家和米内斯特家举荐,并且支付装备和典礼费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但是一想到母亲对圣树骑士团的厌恶情绪,少女就只好沉默了。

    爱德华到没有过多在意身后的少女究竟怎么样了,跟在罗伦斯爵士的后面,朝着安杰丽卡夫人的马车走去。刚刚还紧张得要命的营地,现在却因为圣树骑士们而热闹了起来,不少人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显然有不少人听到了那个“坏消息”。

    闻讯从马车里下来的安杰丽卡夫人依旧还面带几分倦色,雍容若白天鹅般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印堂发黑,尤其是当这个令人讨厌的消息,居然是一个圣树骑士告诉她的时候,内心更是烦闷了不少。

    “感谢您不辞劳苦前来告诉我们这么重要的情报,要不然的话……”安杰丽卡夫人依旧是不卑不亢,保持着自己作为克温家女主人应有的礼节:“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趁着天色还没有黑下来离开这片森林吗?”

    “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血狼的鼻子比狗可厉害多了。”圣树骑士摇了摇头:“我建议您最好今晚加派人手,做好准备然后准备更多的火把,做好提防的准备就行了。”

    “我和我的弟兄们今晚也会和您的骑士们一起保护这座营地的——今晚我的剑将为您而挥!”圣树骑士沉声道:“当然,如果今晚没有血狼群出现的话,还请您尽快离开这座森林,我们的身上还是带着任务的,不可能全程护送您的车队。”

    “您能够做到这些就已经足够了,黑色盾枪旗帜下的克温家绝不会忘记圣树骑士团的援助之手。”安杰丽卡夫人淡然微笑,刻意没有提及米内斯特家族:“愿光辉十字今晚保佑我们,保佑诸位骑士们英勇奋战,绝不倒下。”

    “感谢您的谅解。”圣树骑士不为所动的一点头,转身正要离开却被正好走过来的小教士韦伯拦住了去路。

    “您还没有告诉我们您叫什么呢,先生。”拄着拐杖的韦伯理所当然的看着他:“能告诉我们您的名字吗?”

    “恕我失礼,教士先生。”圣树骑士歉意的笑了笑,重新站直了身体,右手捶胸向安杰丽卡夫人弯腰致敬:“在下莱昂纳多·贡布雷,如您所知是一名圣树骑士。”

    现在,爱德华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认识这位圣树骑士了——他和那位死去的托尔尼尔·贡布雷骑士长得一模一样!

第三十七章 滞留(上)

    盛夏末尾的月亮像冰冷的银钩,挂在看不见星星的夜空中散发着令人寒颤的光芒,入夜的森林像是被黑暗的力量彻底笼罩了,没有半点光影的密林中一片幽暗,只能隐隐约约的听见一些声音什么也看不到。

    而在这一片漆黑的森林之中,小小的营地中央的篝火成了照亮附近黑暗的唯一光源,冲天的烈焰不停的喷吐着火光,就连四周的栅栏墙上也都系着一根根火炬,将整个营地都映照在一片光亮之中。

    即便是如此,站在栅栏边缘处的卫兵们却依旧胆战心惊的看着那一片漆黑的森林,紧了紧手里的长矛和盾牌,面色苍白的抽动着喉咙,仿佛随时会有什么怪物从里面猛地窜出来。

    一阵诱人的香味从营地里飘了出来,刚才还面无血色的卫兵立刻被吸引了过去,瞪着眼睛看向篝火堆上飘散着香味的汤锅,不停的吞咽着口水——疲惫跋涉的他们快一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闻到这香味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为了能让士兵们顽强作战,安杰丽卡夫人几乎是把车队里剩余的大部分食物都拿了出来,一口口热汤锅里面熬煮着腊肉、燕麦和切成块的洋葱;篝火堆上的黑面包被烤的焦黄;一桶桶海牙堡特产的梨子酒被从马车上搬了下来,倒满了所有人的杯子。

    看到营地里的弟兄们和仆人们都在那里欢天喜地的享用着美餐,饿扁了肚子的站岗卫兵也只能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回了营地外漆黑的森林中,顺便向光辉十字抱怨一下自己的坏运气,怎么就摊上自己当值呢?

    “快来赶紧趁热吃吧,还要等上整整一夜呢。”一个轻快又温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好奇的卫兵把头转过去,立刻就看见那一双手上捧着的黑面包和肉汤!

    光辉十字啊您老人家可真是照顾我!差点儿激动地痛哭流涕的卫兵赶紧一把将汤碗和面包抢过来,先喝了一大口。滚烫咸辛的肉汤顺着食道流进胃里,仿佛全身上下都暖和了,大口大口嚼着嘴里的洋葱和肉块,无比幸福的抿了抿嘴,他这才想起来抬头看看来的人是谁。

    “艾伦少爷?!”卫兵吓得差点把刚下肚的汤给喷出来,双腿一抖跪在地上:“抱歉我不知道是您……”

    “没什么,请继续站岗吧。”艾伦轻柔的笑了笑,背着手转身离开,又去盛了一碗热汤拿上几块面包,朝着另外一边站岗的卫兵走去。

    “愿光辉十字永远保佑您,仁慈善良的艾伦少爷!”不知道是哪个卫兵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又有不少人跟着喊了起来:“黑底盾枪旗万岁,艾伦·克温万岁!”

    “愿光辉十字保佑。”忙碌的艾伦微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向那些大口吞咽着食物的卫兵们回应着,让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侍女心疼了不少。

    “还是赶紧回去休息一下吧,您也已经累了一天了。”小侍女挡住了还想要继续巡视营地的艾伦,忍不住关切的看着她:“剩下的就交给人家去办吧,行吗?”

    “他们今晚可能会有人死,为了保护我而死。”艾伦摇了摇头,淡然一笑:“而我能为他们做多少,也许就仅此而已了,根本就不够不是吗?”

    “但他们都是您的仆人和臣属,保护您就是他们的义务。”小侍女微笑着捧起艾伦的双手,有些羞涩的红了红脸:“就像人家侍奉您一样,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没错,但是那并不等于我就应该坐在那里享受这一切。”艾伦慢慢挣脱开了小侍女的手,重新站起来像是在思考一样看着远处坐在某堆篝火旁的侍从,双手有些微微的颤动:“这次独自一个人跑出去我很抱歉,但是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在那天暴风雨的晚上我被别人保护了,但我也同样保护了别人——我很庆幸,自己被当成赛拉哥哥的替代品一直活到现在。”艾伦笑的很开心,是那种发自肺腑的开心:“至少在危险降临的时候,我可以和别人一样拿起剑保护自己,也可以让保护我的人放心大胆的去战斗,而没有后顾之忧。”

    “向您致敬,仁慈善良的小少爷。”某个稳健的步伐突然停在了艾伦的面前,带着些许赞叹的声音弯下了腰:“您应该就是那位艾伦·克温爵士吧?”

    “哎……您是莱昂纳多·贡布雷爵士?!”稍稍被吓了一跳的少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您认识我?”

    “您父亲奥托·克温子爵是我的旧识。”圣树骑士笑了笑:“您刚才说的很对,不论骑士还是贵族,我们都应该为了保护别人而挥剑,而不仅仅是让臣属和仆人保护我们——老奥托一定会为此而感到骄傲的,虎父无犬子。”

    “或许吧。”有那么一刹那艾伦真希望现实就和这位圣树骑士说的一样,但很可惜现实的残酷只能让她勉强笑了笑,算是回应了对方的话。朝着还坐在篝火堆旁,似乎在打量着什么的爱德华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圣树骑士之戒——纯银打造的戒指,镶嵌着一块硬币形状的蓝宝石,上面篆刻着圣树骑士团的纹章。借着火光爱德华仔细的打量着这枚看起来相当奢侈,也相当贵重的宝物,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魔力。

    “想要得到一枚一模一样的,你可得先成为圣树骑士才行。”莱昂纳多·贡布雷坐在正对着他的位子上:“爱德华·威特伍德,我没记错吧?”

    “我唯一的亲弟弟,托尔尼尔在两个月前朝圣树骑士团总部送来一封信,提到过他找到了自己的侍从,一个沉默寡言,很老实的年轻人。”莱昂纳多哼得笑了一声:“看来他只说对了一半——能一个人干掉十几头食尸鬼,杀死一个巫师得侍从,可不光是够老实就行的。”

    “我很抱歉,作为一个侍从自己活下来了,却没能够保护自己的主人——我清楚这有多失职。”爱德华很小心的斟酌着自己应该说什么,将手中的戒指递到了莱昂纳多面前:“这是我唯一还能找得到的遗物了,本来是打算到了圣树骑士团总部再交还的,既然您……”

    “不,你还是留着到骑士团总部再交还吧,我想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了。”莱昂纳多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得出来他的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落寞的:“如果这是光辉十字的意志,那我们就不应该违背!”

    “我之前,从那位罗拉斯爵士口中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说实在的……令人难以置信。”莱昂纳多摇了摇头:“所以我宁愿相信你为托尔尼尔报仇了,至少那样能让我舒坦些!”

    爱德华沉默的点了点头,这位莱昂纳多爵士看起来似乎比想象的还要好说话,这倒是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目前他还不想让一位明显资历颇深的圣树骑士厌恶自己。

    至少是现在……轻轻叹了口气的爱德华从篝火前站了起来,也许是直觉也许是真的听到了——漆黑一片的森林里,不停的传来“咔嗤咔嗤”磨牙的声,粗野沙哑的的吼声,还有那一双双躲在密林后面,带着贪婪和**的眼睛。

    “看来你已经开始发现到什么了。”莱昂纳多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意外的笑容:“不错的观察力,我已经开始有些相信,是你一个人打败了那个巫师的。”

    “它们好像并不打算偷袭我们。”爱德华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看向面前的圣树骑士:“是因为什么呢?”

