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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沛土     执魏txt下载     执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一章 猜忌

    刘盛眉头一挑:“巡守?看来,不止这一队人。”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无妨!”

    话是这么说,但其心里却不这么想,正如拓跋粟所担心的一样,刘盛起了疑心。

    从那些将士的外表以及细节之处,刘盛发现这些人疑似八国良人,这是属于内军的范畴。

    内军是什么存在?可以说和咱们理解的御林军差不多,当然,本名是叫羽林军,为皇帝禁卫,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存在,像拓跋焘的宿卫就其中一支。

    像是这样的一支部曲,如果是出征,刘盛不会有丝毫怀疑,可驻守边关?那真是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了。

    刘盛并不觉得他这里特殊到需要八国良人的部曲来协助戌边,哪怕是有着皇室子弟在,毕竟这是从北魏建国之初就从来没有过的事。

    想到此处,刘盛面色开始有些阴沉,时不时的朝那些将士打量了一番,也不知心中在琢磨什么。

    这时,拓跋粟发现了刘盛的异样,心中不由一惊:“阿干瞧出来了?”遂即脸色变幻,待思索了下,便朝身后将官喝道:“朔州侯与我共阻柔然于此,且熟悉此处地形,我等在此当以朔州为主,日后,朔州之令,便是吾令!”

    “甚么?”

    此话一讲,身后众人皆是一惊,便是刘盛也有些诧异,不由得望向拓跋粟。

    “怎么?尔等有异?”拓跋粟脸色一板,却也在小心观察着刘盛。

    “侯爷......”光幢主上前欲言,拓跋粟猛一回头,朝其冷眼一瞪,极其凶悍的将其给瞪了回去。

    那眼神使得光幢主吓出一身冷汗,皇室中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唯唯诺诺道:“是,是,军下谨遵侯爷之令!”

    余众一看光幢主吃瘪,便知拓跋粟心意已决,也不敢在劝,心中却道:“吾主乃单于弟,位高人尊,这朔州侯区区小州酋长,何德何能获主如此待之呢?”

    一边念叨着一边朝刘盛细细端量,想要看出个不同来。

    这看来看去,也没觉得刘盛有什么过人之处,或许也就是小小年纪便成为朔州之尊吧,于是,他们便认为拓跋粟是在抬举刘盛,或者说拉拢。

    嗯,日后能予其方便就予其方便吧!

    想到这里,他们不由得会心一笑。

    “这拓跋粟,有甚么事在瞒着我?”刘盛看了众人,又看了看拓跋粟,嘴角撇出一丝笑意。

    偷偷打量的拓跋粟见刘盛露出些许‘笑容’内心也是为之一松,回头对那什长挥了挥手:“此地事关重大,尔等当好生巡守,若出了差池,定拿尔等试问,下去吧!”

    “是,侯爷,军等告退。”言罢,什长昂然而去。

    望其之背,刘盛若有所思,对拓跋粟试探道:“吾观阿粟部曲之勇不弱我大魏八国之士,不知是哪部的族人啊?”

    “啊?”拓跋粟闻言不由得一愣,看刘盛那笑眯眯的模样,心中一个咯噔:“阿干果然看出来了!”摇了摇头,索性不再隐瞒:“阿干好眼力,此正为八国之士也!”

    “嗯?”刘盛瞳孔骤然放大:“果然是八国良人,若无拓跋焘,他们不可能会来这里,此时出现在这儿到底是何用意?监视?取代?又或是.......杀我?”

    即便早先便有所猜测,可这经拓跋粟口笃定下来,他还是心里凉飕飕的,虽然他也惊讶于拓跋粟的坦白,但现下却也顾忌不得了,脑中不断回想着自己究竟是哪里没做好从而让拓跋焘起了疑心。

    “自见到拓跋焘开始,我所行之事无外乎表出铁面将军的身份,为让中原的儿郎迁至朔州说服其移民,还有便是索要五原粮仓.......”

    刘盛皱眉深思,不断的将事情分开来剖析,可想来想去,他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若非如此,拓跋焘不可能会让禁卫到这里来,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刘盛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无意间朝汤官等人看去,这一看,他便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三件事,看起来都没问题,可连起来就有问题了。”看着汤官等人和光幢主不一样的面容,刘盛这般想着。

    “看来,我做事还是不够谨慎,这三件事哪怕少做一件,或许都不会出现这个问题,但三件连着做,确实会让人产生怀疑。”

    “一个汉人之后且形似汉人的人,在中原大肆屠戮胡人帮助汉人,手下还有这一支铁甲部队,即便是部落之人,也不能让人放心啊,若我是拓跋焘,也自然会考虑他会不会对大魏不利,心向汉人。

    所以,移民之时,若出现的汉人较多,则表明我心向汉人,毕竟,我是这里的最高长官啊,要粮,要人,可不就是要独立的表现吗?”

    念及于此,刘盛心里反倒是不怎么慌了,大不了反出去逃亡其他国家。

    “阿干,阿干.......”拓跋粟见刘盛有些出神,忍不住唤道。

    “嗯?”刘盛紧锁的眉头松开,平静的望向拓跋粟。

    “阿干在想何事竟如此出神?”拓跋粟连唤几声不见刘盛回应不由得试探道。

    见其小心翼翼的模样,刘盛更加肯定心中猜想,不露声色的朝汤官等人招了招手,待他们来至身后,这才笑道:“阿粟方才问吾在想甚。”

    朝前探了探头,半分严肃半分冰冷的说道:“吾是在想,单于既然会让八国良人听你调遣,这会不会是将要重用与你啊?嗯?”戏谑的挑了挑眉。

    “阿干........阿干说笑了,阿粟.......阿粟可无甚才能值得单于如此。”听刘盛之言,拓跋粟没有慌乱,也没有喜色,反倒是有些尴尬,一向快言快语的他,也有些支支吾吾。

    “哦?说笑了?谁人不知我八国良人乃单于亲部,内卫京城,外备征战,这样一支精锐,如今却在你手下戌边.......呵呵.....”刘盛似笑非笑:“大材小用,大材小用啊!”

    “阿干......”拓跋粟上前一步,欲要辩解什么。

    这不禁让刘盛有些狐疑:‘难不成,这小子还真把我当成阿干来看待了,所以不忍对我下手?’

    随即,对拓跋粟严肃道:“古语有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呵呵......不得不死......这又何苦来哉?”说着,刘盛便转过身,对汤官等人伸出手来,好似………

    拓跋粟没有注意到刘盛的举动,但他也知道刘盛误会了,急忙说道:“阿干想差了,且听阿粟一言!”

    刘盛身子一顿,回头道“哦?误会?”

    拓跋粟的看了眼四周将官,对刘盛说道:“阿干,可否移步?”

    闻言,刘盛顿感疑惑,想了想,也便随拓跋粟一道走了出去。

第七十二章

    二人行到无人处,拓跋粟面向刘盛:“不知阿干.......”说了四字,拓跋粟犹豫了,也不知是否有什么顾忌,显得很是为难。

    刘盛没好气的说道:“此处仅你我二人,有话但讲无妨。”

    拓跋粟摇头苦笑,他知道他带来的八国良人让刘盛产生了不好的想法,比如,单于要杀他。

    可真实的情况,并不是这样,但其中也有他认为难以启齿的东西在里面,可见刘盛这般语气,心觉不与其说个明白怕是会出事。

    拓跋粟沉默片刻,抬起头后,满脸的苦涩与些许担忧........还有犹豫,张口欲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向来雷厉风行的刘盛可见不得这般,尤其是察觉到拓跋焘有杀他之意,心中焦急回狄那做出一番处理,于是怒道:“汝与娘子何异焉?”

    一番怒骂,引得拓跋粟幽幽一叹,却也逼得他踌躇道:“不知阿干与武威姊.......”

    说着,拓跋粟抬起头来,平静的望着刘盛,就这么一直看着,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他知道,刘盛一定知道其中之意。

    而刘盛闻之武威二字,不由心中一禀:“你知道多少?”

    刘盛平淡如风的言语在拓跋粟心里却是波涛汹涌:“阿干.......你.......”虽然早就有了猜测,但拓跋粟还是吃惊不已。

    “武威姊和阿干果真有染。”拓跋粟沉默了。

    刘盛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拓跋粟。

    沉默良久,拓跋粟失笑道:“我却说武威姊为何偷盗皇兄虎符将我原有士卒皆换成了我大魏精锐。”

    刘盛心中一震,聪明的他很快就领悟了其中之意,问道:“你是说,此部精锐,是清......是武威殿下偷了单于的虎符,并调遣与你的?”

    话到此处又急了起来:“武威殿下可......现状如何?”

    刘盛原本是想问拓跋清怜有没有被拓跋焘责罚,可一想这是偷盗虎符,哪怕是皇帝的姐姐,那也是重则砍头轻则软禁的,莫名的有些悸动。

    拓跋粟朝刘盛觑将一眼,心道:“京城一叙,所提之事皆为阿干,念阿干之战伤更是满脸忧愁,遂冒此大不韪,偷符、换将,若无染,何至于此呢?”

    摇了摇头,失笑道:“此前,我还道是武威姊念我姊弟之情对我照顾有佳,这才偷遣精锐与我,呵呵......清怜便清怜吧,阿干又何必欺我?”

    说罢,讥讽之色露于面,也不知那满脸的讥讽是嘲笑刘盛的不知门户妄图攀龙附凤,还是嘲笑自己的自以为是,又或是刘盛的不信任?

    “她如何了?”刘盛没有理会拓跋粟的各种情绪,径直问道。

    拓跋粟沉默了下,冷淡道:“无事。”

    “单于不曾责罚?”

    拓跋粟摇了摇头:“此事仅我与阿姊、北平王三人知晓,旁人不知。”

    “北平王长孙嵩?”刘盛沉思片刻,问道:“是北平王的部下?”

    拓跋粟点了点头,他知道刘盛说的是谁,也知道刘盛在想什么。

    “北平王是有心相助其子,但长孙颓并不知晓。”

    刘盛陷入了沉思,拓跋粟的话,让他知道了他之前的所有猜想都是遐想,但却也给他敲了个警钟,心中起了警觉。

    往后行事,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片刻,刘盛抬起头:“你对此事如何看待?”

    拓跋粟眼眸动了动:“阿干所问何事?”

    拓跋粟的明知故问让刘盛为之一愣,细看拓跋粟的脸色,一脸面瘫像,没有了往日的热情。

    这是?

    刘盛想了一想,是了,我想和你做兄弟,你却想睡我姐姐?

    嘴角慢慢勾起,心中也腾起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坏笑道:“自然是我与你阿姊之事了,好阿粟,快来告诉姊夫,你是如何想的?”

    好嘛,刘盛这是一下全挑开了,是啊,我就是想睡你姐姐.......满满的恶趣味。

    拓跋粟嘴角抽了抽,眼皮子一耷拉,颇有些生无可恋的说道:“我如何看待重要吗?”

    刘盛上前笑道:“你与我义结金兰,情同手足,贸然间成了阿粟姊夫,阿干怕你不适应这亲上加亲之事,自然是要问你一问。”

    拓跋粟没好气的看了刘盛一眼,那神情就好似在问:知道你我义结金兰还勾搭我阿姊,你是不是因为我阿姊才和我结拜的?翻了个白眼:“此事非你我与阿姊可决议的。”语气里有无奈。

    刘盛摇了摇头,好似没听到一样,追问道:“那你是如何看待的?”

    拓跋粟叹道:“阿干二阻柔然大军,救我大魏与水火,称得上智勇双全,但还不够,即便我认阿干,也是无济于事,以阿干现职........”

    说着,拓跋粟突然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刘盛笑了笑:“有阿粟此言,足矣,至于单于之处,吾自有办法。”

    拓跋粟笑了笑,没有当回事。

    刘盛一看,自然知道拓跋粟不信,便笑道:“陈使君与吴使君大泽乡起义之言,阿粟知否?”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拓跋粟试问。

    “不错,难道阿粟以为阿干不及陈胜、吴广之流?”刘盛反问。

    拓跋粟想了想,说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可阿干却忘了一事。”

    刘盛眉头一挑:“哦?何事?”

    拓跋粟叹道:“前些年太宗欲交凉州,便命前凉公李歆为征西大将军、都督高昌等七郡诸军事,封爵酒泉公,阿干知否?”

    刘盛点了点头:“略有耳闻,不过虚名耳!”

    拓跋粟摇了摇头:“若沮渠蒙逊未曾攻破凉州,这便不是虚名了。”

    刘盛没有反驳,毕竟是已成的事实。

    “沮渠蒙逊破凉州,深得太宗重视,见其悍勇,欲交之,便诏为河西王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且任凉州刺史。

    可南朝刘裕也不简单,不欲大魏与凉州更进一步,便与太宗同令,也诏其为河西王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任凉州刺史。

    太宗便任阿姊为武威公主,却也未曾言及和亲,许是为了颜面吧。

    诸王及满朝大臣皆知太宗之意,只要凉主前来提及和亲一事,那武威姊定是首选之人,可不知为何,其人虽然年年朝贡,却从不提及武威姊一事,这着实令人疑惑。

    算起来,至今也有三年年景了,想来,凉主这两年应是会提及吧。”

    刘盛嘴角一撇:“不然”。

第七十三章 和亲幕后

    “阿干另有高见?”拓跋粟疑惑道。

    刘盛笑了笑,没有说话,单手背后,望向远方,思绪,也渐渐陷入那一场拖了十三年之久的政治联姻。

    这是河西王沮渠蒙逊的态度和凉州的重要性所引发的。

    从凉州地理来看,凉州虽然不大,但却是一线天,其境内西至阳关(敦煌郡),东至广武,南为贯穿东西的祁连山,北自东入为贺兰山、腾格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

    反正不是山就是沙漠,哦对了,还有一条疏勒河。

    这样的一个环境,就算想搞什么奇谋妙策也是捉襟见肘,唯有强打强上,而那沮渠蒙逊能击败西凉建立北凉政权,并将其牢牢把控在手里,这就很厉害了。

    凉州,可以说是目前出使西域的唯一途径,所以,它显得弥足珍贵,刘宋、拓跋魏、乃至周边大小国家,无不要从此地借道,为了这条道路的畅通,他们怀柔、渗透。

    当然,眦邻其地的邻居就不会了,远交近攻,不论是他的邻居还是他本人,都有一个扩大地盘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他们总是要磕上一磕,比一比谁的头硬。

    而之前,是李家的西凉头硬,现在,是北凉头硬,不管是日落西山的西秦还是其他小国,目前都碰不过北凉,可见蒙逊还是有点本事的。

    不然,也轮不到北魏南宋和他扯皮、下诏了,为了道路畅通,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北魏中间隔着胡夏,南宋中间隔着仇池等国,可以说是鞭长莫及,想打凉州首先得把中间的国家给灭了,起码得发起二到三次的灭国之战,这对于两国来说有点得不偿失。

    毕竟,在打其他国家的时候,凉州也不坐以待毙,可以断你朝贡、经商之路,不论是去你国家朝贡的、走商的,还是你走访西域的使者、商队,我全给你突突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呵呵,只能干看着。

    而南北两国向来都是看不得对方好,一方打凉州那另一方自然是要找事的,攻打凉州的那个国家也同时会和凉州交恶,在这种情况下,凉州同样也会选择断路,所以,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下,南北两大国谁也不敢迈出那一步。

    而这,就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关系,在没有能力攻打凉州的情况下,两国同时选择了拉拢,可拉拢也得有个度。

    和亲,可以说是国与国之间最好的建交方式,但南宋和北魏却都没提,不是和亲不好或是受人诟病。

    南宋,汉之天下,世家门阀政治,即便刘裕曾经破坏了这个政治集团,但却尾大不掉,不过是新老门阀的更迭罢了。

    普通大众仇视胡人,世家门阀蔑视胡人。

    凶残、嗜杀、毫无人性,这是民众长久以来的认知,世人认为他们残暴。

    粗野、凶恶、不通情理,这是世家门阀对胡人的理解,他们很有优越感,

    总得来说,不管是民众还是世家,对胡人都没有什么好感。

    凉州前政是李暠所建西凉,他们派了公主和亲是因为李暠是飞将军李广之后,这是汉人的政权。

    而现在,凉州是胡人的政权,对他们来说和亲是不可能和亲的。

    这不是世家的高傲在作祟,而是所有汉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胡人如犬羊,犬羊与人,安能连理?更何况是我大国公主?