    “偷袭我们?呵呵呵……不要把这群嗜血的怪物当成是荒野上的鬣狗。”莱昂纳多笑了:“它们才不会偷袭我们,它们只会一拥而上,然后将我们所有人生吞活剥!”

    “那、那是个什么怪物?!”坐在栅栏后面正在喝汤的卫兵突然失心疯了似的大喊了一声,瞪着眼睛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连手里的汤碗都掉在了地上,拿起自己的长矛,颤颤巍巍的对准了栅栏屋外面:“不、不不准过来!听到没、没有,不准过来!”

    “别在那儿自己吓自己。”罗拉斯爵士走过去一把拽起了他的衣领,凶神恶煞的眼睛盯着那卫兵的脸:“你看见什么了?!”

    “红、红眼睛!好、好多双红眼睛……”卫兵的脸比哭的还难看,牙关都在不停的打颤:“全都在盯……盯着我看!”

    凝重和恐惧的气氛,就像瘟疫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营地……原本还吵闹嘈杂的人们,瞬间变得像死一样的寂静,并且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向营地外,只能听到火焰中木柴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还有,那漆黑一片的森林中越来越清晰的嘶吼声。

    “总有人说血狼是这个世界上残存的最没胆子,也最害怕人类的怪物,因为它们总是要等到聚集起整个狼群,才敢袭击猎物。”莱昂纳多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对一旁的爱德华说道:“这种说法简直奇蠢无比!”

    “或者可以这么说,如果把食尸鬼看做是最忠心的狗腿子,那么血狼就是一支军队——没有头领的命令哪怕饥肠辘辘,它们也绝不会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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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滞留(下)

    聚集在营地周围的血狼越来越多,一片死寂气氛中,就连艾伦的小侍女也已经看见了,那些潜伏在黑暗的森林里,散发着幽幽红光的眼睛,从未见过这样可怕场景的小侍女整个人都缩在马车的车轮下面,害怕的紧紧闭上眼睛一动都不敢动。

    根本不用任何人下令,营地里的骑士们就已经纷纷拔出了各自的佩剑,分散开来戒备着整个营地的四周;举盾持枪的卫兵们也默默的集结起来,带好了装备等待着长官们下令;就连随行的仆人们,也都每人发给了一把手斧或者是短刀,战战兢兢的聚拢在一起,仿佛这样能增加不少安全感。

    就连安杰丽卡夫人也远没有她平时那般从容而镇定了,只是天性的骄傲让她不可能像那些宫廷小姐一样柔弱,依然保持着身为克温家女主人应有的风范,温柔却又令人感觉到不可触犯的笑容,甚至看不出她有半点的畏惧心理。

    至于艾伦,尽管面色同样不太好看,但却仍旧咬牙硬挺着紧握佩剑,守在母亲的前面。只是目光仍旧时不时的朝站在拒马桩后面的爱德华,还带着几分担忧之色。

    微微昂着头的安杰丽卡夫人朝身旁的罗拉斯爵士稍稍瞥了一眼,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大跨步的走上前去拔出了自己的佩剑,站在了营地中央的篝火堆前面。

    “长矛手们!按照你们各自的编队给我站直了,靠紧身旁的弟兄把盾牌连起来,再来两个人把剩下的火把都拿过来,做好准备。”罗拉斯爵士大声呼喝着命令,指挥着安杰丽卡夫人的卫兵们,用厚实的剑脊拍打着所有没跟上队伍家伙的脑袋:“列阵!”

    原本分散在营地中的卫兵们纷纷在克温家的黑底盾枪旗帜下聚集起来,二十几名长矛手纷纷在营地的左右两侧各排成一列盾墙,将手中几乎半人多高的筝形盾死死的卡在泥土里,一根根锋利的长矛从盾墙间的细缝中伸出去。

    一直躲在后面的仆人们也被罗伦斯爵士派去,将营地里剩余的火炬和油料收集起来,全部都整齐的堆放在篝火堆的附近等待取用。两辆用来搬运货物的马车也被卸掉了轮子,当成障碍物堵在了营地前后的出口后面。

    “把所有的战马都牵过来,关键时刻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紧张万分的营地里面,只有罗伦斯爵士一个人厚重的声音不停的回响着:“所有的弓弩手都集中到马车后面来,都给我快点儿,你们都想被血狼当点心吃了吗?!”

    “所有的仆人们都去拿一面盾牌,没有盾牌劈块木板然后站在长矛手的后面——都给我记住了,就算手里的武器丢了也不准把盾牌扔掉,那才是能救你小命的家伙!”

    “至于您,尊敬的侍卫队长塔索阁下。”罗拉斯走到塔索的身后,看着那张已经面无血色,连剑都拿不稳的家伙,眼神里尽是嘲讽:“您还是赶紧到安杰丽卡夫人身旁吧,她需要像您这般‘英勇’的战士保护!”

    “不准命令我,你这个老家伙!”冷汗津津的侍卫队长塔索伸手想要推开罗伦斯,却没想到反而是自己差点摔了个踉跄,色厉内茬的拔出了长剑:“你没有这个资格。”

    “还有,我才是安杰丽卡夫人夫人的侍卫队长,应该由我来下命令才对!”心有不甘的塔索表情扭曲的盯着罗伦斯爵士,像极了狂吠的野狗:“我才是侍卫队长,我才是!”

    “那你可得小心了,为安杰丽卡夫人当侍卫队长相当危险。”罗拉斯爵士怜悯的看了一眼这个为了继承侍卫队长职务的家伙,已经彻底被他那卑微的野心烧坏了脑子:“想想看,你的前任们有几个下场是好的?”

    说罢他便不再去管这个不自信还又自卑的蠢货,一把将他推开朝着那位叫莱昂纳多的圣树骑士走过去。

    “我们需要您的建议,莱昂纳多爵士。”长吁一声的罗伦斯爵士面色有些难看的朝着森林中望去:“南方的海牙堡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怪物,您最好能有个计划!”

    “计划?最好的计划就是千万别在森林里和血狼撞上,但显然我们现在得祈求光辉十字保佑了。”莱昂纳多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不管是什么畜生还是怪物,怕火都是肯定的——血狼的毛发比普通的野兽还要茂盛,远远的把它们烤熟了就是最好的选择。”

    “血狼群是森林中最剽悍的猎手——尤其是在晚上,擅自闯进密林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圣树骑士嗓音低沉:“确实在狩猎的时候,没有首领的命令它们不会主动进攻,但无论如何它们是一群畜生,送上门的晚餐是绝对不会抗拒的。”

    “你不可能知道它们埋伏在哪里,你不知道它们数量有多少。一旦被它们盯上了,唯一可以确信的就是它们随时都有可能从任何地方扑出来,在你数清它们有多少头之前,就被吃得只剩下骨头了。”

    说到这儿,莱昂纳多爵士还忍不住笑了笑:“说起来,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人试图组建一支血狼大军,就像南方多米尼克的巫师们喜欢饲养食尸鬼和别的怪物一样。”

    “看来应该是失败了,对吗?”爱德华淡然的轻声问道:“是因为缺少了什么必须的条件吗?”

    “头狼,血狼不会跟随一个它们不承认的头狼;而一旦有了头狼,这群凶悍的东西就不会再听任何人的命令了。”莱昂纳多点点头:“不过反过来说,只要杀死了头狼……”

    “它们就只是一群畜生了。”爱德华右手攥紧了剑柄,轻巧的翻了一个剑花:“这就是我们今晚要做的事情吗?听起来大概不太会很轻松。”

    “我一共带来了十三名骑士团的战士,他们都是最优秀的棒小伙,从现在开始他们都听你命令了。”圣树骑士走过去拍了拍罗伦斯爵士的肩膀,然后翘着嘴角指了指爱德华:“至于这个小子我得带上,看看他是不是和你说的一样厉害!”

    “尽管请便,说不定还能给您一个惊喜。”罗伦斯倒是没什么不同意的,颇有深意的和爱德华对视了一眼:“看看光辉十字还不会再一次让你展现奇迹!”

    爱德华泰然一笑,掂量着手中的骑士长剑,竭力的压制着跳动速度越来越快的心脏,让兴奋的身体不至于连剑都拿不稳了。

    突然,一声凄厉的狼嚎打破了密林中的寂静,让所有人怔了一下。紧接着就是第二声、第三声……不断的交替着的狼嚎声井然有序的环绕着整个营地的外围,仿佛这里已经被血狼群彻底包围了。

    它们在传递信息,这大概就是突袭之前的信号……爱德华猜测着,漆黑的眸子不停的朝周围来回扫视着,不停的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保持绝对的镇定。

    终于……伴随着一声声低沉而充满了**的嘶吼声,一头一头狰狞可怕的血狼呲咧着獠牙和那血盆大口慢慢靠近了火光冲天的营地,潜伏在黑暗中的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这是头什么东西?尽管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了,但是当看到的时候还是令爱德华忍不住挑了挑眉毛——黑色的毛发布满了那酷似牛犊似的魁梧体格,脊背上就仿佛是凸起的异物似的长满了长度不一的锐刺,充斥着暴戾的兽瞳,就像是午夜中红色的鬼火似的,仿佛还在熊熊燃烧。

    一头、两头、三头……很快这些恐怖而又诡异的怪物就把整个营地都包围起来了,高傲的昂着头,十分轻缓的漫步着,仿佛是一群骄傲而又优雅的贵族,在餐桌前正襟危坐,等待着自己的主君宣布晚宴开始。

    “是魔鬼,它、它们都是魔鬼!”一个站在卫兵后面的仆人牙冠打颤,绝望的大喊了起来,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扔掉了手中短剑和盾牌,跪在地上抱头痛哭:“地狱的大门打开了,一定是的,它们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跑不掉了,全都完了!”

    “快站起来,难道你打算看着自己被怪物吃了吗?!”同样紧张的艾伦走过去劝他,伸手想要把他扶起来,却不想被对方一巴掌打开了。

    “离我远点儿!想送死你们就尽管去送死吧,可别扯上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的仆人带着哭腔:“光辉十字啊,请您保佑我,我一定……”

    “噗——!”银光闪过,一把锋利的匕首从他的脖颈贯穿了他的脖子,喉咙被“堵住”的仆人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着,却怎样也止不住嘴里不停的吐出血泡,像一滩烂泥似的倒在了地上。

    “光辉十字不会保护懦夫,更不会保护违抗自己的主人,背弃自己誓言的小人!”爱德华冷漠的走到艾伦身边,一脚踩住那家伙的脑袋把匕首拔出来,将那血淋淋的利刃高举。

    “他说那群怪物是地狱的魔鬼,也许吧。那么今夜我们就不是在为了活下去,而是光辉十字而战,为了捍卫我们的信仰而战。”爱德华用最大的声音喊了出来:“光辉十字万岁!”

    “光辉十字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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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与狼共舞(上)

    “为了光辉十字而战,为了黑底盾枪旗而战,为艾伦·克温与安杰丽卡夫人而战——!”营地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开始大喊起来,气氛就像那火焰一样在燃烧着剧烈升温:“为了光辉十字万岁——!”

    爱德华喘了口气,把那匕首重新插回腰上,侧着头看了一眼被刚刚那个胆小鬼的血喷到的艾伦:“您没事吧,艾伦爵士?”

    “没、没什么!”看到对方那关切的眼神,艾伦的心一暖,面颊微红的少女突然想起了在暴风雨中的某一幕,拔出长剑,趁爱德华不注意轻轻在他肩膀上点了一下,狡黠却又坚定的微笑着:“完成你的任务去吧,侍从爱德华·威特伍德!”

    “乐意为您效劳。”爱德华不在意的笑了笑,稍稍比划着行了一个礼,就朝着莱昂纳多爵士的方向走过去了。

    周围的那些海牙堡卫兵和几个骑士们看爱德华的眼神明显不太一样了——尽管多少听说过这个侍从的战绩,还有那个所谓的“孤剑”名号,但也只有眼见为实。

    看着周围重新燃烧起士气的士兵们,罗拉斯爵士稍稍诧异的打量了爱德华一眼,用力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捡起了一面盾牌狠狠的用剑脊猛敲了一下:“步兵——,列阵!”

    举盾持矛的卫兵们撑起盾牌,相互盾牌紧紧靠在一起组成两列盾墙保护营地的左右两侧;拿着挂着简易的武器和盾牌,手里还举着火炬充当轻步兵的仆人们簇拥着站在后面,而那些远道而来的圣树骑士团的战士们则双手举剑,分散着站在营地的前后木栅栏后面。

    所有的弓弩手们都被集中在了营地最中央的位置,保卫着安杰丽卡夫人和艾伦。紧张万分的给自己手中的十字弓上弦,或是把箭搭在弓身上;仆人们小心翼翼的将他们跟前的火炬点燃,然后把油料淋在箭矢上。

    “所有人都给我准备好,没有命令任何人都不准射箭。”罗拉斯爵士紧盯着两侧越来越靠近的血狼们——这群畜生们几乎是大摇大摆的在营地的栅栏外面游走着,用那贪婪而又饥肠辘辘的目光一个人一个人打量着,仿佛在挑选哪个更肥嫩一些。

    安杰丽卡夫人厌恶的看着那些营地外的血狼们,同时还带着些许的恐惧,她甚至不敢去想象要是那些畜生冲破了营地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尽管这样想有些荒唐,但是她倒是很希望那个侍从可以活下来了。

    就算是要让他死,也得等到杀光了这群该死的怪物之后——想起那些士兵们关于爱德华的传言,安杰丽卡夫人甚至有种隐隐的期盼,期盼这个小侍从能再展现一次他曾经的奇迹。

    正当她还在满心焦虑的前思后想的时候,营地外突然想起了一声可怕的长啸声——不像那些血狼们的嚎叫充满了悲凉,更像是血腥的狂欢!

    “准备——!”双瞳灌血的罗伦斯爵士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手中高举自己的佩剑。紧张的弓弩手们将弓弦上的箭矢点燃,努力的按耐住射出去的冲动。

    几乎就在同时,漆黑的月下响起了血狼们整齐的咆哮声,那站在食物链顶端怪兽的恐吓几乎令所有人心神一颤!

    数不清究竟有多少头血狼,放声嘶吼着从营地的四面八方狂奔而来,那无比简陋而又低矮的栅栏根本不可能给它们造成任何的阻拦,整个大地仿佛都能听到它们奔袭而来的脚步声。

    看到那魁梧的黑影在拒马桩前面跳起,从栅栏上飞跃而过的一刹那,罗拉斯爵士终于不再忍耐,手中的长剑将身前的木柴砍成两截,浑厚的声音怒吼着:“射箭!”

    仅仅是呼吸间隔,震颤绷动的弓弦声同时响起,带着灰色烟尘轨迹的火箭从所有人的头顶掠过,夹杂着呼啸声射向那令人可怕的狰狞怪兽!

    火星四溅,甚至有些直接钉在了栅栏上;但也有不少直接命中了血狼那满是毛发的躯体,浸满了油脂的箭镞掺杂着血液在伤口上不停的燃烧着,连带着周围的毛发一起烧着了,毛皮烧焦的臭味连带着怪物的惨叫声中,整头血狼浑身都着了火,瘫软在了烂泥地里。

    但是更多的血狼则是越过了栅栏,呲咧那散发着恶臭味的獠牙扑了过来。被火光臊照耀的营地中,倚靠着盾牌的卫兵们只能凭着感觉向前刺出了长矛,躲在后面的仆人们点燃了手里的火把,狠狠的朝着冲进了营地的狼群扔了过去!

    “为了光辉十字——!”不知道是哪个卫兵率先大喊了一声,坚守在原地的两列盾墙突然撑起盾牌平举长矛,迎面朝着血狼群发起了冲锋,而后举剑持盾的圣树骑士团的战士们也从两侧迎上了这群嗜血的怪物。

    “点燃拒马桩——!”罗伦斯爵士大吼一声,率先夺过一把战弓,搭上火箭射向栅栏外的拒马桩:“扔出火把,烧死它们——!”

    “砰——!”的一声,火箭钉在了拒马桩的正中央,原本微弱的火焰瞬间像是爆炸了一样,将整个拒马桩都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炬,散发着滚滚浓烟;随着箭矢破风声响起,一个接着一个拒马桩被点燃了,整个营地都被包围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烈焰让这些怪物们感到恐惧,那灼热的温度让血狼们发生了些许的骚乱,甚至有几头被困在了外面无法闯进来;滚滚的浓烟几乎波及了整个营地,但是对新鲜血肉的渴望却又使得它们依然没有退缩的意思。

    而且,这招也就只能用一次……罗拉斯爵士面色凝重的看着彻底陷入混乱的营地,一头一头怪物嘶吼着在顽强抵抗的卫兵们中间来回冲撞着,强壮的前肢甚至能将盾牌拍成碎片。一个举着火把的战士还没有扔出去,就被一头血狼扑倒在地,血盆大口连着脊椎骨把他的脑袋扯了下来!

    “计划……再没什么计划了。”呼吸越来越急促的罗拉斯举起长剑,双手紧紧攥住剑柄朝着盯上自己的一头血狼扑了过去,放声怒吼着:“黑底盾枪旗万岁——!”

    …………猛的一低头,爱德华堪堪躲过了从脑袋后面射过来的一枝火箭,正中了面前这头血狼的眼睛,眼睛被射穿加烧灼的痛苦让这头怪物凄厉的哀嚎着,大概是被疼痛刺激的更加愤怒了,直接向爱德华扑了过来!

    还蹲在地上的黑发少年,双手握剑,剑锋一转俯着身子,向前一个大跨步,锋利的剑尖从血狼的撕开了一抹红色,魁梧的巨大身躯连吭也不吭一声连带着惯性飞了出去,栽在了泥浆里面。

    无论是怎样凶悍的怪物,只要它还是活着的东西就一定无法避免很多定律——眼睛、鼻子、关节、喉咙、腋下、生殖器官……种种脆弱的部位,尽管这种名为血狼的怪物确实很凶悍。

    所以,想要杀死它们需要相当快的反应能力,还有一点点的运气。侧身翻滚躲过了一头血狼突袭的爱德华,有些可惜的打量了一眼已经没有原来那么锋利的骑士长剑,这些血狼的皮实在是太厚实了,更不用说那它们的骨头……

    但是,一头可怕的畜生,也就只是一头畜生而已,长得再如何狰狞,生的再如何强壮,也依然是可以被杀死,被撕裂的……活的东西。

    “刚才那一剑砍的漂亮!”同样喘着粗气的莱昂纳多一边小心提防着,和爱德华背对背相互保护着——在烈焰点燃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只能各自为战了,相互寻找着伙伴依托着和怪物们厮杀着。

    “远没有您的剑用的漂亮!”彻底陷入战斗刺激中的爱德华,倒有了开玩笑的兴致,耸了耸肩朝身后瞥了一眼:“或者您有这份心情和我比比看,谁砍的更多一些?”