    换句话说,你是要人兽吗?

    让大国公主被人兽?这得是多低贱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啊.......

    不止皇帝受不了,大臣也受不了,这是很丢脸的事情,所以他们不会提,或者说即便北凉提出和亲,他们也只会娶公主而不会嫁公主。

    娶和嫁,意义不一样。

    虽然北魏没有胡人这一顾虑,虽然他是胡人的天下,但长久的汉化也让他们沾染了些缛节,比如说面子。

    你找我嫁公主那叫提亲,而我找你出嫁公主那叫求和、求稳,或者说服软。

    要面子的拓跋嗣就说啊: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我不能提,我就把我女儿封个武威公主,剩下的你自己悟。

    嗯......能当开国国主的,一般都不傻,沮渠蒙逊是悟得出来的,起初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北魏都打算和亲了,那不是证明我很强吗?虽然拓跋嗣那lyb没主动说,但主动释放信号不是一样的吗?

    恩,蒙逊乐了。

    但沮渠蒙逊终究不是靠高兴办事的,回头仔细一想,和亲不妥,这是一个会破坏平衡的决策,也是不利于国家的政策。

    北凉新建,政权不稳,他不敢冒险,索性,就当看不透,脚踩两只船吧。

    于是,为了不被打上任何一方的标签,他向北魏进贡的同时也向南宋进贡,在稳住两个大国的时候,开始竭力攻打西秦企图发展出更大的地盘来稳固北凉政权,或许在他的想法里是想搞个三国鼎立。

    九年后.......

    他还是仅仅掌控凉州,而胡夏、西秦却被北魏所灭,他前期和周边磕得头破血流,到头来却给北魏做了嫁衣,拓展地盘的计划废了。

    达摩克利斯之剑已至。

    北魏版图和凉州接壤,这个时候,是南宋鞭长莫及,而北魏触手可及的时候。

    用一句话来说,有个大哥带着一群小弟来堵门,什么时候破门而入就要看人家心情了。

    焦虑的他病了,病得还很严重,起不了床的那种,他知道他大限已至,为了北凉的国策,或者说他怕他儿子被拓跋焘打成狒狒,他选择了向北魏和亲来稳固凉州最后的挣扎。

    不过,他没敢提武威的事,而是把自家女儿送给了拓跋焘,毕竟这个时候不是北魏对他怀柔而是他要稳住北魏,即便病了,蒙逊的脑子也还保持着清醒。

    这边的拓跋焘一看,喲,北凉送兴平公主来了?啥意思?

    低头一想,这是要投靠呀?

    少年国主志得意满,屁颠屁颠的把美人迎了过来,封了个右昭仪,北凉和北魏就此开启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时代,可这个时代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前面说过,北凉处于丝绸之路通道,具有非常重要的地理位置,北魏自然重视,拓跋焘本着北凉已经投靠,还送了个公主给他把玩,也就没有必要再动刀动枪,所以他对小舅子沮渠牧犍很是青睐。

    但这个沮渠牧犍脑子有点虎,和他老爹完全不能比,他总觉得身为一个国君是不能受人摆布的,虽然我只有几个城几个郡,但那也是国了不是?

    嗯,起了点歪心思,或者说觉得自己牛逼了,自己能行了,但也知道还掰不过北魏的腕子,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他一方面表面上对北魏很谦恭,另一面却有自己的打算,比如说,和他老爹一样脚踩两只船,毕竟北魏强大,南方的宋朝也不弱不是?

    嗯,可以说脚踏两只船这是沮渠家和北凉的传统了,从开始到结束,都是踩着两条船渡过的,虽然这北凉也就经历了这爷俩。

    他老爹倒还好些,玩得是稳,而沮渠牧犍却要找刺激,他觉得他受两个国家的摆布要比受北魏一家摆布要好得多.......

    什么意思呐?就是一个主子不够,我得要两个.......

    感觉有点奇怪,可本质上来说,好像就是这个样子......

    这个奇葩的想法,咱们正常人是怎么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咋想的,可他就是这么做了,还做的非常漂亮,让刘义隆也封他为都督凉秦等四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河西王了。

    就此,沮渠牧犍完成了一人侍二主的成就,但这个成就吧,总给人一种一女嫁二夫,二夫还同在的感觉......有点怪。

    那咱们就换个称呼,南北两朝天子同时承认的藩王----河西王吧。

    可算是深得其父脚踩两只船的真传,但还差点意思。

    嗯.......是差多了。

    毕竟一个是游离在外,尔虞我诈的稳扎稳打,一个是俯首称臣,一臣事二主,一个是不听令,一个是表面要听令,意义完全不一样。

    这要是放在那忠义的三国年代,可是要被戳脊梁骨、为人所不齿的,估计也就比拜谁谁死、差点拜死曹操、险些成为害死四父的四姓家奴---吕大爷少了一姓?

    要不,咱称个二姓.......国奴?

    咳咳,好在这是胡人,没那么多讲究,北魏也不大清楚他做得傻事,倒也没真落上二姓国奴的外号。

    后来就是维护关系或者说讨好南朝主子,至于北魏?那是早就舔好的,现在主要是舔南朝爸爸,没说的,那就开舔呗。

    搜罗了一些河西的书籍给宋朝送了去,嗯,宋朝也大方,回了书籍.......几十种。

    ???

    看了看回礼.......

    沮渠牧犍有种这屁股太冷舔不动的感觉,但南朝回礼起码说明了对自己也看好不是?那也算是有个不稳的后盾了。

    于是,这家伙就开始派人跑到西域和柔然的部落里到处嚷嚷:“北魏已经衰落不堪了啊,现在天下为我独强,你们以后再看到有北魏使者到了你们国家,可以不用再理会他们了,直接朝贡给我就行了.......”。

    这看起来作死的话,还真起了作用,有些部落信了,开始和北魏貌合神离。

    当然,有信得自然也有不信的继续朝贡。

    北魏那边也不知是这几边都瞒着还是咋滴,或者是因为还有些部落朝贡吧,让拓跋焘以为那些不朝贡的是起了别样心思,但鞭长莫及的也就没放在心上。

    从这件事看得出来,北魏的情报工作做的实在太差,让拓跋焘一直被蒙在鼓里,回头还笑嘻嘻的说那些常年进贡的部落很有诚意,为了保证道路畅通有必要把凉州牢牢握在手里。

    那就.......和亲!!!

    和亲的对象吗,他想了想,咱做人得厚道啊,人凉州的公主已经嫁过来了,还被他封为右昭仪,这次不能让人家出公主了,也该他这边出一个了,那么出谁好呐?

    这个公主得会吹枕边风,得会说大魏好、大魏妙,最好是能绑住凉州,当然,最重要的是忠心,可不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可这思来想去,也没哪个公主符合,如果有,那也就是他同父同母的妹妹,这是他最不想但却也是最合适的人了。

    武威和他兄妹情深,不管是他对武威还是武威对他,都是极好的,自从凉州嫁了公主给他,他就没有再升起过让武威嫁人的想法,而武威也是对阿兄依赖,活活成了个大龄剩女。

    而眼下正是个好时候,既成全了他妹妹的人生也成全了北魏的国策,一石二鸟啊。

    很快,拓跋焘便决定了,让武威出嫁凉州........

    那一年,是437年,历史的齿轮上,武威公主的命如同很多和亲公主一样,虽然不是命途多舛,但也是不怎么好,刚到北凉的时候,沮渠牧犍出于对北魏的敬畏.......

    好吧,主要是边境都接壤了,不老实不行,所以对武威公主还是比较尊重和体贴的。

    不过,胡人吗,好像是不勾搭嫂子的小叔子不是好国君?

    或者说后面的都是跟沮渠牧犍学的?

    没错,这沮渠牧犍和他嫂子勾搭在了一起。

    都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这沮渠牧犍和他嫂子这一勾搭就是天雷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也就冷落了武威公主,关键是偷情还被武威发现了。

    这好了,武威公主的脾气吗......掀桌子是肯定的,指着沮渠牧犍的鼻子骂也免不了。

    但沮渠牧犍好像有点青春期的叛逆,这越骂他越玩嫂子......越骂越玩。

    而他这个嫂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给玩坏了,玩得脑子出了点问题,她给武威下了药,咱也不知道是甚么药,反正武威没被毒死,然后一道消息直送平城,去娘家搬救兵去了。

    武威和拓跋焘的关系说一句长兄如父再合适不过了,不然也不会让武威一直不出嫁,武威被下药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那不得了了,当场就发了彪,叫嚷着要沮渠牧犍交出他的嫂嫂。

    可这天雷地火正旺,沮渠牧犍怎么舍得呐?

    恩,没玩够,死活不乐意。

    他想啊,我先委屈我自己,把嫂子弄到武威看不到的地方,然后给武威道个歉,再对北魏做出赔偿,你总不能再发火了吧?毕竟看在武威的面子上,还有我手里的丝绸之路,你总不能把我突突了吧?

    想到就做,

    可他低估了拓跋焘对武威的宠爱,拓跋焘说要他嫂子,那真的就是要他嫂子,一听他把他嫂子弄到酒泉,那叫一个怒不可遏,当即列出沮渠牧犍十二条罪状,反正有的没的全按上,师出有名,点上大军就气呼呼的出征了。

    而这一打,就没收手,直接就把北凉打飞了。

    这是极为戏剧性的,北魏原打算以武威公主和亲来巩固北凉,却误打误撞以武威为籍口占下了北凉,这比巩固来得还彻底,还以此完成了北方统一,而北凉也再次证实了红颜祸水可覆国。

    在刘盛的认知里,武威的存在只是加剧了北凉的灭亡时间,除此之外便没有任何的历史价值。

    因为即便武威没有入北凉,那迟早也会被北魏吞并,毕竟沮渠牧犍的作死行为可是非常强大的,不管是和北魏接壤后的一臣事二主还是各地败坏北魏的名声,一旦被拓跋焘知道,那对北凉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第七十四章 怂就对了

    刘盛觉得,如果是换做他来坐沮渠牧犍的这个位置,他不会搞这些小动作,他只会韬光养晦,默默发展、默默的苟着,东边发展不了咱就将触手伸向西域,在西域建立一片势力,待兵锋光亮,再回头反攻北魏岂不更好?

    哪像这蠢小子,既然对北魏称臣,又屁颠屁颠的跑去南宋求罩,这可不是合纵了,而是明摆着让南宋看不起,想借助南宋牵制北魏的想法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所以,北魏打他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南宋为什么没趁机出兵打北魏来解他之危,这是因为,人家压根就不在乎你,你本来就是北魏的附臣,作为附臣,就得有附臣的样子,天下皇帝都一个样,最看不起这样两面三刀的人。

    综合来说,这沮渠牧犍,他刘盛并不放在眼里,哪怕现在人家已经有好几个郡的自主地盘,但他刘盛又差了吗?

    怎么说也有一州之地了,论面积不弱于人,差的,也就是人口、士兵和繁荣度。

    这种东西是实实在在比不过人家的,这个刘盛心里清楚,但他也知道他的优势在哪里,他不相信他十三年的时间会比不过一个沮渠牧犍。

    是的,沮渠牧犍迎娶武威公主的时间是十三年之后,既公元四三七年,他还有的是时间去谋划战功、去圈地、去养兵。

    所以,拓跋清怜的武威二字在他人眼里是注定要入主北凉的,但对他来说却不一定。

    不,有他在,是一定不会。

    如果没和拓跋清怜有牵扯倒也罢了,既然有了牵扯,他刘盛可不是眼看着自己女人被送入他人之帐的人。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对拓跋粟说的。

    “阿干?”

    拓跋粟将刘盛从历史的记载中唤醒。

    刘盛笑了笑:“沮渠蒙逊非易于之辈,从其所事来看,我可断定,此人在位一日,便无清怜入凉州之时。”

    拓跋粟眉头一皱:“阿干何故此言?”