    “换个时间我或许会有这个兴致,但是现在不行。”莱昂纳多爵士呲了呲牙:“这群血狼至少有二十头,要是再等一会儿它们就要把我们的人全都杀光了!”

    “我记得您有一个计划来着,我们需要杀死它们的头狼。”强行用剑弹开了迎向面门的爪子,终于不堪重负的长剑断成了两截,握着柄断剑的爱德华只好又拔出了匕首:“或许您可以给我指点一二,这群畜生长得都差不多。”

    “其实应该很好辨认的,因为血狼狩猎自有其规矩,头狼得到的食物是最丰盛的,所以块头也是最大的,就比如说……”莱昂纳多愣了一下,朝着爱德华右手边指了指:“那边那个,大的不像话的!”

    漆黑的毛发,血红的眼睛,锋利的爪子和满是涎水的獠牙……看起来和别的血狼差不多,但是那体格至少是别的血狼一倍半还要大!

    那头血狼似乎也已经发现了爱德华,大口吞嚼着将一个只剩下上半身的可怜家伙吞了下去,骨头的咀嚼声让人不经意间毛骨悚然。

    “想要杀这头畜生,那还非得有一把够锋利的好家伙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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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与狼共舞(下)

    森林中的营地仿佛到处都在燃烧着,仿佛是用血肉和灵魂供奉的邪恶祭坛,而那些可怕的血狼就是从地狱中被召唤出来的魔鬼,肆意的享受着献祭给它们的贡品,品尝着甘甜的鲜血和光辉十字信徒的灵魂。

    又是一头血狼从身后扑了过来,圣树骑士莱昂纳多向右前方侧身翻滚,蹲在地上捡起了一杆沾满血的长矛,狠狠的抛向那张开了的血盆大口,两公尺多的长矛几乎是笔直的贯入了它的喉咙,那头怪物甚至都没有叫喊出来,就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光辉十字保佑!”莱昂纳多自言自语的喊了一声,但是没时间祈祷了。他身旁的一个长矛手看到这一幕,还没来得及欢呼一声,就被另一头血狼狠狠的扑倒在了地上,濒死的惨叫着被那健壮的前肢拍碎了胸肋骨。

    但也给莱昂纳多爵士争取到了时间,右脚狠狠的踹在了血狼的脑袋上,一剑捅进了血狼的眼睛里面。听着那怪物死前的叫喊声,气喘吁吁的圣树骑士拄着剑目光却更犀利了起来,耳边的惨叫声和咆哮声让他也变得出奇的冷静了起来。

    “莱昂纳多爵士!”双手举着剑的艾伦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他身后,面色有些苍白的大声问道:“爱德华在哪儿,他不是跟您在一起的吗?!”

    “他现在大概还在营地栅栏外吧,我的小少爷!”莱昂纳多一把扯掉了已经破破烂烂的皮手套,看着周围到处都在杀戮的场景,他只能一边保护着身后这位“艾伦少爷”,大声呼喊着周围的人:“全部都向中央靠拢,保护马车,保护你们的旗帜!”

    但是这声音还是被周围充斥着的惨叫声和杀戮声遮掩了,只有极少数的仆人和卫兵们听到了命令,朝着安杰丽卡夫人的马车靠拢着,撑起盾牌和长矛,组成了紧密的圆阵将马车紧紧的保护在身后,心惊胆战的提防着那些还在和别的卫兵与骑士们厮杀的血狼们。

    “请您快到马车里面去吧,外面太危险了!”跟着撤进来的侍卫队长塔索,脸上还留着被血狼撕烂的痕迹,手中的剑也已经满是缺口了。大声朝着站在马车前的安杰丽卡夫人呼喊着,全然没有了他平时那副蠢货的样子:“您不应该在这里!”

    “我哪里也不会去,我是米内斯特家的安杰丽卡,海牙堡的女主人。”贵妇人神色从容的回绝了侍卫队长的话,双手紧紧的按在身前:“我会看着你们所有人战斗,向光辉十字祈求赐予我们力量,将这些恶魔的怪物送回地狱去!”

    不得不承认,夫人的话让周围的士兵们心中一暖,眼神更加坚定了,仿佛自己是在为了什么神圣的目的而在这里战斗一样。

    看到士兵们神态的安杰丽卡夫人也是面色微微放松了些,但还没等她露出微笑,就突然发现了某些让她无比惊恐的事情:“艾伦呢,艾伦在哪里?!”

    周围的仆人们也和夫人一起四下扫视着,却始终没有发现那个他们无比熟悉的身影,一种绝望而又惊慌的念头同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仿佛已经看见了艾伦倒在血泊中,被血狼撕咬的样子!

    “刚才还……”莱昂纳多爵士突然想起来,那位艾伦少爷问了自己什么:“该死的,那位小少爷不会是去了栅栏外面吧?!”

    一边说着,左右为难的圣树骑士还是提起剑走了出去,却被另一个脸都被撕烂的家伙挡住了去路。

    “您还是继续留在这儿吧,和罗拉斯爵士一起指挥士兵们,让我去!”侍卫队长塔索一把手拦住了莱昂纳多,被撕成两半的右眼皮依然倔强的睁开瞪着他:“我才是侍卫队长,这是我的义务!”

    “我才是侍卫队长!”粗暴的一脚将身前挡路的仆人踹开,塔索一遍一遍的吼道,扛着盾牌举起那柄残缺不全的长剑冲了出去:“我才是!”

    莱昂纳多爵士默然朝着那个冲进火焰中的身影点了点头,凌厉的目光看向身后的战士们,满是血水的右手紧紧攥住了剑柄:“举盾迎敌——!”

    ………………浑身是汗的爱德华紧盯着这头大的不像话的血狼,已经崩断的骑士长剑依然被他握在手中,左手则反握着匕首,腰背微微弓着,目光一刻也不敢移开。

    手中的短剑只剩下不到一半了,勉强能当成匕首用,周围似乎也找不到什么替代品。一刻不停深呼吸的爱德华能明确感觉到,自己的肺似乎开始着火了,紧绷的肌肉似乎也越来越趋近于僵硬,体能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

    那头血狼依然不肯进攻,即便是看到了爱德华相当凶狠的把它的同伴开膛破腹,从眼睛到喉咙捅了个对穿,像是荒野上的死狗一样倒在泥浆里,依然是高傲的站在那儿俯视浑身血臭,粗气越喘越厉害的黑发少年,,仿佛哪怕碰一下都会脏了它的爪子。

    真是头傲慢的畜生……爱德华擦了擦汗,干咳的喉咙沙哑的都快笑不出声来了,脚下的步伐慢慢朝着这头血狼的侧面移动着,相互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血狼终于站了起来,红色的兽瞳盯着爱德华,流着涎的血盆大口中不停的发出震颤的低吼声,魁梧的黑影也在慢慢靠近着爱德华,那吓人的威势充满了压迫感。

    终于,在游移到了这头畜生左侧的时候爱德华毫无征兆的将右手的断剑抛了出去,闪烁着银光的利刃急速的旋转着,就在快要命中它鼻子的时候,猛然一跃躲开了断剑,夹杂着它那凶悍的气势从半空中朝着爱德华扑来!

    这头巨大的怪物体重绝对将近半吨,直接扑中的话爱德华恐怕只有变成一堆碎肉的下场。但是黑发少年准备故技重施,立刻俯下身子大跨步向前扑倒,手中的匕首用力刺进了血狼的喉咙,整个人像是被抛了出去一样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站稳脚跟。

    “砰——!”血狼稳稳的落在了地上,飞溅而起的泥浆喷满了那漆黑的毛发,脖颈部位传来的刺痛让它愤怒的咆哮着,张开了那血盆大口对着爱德华怒目而视。

    黑发少年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那头血狼脖子上的匕首——皮肉太厚,刀刃甚至都没能完全扎进去,而现在自己手边也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当武器的东西了。

    恐怕只有试试看了,爱德华紧盯着面前的这头怪物,只要自己能够躲开它下一次的猛扑,就应该能争取到十几秒的时间寻找武器……嗯,如果运气够好的话。

    “爱德华!”艾伦的声音……爱德华下意识的拧过头去,急匆匆朝这边跑过来的少女慌慌张张的解下了自己的佩剑,然后朝着他用力扔了过来!

    黑发少年伸手接住了佩剑,就在同时间血狼突然爆吼一声,强健有力的四肢猛地用力蹬起,狂风般的黑影再一次朝扑向爱德华。

    畅快淋漓的笑容重新挂在了黑发少年的嘴角,双手紧握住剑柄猛地一甩将长剑拔出,雪亮的剑刃正面迎向扑来的血狼。爱德华侧身移步,抡起的剑芒在那头畜生的脸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但是作为代价……爱德华肩膀处的皮甲和里面的衬衣全都被撕烂了,两道破破烂烂的伤口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后背。

    “看来咱们俩已经有点儿默契了,你这个小坏蛋。”爱德华带着些许畅快的笑打量着不停的朝自己呲牙的血狼,不停的左右手来回把玩着艾伦的佩剑,耍着剑花:“我给你一下,你再给我一下。”

    “感谢您伸出援手,艾伦爵士!”对于自己刚刚的“救命恩人”爱德华当然没忘,表情夸张的好像就差给对方跪下了,弯腰行礼的架势好像是在觐见国王:“在下一定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这个就知道糊弄别人的混蛋!艾伦咬牙切齿的瞪着在那儿装模作样的爱德华,经历过一次的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家伙在逗她。但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高兴呢,为什么看到他活着,会发自内心的高兴呢……

    “快闪开!!”

    爱德华突然的暴喝声让艾伦从刹那的遐想中回过了神,惊恐的面容扬起立刻就看到了一头狰狞的怪物嘶吼着从上空急速扑下,苍白的獠牙下是那渴求着新鲜血肉的血盆大口!

    眉头绷紧的黑发少年弓起的身体尽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紧盯着他的血狼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魁梧的身躯作势欲扑,爱德华勉强躲开了爪子,后背却那畜生的尾巴狠狠抽了一下,却依然紧抿着嘴举剑奔向那个已经被吓傻了的少女。

    但是,居然有个身影抢在了他前面……爱德华也愣住了,侍卫队长塔索突然从一旁扑了出来将艾伦推到一边,整个人被那头“从天而降”的血狼正面扑中!

    “啊——!!”巨大的爪子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胸口上,银色的链甲脆弱的就好像一张纸似的,胸膛完全陷了下去,剧烈的痛楚让塔索撕心裂肺的惨嚎着。

    血狼咧着那褐黄色的獠牙,对准被它按在地上的塔索张开了嘴准备“享用”,却不想侍卫队长双手反握着剑,狠狠刺进了它的嘴巴!

    “我才是侍卫队长!”满口鲜血的塔索,依然顽固的昂着头,瞪着眼睛,用尽最后一口怒吼着,双手用力把整把剑全部捅进了去:“我才是!”

    “我塔索才是侍卫队长,听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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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此人名为“骑士”(一)

    看到和血狼同归于尽的侍卫队长塔索,爱德华还真有那么一刹那的百感交集——为了信仰、为了名誉、为了尊严为了这一切,人是可以把生命也压上去当成赌注的,哪怕连自己也清楚一旦死了,这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但至少在临死的那一刹那,他顽固坚守的某样东西会得到承认,即便是承认的人也只有他自己。

    “能请您站起来吗,现在还没到休息时间呢。”爱德华一把手将瘫坐在地上,看着塔索尸体楞楞出神的艾伦拽了起来,盯上自己的那只该死的头狼还没死呢,爱德华也没时间和少女一起缅怀一下这位壮烈了的侍卫队长:“别让他死的太没用了好吗?”

    艾伦像是被刺激了一下,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爱德华微笑着瞥了她一眼:“那么,现在还有一个小坏蛋在等着我赴宴,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忙,能请您保护好自己吗?”

    少女没有多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她已经开始了解这个小侍从了,那略微孤僻的性格还有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思维方式。自己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一切,然后把一切都交给他就可以了,只要学着去相信他就可以了。

    爱德华长舒一口气,没去看艾伦离去的身影,只是随意挥舞着剑微笑着,迈步走向那头低声嘶吼着,越来越小心的血狼,那汹涌澎湃的杀意简直都冷到令人骨头都打颤。

    “我又回来了,你这个小坏蛋!”爱德华淡然对那头血狼说着,看起来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次我不会走了,让我们一起来跳舞吧!”

    …………“光辉十字请您赠予我们力量,让我们能够对抗懦弱;请您赠予我们信念,让我们能够直面恐惧;请您将死者的灵魂带回星空神国,若衷心忏悔,请您宽恕他们的罪……”

    即便是外面不停传来的杀戮声,依然没能打断小教士韦伯的祈祷声,光着小腿跪在满是碎石和砂砾的烂泥地里,右手轻轻的按在《光辉箴言》的封面上,闭着眼睛声音不急不缓的吟诵着。

    对小教士而言,这是他唯一能够为那些还在和怪物们厮杀的骑士与士兵们做的事情,即便身边树旁灼热的火焰让他浑身是汗,小腿也被砂砾和碎石磨得满是伤痕,但依然表情肃然的虔诚吟诵着祷词,双眼闭合哪怕是从头顶飞过的箭矢也浑然不觉。

    看到韦伯那无比虔诚的神情,就连一旁的安杰丽卡夫人也稍稍露出了几分惊愕,她甚至开始有点儿相信那个所谓的“复活神迹”了——光辉十字信徒的第一准则即是不准说谎,很难相信一个如此虔诚的教士会违背这一铁律。

    但是安杰丽卡夫人现在更担心的是艾伦的生死,着急忙忙的夫人完全只是强作镇定,就连躲在马车轮子底下的小侍女都能看的出来,自家的夫人究竟有多么的慌张,事实上她也并没有强多少——在看到艾伦提着长矛,从烈焰中横穿而过的身影,小侍女根本想都没有想就直接扑到了她的怀中哭了起来。

    本应该惊慌失措的艾伦·克温此时却出奇的镇定轻轻拍了拍小侍女的后背,温柔的笑了笑然后走向正在那儿看着自己的安杰丽卡夫人——她的母亲大人。

    “若是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不会阻拦你。”夫人的目光很复杂,她很清楚艾伦看着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一定。”说罢艾伦重新将目光转向了营地里:“莱昂纳多爵士,我们得去救罗伦斯爵士还有所有活着得人,请您把大家都集结起来吧!”

    “勇气可嘉,克温家的小子,但是恐怕很难。”莱昂纳多提着剑看了艾伦一眼:“我跟你去,但是你最好还能有个计划。”

    确实如他所说,不仅仅是所有人的体力都已经快到极限了,甚至就连还能战斗的也所剩无几,马车周围的刺猬阵越来越稀疏,只是在凭借着那股顽强抗争的毅力,在咬牙坚持着。

    而罗拉斯爵士和那些卫兵们,圣树骑士团的战士们却还依然在和血狼们顽强搏斗着——并不是所有人都幸运的能一次只碰上一头血狼,这种怪物正如莱昂纳多所言,和愚蠢嗜血的食尸鬼相比它们就是军队,最懂得何为群起而攻之。

    那些骑士们,卫兵们只能用血肉之躯去和与他们数量相仿的血狼群战斗,那就像是死亡的漩涡在不停的吞噬着生命——他们根本撤不出来,完全被血狼群彻底包围了,嘶吼长啸的血狼就像是在围捕猎物的狩猎者,它们懂得如何挑选猎物。

    分散在营地各处的战士们是它们的首要目标,而等到他们死光了之后,营地中央的人也就全都完了——那根本就不是战斗,是屠杀。

    必须冲出去,只有冲出去就还算是有希望。

    “我们还有战马,我们还有骑士!”艾伦指着马车旁被拴在一起的马群:“把所有的战马全都放出去,我们还能向这群血狼发起一次冲锋!”

    说罢艾伦也不管其他还愣在原地的人,立刻走了过去拔出自己的匕首,将父亲奥托·克温子爵送给她的那匹汪达卢瑟亚的纯血马松开了绳子,轻轻抚摸着那漆黑的鬃毛,健美的小马驹打了一个响鼻。

    “去找你的新主人吧。”艾伦轻轻在小马的耳边说道。似乎立刻明白了的黑色小马驹扬起前蹄,像是黑夜中的一道云影冲入了火海之中。

    这时候莱昂纳多爵士才把剩下所有的战马绳子都给解开,二十多匹战马在火把的驱赶下朝着营地四周狂奔而去,疾驰的马蹄声仿佛是敲击着大地的战鼓,整个营地都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艾伦高举着手中的长矛,金色马尾随风摆动,伴随着那锋利的枪尖向前一指,高昂的喊杀声立刻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黑底盾枪旗万岁——!”

    …………爱德华当然听见了营地那边传来的混乱,把战马也全都放了出来,也就是说那边也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放手一搏了。

    “听见那边的动静了吗,你这个小坏蛋。”身体越来越燥热,疲惫的好像骨头里被人灌了铅一样沉,爱德华依然喘着粗气和面前这头畜生开着玩笑,手中的剑锋始终没有离开半分:“你的那帮小伙伴们就快完蛋了!”

    嗜血的怪物用最深沉的咆哮声回应着他,狰狞的咆哮着再一次朝着爱德华撞了上来,锋利的爪子左右张开,像是要把黑发少年彻底撕成碎片才甘心。

    爱德华没有再躲闪——自己的体能已经开始跟不上了,再想要避开纯粹是送死,脚步向左侧偏移,几乎纯粹是跟着身体本能的挥舞着手中的利刃,但是感觉依然是无比的清晰。

    锋利的爪尖从剑脊划过,绽放出星星火花,右手腕猛地一翻,在血狼的前肢上留下了一道伤口,但是也仅仅是撕开了毛皮而已。

    有些小小失望的爱德华重新站稳脚跟,和这头怪物对峙起来——这样的战斗已经持续有几个回合了,体能流失的太厉害的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力气一剑把这头畜生开膛破腹;而这头怪物的速度似乎也要稍微慢一些。

    它很狡猾……爱德华笑了笑,这头畜生已经看出了自己没办法轻易杀死它,所以打算慢慢磨光自己的耐性和体力,就像是狩猎狐狸一样,让自己活活累死!