    刘盛笑了笑:“他若有意与我大魏交好,清怜早已入凉州,哪能等到现在?”摇了摇头:“其不愿也。”

    “不愿?”拓跋粟眉头一皱:“我大魏兵强马壮,百万肥马数十万控弦之士,岂是他小小凉州可相比的,哼,沮渠蒙逊,鼠目寸光之辈。”

    “沮渠蒙逊不仅不是鼠目寸光,还极有远见呐。”刘盛笑道。

    “远见?”拓跋粟不屑,他对大魏的强大是盲目的崇拜。

    刘盛道:“他如此为之,无非是想既不恶了大魏也不恶了南宋,在大魏与南宋之间保持一个微妙的关系罢了,而这也恰恰是对他对凉州最有利的做法。”

    “哼,我却不见得,我觉得他这是在恶我两家。”拓跋粟咬了咬牙,感觉很是不爽,他现在是怎么看沮渠蒙逊怎么不顺眼。末了,又气道:“小小凉州。”

    闻言,见状,刘盛笑了,笑得很灿烂,他越对凉州不满,刘盛就越开心,不过,刘盛觉得还是有必要让拓跋粟知道得更多些,便贱兮兮的说道:

    “并不会,其人掌利国之路,无求于人,而南宋、大魏对于凉州终是鞭长莫及,反倒是要与其交好,以保通商西域之路,这,是他的底气所在,也是太宗如此强势之人会封清怜武威之名的原由。”

    拓跋粟楞了楞,又眨了眨眼,指着刘盛笑了起来:“哈哈,若是如此,阿奴倒是认为凉州与我大魏和亲才是上策,哈哈......凉主愚昧也!”

    刘盛嘴角一瞥,一伸手,‘啪’的一声,将拓跋粟的手指打了下来,没好气的说道:“何以见得?”

    拓跋粟甩了甩被刘盛拍过的手,笑道:“近年来北方诸部时常交战,战火之最非凉州莫属,而我大魏乃北方上国,兵锋之盛无国可敌,若非柔然在侧,单于定可一统北方之地,北方诸部,西秦、胡夏之辈,何人不与我大魏交好?

    倘若凉主与我大魏和亲,得我大魏之势,料想,诸部首领也不敢再轻举妄动,那凉国也可得修养生息之机,如此一来,岂不美哉?”

    说着,拓跋粟又连连摇头,满是惋惜的说道:“枉我之前对凉主还心有赞赏,不配,不配啊!”

    “天真!”刘盛斜眼,这满满的自豪,是谁给你的?

    “若凉州与南宋和亲,我大魏当何处之?”

    “啊?”拓跋粟眨了眨眼:“和南宋和亲?”身子一挺:“他敢如此,我大魏定不让其好过,即便大军出动不得,却也可促使他国攻打,哼,与南宋和亲,置我大魏与何地?”

    刘盛点了点头:“是了,南宋也是这般想法。”

    拓跋粟楞了楞,阿干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啊.......

    见拓跋粟沉默,刘盛笑了笑:“凉州也不想受制于人,所以他得打周边国家,不打,就要受制南北两国,打了,他或许可以从西秦等国开疆扩土,远交近攻,国之发展,其欲效那三国鼎立之局,成为第三上国啊。”

    拓跋粟被震住了,惊骇道:“北凉新建,不思修养,竟还欲图他国?还想成为第三上国?”

    拓跋粟很吃惊,他从来没想过,小小凉州会有这么大的野心,摇了摇头:“凉州兵少将寡,怎会如阿干之言有此野心,定是阿干想差了。”

    刘盛摇头叹道:“沮渠蒙逊他很清楚他想要甚么,更何况,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丝绸之路就在那儿,他不图他国之领土,他国也会图其之凉地,凉州之争,避免不了,虎狼环视在侧,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没有选择,图与不图,无甚区别。”

    拓跋粟皱了皱眉:“西秦与我大魏相交已久,若凉州与我大魏修好,那西秦.......”

    “两国相争,大魏帮是不帮?”不等拓跋粟说完,刘盛便将其打断。

    “这.......”拓跋粟无言。

    刘盛笑道:“凉主很精明,与大魏和亲,大魏并不能给他带来甚么利益,反而会阻碍他向周边发展以及恶了南宋,例如与西秦之争,大魏遣人讲和,这和是不和?”

    “应是会和吧?”拓跋粟想了想,他觉得,这两个国家怎么着也会给点面子的吧?

    “凉主并不想和!”刘盛淡然道:“这会影响凉州的发展,与凉州不利,他要的是侵并周边之地。”

    “如阿干此言,与大魏和亲,凉州有两害而无一利了?”拓跋粟觉得,他肯定是因为昨夜没睡从而产生了甚么幻觉,大魏那么强大,怎么和大魏和亲反而是没好处的事情了?

    他闹不懂。

    “所以,这便是凉主未曾提及的原因的吗?”

    刘盛点了点头:“嗯,若说和亲一事,与凉州而言,和南宋和亲,才是上策。”

    拓跋粟眉头深皱:“此为何解?”

    “蠢,因为南宋可以在其攻打他国之时牵制大魏啊,凉州毕竟在北方,大魏对其来说,是个威胁,此乃两害取其轻,你呀,只知打打杀杀,哎......”

    刘盛闭眼摇头,心有无力,他感觉和这些人谈天下大事,真的很累。

    拓跋粟摊了摊手:“我才十有五岁呀......”

    刘盛:“我也才十有六岁啊。”

    拓跋粟:“........”

    想了想,摇头叹道:“哎,可惜了,阿姊封号武威呀......”说着,斜瞅刘盛,嘴角挂着一丝笑容。

    那表情就好像在说:

    你十六岁,你牛逼,你厉害,你去搞呀?

    还想睡我姐姐?我姐姐还顶着武威封号呐,我看你是想吃屁,你不是厉害吗?你去呀。

    刘盛捏了捏拳头,将指节捏得啪啪作响,他真想一巴掌把拓跋粟给拍到地上扣也扣不出来。

    嘚瑟是吧?

    “可惜了是吧?”捏着拳头往拓跋粟身边凑了凑,面无表情的说道。

    拓跋粟眉头一抖,挑衅。

    刘盛左手抓着右手腕,摇了摇右手的拳头:“你觉得武威入凉州是好事是吧?”举起拳头:“镬大的拳头应该也是好事?”

    看着那拳头,再瞅瞅刘盛的表情,拓跋粟犹豫了,低头想了想,待抬起头,眨了眨眼,惊讶道:“怎会?凉州之地,何人能居我大魏之公主?依我之见,武威姊良配阿干也。”

    “嗯?”刘盛身子一顿,探头问道:“从心?”

    “嗯,从心!”拓跋粟点了点头,隐晦的看了眼那摇晃的拳头。

    “哦~”刘盛嘴巴成圆,扮做恍然大悟的模样。

    拓跋粟呵呵一笑。

    “怂就对了。”刘盛面色一收,甩了甩手臂,朝汤官等人走去。

    拓跋粟笑容一僵:啥,啥玩意?怂?

    拓跋粟转了转脑袋,“怂就对了?何意?”

    挠挠后脑勺,不理解:“怂?”歪歪头又嘟囔了句。

    见刘盛已走远,忙唤一声:“阿干待我!”

    呼喝一声,朝其跑去。

    刘盛听到了,却没有回应,他觉得,这拓跋粟有点不老实,他得敲打敲打,这正想着,那拓跋粟就‘嗖’的一声窜了上来,带着一股子风味,气喘道:“阿....干......待我呀!”。

    刘盛面无表情的歪头,拓跋粟也正在看着他,二人对目。

    刘盛:“........”

    拓跋粟:“.......”

    “呵呵.....”拓跋粟傻笑一声,露出白牙。

    刘盛嘴角一瞥,露出一丝坏笑。

    拓跋粟笑容再僵,心道:“不对劲,阿干不对劲。”

    念着,连忙退了一步。

    刘盛看了看,语重心长的说道:“阿粟啊......”

    拓跋粟一听这要交代事情的语气,忙抚胸说道:“阿奴......”

    在字未出,一道身影晃动,拓跋粟恍然,砰砰两声,却是刘盛健步上前,伸手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得拍了两下。

    拓跋粟一个踉跄,到嘴边的话也变成了一道重咳,下一刻,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揉肩。

    “阿干好大的力气。”

    念头一转,连退两步,远离刘盛身旁,心中后悔没穿甲胄了。

    “阿干这是作甚?”拓跋粟知道刘盛是在玩闹,或者说是报复,也便故作委屈。

    刘盛笑道:“阿粟,你有心了啊!”

    “有心了?甚么心?”

    拓跋粟嘴角抽抽,他知道,他阿干这一句有心了,所表达的东西挺多的。

    比如,他派人帮独孤部巡守。

    比如,他杀了独孤弘。

    这两者,怎么看都是表达谢意的意思。

    但......那两巴掌是怎么回事?

    拓跋粟想了想,这绝非谢意,一定还是报复他那一句阿姊封号武威,或者说,这和从心与怂有关?

    看向刘盛,嘴角一撇:“小气......”开口笑道:“哪里哪里,不如阿干大度。”

    拓跋粟表示,反击谁不会?

    刘盛闻言,一个箭步前冲:“你个瓜娃子!”伸手便打。

    拓跋粟见着,转身便跑,可还没跑出两步,刘盛两耳刮子直扇其后脑勺,啪啪~两声,打的拓跋粟猛得缩起头来。

    吸口凉气,拓跋粟也不跑了,一边揉脑瓜子,一边倔强道:“阿干果真大度。”

    刘盛一伸手,拓跋粟猛得一窜:“莫动,阿干莫动,阿奴从心,阿奴从心。”

    刘盛笑道:“怂就对了!”勾了勾手:“过来!”

    拓跋粟摇头:“阿干莫要捉弄了,阿粟知错!”

    刘盛叹了口气:“回了!”说罢,便动身前行。

    拓跋粟瞅了瞅,见刘盛好像是真的要走了,也就走过来了。

    正前行的刘盛瞧见,猛得一个转身,一勾手,顺上了拓跋粟的脖子,狠狠得娄了下。

    “你跑?你再跑啊?”伸手敲了敲拓跋粟脑袋,赏了两个栗子:“和我玩?封号武威是吧?”

    邦邦~又是两个栗子赏上。

    拓跋粟懵了,被刘盛勾着想摸脑袋止痛也摸不着,愣愣的看向刘盛。

    刘盛没理会他,一勒手:“走,随你‘大度’的阿干会会那为首之人!”说着,便曳拽着拓跋粟往前走。

    拓跋粟一听这话,不懵了,怕了拍刘盛的手臂,挣扎叫道:“阿干这是作甚?松开些,松开些。”

    刘盛瞅了瞅,没理他,他就感觉不搞一下拓跋粟,他心里就不舒服,为了自己心里舒畅,也只能让拓跋粟不舒畅了。

    但拓跋粟明显不乐意,挣扎的更厉害了,毕竟,这属实是‘有失体统!’

    “阿干,阿干,快些放手,快些放手啊,若被他人看到,你我便颜面无存了啊。”

    拓跋粟挣扎着:“有失体统,有失体统啊!”

    见拓跋粟挣扎的厉害,刘盛紧了紧手臂,义正言辞的说道:“莫怕,不失体统,就算颜面无存,还有阿干陪着你,勿羞!”

    “???”拓跋粟僵硬的扭过头,一脸懵逼。

    这是羞不羞的问题吗?

    这姿势......

    怕是夫妻之间也做不来吧?

    就这还不失体统?

    还说得这么严肃、那么义正言辞,敢问一声,阿干,你家的体统是啥样的?

    “不妥,不妥,此举不雅。”

    刘盛斜眼:“不妥?何处不妥?何处不雅?我军伍之人又有何雅可言?”抖了抖身子,显出一身正气。

    “阿干......”

    刘盛膀子一提,让拓跋粟说不出话来,大义凛然的说道:“我与阿粟情同手足,何人敢说不妥?古有抵足而眠奉为雅谈,我今勾肩效之,世人当说你我兄弟情深,何人敢言我之过错,寻他来,我拧了他。”

    刘盛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拓跋粟也没法了,总不能抽刀子吧?幽幽一叹,看着逐渐靠近的众将官,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不过,心里多少还是认同刘盛的话的.......嗯,从心。

第七十五章 饮酒?

    “将军!”

    “将军!”

    “侯爷!”

    “侯爷!”

    众将官迎上,看着勾着拓跋粟脖子的刘盛,他们脸上很是精彩。

    那犹如小娘子一样的,是他们的侯爷?

    那生无可恋,半依怀前行的,是他们侯爷?

    那像个俘虏似的........

    “朔......”有些将官很想指着刘盛说些甚么,可一想到刘盛的官职,就说不下去了,只能半张着嘴定定的看着‘被蹂蹑’的拓跋粟。

    “带路!”

    刘盛没理会众人,对那带路小将喝道:“速速带路,莫要迟疑了。”

    小将闻言,登时前跑,在前方领路去了,对于二人的行为,没有丝毫的诧异。

    不止小将一人,但凡刘盛所部将官,都是如此。

    “诸位,将军已行,还不随往?”

    汤官见自家郎主已走,而八国将官大半数张着嘴没动,便出言提醒了下。

    众人回神,大呼小叫。

    “有失体统,有失体统啊!”

    “有损皇家威严......”

    “皇室威严荡然无存......”

    一众八国良将连连哀叹,险些就哭天抢地了。(抢无错)

    汤官等众嘴角一撇,不屑道:“娘子之态!”

    言罢,嫌弃似的撇开目光,带人追上刘盛。

    八国将官中有一人脱下突骑帽,露出锃亮锃亮的光头,哦不,看那两边还有点毛,顶多算个顶秃,而这人吧,也人如其姓,他姓光......

    这光头被周围的哀叹议论搞得是心烦意燥,耐不住的摸了摸顶秃,朝前看了看刘盛,又看了看汤官。

    略一犹豫,便抱着突骑帽跑至汤官身边。

    汤官扭头看来:“???”

    光头笑了笑,好似有些羞涩。

    汤官微微一愣,继续看去:“???”

    光头低了低头。

    汤官嘴角一抽:“汝是何人?来此何干?”嘴上这么问着,其实心里应该是这样的:“你特么谁啊?直接跑我身边来,还给我露个羞涩?你羞涩个鬼哦,要干啥赶紧说,麻溜点.......”

    光头又笑了笑,看的汤官想打人。

    “吾乃彭城麾下,军屯乙丑幢幢主光........”

    “哦,光幢主呀。”不等光头说完,汤官便了然说道,随后探问:“不知光幢主寻我作甚?”

    听此一问,光头又开始羞涩起来,看得汤官眉毛直抖,气道:“光幢主乃军中勇士,可莫要做那女郎之态,有事快快说来,若无事,我等还要护持将军。”

    光头闻言,踌躇道:“这,这,此话,着实有些不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汤幢主海涵。”

    说着,光头还学着汉人抱了个拳、作了个辑。

    汤官眉头一扬,心道:“这光幢主未言请罪,是何用意?”