    不能这样下去,自己必须找到什么能够扭转局势的东西,能够重新夺回主动权的……让自己有一击必杀的机会。

    血狼不停的嘶吼着,似乎在寻找下一次突袭的时机。仅仅是僵持了不到几秒钟的时间,一匹黑色的骏马突然从营地的方向朝这边狂奔而来,卷起飞扬的烟尘冲向了那个它还有些陌生的黑发少年。

    奔驰的骏马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仿佛席卷而来的狂风般从血狼和爱德华中央的空隙冲了过去,黑发少年毫不犹豫的立刻绷紧身体从原地挑起,紧紧拽住缰绳翻身上马!

    爱德华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身下这匹战马在狂奔中所拥有的强健体魄和惊人的爆发力,即便是急速狂奔的情况下依然骄傲的昂着头,直到他几次拽动缰绳,它才略有些不情愿的停了下来,调转马头和血狼正面对峙着。

    即便是刚刚那呼吸间的瞬息,双方就已经拉开了五十多公尺的距离。紧盯着爱德华的怪物却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不停的压低自己的身体,满是锐刺的脊背弯起的像是一张紧绷的战弓,蓄势待发着。

    “真是匹好家伙。”爱德华轻轻抚摸着战马的鬃毛,右手掂量着那柄艾伦的佩剑:“听说你还是一匹纯血马来着,让我们看看你能跑多快吧。”

    嘶吼着的血狼如离弦之箭般猛扑了上来,爱德华几乎同时猛拽缰绳高举长剑,长嘶的骏马高傲的昂起了前蹄!

    “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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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此人名为“骑士”(二)

    慢慢睁开眼睛,爱德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顶帐篷里面,身旁还放着一柄剑——他自己的那柄断剑,不知道是谁把它又给找了回来还擦得干干净净,仿佛是崭新的一样。

    两块断剑的碎片整齐的被摆放在那儿,如果不是中间那锯齿般的裂缝的话,光是这整洁如新的剑脊,任何人都会把它当成一柄新剑吧?

    看来还得想办法找人重铸了……慢慢舒展着身体从床铺上爬起来,爱德华有些无奈的笑着叹息了一声,这样一把好剑可不便宜。

    之前从海牙堡离开的时候,爱德华就曾经想要在城堡的铁匠铺里面打一把新剑了,但是很可惜,如果只是普通的铁剑倒是不贵,二十银币就可以;但是稍微像点儿样子,用上好钢淬火的骑士长剑,都是要花到近百块银币才行。

    大概是因为身上缠着绷带让他相当不习惯吧,爱德华有些踉跄的掀开帐篷走了出去。此时的营地里到尽是烧焦的灰烬、破破烂烂的栅栏和血狼的死尸。在几个帐篷旁边还躺着伤员,身上缠着绷带,痛苦**着倚靠着篝火堆烤火。

    至于那些死去的人,则暂时都被堆放了一个树林旁的土坑里面,断肢残缺的尸体被胡乱的甚至都无法分辨出那些人是完整的,浓厚的血腥味里面还散发着一股恶臭。

    漫步走到营地的拒马桩外,那头无比巨大的血狼还躺在烂泥坑里面,原本头颅的部分只剩下一堆漆黑的烂肉——反正昨天晚上,爱德华只清楚的记得自己确实劈中它的喉咙了,能够把整个脑袋砍下来倒确实是意外之喜。

    “光辉十字赠与我们怜悯,让我等卑微的凡人通晓何为神的意志;宽恕罪孽之徒,让众生的灵魂都升入星空神国……”一阵祈祷声从远处传来,爱德华转过头,看到小教士正跪在地上捧着他挂在脖子上的光辉十字徽章,为一个濒死的士兵进行最后的祷告。

    “我、我抢过别人的钱、偷过东西,还出手打过自己父亲,我罪孽深重……”奄奄一息的卫兵紧紧攥着小教士的手,满是眼泪的双眼里全都是祈求的光芒:“我愿意忏悔,也为光辉十字战斗了,求求您为我祈祷……”

    “那星空神国一定会为你打开大门,圣洁的使者将会为你引路……”小教士轻轻将他的双眼合上,看到那卫兵临死前的最后一抹解脱的笑容,韦伯的面颊上终于露出了淡然的悲伤。

    “这已经是第十三个了。”小教士的声音里面全都是悲痛的惋惜,还有深深的无力感:“我尽力为他们每一个人祈祷,但却不能让他们复活,也不可能减缓他们的疼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人世。”

    “你已经尽力了,我相信他们死的时候都得到了救赎。”爱德华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教士的脸上明显带着疲惫的倦色,甚至连想要站起来都必须让他搀扶着:“快去休息一下吧,我们马上还要继续赶路呢,你不是要步行走到都灵城吗?”

    “这不一样。”韦伯摇了摇头,很是倔强的从一旁拾起他那根拐杖,长长叹息了一口气:“为他们而祈祷,让这些勇敢而无畏的灵魂能够走进星空神国是我的职责,也是我唯一能够为他们做的事情,所以我一定会尽我所能。”

    说完,有些一瘸一拐的小教士就朝着另外一个帐篷走去。当爱德华还没有回头的时候,小教士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朝着爱德华说道:“而且艾伦爵士也和我一样,从昨晚开始就没有休息,一直都在帐篷里为塔索守灵——这是罗拉斯爵士告诉我的。”

    等到爱德华找到那顶帐篷的时候,罗拉斯爵士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看得出他的神色相当不太好,身上的罩衣全都是血迹,手臂处的链甲也破破烂烂的了,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是那么严肃,抬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黑发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我听莱昂纳多爵士说了,是你杀死的这群血狼的头领,一剑砍了脑袋,干得漂亮。”罗拉斯爵士勉强笑了笑,右手锤了一下爱德华的胸口:“还没等当上骑士,你这么快就又有一件可以吹嘘的英雄事迹了。”

    “我从来不觉得杀戮是件值得吹嘘的事情,而且想来您也一样。”爱德华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很想回避这个话题:“艾伦爵士怎么样了?”

    “还是那个样子,在给塔索守灵呢,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说起这个罗伦斯爵士就一直摇头:“艾伦少爷一口认定是自己害死了塔索,而现在是赎罪的最好机会。说起来我倒是挺希望那个塔索能够看到这一幕。”

    “无论他平时是个什么样子,我都必须承认在他临死前的那一刻,他是一个十分称职的侍卫队长,无愧于他所获得的的荣誉和头衔。”罗伦斯爵士叹息着说道:“这个蠢家伙要是看到艾伦少爷为他守灵,不知道会激动成什么样子呢。”

    “可惜他看不见了。”

    “对,可惜他看不见了——就和我们所有人一样,终究都会尘归于尘,土归于土,最后也只能把自己的佩剑插在坟冢上,活在别人的缅怀里面。”

    就在两个人都漫不经心的聊着天,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的时候,艾伦的小侍女小跑着急匆匆的从马车上走下来,大概是赶得太急了,有些踉踉跄跄的停在了爱德华和罗拉斯的身前。

    “罗拉斯爵士,还有威特伍德先生。”小侍女十分乖巧的微微施礼:“夫人请二位到马车那边,有些事情可能需要过去讨论一下。”

    “谨遵安杰丽卡夫人的意愿。”爱德华笑着向她回礼,至于罗拉斯爵士则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小侍女十分含蓄的笑了笑,便转身朝着艾伦所在的帐篷走了过去。

    等到爱德华和罗伦斯爵士到的时候,才发现那位叫做莱昂纳多·贡布雷的圣树骑士已经到了,安杰丽卡夫人端坐在一把从马车里搬出来的椅子上,那双动人的眸子里夹杂着不少血丝,显然她昨晚也没有睡好。

    “早安,罗拉斯爵士。”安杰丽卡夫人有些睡眼惺忪的微笑着:“听说您今早派人去寻找那些昨晚放跑的马了,成果如何?”

    “多谢您的关心,我的夫人,基本上都追回来了。”罗拉斯爵士依旧板着脸,声音浑厚:“只有两匹马没能回来,大概是被野兽吃了或者是迷路了,但还好不影响我们的行程。”

    “但是……我们的食物消耗的差不多了,伤员也不少,现在要想要顺着都灵大道折回去的话,恐怕会非常麻烦。”罗拉斯爵士一字一句都是如实禀报:“恐怕也很难坚持到最近的城镇。”

    “您是建议我们继续横穿森林吗?”

    “对,这可能有些危险,但是路上我们可以打猎减少食物的消耗,而且今天就出发的话两天后就能遇上最近的城镇,在那里我们可以补给食物,修理马车,照料伤患。”

    罗拉斯说的很对,安杰丽卡夫人有些沉默的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圣树骑士莱昂纳多,但是一时间却又有些难以开口,骄傲如安杰丽卡夫人想要开口求人还真是第一次。

    “既然这群该死的血狼已经被歼灭了,那我想我们晚一点儿去交付任务也没关系。”莱昂纳多爵士站在这儿就说明他其实已经同意了,善意的笑了笑:“能够护送您这样尊贵的夫人,也同样是我们这些人的荣幸!”