    想着,更是狐疑起来,对将说道:“光幢主直言无妨!”

    闻此一言,光幢主不笑呵呵也不羞涩了,朝刘盛望了眼,问道:“恕下斗胆,汤幢主随朔州许久,朔州此为,汤幢主不应劝诫一番吗?”

    说罢,便小心翼翼的看着汤官,生怕其恼怒起来。

    八国将官一看,顿时对光竖起大拇指,也不哀叹了,就静听着汤官的话。

    而汤官却是微微一愣,念着:“劝诫?”

    朝刘盛看了看,又朝光幢主和其身后的八国将官看了看,心里透亮透亮的,光幢主那什么羞涩,全特么唬人的。

    汤官摇头低笑,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刘盛的行为是逾越礼制的,但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换句话说,汤官早就见怪不怪了,如果他懂得现代词汇说不定还会说一句:别慌,郎主基操,勿六!

    “怎么?汤幢主有难处?”光头探问,问罢,才想起来什么,遂又叹道:“哎,是了,汤幢主乃朔州麾下,属实不好相劝......”

    “呃......”汤官沉吟道:“光幢主有所不知,吾主性真,向来不拘小节,此乃廖表情谊之举,并无冒犯之意。”

    说着,汤官心里还有点酸,心道:

    曾经,郎主这么对待丈夫的时候,六叔让我等时常劝诫郎主莫要如此,说甚有失体统。

    可劝诫有什么用?

    谁又敢?

    谁又愿?

    诸多丈夫那个不想是被郎主抚颈的那一个?

    这世间,能做敢做到这般的,唯有郎主了吧?

    也只有被郎主放在心上之人,才可让郎主如此啊,像柱子、阿虎、刀子,此三人,哪一个不是郎主重用之人?

    我与卢大等人,却也仅是曾与郎主抵足而眠那么一回,虽比他人要与郎主亲近些,可与三者相比,不及也!

    看看那些老弟兄,现在哪一个不是羡慕得神色?

    念及于此,汤官朝周围丈夫扫了一眼,面露不屑。

    哼,这些小崽子,一定在想着被郎主抚颈的是他,日后好向众弟兄吹嘘,毕竟,能被郎主如此的,日后都会被重用。

    酸了,都酸了。

    嗯,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常识,常人想得却得不到呐,得到的,都被重用了.......

    “情至深处?”光幢主还没说话,其后便来了个皱着眉头的将官,他对汤官的解释很不满意。

    虽然这个时候是胡汉相融的时候,他们的接受能力是很强的,比如说曾经抵足而眠的情谊在这个时候,其实并不算甚么,毕竟大营中的将士,那个不是这般?

    只是这勾肩搭背的却不曾有过,初见这一幕,着实辣人眼睛,尤其是,其中一位还是他们的将军拓跋粟。

    先不说拓跋粟是他们的上司一职,便说其人身份,就让他心中不忿,哪怕刘盛同为侯爵,但在其心中,那有出身皇室的拓跋粟尊贵呐?

    其实也就一句话,尊卑有序。

    只是,刘盛大小也是统一州军政大事的刘朔州,就算是乞丐,那也是丐帮帮主的存在,收拾他一个小小的幢主还是不在话下的。

    他犹豫道:“表达情意之举甚多,为何偏偏勾着侯爷之脖颈呐?”那人说着,还作了个勾肩的姿势,然后指着前方说道:“你看,我家侯爷身子都弯了,这若是被单于得知,那还有得好?”

    汤官挑了挑眉,没有接话。

    汤官的态度好似刺激了八国将官,一片咋咋呼呼的。

    这时,又站出一人来,笑呵呵的说道:“吾曾闻抵足而眠,已是讶然,这抚颈之举却是未曾见过?汤幢主,恕下斗胆想问,刘朔州可有心爱之人?”

    “嗯?”汤官顿了顿,思索其人何意,顷刻,眼睛一眯,冷笑道:“吾主已有婚约在身,不劳挂心,还望人子莫要再出此言。”

    “嗯?”

    “嗯?”

    汤官话音一落,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坐等好戏开场。

    那人瞧了瞧汤官,又瞧了瞧隔着数步开外的刘盛,而这时候,刘盛也突然回了个头,对他笑了笑。

    他微微一愣,长出一口气,他知道,他们这些人的话,刘盛都听到了,那看似不经意的回头一望,其实也在警告他。

    看了看周围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官,他摇头暗骂:“彼其娘之!”

    回过头,对汤官拱了拱手,笑道:“是在下糊涂,言语不当,冒犯了尊主,在此向诸君赔个不是,只是尊主言行,着实有些不当呀!”

    汤官不是个小气的人,见对方已道歉,也没抓着人家不放的意思,对其笑道:“无妨,吾方才闻君之言乃抵足而眠,诸君须知,我军中男儿,可个个如此呀”

    看了看众人,又道:“吾主非不明事理之人,若说此时夜幕,说不得当真会令君讶然,不过这青天白日,吾主万不会留恋床榻之间。

    吾主不拘小节,敢为常人敢不为之事,诸君以为吾主有失礼数,可不妨看下彭城之意?”

    说着,伸出手来,指向刘盛二人。

    众人一看,大吃一惊。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拓跋粟也搭上了刘盛的肩膀,现在何尝不是如刘盛之前一般?

    这......还怎么说?

    “呵呵!”汤官呵呵一笑:“能令吾主如此亲密之人,屈指可数啊。”

    说着,看了旁边的丈夫一眼,话不多说,一伸手,勾上肩膀:“哥俩好啊........”

    被勾着的将官楞了楞,随后也将手臂搭上,笑道:“哈哈,三星照啊。”

    汤官身子一顿,看向丈夫,笑意深了:“嘿嘿.......四喜财嘿.......”

    后面的人一看,乐了,忙凑上来一个脑袋:“五朵花啊.......”

    “六六六呀........”又挤上一人叫了句,顺手搭上前一个丈夫,手势比了七。

    “划拳?晚上吃酒吗?我来我来,七个巧......”嘴上这么说着,可手势却是个九。

    其身旁一人看了看,比了个一,对那七个巧笑道:“满堂红,哈哈,阿兄夜里可要喝上一盏了。”

    “你这奴子耍巧,不算不算......”

    看着前方打闹一团的汤官等人,八国将领面面相窥。这啥情况?怎就成了划拳的地方了?勾成一团的刘盛集团,这一刻全成了痞子。

    他们嘴角抽搐,不过,莫名的想喝酒啊?

    “今晚吃酒?”光幢主道。

    “坐东?”一人歪头问道。

    光幢主翻了翻眼皮:“皆出!”

    众人点了点头,也没真打算让光幢主坐东。

    前头,拓跋粟听着后面的叫喊,回头看了看‘痞子集团’,对刘盛嘀咕道:“夜中聚将?”

    刘盛顿了顿,回头看了看打闹的众人:“饮酒?”

    “恩,皆是受任北鄙之将,理当相识。”

    刘盛低头一想,促进两方将领的友谊也是好事,若此行完美,放他们一夜也不是不可。

    念吧,也便同意了这一提议:“若事可为,夜中督护府设宴!”

    “甚好!”拓跋粟点了点头。

    ........

    大营某处,库狄一双眼睛轱辘转,东瞧瞧,西瞅瞅,和做贼似得。

    “莫要看了,逃不出去。”柯拔贺心灰意懒的说道。

    库狄笑了笑:“我未起此念。”

    “未起此念?”柯拔贺不屑:“那阿干是要作甚?”

    说着,柯拔贺盯着库狄看,他觉得,库狄这老狐狸一定是有甚么想法。

    “寻个羊儿!”库狄小声道。

    “羊?”

    柯拔贺楞了楞,随后,便想起甚么:“阿干高呀。”

    凑近库狄:“阿干可有人选?”

    库狄摇了摇头刚要说甚么,远处便传来一阵声音。

    “宝一对呀.....”

    “四喜财啊.....合五,合五,孙兄败了,孙兄败了,孙兄啊,此乃三盏也.......”

    “记上,记上......”

    库狄等人抬头一看,却是一小将带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公子哥’来了,那声音是其身后一队正勾肩搭背的划拳人。

    虽然他们并没有提着酒,但从听那声音可以听出来,他们晚上,一定会喝上一场。

    或许,是在庆祝他们的失败吧,库狄与柯拔贺对视一眼,露出一抹无力的苦笑。

    朔州侯来了。

    二人领会,当即回退,低下头,默不作声。

    不一会儿,那小将停在他们前方十步,对刘盛说道:“将军,到了!”

    刘盛抬眼一望,便看到十几个邋里邋遢的人围蹲成一团,那蓬松的头发、杂乱的衣衫就和被****后的小娘子似的,活脱脱的一群难民,即便这样,却还保存着些流里流气的气质。

    俗称-痞子气。

    刺头啊这是。

    刘盛笑了笑,对拓跋粟道:“彼与难民何异焉?”

    拓跋粟道:“难民可入籍,此辈,唯有奴籍也。”

    刘盛摇了摇头,朝前走去。

    众人一看,连忙紧随其后。

    看押这些魁首的将士有数十人,他们有男有女,男者玄甲,女者赤凰,前有两将,是为队主,一者女子赤凰队主,二则玄甲队主。

    “将军!”

    “可汗!”

    瞧见刘盛,二队主连忙迎上。

    待刘盛靠近,这才看清二主,玄甲队主脸上一片干枯血渍,颇显憔悴,而这人,正是那卢大卢长宇。

    刘盛扫了眼赤凰队主,随后将目光投在卢长宇身上:“起身吧!”

    “谢将军/可汗!”

    二人同时起身,不过卢长宇行动有些迟缓,好似在忍耐着甚么。

    刘盛瞧见,心有疑惑,朝卢长宇走了过去。

    卢长宇看到,神色一暗,低下头去,不敢看刘盛。

    刘盛近前,将其面庞抬起,伸手为其擦了擦脸上的血渍,但卢长宇脸上的血渍早已干枯,他擦拭一番,也仅是弄掉一些血痂而已。

    “看你脸上这血渍,昨夜很是艰辛啊?”刘盛随意说道,眼神在其身上打量了一番,之后便朝周围望去。

    卢长宇自然知道刘盛在寻找甚么,他眼眶微红,哽咽道:“郎主,弟兄们,不在了!”

第七十六章 羊可拒乎?

    虽然刘盛早已从汤官那里得知死了三十多位丈夫,但再闻一次,仍是有些沉闷,这些,可都是他以后赖以生存的人,都是对他忠心耿耿之辈。

    沉默了好一会儿,刚要伸手拍拍卢长宇的肩膀,却想到了甚么,停下手来,问道:“启杰呐?”

    “启,启杰阿弟在医官处救治。”说到李启杰,卢长宇的眼睛更红了。

    昨夜里,他们身在中军营帐,那一**的敌人袭来,他们两什二十人当场战死一十三人,若不是后面友军从其后袭来,他们.....都得死。

    哪怕是这样,剩下的人也是身受重伤,即便是他卢长宇,那衣衫内的躯体上也是遍布伤口,这一个铮铮铁汉一直在忍耐着,因为他的部曲,都是最早跟着刘盛的,他要给刘盛一个交代。

    哪怕,这是一个不好的交代.......

    刘盛双目一闭,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对小将吩咐道:“诸儿郎的尸首定要寻回,遣人回信其家人,家中老幼........托人照顾!”

    刘盛不敢想象,家中男儿死去,假若没人照顾的话,他们的家人在会在什么时候死去,

    至于悲伤?

    呵,整个时代都是悲伤的。

    “是,郎主!”小将低声应道。

    “谢郎主!”卢长宇拜谢,说着便要躬身行礼,刘盛一把将其拉住,对身后的汤官说道:“去寻医官来为长宇诊治!”

    回过头,对卢长宇道:“好好养伤。”

    “来年,杀敌!”

    “是,郎主!”卢大憋着哭声,他知道,郎主不喜哭声.......

    出了这一幕,不用别人讲,大家也知道刘盛是谁了。

    待汤官带着卢长宇下去后,刘盛便来至那些首领前方,定定的看着他们。

    那些首领不知道刘盛的心思,也不敢说话,一个个低着头,沉默着。

    “这怕是得有两个月没洗澡才有的味儿吧?”刘盛忍耐着齁人的臭味,在人群里扫视。

    突然,他眉头一锁:“不见侯莫陈允?”

    看了看,除了侯莫陈允,一十六人,一个不少。

    刘盛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对赤凰军的队主问道:“是否少了一人?”

    赤凰军的队主闻言,连忙朝人群里去瞅,一边瞅着一边嘟囔:“一、二、三........一十有六,不差啊?”

    挠了挠头:“回可汗,大营内一十有六部,部主皆在了!”

    刘盛眼眸一冷:“好一个侯莫陈允,自己跑了也便罢了,居然还敢带着一队人马跑,真当我不敢杀人吗?”

    念着,刘盛浑身透出一丝冷意,霎时间,杀气蔓延。

    对他来说,侯莫陈允可有可无,事成事败都没有影响,跑了他一人刘盛不可惜,但带着一队人马跑,那就触犯了他的底线,他需要人,很多很多的人。

    前方,蹲着的库狄等人莫名感到一阵寒意,偷偷望来,正见那刘盛欲要杀人的目光,登时吓了一个激灵。

    朔州侯,要杀我等?

    瞳孔放大,寒意上脑,他们慌了。

    “阿干可是在寻一人?”拓跋粟挪步上前,在刘盛身边小声问道。

    “你知道人在何处?”刘盛转过头,止不住的杀意仍旧充斥眼眸。

    和那冰冷的目光对视,拓跋粟内心一颤,连忙说道:“昨夜我部擒了百余人,其头领名曰侯莫陈允,说是阿干之部,因其无有阿干信物,阿粟不敢贸然放其离去,已囚于我部,不知是否阿干所寻之人?”

    闻此一言,刘盛笑了,杀意顿时全无,这急速的转变,让拓跋粟看得是目瞪口呆。

    “既是被阿粟擒下,那人也便无用了......”说着,刘盛突然想到甚么,犹豫道:“稍后见上一见吧!”

    拓跋粟点了点头,往后退去,他明白这里是刘盛的主场。

    刘盛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十六人,细细打量着。

    “昨夜怎么就没死上几个头领呐?”