    “您的宽容善举真是令人感动,克温家永远都欠着您一份恩情。”安杰丽卡夫人松了一口气,恬然微笑着——对方能够如此“知趣”倒是挺出乎她的意料:“我也绝对不会忘记的。”

    “家父霍拉德侯爵一直和圣树骑士团有些小小的误会,希望我这一次回去可以让他开解——事实上他本人其实也对骑士团一直相当尊敬的。”

    “如果真是那样话,可就要我们感谢您了,尊贵的夫人。”虽然这么说着,莱昂纳多却没有把这话当回事的意思,顺手指了指一直站在罗拉斯爵士身后的爱德华:“您要是感谢的话还是谢谢这个被光辉十字保佑的小侍从吧。昨晚能打得那么顺利,还得多亏他杀死了头狼,那可是个吓死人的大家伙!”

    “这个我当然不会忘记。”安杰丽卡夫人微微一笑,雍容温婉的转向爱德华,目光中带着些微调侃的意味:“你这个小侍从曾经推掉过我的赏赐,想来这次应该不会了吧?”

    “不,事实上我确实希望能够得到您的一份赏赐。”爱德华讪笑着耸了耸肩膀,单膝跪下:“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儿难以启齿……您或许知道,我的剑昨晚很不幸的折断了,而我身上就只有那么一柄剑,如果您能够同意的话,可不可以赠于我一柄新的呢?”

第四十三章 此人名为“骑士”(三)

    尽管对爱德华的“请求”哑然失笑,但是安杰丽卡夫人依然答应了他。倒是站在一旁的莱昂纳多爵士有些遗憾的看了爱德华一眼——在都灵王国,米内斯特家的慷慨就和他们的富有一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区区一柄剑的赏赐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总是能令我‘大开眼界’啊,你这个小侍从。”夫人那温雅的笑容中还带着小小的苦恼,稍稍叹了叹气起身:“不过这既然是你的要求,那么作为主人我当然不拒绝这样一份你应得的赏赐。”

    说完,安杰丽卡夫人朝着爱德华轻轻招了招手,然后便转身朝着马车走去。站在一旁的罗伦斯爵士和圣树骑士莱昂纳多则都十分“识趣”的离开了,只剩下爱德华轻笑着从地上站起来,好像真的十分开心似的跟在夫人身后。

    爱德华很讨厌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承担风险,更不用说这位夫人前段时间还在处心积虑的想要弄死自己,一旦那个所谓的“赏赐”又是她设下的圈套该怎么办?相较之下只要一柄剑倒是安全多了。

    而且自己真正想要的,也不是这位夫人可以给的——至少现在爱德华的目标只有一个——成为圣树骑士,仅此而已。而安杰丽卡夫人现在能拿出来的“赏赐”,还没有丰厚到让自己改变想法。

    一个侍女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手里面还抱着着一个长条木盒子。安杰丽卡夫人轻轻打开盖子,将一柄精致的骑士长剑从里面捧了出来,放在了爱德华的面前。

    “这原本是我在半年前在米内斯特家的领地海马港,请城堡里最优秀的铁匠师傅锻制的,甚至还花重金聘请了一位多米尼克炼金术士协助。”安杰丽卡夫人有些打趣的笑了笑:“说来真是奇怪,虽然这群人是不折不扣的异端,却掌握着连光辉十字的信徒也不曾拥有的技巧。”

    “光辉十字的荣光照耀好人,也照耀恶人——他们仅仅是值得怜悯的可怜人罢了,身处光辉之下却浑然不知。”和韦伯相处时间长了,对这些《光辉箴言》的句子,爱德华也是信手拈来:“所以我们才要用剑和经文让他们皈依。”

    “你可真是个虔诚的信徒,小侍从。”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在赞赏,安杰丽卡夫人微笑着将长剑递过来:“你可以拿出来试试看。”

    “那就失礼了。”黑发少年稍稍致意,双手碰过长剑——简约的黑色剑鞘上没有太多的花哨,只有底端和鞘口略有装饰;乳白色的象牙剑柄和剑鞘组成了一个十字形,而在剑柄的尾部则还有一个纯银打造的光辉十字装饰,镶嵌着一颗红宝石。

    右手轻轻握住剑柄,锋利的剑身如流水般从鞘中淌出,犹如镜子般的光滑锋利的剑刃虽然看起来很沉,但是在手中却意外的有些偏轻,剑锋略窄,但是看起来却寒气逼人而且几乎看不到反光,显然是件凶悍的杀人利器。

    “那个炼金术士告诉我,他在锻造这柄剑的时候加入了某些特殊的材料和咒语,让液体无法停留在这剑身上,而且永远无法反光,所以它无需你平日里保养,剑也不会受潮生锈。”安杰丽卡夫人轻声说道:“想来这样一柄利刃,足以衬托你的功绩了。”

    “我能问问这柄剑原来的主人是谁吗?”爱德华还没傻到那种程度,这么一把价值不菲的骑士长剑肯定原来是别人的,或者说为了某个人特地锻造的——至少绝对不会是自己:“如果这个问题不会太过唐突的话。”

    “这柄剑原本是为了艾伦的哥哥,赛拉·克温爵士特地订制的武器,原本是准备在他婚礼上送给他的。”安杰丽卡夫人的表情既没有高兴,也无丝毫的悲痛:“但是赛拉爵士已经死了,所以这柄剑现在是你的了。”

    “米内斯特家从不吝啬任何赏赐,这是你应得的。”一边说着,夫人朝着一旁的仆人招了招手让他们离开,马车旁只留下她自己和爱德华两个人而已。

    爱德华默默的把剑收了起来,显然这位尊贵的夫人单独把自己叫过来,还是有别的事情的——否则没有必要非得避开罗伦斯爵士和莱昂纳多爵士两个人。

    安杰丽卡夫人打量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十分落魄,但却又面色坦然的小侍从,眸中透露着复杂的神情:“但是我想你希望的赏赐,绝对不仅仅是一柄剑而已。告诉我小侍从,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我不理解您的意思。”爱德华不打算回答,这种问题太容易暴露意图了,而自己暂时还没打算和这位夫人交心:“或者您可以说的更详细一些?”

    “我觉得我说的够详细了——你是个聪明的家伙,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面色微怒的安杰丽卡夫人瞪着他:“你和那个蠢货塔索一起扯的谎,说什么托蒙德死于叛乱——我就是失去理智也不可能相信!”

    “想要让自己不被人发现,就不要表现的太显眼——你那天性的傲慢和自以为是就是最大的原罪,而且看起来你丝毫没有想要掩饰这一点。”安杰丽卡夫人盯着爱德华那平静如黑曜石的双眼:“你杀了托蒙德,不准否认。”

    “如果你真的是这么认为,那为什么还让我活到现在呢?”爱德华松了一口气,看来对方还没有能够联想到之前的事情:“而且没有拆穿那个谎言。”

    “因为那样的话会令很多人尴尬,我也不允许托蒙德的死变成我身上的污点。”安杰丽卡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平淡的像是理所当然一样:“无论如何,你也算是保护了艾伦不受伤害,我说过我会奖励有功之人,并且绝不吝啬。”

    “所以我也不得不怀疑,你为什么会那么尽心尽力的保护艾伦呢?你当然可以扯出很多理由来,我也相信自己听了那些理由,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你是一个虔诚而又忠诚的好侍从。”安杰丽卡夫人冷笑着微微摇头:“所以我不听。”

    “那您觉得,是因为什么理由呢?”爱德华心中同样是冷笑着,但表情却依然平静如湖水:“我可否有这个荣幸知道?”

    “别给我装傻了小侍从,我是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很成功的女人,我知道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安杰丽卡夫人的话语里透露着骄傲,还有冷冽:“艾伦的真实身份,你其实早就发现了,对吧?”

    爱德华沉默不言,看到他这幅样子的安杰丽卡夫人心中更是确信了不少,语气更加冷漠:“如果你发现了,就应该明白艾伦对我而言有多重要,重要到我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把你砍成一堆烂泥,脑袋挂在枫叶港的灯塔上!”

    “想来我还有点儿用,让您不至于大动肝火,砍了我的脑袋。”爱德华带着几分自嘲的笑了笑,眼神里甚至看不到半点惧怕的情绪——就是这种样子,每次看到都会令安杰丽卡夫人感到浑身不自在。

    “所以,你得给我一个不砍了你脑袋的理由,而且这理由还得够充分才行。”夫人面色阴沉:“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在下只是一个侍从,我想要的只有继承我骑士主人,托尔尼尔·贡布雷爵士的圣树骑士头衔,仅此而已。”到目前为止,爱德华能告诉她的也就只有那么一句实话:“我没有那么多奢求,以光辉十字的名义像您发誓,这就是我现在唯一的目标。”

    “……好吧。”安杰丽卡夫人别无选择,她也只能寄希望于相信,这个小侍从真的是这么想的,但是眼神中依然带着不少怀疑:“如果真是那样,我可以允许你离开,和那位莱昂纳多·贡布雷爵士一起返回圣树骑士团。”

    “但是……作为这份宽恕的前提,你不准再过多接触艾伦,听到没有?!”爱德华还真是第一次从这位夫人的话语里听到杀意,那目光中的阴冷绝对货真价实:“不准再给她灌输你那些诡异而且涉嫌亵渎的思想,否则我随时可以让你死在这里!”