    看着他们,刘盛有些不满,说来也怪,这昨夜里一场大乱竟没让这些小头头死上几个,这让刘盛的心情有点不好啊。

    偶然,他好似察觉到什么,朝人群中看去,迎上的,是库狄的那一双眼睛。

    库狄好似很怕他,见他看来,便快速的低下头去,这做贼心虚的模样让刘盛眼睛一亮。

    扫了扫其他人,和库狄如出一辙,全被刘盛方才释放的杀意给吓到了,毕竟,不管拥簇他们的人事后会怎么样,都和现在没关系,现在他们的命可是危在旦夕。

    刘盛指着库狄对赤凰军英姿飒爽又娇滴滴的队主问道:“此为何人?”

    队主看了眼库狄:“此人名为库狄塔,乃次南库狄一部,是军中拥簇者之最。”

    “带头人啊!”刘盛点了点头,心中有了计较,招了招手,对妹子吩咐道:“取胡椅来!”

    妹子不解,却不敢发问,应了声是,便去给刘盛取来了把马扎子。

    刘盛腾开马扎子,放地上一放,甩了甩衣后摆便坐了上去,然后瞪着一双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们,脸上毫无表情。

    库狄等人心中一颤,他们刚被刘盛吓过,心中本就还慌着。

    原以为刘盛起码会问问话,可结果却是搬来一个胡椅,大大咧咧的坐在哪儿,一声不吭。

    这是......要做啥?

    他们很难受,总感觉一把刀子在头顶来回晃荡,要砍不砍的。

    场面,一度安静。

    便是回来的汤官也正经了起来,带着一帮子丈夫,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站在刘盛身后,好似一群穿着古装甲胄的黑涩会保镖一样。

    “早食可好?”暮然,刘盛对汤官问道。

    板着脸的汤官弯下腰,低声说道:“回郎主,汤食已好!”

    “取来!”刘盛摆了摆手。

    “是,郎主!”汤官躬身而去。

    不多时,便为刘盛取来一碗‘羊肉汤’,碗内有木勺。

    刘盛接了过来,握着勺子在汤碗里搅了搅,泛起无数肉片,里面的羊肉很多,想来是火夫知道这是将军的早食才放了许多。

    看着在碗中翻腾的羊肉,刘盛对众人说道:“千羊有命,人若食羊,羊可拒乎?”

    木勺击打木碗,大声说道:“逆者只不过是早些成这碗中汤食啊。”

    将头抬起,朝那一十六人露出笑容,摇头道:“不愿为人!”

    说罢,取出一块羊肉吃下,卡兹卡兹的特别用力,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

    众人听之,惊着了,他们纷纷看向刘盛,看着那嘴中不断被他狠狠嚼烂的羊肉,他们没有羡慕,没有饥饿感。

    这那是在吃羊,分明是要吃人啊......

    就好像一个个忤逆他的人,被他狠狠得咬碎。

    这一刻,即便刘盛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却也止不住他们心里的惊悚。

    怕就怕这样的笑面虎啊,上一刻和你笑嘻嘻的,下一刻,说不定就会要了你的命,令人防不胜防。

    先前被刘盛回望的那八国将领,此时一头冷汗,他都在想着,先前刘盛的回头一笑,是不是也代表着......他完了?

    那一十六人更是不堪,好些人都吓瘫了。

    坐实了,朔州侯要杀人,一定是这样。

    他们想着。

    “朔州饶命,朔州饶命啊,非吾逆之,实乃库狄之威也,望朔州明察......”

    “朔州饶命,实乃库狄逼之......”

    两个被吓到的人当即跪地求饶,大呼饶命,想将责任一干二净的推给库狄。

    旁人一看,意有所动,可见库狄无甚反应,想了想,也便继续沉默着,库狄向来狡猾,他们不敢赌库狄是不是有后招,虽然现在看起来库狄也是等死的样子。

    刘盛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嚼着,等了有一会,见还是那二人在求饶,其他人并无举动,刘盛便将汤碗递给汤官,对其说道:“此羊老矣,食之无味,去,命娘子军再杀些肥得、壮得,烹来与众人食之,哦,多杀些,晚上请众将士吃酒。”

    汤官躬身接过汤碗,这时候,刘盛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汤官撇了眼库狄等人,笑道:“是,郎主,吾定挑些头羊来。”

    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那些未曾求饶之人。

    那些人一看,更慌了,头羊呀,这不是暗指他们吗?

    于是,本就有意求饶之人也顾不得甚么了,当即跪地大呼。

    “逆者便是碗中汤食吗?”看着跪地求饶的几人,拓跋粟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刘盛:“阿干的权欲......好盛......也不知,是好是坏。”

    这时,刘盛站起来拍了拍身子,对他招手。

    拓跋粟见状,连忙回神,上前低声道:“阿干。”

    “侯莫陈允一部可皆在你囚?”刘盛小声问道。

    拓跋粟想了想:“部卒死了一些,尚存八十余人。”

    “你且唤来!”刘盛吩咐道。

    拓跋粟抚胸退后,随手招来一人,又嘱咐与他。之后,便和刘盛一块静静得看着库狄等人。

    等了好一阵儿,灰头土脸的侯莫陈允才急急忙忙的出现二人面前。

    “将军,军下办事不利,望将军责罚!”再次见到刘盛,侯莫陈允连忙告罪。

    现在的他很是羞臊,刘盛吩咐的事,别说做了,就连大营都没进去几步就被拓跋粟给擒了,这不是在说他能力不行吗?

    刘盛挥了挥手:“前事不咎,今若失职,二罪并罚!”

    侯莫陈允闻言,登时大喜,这话里意思,俨然是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啊,当即拜道:“请将军示下!”

    刘盛朝侯莫陈允觑将一眼,说道“带上你的人马,将此辈看住,但有逃者,格杀勿论。”说着,伸手指向库狄等人。

    看到库狄等人,侯莫陈允沉默了下,毕竟相识一场啊,可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刘盛,以及诸将官,他知道,他没得选。

    咬了咬牙:“是,将军。”

    说罢,大手一挥,带着他的人马将玄甲、赤凰给换了下来。

    被换下来的众人对刘盛遥遥一礼,便下去吃早食去了。

    行将不远,从他们对面来了数百余众,他们个个头戴突骑帽,帽后露着类马尾的发辫,即便甲胄着身也显得纤瘦,一个个面孔很是白净。

    这是一幢娘子军,不过,带头的却是汤官,原来,方才刘盛在汤官耳边说的,就是让他带一幢人马过来。

    “郎主,幸不辱命!”汤官来到刘盛身边,对其小声说道。

    刘盛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拜见可汗!”

    “拜见可汗!”

    一众娘子军来至前方,对其拜道。

    刘盛没有说话,摆了摆手,一众娘子军登时散开,来前,她们便得知了她们需要做甚么。

    在几个队主的指挥下,一众娘子军将侯莫陈允的部曲团团围住。

    这一下,库狄等人在内,侯莫陈允一部在中,娘子军则在外,这一圈一圈的围下来,明眼人都看得明白。

    侯莫陈允的部曲看到娘子军将他们围起来,登时起了些慌乱,一个个无助的四处张望。

    侯莫陈允脸色变了变,隐晦的看了眼刘盛,眼眸中透着抑郁。

    朔州侯不信吾啊。

    叹了一声,侯莫陈允收敛心神,将部曲安抚下去。

    他知道,如果这一次他没做好,那些娘子军一定会把他连带他的部曲一起干掉,这一点,他毫不怀疑,刘盛的二罪并罚,俨然只有一个死字。

    “朔州饶命,朔州饶命.......”

    “望朔州恕吾之罪,朔州.......”

    “侯莫陈队主......”

    看到刘盛调遣了二支兵马将他们团团围住,圈中的人吓坏了,连连叩首,有些甚至还向侯莫陈允打起了感情牌,但侯莫陈允现在都自身难保,他哪敢理会得许多,静静的不发一言。

    “阿干,朔州此为,莫非真要杀害我等?还有那侯莫陈允,想来早已投靠朔州。”柯拔贺表情沉重,对一旁的库狄唤道。

    “莫急!”库狄低声道:“其若真想杀掉吾等,先前之人便已足以,他此时再调人马,显然别有用意。”

    库狄并没有被刘盛吓到,他的脑子很清醒,看了眼侯莫陈允:“至于侯莫陈,或许吧。”

    对于侯莫陈,库狄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的,但想到侯莫陈的格格不入,确实挺像早已投靠刘盛的苗头,也便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话。

    柯拔贺闻言,沉默了下,随后朝四周洒了眼,低声道:“阿干可曾看出来些甚么?”

    库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刘盛,他确实猜不到刘盛要做甚么,但他知道,刘盛的做法一定不简单,或者说,即便是杀他们,也绝不是简简单单的给一刀解决,里面一定有甚么阴谋在等着他们。

    下一刻,他神色一动,却是刘盛在招那平漠将军,他们原本的上司陈白,他狠狠的盯着刘盛的嘴唇,想要从其中看出甚么来。

    但他失望了,他一不懂唇语,二是刘盛说的是汉语并非胡语。

第七十七章 女郎从军非君愿

    刘盛吩咐了陈白一声,便带着众将官朝来路行去。

    陈白走到了一旁,让令官将牙旗取下,待牙旗举起,便大声喝道:“众将着令!”

    众娘子军及侯莫陈允一部无不身子一挺,变得严肃起来,虽然这不是大纛仅是牙旗,却也容不得他们放肆。

    因为牙旗,也是为将者的标示,是大纛下一级的旗帜。

    “执一十六罪者,随旗行,若有怠慢格杀勿论!”陈白大声喝道,随后,看了眼侯莫陈允。

    “诺!”

    锵锵锵~

    命令一下,众将执行,娘子军率先马刀出鞘,锋芒直指侯莫陈允。

    侯莫陈允见之,不由得苦笑起来。

    陈白的命令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前者是对他说的,而后者,则是对娘子军说的,怠慢之人,也包括他自己。

    摇了摇头,苦涩的侯莫陈允指着库狄之辈对其部下喝道:“执下!”

    有将令在,众人不敢怠慢,当即跑出三十余人,每人抓其一条胳膊,将库狄等人分将执下。

    库狄等人也好似认命一般,没有丝毫的挣扎,也是,挣扎只有死得更快,那一句‘逆者只不过是早些成这碗中汤食’仍旧在耳。

    陈白看了眼众人,大手一挥,带着众人前行,令官高举牙旗紧随其后,不多时,这数百人便来至那千余俘虏之处。

    此时,刘盛等人正矗立前方。

    陈白小跑上前,对刘盛躬身道:“郎主,一十六人带到。”

    “恩”刘盛点了点头:“将其押上来。”

    陈白回头,朝侯莫陈允招了招手。

    见状,侯莫陈允自然知道何意,当即便带着部曲将库狄等人带至前方。

    “首领......”

    “首领......”

    “队主......”

    “幢主......”

    千余俘虏看着前方的库狄等人,变得不安起来,看了看他们的‘首领’又看了看刘盛,茫然无助。

    刘盛将手举起:“静!”

    话音一落,众将士跟着大声传喝。

    “静”

    “静”

    近千将士大喊传唱,声传数里,使得此处再无二音。

    刘盛转过身,对库狄等人道:“汝等方言,非想逆之,乃库狄塔胁迫尔等?”

    原本求饶的几人,现在倒是不说话了,一直低着头。

    之前,只是他们几人,倒也放得下面子去求饶,而今,却是上千只眼睛看着,还有很多相识之人,他们现在都在看着自己,他们弯不下自己的膝盖了。

    刘盛笑了笑,没再继续说道,转过身,扫视千余俘虏。

    良久之后,对陈白招手:“军令官何在?”

    “军令官何在?”陈白朝后大喝:“军令官。”

    “军下在,军下在!”一位山羊胡男子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对陈白匆忙一礼,话也没来得及说就继续朝刘盛跑了过来。

    “将军,军下在!”军令官对其谦卑道。

    刘盛抬眸看了眼,对将说道:“月来此辈所犯军法几何,你且一一念来!”

    “是将军!”说着,军令官直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卷绢帛,抬头看了眼前方的千余残兵败将,缓缓念出。

    “月余以来,营中生乱,朔州七月新令,军法十七者所犯诸多,其一者,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得构军之罪。”

    “其二者,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得轻军之罪。”

    “其三者,旗帜凋弊,得欺军之罪。”

    “其四者,谣言诡语,蛊惑军士,得淫军之罪。其五者,调拨军士,令其不和,得谤军之罪。”

    “其六者,私进帐下,得探军之罪。”

    “其七者,言语喧哗,不遵禁训,得乱军之罪。”

    “其八......”

    军令官念叨一声,便抬头看上一眼,看得众人是心神不宁,脸色煞白,神色慌慌张张的。

    这十七令他们不是不知,自他们来到这大营,那陈白便是三令五申,只是他们未曾理会罢了。

    可眼下,明显是刘盛要秋后算账,那他们还有好?

    虽然不记得诸多条例都讲得甚么,但每个条例后面的斩,他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军令官所念之罪,他们很多人都能占上那么一条,如旗帜凋敝的旗官,私进账下且夜宿刘盛之帅帐的小头头。

    这些,只是小头,还有很多人起码犯了三条以上的罪责,身为首领的库狄等人,更是不止,这还仅是十七禁令,倘若是按五十四斩来判,那定是一个人头滚滚,砍他十次头都不够。

    这一刻,众人是又惊又慌,都在担忧着自己的小命,骚乱渐起。

    好在,军令官接下来的话,让他们静了下来。

    “十七者,悖军、慢军、懈军、构军、轻军、欺军、淫军、谤军、奸军、盗军、探军、背军、狠军、乱军、诈军、弊军、误军,犯者当斩,然,将军曾言,闲时从宽,示罪者而定刑,予杖、鞭、笞等刑。”

    “请将军定罚!”山羊胡军令官念叨完,将绢帛合起,对刘盛一礼。

    刘盛顿了顿,左手握在腰间刀柄上,朝前走了两步。

    霎时间,众人目光凝聚其身,又随其身而动。

    刘盛道:“诸位,柔然叩边,戮我云中,陷我盛乐,一役数万村民父老、部落儿郎死于非命,单于御驾亲征,却险死还生,其,可得虎狼之师否?”

    刘盛说的很平淡,但他们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柔然强吗?

    当然强,北魏建国开始就一直在和柔然汗国打仗,柔然的实力毋庸置疑。

    虽然他们时常把柔然比作虫子,但他们绝不否认柔然的战斗力。

    狄那一战,他们打的有多艰难他们自己清楚,亲自看到死了多少人,残了多少人,可以说,若不是刘盛斩了于陟斤,孰胜孰败犹未可知。

    虎狼之师,柔然担得起。

    但众目睽睽之下,无论是出于自尊、骄傲、还是熟人在侧,他们都不愿回应,回应了,是否就代表服软呐?

    是的,他们认同刘盛的话,但自诩男儿有傲骨的他们,却不愿这么做。于是,场中无一人回应。

    当然,刘盛也从来没指望过他们会回话,眼眸一抬,朝众人冷视一眼,锵然说道:

    “我独孤部镇守此关以来,柔然二度叩边,七月,柔然汗国八万大军压境,我独孤部少将十倍,此一役,杀敌万余,损兵以千计,凭得,便是这军纪严明,令行禁止,才得大胜。”

    众人闻言,神色微动。

    这七月一役,独孤部以万人击退柔然八万控弦,很多人都知道,并奉为美谈。

    他们自问,在面对数倍之敌的时候,能做到不慌张,就已经非常好了,而刘盛一部却能将其击退,这不得不说是值得人们称赞的。

    虽然他们知道独孤部有将敌军夸大的嫌疑,可即便再怎么夸大,那数万人总归是有的。

    史册上、传闻中,有不少以少胜多、以寡敌众之人,但那或多或少都其他因素在里面,或天时、或地利、或奇谋。

    而中道之地,可并没有什么天时、地利可以施展,如果说戌城的矮小城墙算是地利的话,那柔然数倍之兵也算得上是人和了。

    可以说双方人马同兵种、同地利,都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有的,只是人数上的差距,柔然在外,迂回不得,奇谋无用,只能正面交锋。

    在这样的局面下,以万人对抗数万虎狼之师,他们自认做不到。

    刘盛是怎么打赢的?

    这个问题,他们一直猜不透。

    现在,刘盛给了他们答案,军纪严明,令行禁止,但他们却有些不信,因为他们并未亲眼看到,还有这句话,耳熟能详,很多人都知道,但却做不到。

    “八月,柔然六万大军压境,中道之后,独孤势弱,可逢此大难,我独孤儿郎敢不北鄙?”刘盛扫视全场,继续说道:“全族上下,幼至十之一二,老至知命花甲,皆血战沙场,自交战伊始无一怯战者。”

    “凭得......”

    “便是这军纪严明,令行禁止。”

    这一次,刘盛说的,是他们亲身经历的,众人不由得想起了狄那一战。

    那一日,无数独孤部的儿郎血染沙场,战后的尸体上,无不千疮百孔,令人唏嘘。

    犹记得,危城之际,朔州侯亲帅五百将士冲入敌阵。

    那些将士冲阵时的勇猛无畏,杀敌时的疯魔之态,陷阵时的视死如归,战死后的惨状,以及那浓浓的不甘战意,他们死不瞑目的瞳孔,历历在目。

    他们才是真正的勇士。

    当时,他们是这么想的,现今不过月余,他们又怎会忘呐?

    难道,朔州能打胜仗,当真是凭得这军纪严明、令行禁止?

    众人心有疑惑,抬头看向刘盛。

    却见刘盛面露哀色,悲愤叫道:“当柔然退去,我独孤一部,十不存一,老弱尽去,男儿仅存数十。”伸手指向众娘子:“可我独孤部仍在戌边,男儿尽去,那便,女郎战沙场,吾辈,势抗柔然。”

    轰~

    刘盛悲愤之言,直轰众人心间,脑中犹如一道雷霆划过。

    胡英闻其言,身姿一挺,战意冲天,‘锵’的一声,抽刀出鞘,锋指苍天,大吼:“赤凰军,势抗柔然!”

    众女郎闻言,齐举战刀:“势抗柔然。”

    不屈的战吼,响彻天地之间,虽是女郎娇喝,却仍叫人热血澎湃。

    胡英再举战刀,大吼一声:“死战!”

    “战!”

    “战!”

    “战!”

    这一刻,众女郎煞气漫天,顿兵怒喝。

    这是一群母老虎,再也不是那娇滴滴的女郎。

    “尔等可知,汝等为何会来此驻关?”刘盛冷眼环视,咬牙说道:“女郎从军非君愿,只恨落中再无丁,单于恐我女郎无力,这才令尔等驻守此关,共戌柔然。”

    “可尔等是如何做的?”刘盛面目通红:“不尊将令,结党营私,视军纪如无物,倘若柔然来袭,谁来阻敌?”

    刘盛指向他们,大声吼道:“凭你们吗?”

    “呵呵......”刘盛冷笑:“此关,有汝等之辈,莫若无有,我独孤女郎比之尔辈,尤胜千万倍。”

    女郎从军非君愿,只恨落中再无丁?

    女郎从军非君愿………

    非君愿………

    众人愣愣的看着那些战意冲天的娘子军,这一刻,许多人悔了。

    起先,看到独孤部的将士多是女郎,他们还为此嘲笑过、蔑视过、戏言过,当被其擒下,还生出夺兵杀人的念头。

    独孤部的战绩是辉煌,可也惨烈,以至于,女郎从军......

    这一刻,他们多数人都感到羞愧难当。

    他们,竟连女子都不如。

    这一刻,他们都低下了头颅,放下了自身的骄傲。

    是啊,和独孤部相比,他们,又算得了甚么呐?

    独孤部的女郎都尚有如此战意,可他们呐?

    想起他们做的一切,不少人心中充满愧疚。

    “好教尔等知晓,此关,并非无有尔等不可。”刘盛冷眼相视,伸手指天,一字一句的咆哮道:“尔等若想建功立业,那便谨遵将令,牢记军规,此关,事关我大魏命脉,容不得尔等放肆。”

    “放肆.......”

    “放肆.......”

    “放肆......”

    阵阵吼叫回荡在众人耳旁,直震得众人头皮发麻,心底发慌,更有甚者被吼的双目无神,喃喃说道:“吾,吾有罪啊.......”

    “吾有罪,吾有罪,望将军定罚.......”

    有人念起家中姊妹,忍不住痛哭流涕,这些娘子军,又何尝不是他人之姊妹?

    往后,他之姊妹,是否,也会如独孤部一般,女郎战沙场?

    抬起头,朝刘盛喊道:“吾有罪,请将军定罚,只望将军,还能容我在此戌边.......”

    “吾有罪,请将军定罚!”人群呢喃着。

    “吾有罪,请将军定罚!”呢喃之声渐渐变大,从微不可及,到震耳发聩仅是几个呼吸。

    “我等有罪,请将军定罚!”

    “我等有罪,请将军定罚!”

    “我等有罪,请将军定罚!”

    慢慢的,人群竟形成了统一的声音。

    刘盛笑了,他知道,其中一定还有不少不屑一顾之人,比如,库狄他们的死士,但对他来说,已经不影响大局了,日后,他再慢慢收拾便可,现在,他需要做的,是如何完美的杀掉库狄他们........

第七十八章 洗脑怎能没托

    待静下众人,刘盛回头看了眼库狄之辈,对众人说道:“侯莫陈允一部,犯者诸多,然其部队主悬崖勒马,并有检举之功,其部可功过相抵,念众将士初犯,闲时从宽之规,我也可许尔等检举之事,以抵所犯之罪。”

    说着,伸手指向库狄等人:“侯莫陈队主曾言,众将士本不欲触犯军规,实乃此辈相逼,我允尔等之机,检举其人之罪,可回落,可留此戌边,不入奴籍,战死沙场者,家眷吾养之。”

    说着,扫了眼众人,冷声道:“警醒诸君,侯莫陈队主及其队兵与尔等相处日久,不说与诸位皆相识,但大数应当识得。

    诸君可莫要说谎啊,若不愿检举,吾也不强人所难,说出自身所犯何罪于军中领罚,可倘若言不由心,但有隐瞒,待由侯莫陈队道出,哼,那吾也只好与其斩首之刑了。”

    众人闻言,浑身一颤,看向库狄等人的脸色极为痛苦。

    库狄之辈,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部落,他们这些将士,也都是来自这些部落的阿郎。

    换句话说,库狄等人能当领头的,可都是他们极力拥簇的,他们或相识、或玩伴。

    现在,刘盛让他们告其罪,能不为难吗?

    这就相当于你兄弟知道你生活艰难,非常仗义的带着你卖粉。

    有一天,哥俩都被逮了。

    他们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检举你兄弟、提供他的犯罪证据,你不仅无罪还有功,你会怎么做?

    仗义的呐,咬紧牙关,咱哥俩一起死。

    不仗义的呐,自然会说出来。

    就像那一首童谣:

    星期天的早晨雾茫茫,十八岁的小孩抢银行,我抢金,他抢银,我跑了,他抓了,我在家里吃馒头,他在牢里挨拳头,我在家里嗑瓜子,他在牢里挨枪子,我的瓜子磕完了,他的小命玩完了.......

    虽然是个童谣,但也说明了两种人格。

    这里面的我,显然是自私的性格,不然不会仅跑了一个‘我’。

    而里面的那个他,是个仗义的性格,没把‘我’供出来,不然那个‘我’不会那么安稳的坐在家中又是吃馒头又是磕瓜子的了。

    所以,是要好好活着,还是玩完?

    这是一个深奥且自私的问题。

    如果是私下来说,可能大部分人会选择自己好好活着,自私是天性,仗义是人性,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换个角度来讲,人的自私也是会被削弱的。

    比如,众目睽睽之下,你是供还是不供?

    不供,完蛋。

    供了,那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一个不仗义的完蛋玩意,并且会越传越广,自己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唾弃你,可能某天走在路上,就会被人指指点点。

    这是一个深奥且自私的问题。

    令他们陷入两难的,便是这仗义在作祟。

    俗话讲,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讲义气呐,多半是从事卑贱职业的普通民众,而有知识的人却往往做出违背良心、背弃情义的事情。

    而他们,大多数都是那屠狗辈。

    倘若,刘盛不以家国大义来压,这些人并不会犹豫,他们会坚决的保持沉默。

    可刘盛上来便是拿独孤部的忠义来讲话,暗示他们甚么叫大义,然后再道出关隘的重要性。

    这明里暗里可都是在说:你们推选出来的人都是在破坏国家的稳定,而我独孤部为了家国的稳定现在连女人都上战场了,你们还要再捣乱吗?

    身为部落的人,他们可以不顾国家的存亡,但身为男人,他们可不想连女子都比不了,可这,却需要他们将个人仗义放置一旁,这也是他们不愿的。

    场面寂静无声,唯有那风儿刮过吹出些响声。

    刘盛目光平静,在人群里不断扫视。

    卢长宇说,他队里有个很聪明的人,昨夜情况危急之时他让这人混入了这些人中,以保安全,他不知道这个人能否帮到刘盛,但却也将他的名字告诉了他的郎主.

    那个名字,就叫王憨字锡山.......

    刘盛找的,便是这个人。

    自他知道俘虏里面有着这么一号人的时候,他就想出了一条更好的办法,当然,这个办法得需要那个叫王锡山的人来配合。

    刘盛不知道这个人到底聪明到甚么程度,但能当得卢大一声聪明人,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突然,刘盛笑了,在他视线的某处,倏忽之间伸冒出来一只手臂,这只手臂在半空划了一圈又落下,出现到消失的过程很是快速。

    “还蛮谨慎的吗”刘盛笑道。

    他没有贸然行动,那地方的人很多,手臂也仅是一闪而过,他没有确定到底是谁。

    他瞪着眼睛,目光锁定那块区域,静待那手臂的再一次出现,他知道,如果是那个聪明人,他一定会看到自己在找他。

    如其所想,等了一会儿,那手臂便再一次出现、落下,刘盛看清楚了,大声叫道:“既然诸君不愿当那为首者,那吾便点兵了。”

    说着,指向那手臂的主人:“汝来!”

    众人闻言,登时回望,想要看看刘盛指得是谁,可那一片区域有不少人,谁也不敢确定是谁。

    被刘盛所指的地方,人群一片恐慌,唯有一人却是慌乱中带着平静,他便是那王锡山,但他没有主动站起来,反而在尽力的和其他人保持一样的姿态。

    刘盛笑了笑,随手指了两个将士,对其说道:“去,将那臂束红带之人押出来!”

    二人朝人群看了一眼,登时便看到那手臂束着红带的王锡山,忙应命道:“是,将军!”

    言罢,便冲入人群,直奔王锡山而来。

    看着甲士奔来,王锡山周边的人都慌了起来,王锡山见状,也连忙装作慌乱的样子,直到被甲士架起来。

    周围的人看着挣扎且无助的王锡山,不禁松了口气,也为王锡山默哀着。

    但他们却不知道,这王锡山,特么的是个暗托啊......

    洗脑,怎能没托呐?

    刘盛笑咪咪的看着眼前的小郎君,那灰头土脸的样子掩盖不住他的书生气。

    “汝先来。”刘盛指了向库狄他们。

    王锡山闻言,朝后看了一眼,表现的慌慌张张,有些犹豫的样子。

    这演得,可以啊。

    刘盛心里赞道,但他已经不想浪费时间了,走上前来,拍了拍王锡山的肩旁,大声说道:

    “汝是何人,吾不问,何人部下,吾也不问,你只需道出其人何时何地所犯何罪便可,一罪抵一罪,说的越多,罪责越轻,待讲完,去军令官处上报名姓即可!”

    王锡山抬头看了眼刘盛,眼中满是笑意,但身子却是颤抖着,礼道:“谢将军!”

    说罢,他便指向一人,缓缓道出他‘所了解’的事情,说完一人,他未曾罢休,又指向一人说道:“此人如前者一般,于..........”

    一个又一个。

    看得刘盛是目瞪口呆,这王锡山做的,比他想的更好,他以为王锡山顶多也就是开个头,随着指着一个人说上一番就好了,哪成想,这是要把一十六人全给说一遍啊。

    说完,下一个,说完,下一个。

    下方人群,开始有人对其怒视,说一个,怒视他的人便会多一些。

    直到,他除了侯莫陈外全说了一遍,那充满愤怒的目光已是多不可计。

    但王锡山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的脸色全特么是灰,谁认识谁啊?

    刘盛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做得不错,卢大在医官处,你可去寻他。”

    “谢将军!”

    王锡山满是喜色的说道,但却不见其身子动,也不见其嘴唇张开,还在极力的表演着。

    刘盛挥了挥手,笑道:“去军令官处定罚吧!”