    如此的“宽宏大量”,爱德华当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弯腰向安杰丽卡夫人行礼:“一切谨遵您的吩咐,我尊贵的夫人。”

    如果真要说起来的,爱德华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这位夫人现在显然更关心她的女儿,而不是关于那个艾登巫师的“真相”,如果她现在头脑能够稍微冷静下来的话,就能明白那个所谓的“真相”其实都在自己一句话里面。

    就像罗伦斯爵士所说过的那样——没有目击者,巫师也死了,知道一切的人只有爱德华自己,所以爱德华所说的,就是事情的“真相”。

    漫步离开安杰丽卡夫人的身旁,爱德华颇为欣赏的打量着腰间的这柄崭新的骑士长剑,略带微笑的自言自语着。

    “真是,太幸运了。”

第四十四章 此人名为“骑士”(四)

    “拿到你的奖赏了吗?”爱德华刚刚从马车旁走过来,就撞见了背靠着树干站在那儿的莱昂纳多爵士,对方那副样子明显是等候了很久:“想来以米内斯特家的慷慨,那柄剑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货色。”

    “您想要看看吗?”爱德华微笑着问道,却没有想到莱昂纳多摇了摇头,将自己的佩剑从腰间拔了出来,雪亮的剑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相较于那柄剑,我倒是更想看看你的剑技,希望不会让我失望。”

    “来吧,让我看看我弟弟托尔尼尔那家伙都教了你些什么东西,如果你真是他教出来的话——我可是深表怀疑。”莱昂纳多爵士笑着撤开一段距离,手中的剑始终指着爱德华:“据我所知他可从来没有杀死过一头血狼首领的战绩呢!”

    “我倒是觉得只是自己运气太好了。”黑发少年耸了耸肩膀,右手五指紧紧攥住剑柄,银色的长剑在爱德华的手中轻轻抹开,稳稳的剑尖连一丝颤抖都没有:“能够陪您来个早晨热身,也是我的荣幸。”

    “希望你接下来也能这么想。”莱昂纳多爵士依然在笑着,根本没有半点征兆,他手中的长剑就已经高举过头顶,夹杂着清晨的雨露迎面朝着爱德华劈下!

    仅仅是一瞬间,爱德华手中的长剑右下向上一记挥斩,两柄剑相互交击在一起,崩裂的火花亦然清晰可见。莱昂纳多爵士以完全和他体型不相称的速度快速游移着,每一步仿佛都在踩着鼓点跳舞般的灵活,让人眼花缭乱。

    剑芒挥舞,夹杂着呼啸的声响撕开迎面而来的空气,两柄几乎一模一样的骑士长剑不停的劈砍挑刺,甚至令人看不清那忽闪忽现的残影,仿佛就像是舞者的脚尖。

    对,就像跳舞一样,爱德华甚至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手中的剑却一刻也不敢停下——这位圣树骑士的剑技明显还要超过自己在海上遇到的托蒙德,尤其是对方那一招一式,哪怕光是这样招架应对,都令他充满了节奏感。

    从帐篷中刚刚走出来,无意间路过的艾伦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个人,那急速挥舞的利刃完全不像是有丝毫留手的意思,凶狠的架势仿佛恨不得下一剑就将对方一劈两段!

    莱昂纳多爵士挥剑的动作就像父亲奥托·克温子爵那样,凶狠而又稳健,每一剑都游刃有余,如银蛇飞舞迅若雷霆,仿佛海上的浪花一样无穷无尽,脚下的步伐仿佛就是一首激昂的舞曲,每踏一步都是咄咄逼人。

    而爱德华则成了这片奏响宏乐的大浪中一只孤零零的小船,不停的在海浪狂潮间穿梭着,每一次都是险象环生却又稳稳的躲开了,甚至能够驾驭着海浪,挥舞他那柄只能看见影子的长剑,一次次的向莱昂纳多爵士发起反攻!

    “铛——!”莱昂纳多爵士一剑砸开了迎面刺来的锋刃,脚步向后退开了两步,但是脸上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果然跟我想的一样,你其实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算是接触过剑术的,仅仅只会些基础的。”

    莱昂纳多·贡布雷爵士是从小接受训练,按照圣树骑士水平的严格标准培养的——任何人学到过多少剑术,他几乎是只用看的就能明白。

    这个叫爱德华·威特伍德的小侍从只学过最基础的剑术和步伐,但是却很刻苦,刻苦到那些基础的动作和招式就像是身体本能一样融进了他的血管里和脑子里,显然他曾经为了能够当好这个侍从付出过不少的东西。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他也就仅仅是一个“刻苦的侍从”而已,他顶多也就是称赞一两句。这种为了有朝一日继承骑士主人的头衔,而拼命练习的侍从莱昂纳多爵士见过不少,也有一些天赋不错的,但是那种“天赋不错”和爱德华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个小子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洞察”能力,让他能够看清自己的剑路,甚至能够适应自己的节奏,就像是……就像是拥有天生乐感,对自己无比自信的舞者,只要听到音乐就能跟着节拍一起跳起舞来!

    “想来我区区一个小侍从,还不值得让自己的骑士主人费太多心思——而且我真正在您的弟弟,托尔尼尔爵士身旁也仅仅侍奉了几个月而已。”爱德华稍稍喘了口气,这位莱昂纳多爵士的剑技已经快到让人目不暇接的地步了:“希望没让您失望。”

    “当然没有!”莱昂纳多爵士倒是个实在人,没有丝毫掩饰自己准备夸赞一下的意思,抖了一个剑花将佩剑收鞘:“看来罗拉斯爵士说的没错,你这个小侍从确实能给别人带来不少惊喜。”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你能够给我当一个侍从,但想来你连安杰丽卡夫人的赏赐都能如此从容的拒绝,恐怕一个侍从的身份已经满足不了你了。”莱昂纳多爵士走上前去,表情笃定的看着他:“你想要的恐怕只有一个。”

    “成为一名圣树骑士。”爱德华点了点头,表情倒是很平淡:“当然如果能有这份荣幸,我也很愿意为您效劳。”

    “你才不会想呢,我弟弟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你这身无比自信的臭脾气颇有他的风范,想来这就是他为什么会这么欣赏你的原因。”莱昂纳多爵士笑的有些疲惫:“那个混蛋终于死了,看来连光辉十字都已经受够了他那个样子!”

    爱德华轻轻点了点头,他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莱昂纳多爵士会对自己这么在意了,恐怕是自己身上的某些性格特征和那位托尔尼尔爵士有些相似,使得自己令他产生了些许的好感。

    “您其实很想知道吧,托尔尼尔爵士究竟是因为什么,因为谁而死的。”爱德华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询问的目光看向他:“但是您一直没有问过我。”

    “我当然想知道,那是我的弟弟,是我的血亲而且还是世上唯一的血亲!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更想杀死那个凶手!”莱昂纳多爵士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声音却冰冷的像是严寒中酷烈的风雪:“但是我也清楚,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要不然,为什么到现在你都没有主动告诉我呢?”莱昂纳多爵士有些无力的笑了笑:“显然这个秘密已经危险到让你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对吧?”

    爱德华只能默认。莱昂纳多紧抿着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保护你到圣树骑士团总部的,在此之前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这么沉重的东西,你不应该一个人去承担,这份仇恨属于整个圣树骑士团!”

    说完他便朝爱德华笑笑,朝着营地里圣树骑士们的帐篷走了过去。爱德华一个人站在原地,漆黑的眸子不停的闪烁着,表情更是沉寂如一潭死水,像是在想些什么事情。

    “虽然这么说十分唐突,但是您还准备在那棵树后面站多久?”一直躲在树荫后,偷偷瞥着的艾伦被突然转过头的爱德华吓了一跳,面色有些怔怔的,却依然一副“贵族架势”丝毫不让的走了过来:“我、我只是刚刚路过而已,才没有偷看呢!”

    “那是当然了。”爱德华一脸“我相信您”的真诚,只可惜嘴角的弧度暴露了他现在偷笑的心情:“您真是多虑了,我怎么可能怀疑您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明明就是这么想的……艾伦只感觉牙痒痒,脸上还留着些许做坏事被发现的潮红,紧握着剑柄的右手不停的颤抖着想要拔剑将这个混蛋的笑脸。

    还好虽然激动成这个样子,少女还没有忘记自己找他的目的:“刚才我看见你和母亲大人在一起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你们都说什么了?她是不是说了类似不准靠近……”

    艾伦话说一半又卡住了,鲜艳的粉红色从脖子一直蔓延到了面颊,爱德华带着几分好奇的笑容看着她,故意放慢了语速:“不准靠近……什么?”

    “没什么!”艾伦不知道为什么就气得不成样儿,狠狠瞪着爱德华:“你、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小侍从!”

    “好吧……”爱德华有些小小失望的点点头:“您的母亲,安杰丽卡夫人送给了我一柄剑,然后允许我跟着莱昂纳多爵士一起返回圣树骑士团总部,仅此而已。”

    “就只有……这样吗?”

    “就只有这样。”爱德华微笑着轻声回答:“啊对了,还有您的那匹战马,昨天晚上的时候我把它拴在树林里了,我这就去把它牵回来。”

    “不用了,那匹马就送给你好了……就当做是提前预祝你成为圣树骑士的贺礼。”艾伦笑了笑,只可惜那笑容怎么看都是十分的勉强,眼角挂着几分落寞的情绪:“反正用不了多久,我就在也没有骑马的机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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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的愉悦征途介绍:
死而复生的穿越者,变成了梦想成为骑士的小侍从,在阴谋和荣耀的道路上挥剑前行。
古老而传奇的王国,被人遗忘的魔法,死灰复燃的恶灵,潜藏在鲜血和黄金中的权力争夺,在波澜壮阔的画卷上,踏着累累尸骸,登上属于自己的王座!
总之是一个无法体会到愉悦的男人,努力找到人生目标的故事……
骑士的愉悦征途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骑士的愉悦征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骑士的愉悦征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