    “是,将军!”王锡山扶胸一礼,便径直前往那山羊胡所在。

    此时,山羊胡军令官处早已摆设了十六张案几,案几旁竖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部落,正对应那一十六人的部落。

    诸多人看着小郎君安全得离开,不由得心动了。

    刘盛回望,心道:“差不多了,有了人开头,你们的罪恶感也就不会那么强烈了吧?”

    想着,刘盛便道:“已有阿郎诉其之罪,所言罪者诸多,吾有言,一罪抵一罪,阿郎无罪之,而此辈,仅凭阿郎供词,我便可定其之罪。

    我念诸君不易,予尔等之机,诉其罪者,少一人不少,多一人不多,若过巳时,该斩之人当斩,该杀之杀当杀,诸君好自为之。”

    言罢,刘盛便转过身,朝那医官走去。

    .........

    随后的事,也如刘盛料想的一样,有人踌躇的站了出来,战战兢兢的诉说着一些罪状。

    起初,很多人心里还过不去那道槛,忿忿的看着那些上前诉罪之人,可慢慢的,人数多了,他们也便麻木了。

    毕竟,是选择日后的衣锦还乡,还是选择现在的狼狈模样,他们都有各自的计较。

    而那些被其怒视之人,心中好似有着些许的愧疚之感吧,说话时倒也是实话实话,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诌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可慢慢的,事情就变了,很多人为了减轻罪责,开始往库狄等人身上按放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都说万事开头难,有了开头,后面的就不怕了,越来越多的罪状,让人听得是目瞪口呆。

    很多人想起了刘盛的话,少一人不少,多一人不多。

    这么一想,他们释怀了。

    是啊,那阿郎‘王锡山’把所有人的罪责都说了一遍,这些人已是必死无疑,要怪也得怪那阿郎‘王锡山’,怪不到自己身上。

    借着一切都是阿郎‘王锡山’的错,他们说与不说都没甚么区别的想法,秉着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为了我无事,你就辛苦一下吧,反正你必死无疑的态度,他们的人更多了。

    他们都想当那个回家吃馒头和磕瓜子的人了。

    时间缓逝,眼瞅着巳时过半,许多没上前说话的人都开始急躁了。

    说。

    不说。

    说。

    不说。

    两个小人一直在打架,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说的小人越打越猛。

    然后。

    叭叭叭~

    叭叭叭~

    一群人站在前面,指着库狄等人一顿叭叭叭,喷的库狄他们是脸色黑又青。

    这时候,汤官来了。

    他对侯莫陈允说了一句话,便走了。

    看着汤官的背影,库狄他们知道,他们栽了,栽得很彻底。

    因为刘盛这一招,会让所有人成为杀死他们的帮凶。

    而事后,有了这次的背叛,这些部落的儿郎也将不会再和睦相处了,他们都会防着各自的阿郎。

    刘盛将会完全掌握这一支部曲,他将他们的仗义、道义全都玩弄于鼓掌之间。

    抬头看了眼侯莫陈允,库狄笑了,他知道,侯莫陈允也是被刘盛利用得。

    这是一把刀,既斩儿郎之心也斩他头颅的刀。

    侯莫陈允见库狄面露揶揄之色,内心苦笑一声,从刘盛开口说他有检举之功开始,他就没了回头路。

    午时三刻,他侯莫陈允还得当一次刀,一把,锋利的刀.......

    日头渐中,晒得人们暖洋洋的,那风也不是那么刺骨了。

    那些俘虏在刘盛的操作下,纷将跳了出来,倘若不是刘盛觉得让他们朝库狄等人身上吐口吐沫会让他们很难接受,或是写上一封罪责书让他们签名有些麻烦的话,库狄等人身上一定会非常好看。

    娘子军在慢慢集合,她们要准备进驻戌城。

    城里面也来了不少人,他们推着板车,将一位位伤员放了上去。

    在将卢长宇放到车上的刘盛又回到库狄等人面前,陈白、汤官等一众将官随行左右。

    出乎刘盛预料的是,巳时未过,那原本挤了满满当当的俘虏之地,已是再无一人。

    他们没有一个是死忠的吗?

    这让刘盛很疑惑。

    怎么说他也是看过不少小说、历史书籍的人了,也看过不少毒害、魔改、武侠化、轻功化、功夫化、一人敌万化的电视剧,这里面的将领,无一例外,都有一些死忠、愚忠。

    可在这里,他没看到,事情顺利的让他有些恍惚,直到,他看到了那一群光屁股的人,他才知道,原来死忠,早已经被他给抓了。

    对于死忠,刘盛是很喜欢得,可他喜欢的是死忠于他的人,而死忠于敌人的,那不好意思,你即便再有才,那也得死。

    午时三刻,是个行刑的好时候。

    侯莫陈允的部曲将库狄等人押在地上,使他们跪向南方,一片刀光闪过,十六个头颅带着血花绽放。

    人群不忍,死忠哭泣。

    侯莫陈允的刀上,鲜血直流,死忠之士,对其露出仇恨的神色。

    在他们想来,若不是侯莫陈允,他们的‘首领’或许不会死。

    可就在他们仇视侯莫陈允的时候,他们也被押了上来,随着一声‘斩’,侯莫陈允狠狠得挥下马刀......

    又是一片血人头………

第七十九章 独孤来落三十邑

    公元424年,冬季十月,吐谷浑的宫殿之内,吐谷浑的可汗慕容阿柴行将就木。

    阿柴的一生可以说活得很滋润,因为他有儿子二十个,或许是活动做得多了,才让他在这个年纪就得了重病吧。

    这一日里,病重的阿柴将他的弟弟、儿子都召到了病榻之前,一时间,整个屋子满满当当。

    这里也没有外人,都是慕容家的亲系。

    这些亲系看着行将就木的阿柴,不由得悲痛万分。

    阿柴的可汗之位,不是来自父袭,而是慕容树洛干为了维持国家大计传位给他的。

    慕容树洛干是吐谷浑王国第七位首领慕容乌纥提的侄子,慕容乌纥提袭父之位,但胆小懦弱,耽酒淫色,不恤国事。妻子念氏专权国事。

    405年被乞伏乾归所击败,在南凉去世,将汗位传给了有能力的慕容树洛干。

    树洛干继位之初,能力是非常强,他轻徭薄赋,赏罚分明,使得吐谷浑复兴,史称英武,可以说是威震梁益,称霸西戎。

    但412年之后,树洛干开始走了下坡路。

    用一句话来说。

    412年之前,谁也打不过。

    412年之后,谁也打不过。

    前半生的威武,和后半生的落魄,使得他在白兰郁郁而终,临死前,为了国家大计他没有将汗位传给他儿子慕容拾钱(虔),而是传给了他这个表弟阿柴。

    阿柴和树洛干,都是慕容乌纥提的侄子,可以说,两者都没有传位给自己的儿子。

    所以,这一次,阿柴也不准备传位给自己的儿子,他将所有的子弟全都叫了过来。

    此刻,数十人都恭恭敬敬的跪坐在榻前。

    看着一表人才的大儿子慕容纬代,阿柴心神恍惚,半喘着气说道:“先公车骑将军(慕容乌纥提)因维持汗国大业的缘故,不教他的儿子慕容拾虔继承汗位,而把大任交给了我。

    如今,我又怎敢用私心把汗位传给纬代,而忘记先帝的伟大志向呢!”

    迷浊的眼睛看向诸子,随后望向慕容慕,虚弱道:“我死后,你们要拥戴你们的叔父慕容慕为汗,他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

    诸子闻言,登时看向叔父,眼中有着不知名的光彩。

    慕容慕是慕容乌纥堤的儿子,和他们的关系是极深的,并非单纯的表叔。

    因为阿柴的父亲,是慕容乌纥堤的哥哥,阿柴的母亲自然就是慕容乌纥堤的嫂子了。

    胡人有个习俗,叫兄终弟及,而阿柴的父亲也不幸,在生下阿柴就战死了。

    于是,慕容乌纥堤就娶了嫂子,阿柴的母亲也就变成了叔母,叔嫂之间又生了个儿子,就是这慕容慕。

    也就是说,慕容慕是阿柴同母异父的弟弟。

    阿柴的做法,虽然是把汗位再还给叔父一脉,但也是起了私心的。

    毕竟,这是他叔父xx了他母亲生下的弟弟啊。

    阿柴的儿子们是清楚的,所以并没有甚么特别的不满,但不爽总归是有些的。

    阿柴也知道他不把汗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他们一定会有怨言,于是,为了他们不给慕容慕捣乱,他便让他的儿子们各献上一支箭。

    待箭支上来,阿柴已快神志不清,他对离他最近的人说道:“你且折箭一支。”

    距离他最近的,是他的弟弟慕容慕利延,闻阿柴之言,慕利延也没耽搁,他知道他哥哥要撑不住了,当即便拿出一支箭矢给折断。

    阿柴又道:“你将那十九支箭矢合在一起,再折之。”

    慕利延照做,将箭矢合到一起,可怎么也折不断。

    阿柴撑着身子道:“汝曹知之乎?孤则易折,众则难摧,汝曹当戮力一心,然后可以保国宁家。”

    说罢,啪嗒一声,一命呜呼而去。

    一时间,诸子痛哭,叔侄悲泣......

    .........

    同月,北魏。

    朔州侯刘盛上表平城,边关之地有兵叛乱,为首者一十六人皆已伏诛,但叛乱过后朔州兵少将寡,遂欲招兵,天子命独孤单于刘罗辰遣落三十至朔州......

    十月下旬,戌城督护府外。

    “阿干,阿干!”

    一位骑着黑色大马的少年来至此处,抬望府宅大门,他很是惊喜,急匆匆的从马背上翻了下来,直冲那府外的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正是刘盛。

    “二锅头,你不是去就任去了吗?怎得闲来我这督护府了?”

    看着飞奔而来的刘尔头,刘盛笑嘻嘻的伸出双手,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拥抱。

    “哈哈,皆因阿奴想念阿干呀,怎么,阿干不愿见吾?”刘尔头伸头笑道。

    “你这奴子。”刘盛笑骂,松开手来,朝刘尔头细细打量一番,双手各拍刘尔头的一只膀臂:“好啊,壮实了不少。”

    刘尔头一伸手,朝刘盛胸膛锤了一拳:“哈哈,那是,不过,可比不得阿干之精壮啊。”

    “呵呵,走,随我入府。”刘盛轻笑一声,拉着刘尔头的手便入了督护府。

    “阿干,听单于说,日前诸部叛乱,独孤少兵,不知是否属实?”刘尔头一边走,一边问道。

    “嗯,确实如此。”刘盛点了点头,叹道:“你来时应见我戌城守将皆是女郎,若非无有男儿,吾又何必如此呐?”

    “哎,戌边戌边,谁人戌边谁人部落便会遭创,柔然年年来犯,我独孤部年年损丁,此次,我独孤部已遭大创,大单于不该遣其他部落来吗?怎还让我独孤部戌边?”刘尔头满是怨气的说道。

    “谁让我独孤部为大魏强部呐。”刘盛摇了摇头:“何况,即便大单于想撤我独孤,太父也是不愿的。”

    “太父?”刘尔头楞了下,问道:“太父为何不愿?”

    刘盛笑道:“我独孤戌边,可得一州之地,若被单于撤去,那这朔州,也便不在我独孤之手了。”

    “哦!”

    刘尔头微微点头,他不是没读过书的人,刘盛这么一讲,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对刘盛笑道:

    “阿干,此次太父听闻你部损失惨重,特调五十邑落部民来此,先行者乃八国独孤之落,太父为防阿干制服不住,才命我带人前来。

    现今,诸部已至拔那山下,余三十落正在途中,阿干甚么时候有空闲了,便去见上一见吧。”

    刘盛闻言,登时大喜,拍着刘尔头的肩旁说道:“好,好呀,阿干正愁无兵可用,尔头此来,正解我之危也。”

    说着,突然一愣:“好你个二锅头啊,我倒是说您怎会来此,原是太父之命,你方将还言是想念于吾呐,该罚,该罚呀。”

    “诶?”刘尔头身子一跳:“阿干何故此言呀?阿奴与你讲啊,原是我父耶要来的,还有独孤尼那奴子,一直叫嚷着,若非我想念阿干,缠着太父让我前来,那来得,指不定是谁呢。”

    探着头,戏问道:“难不成,阿干想我父耶来此?”

    闻此言,刘盛嘴角抽抽,相比于刘求引那中年大叔,他倒是希望是独孤尼或是这刘尔头,毕竟有代沟啊。

    而且,那也是独孤单于的嫡长子,下一代独孤单于,他要来到这里,那这朔州是他说了算还是刘求引说了算?

    撇撇嘴,没好气的说道:“尔头所言极是,阿干呀,还是喜欢你这白白净净的小伙子。”

    “今夜同榻?”刘尔头挑了挑眉,对于刘盛的骚话,他早已免疫,什么小伙子,小白脸,大屁股的,头两年可没少听,他也知道,刘盛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真要和男人那啥,他一准跑的比谁都快。

    刘盛抬眸下撇,一伸手,啪叽一声,撸了下刘尔头的后脑勺。

    “你若由男化女,阿干定会与你夜夜同榻,你这粗鄙小子,就算了吧。”说着,抬了抬刘尔头的手臂,一脸嫌弃样。

    刘尔头撇着嘴,摸了摸后脑勺:“哼,阿干无人道也。”

    刘盛撇了眼,摇摇头,没再理他。

    夜里,为刘尔头接风洗尘之后,刘盛便其打发到厢房歇息,自身回到书房写下几道命令,让飞奴传到狄那与盛乐。

    第二日,刘盛和刘尔头从戌城出发,一路奔向拔那山的独孤部落。

    此时的独孤部落相比以往很是热闹,这一次,刘罗辰将八国之内的独孤部民迁了近万人过来,这是一次不小的迁徙。

    牛、羊、马匹与人,加起来不下十万众。

    “阿郎,许久未见,身子依旧硬朗啊。”

    一位老妇人来到这新部落串门,打眼就看到一个熟人,对其激动的说道。

    老妇人前面有个胡子邋遢的小老头正在毛钻旁忙活着,听身后有人讲话,猛得转头看去,这一看,面色大喜。

    “大妹。”老头一边叫着,一边朝其走来。

    “阿郎。”老妇人激动的身子有些颤抖。

    “大妹啊。”

    “阿郎......”

    两个老人相拥,许久后,老妇人问道:“阿郎此来,可是不走了?”

    “不走了,不走了,单于说是让我们的邑落来此定居,往后啊,你我兄妹,便可时常相见了。”

    老妇人喜极而泣,自她嫁到这里来,便和兄长一家几乎断了联系,以往有着儿子和丈夫,倒也还有依靠,可自从柔然今年入关开始,她的儿子、丈夫先后战死沙场,到最后,连她那女郎也是从了军。

    如今,家中仅剩下她一个老人和一个十岁的孙子相依为命,但她并没有觉得苦。

    因为她们的可汗,对她们非常好,从不让她们为生活而担忧,吃得喝的,由可汗的家仆来送,自家的牛羊,也由可汗的家仆统一照料。

    那白鹭(警察局)里的人,还会经常将她们这些被可汗称为烈士家属的人聚到一起,说是开甚么联欢会,这一来二去,落里的女人们,也算是有了盼头,时不时的三五人聚在一起,相互帮衬着。

    但女人呐,总觉得没有男人就没有依靠。

    昨日里,听说独孤部又迁来了几个邑落,里面有不少熟人,也有很多人家中都有要出阁的女子,待娶得阿郎。

    听到这个消息,整个部落都惊动了,要知道,天下独孤是一家,原本就是聚在一起的,只是后来被拓跋珪、拓跋嗣二位国主连续离散了。

    这一次,她们说不定会在里面找到相熟的人,尤其是,在得知这些邑落都是从八国内迁来的,那些出嫁后,本家却迁到八国之内的人更是激动了。

    这一次,阿郎/父耶/阿母/阿娘会来吗?

    想起这个,很多老妇人都激动的睡不着觉,叫上三五个‘闺蜜’一起探讨这件事。

    主题的发起人,是寻亲者,叫来这些‘闺蜜’,就是想让她们明天帮忙一起找找。

    可商量着,也不知是那个‘闺蜜’提出,不如趁着这个时候,赶紧为家里的女郎去寻摸寻摸个好儿郎吧,不然再不行动,下一次赤凰军招兵,说不定就轮到他们家的女郎。

    这一提,话题就从寻亲的主题,变成了相亲的主题。

    在她们想来,女孩子上战场打打杀杀的,那能打得过人家壮汉吗?

    要不是刘盛对她们很好,她们一定不会让自家的大女去从军,这一去,她们几乎都当那大女已经死了,现在,可不能让二女再入了军。

    这一说,诸多‘闺蜜’都心动了,都开始呼朋唤友的,让她们帮忙寻摸。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到了这第二天,老妪集团出发,前来新落探查,既是寻亲也是相亲。

    而这老妇人,就是寻亲的一员,她不是最幸运的,因为她走了三个落,才寻到了她的兄长,有些人,只跑了一个落,便找到了自己的本家。

    找到本家的人,待话叙衷肠后,也没忘记为‘闺蜜’家的女儿找个婆家,毕竟她们的落内,可算是无有男丁了,想说个亲事都难。

    虽然说这次来了些阿郎,可谁不知道这些人是要上战场的?

    她们要是不快些下手,保不准就嫁不出去了,等嫁出去了,这男娃子即便战死,那还有他弟弟、他表弟,也算是给女娃子找了个依靠,要是能留下个子嗣,那是最好不过了。

    刘盛来到这里的时候,是这样的情景。

    “阿郎啊,独孤xx家,有一女,年芳十三,已到出嫁的年纪,落里的阿郎可有未曾婚配的啊?”

    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典型.......

第八十章 要搞大动作了

    看着这疑似乡村‘相亲’大会现场的部落,刘盛很是懵逼,为了搞清楚情况,他没有直接去找落主,而是带着刘尔头在落行走。

    “哎,那是可汗?”

    行走间,刘盛被一老妪瞧见,那老妪以为看花眼了,拍了拍旁边的‘闺蜜’,她那‘闺蜜’正对一老汉说着甚么,听其一言,忙抬头看来。

    这一看,楞了下,随后双手一拍:“哎呦,还真是可汗,那小模样儿,我记得清。”

    老汉好奇的转过头,打眼一看,目光就略过了刘盛,放到了刘尔头的身上,惊叫道:“刘郎君?”

    眨了眨眼,这才往刘尔头旁边的刘盛看去。

    嗯,这也是一个年轻的小阿郎,其步履之间虎虎生威,气度端是不凡啊。

    老汉暗自赞叹。

    他不知道刘盛是谁,但他知道刘尔头是谁。

    看着落后刘盛一步的刘尔头,老汉暗自咋舌,再一想那老妪的话,不禁想到:“莫非,这是朔州的独孤可汗?”

    “那可是朔州的独孤可汗?”老汉向老妪确认道。

    “正是,正是,阿郎快来,随我见见可汗。”老妪一把抓过老汉的手臂,拽着他朝刘盛蹬蹬蹬的快步‘走’来。

    “老妇/老妪拜见可汗、刘郎君。”两个老妇人来至前方作辑说道,虽然自称不一样,但意思都一样。

    这个时候,那老汉的手臂也被作辑的老妪放开了,本有急色的老汉当即大拜:“老奴拜见朔州可汗。”老汉起身后,又再次朝刘尔头拜道:“部民独孤阿达拜见刘郎君。”

    “嗯?”刘盛眉头一皱。

    显然,老汉还没适应从八国到朔州的转变,称呼刘盛依旧带着地名,而称呼刘尔头虽然是刘郎君,但自称却是部民。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可想了想,部民这个自称也没说错,毕竟刘尔头的爷爷是独孤部单于(最高领袖),算起来,他刘盛也只是超高级的部民。

    怎么说呐,这就好比刘罗辰是一个公司的董事长,而他刘盛只是一个分区总裁,那别人称呼他,自然会带个地名,比如说:朔州总裁、京都总裁之类的。

    而这些从八国来的人,也就好比朔州分区的人手不够了,把他们从京都调了过来,带队的是董事长的孙子刘尔头,虽然这个孙子没有任何职位,但人家份量大啊。

    刘盛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相当于,这些刚从京都过来的人,才刚租好房子,他这朔州总裁就来人家里看人家了。

    这一照面,没反应过来的人,称呼上自然还会保持着以前的称呼。

    想通这点,刘盛也猜到刘尔头为什么会来这里了。

    神特么的想他,这特么一定是刘罗辰安排的。

    这一点,刘盛毫不质疑。

    为什么?

    从老汉的称呼里就能得到答案---刘郎君。

    这表明,刘尔头在独孤部并没有任何实权职位,就好比那懂事长的孙子,在公司没有任何职位一样,他决定不了公司的发展,唯一的特点就是他身份尊贵,能另一些人听话。

    比如说,遵从刘盛,或者给刘盛找麻烦,当然,刘盛和刘尔头的关系不错,刘尔头不至于害刘盛。

    所以,倘若刘罗辰想要他刘盛完全掌控这些人,那这件事,也只有刘尔头才能办到,换一个人来都不行。

    是的,只有刘尔头。

    想到昨天刘尔头上蹦下跳的样子,刘盛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一切,只发生在旦夕之间,刘盛并未让那三人等待多久,当即上前扶起两老妪:“阿姏快快请起。”

    说着,再一伸手碰了下老汉:“同为独孤之人,日后不必据此大礼。”

    “谢,可汗!”三位老人顿了身子,再道:“谢刘郎君。”

    说罢,这才起身。

    待三老直起了身,刘盛没敢让他们说话,他打初中开始就有点怕老人,那是一种一打开话匣就止不住的一群人。

    他忙问道:“落内是何状况?可是我独孤妇人皆好客,闻八国来落,前来款待来了?”

    听刘盛此问,本想着和刘盛唠唠嗑的老妪当即回道:“回可汗话,这是........”

    叭叭叭......

    叭叭叭......

    刘盛无语望天。

    果然,老人是难缠的,这也是为何所有孙子即便是有心陪老人,也顶多是半天的原因吧?

    叭叭叭,叭叭叭......

    “这便是我辈来此之意,不知可汗何时娶妻啊?”

    老妪终是说完了,末了,还问了刘盛的婚姻的大事,看那意犹未尽的样子,好似还想给刘盛寻个妾室一样。

    刘盛打了个冷颤,忙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甚好?”老妪疑惑。

    是的,老妪很疑惑,因为她为了不让刘盛知道她们急于嫁女是为了不让女儿从军,后面是一顿乱说,说得是自己都不知道说了啥,怎么可汗还甚好?

    老妪张了张嘴。

    刘盛一看,连忙抓住一头雾水的刘尔头朝前跑去:“阿姏,我已召集诸落之落主议事,不叨扰了。”

    “啊?”张着嘴的老妪,看着一溜烟跑得飞快的刘盛,有些懵了,随后笑了笑,对老汉和‘闺蜜’嬉笑道:“看吾可汗,身子就是壮实,跑得老快了,怪不得能打败柔然好几万人呢。”

    老汉和‘闺蜜’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阿干,阿干,慢些慢些。”

    另一边,被刘盛抓着的刘尔头跑得气喘吁吁,见刘盛还在蒙头往前跑,连忙呼唤,他可是快跑不动了。

    刘盛回头望了眼,见看不到那老妪了,这才放慢步伐,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你这奴子,还得好好练练啊,正好到我军部走上一遭。”

    一边说着,一边松开抓着刘尔头的手。

    刘尔头翻了个白眼:“阿干如此疾跑是要作甚?”

    刘盛没有答话,四处看了下,对刘尔头道:“去召集各落落主议事吧。”

    说罢,便朝穹庐外走去,待回到放马处,骑上白马,便朝自家的穹庐飞奔而去。

    虽然老妪说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大致情况他也了解了。

    无外乎,家中女儿待字闺中,独孤部无有待婚男儿了,她们怕这些落里的待婚男儿不够分的。

    这个情况刘盛有过预料,但他没想到他的部民们会如此着急。

    看来,下个计划要提上日程了。

    刘盛暗暗想道。

    .......

    楚河汉界,是刘盛最早的侍卫长,狄那一战后,二人同病相怜,一个失了左眼,一个失了右眼。

    有人说,没了一只眼睛,你会看得更清楚。

    楚河汉界会说,屁呀,两只眼睛看得才清楚,一只眼睛看世界,都有点模糊了。

    是的,他们很不适应。

    很多人都知道,当你闭上一只眼睛之后,你的视线都会不一样,少一半重叠区,少了一些扩散区。

    左右眼重叠区,会让你看东西看得很清楚,扩散区,可以理解为捕捉区。

    捕捉东西,然后重叠区拉近观察,这是人的视觉。

    人有时候闭上一只眼看东西,其实并不是为了看得更清楚,而是看得更专注。

    楚河汉界,在常规的领域里生活了近二十多年,这突然一下子进入永久性的专注领域里,自身生活都不太方便了,更何况是保护刘盛?

    所以刘盛将他们遣回了落内修养,等他们适应了,再回来护卫他。

    目前,刘盛和楚河汉界分离的时间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楚河汉界也渐渐得适应了这个视觉。

    哒哒哒......

    马蹄声,传到了正在喂羊的楚河耳中,楚河抬头一看,常人还需要定眼看下,但他却不需要,因为他从一个月前就进入了专注领域,这不,他一下子就看清了来人。

    “郎主?”楚河定定的站在那里,手里的草料不断滑落。

    他前方的一头羊儿吃得正欢,突然不见那左眼汉子递来草料,羊头一抬,朝那草料提款机看去,正瞧见一抹草料落地,这羊儿四梯子前进,羊头一伸,嘎子嘎子的吃起地上的草料来。

    楚河愣愣的看着前方,突然,将草料一抖一撒,大吼一声:“郎主来了。”

    一声吼叫,伴随着草料盖羊头遮住了羊眼,羊儿吓得一哆嗦,猛得朝后窜去,那挂在羊头上的草料飒飒直落。

    “郎主来了,郎主来了,汉界,汉界,郎主来了。”楚河惊喜的大叫着。

    啥,啥玩意?

    奔跑的羊儿一回头,看着它的提款机傻呵呵的朝前跑去,那奔腾的四蹄也停了下来,头上的不适感,令它使劲得晃荡脑袋,直到最后一些草料落了下来才作罢。

    许是脑袋晃得久了,又太快太急,这羊头有点不适,晕乎乎的,头上还有两三根草料俏皮的晃动,盯着取款机的眼神因为眩晕而显得迷茫。

    整个羊的味儿,突然就出现了,那是.......我在看傻逼.......

    “郎主来了?”帮父养马的汉界听到楚河的叫喊,骑着个小马儿就赶了过来,往下一跳,啪嗒,登时摔了个狗吃屎,可见汉界得是有多激动。

    顶着两三根草料的羊瞪着迷蒙的眼睛:我在看两个傻逼......

    旁边的毛毡窜出大祭司的身影:“阿盛......可汗回来了?”大祭司惯性的问了一声,便抬头望向马蹄传来的方向。

    “大祭司。”骑着马的刘盛转瞬即到,对大祭司笑呵呵说道,然后卷了卷缰绳,翻身下马。

    大祭司等连忙上前。

    “咩.......”

    “咩.......”

    看傻逼的羊儿周边出现三头羊,它们伸出舌头将那头上的草料卷入嘴中,那羊儿的眼睛也恢复了清明。

    “吾等拜见可汗!”大祭司忍下心中的激动,对刘盛扶胸一礼。

    “大祭司见外了。”刘盛上前扶起大祭司,朝楚河汉界望了一眼,看着左眼空洞吓人的楚河、右眼眶空空荡荡的汉界,刘盛问道:“伤势可好些了?”

    听刘盛关心的话,楚河汉界激动的拜道:“谢郎主挂念,我与楚河/汉界早已无碍,只盼着郎主召回呐。”

    刘盛抬步上前,盯着二人看了一会。

    楚河汉界自知自己的眼睛较为吓人,不想吓着刘盛,连忙低下头去,楚河更是伸出右手将那瞎眼遮住。

    “为独孤而创之,何不敢视人?”刘盛不悦得将楚河手臂拿下,指着楚河的右眼说道:“汝之伤,乃军功彰显,是为将士之荣耀,落内男儿,哪个敢说三道四,你报与我,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谢,谢郎主”楚河哆哆嗦嗦的,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

    大祭司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刘盛,刘盛对下属越是爱戴,他越是喜欢。

    “不争气。”刘盛摇了摇头,对其叹道:“哎,罢了罢了,汝等此番出去,也着实会让他人不敢视之,免得你二人日后自惭形秽,我教尔一计。”

    楚河汉界闻言,登时大喜。

    楚河:“请郎主赐教。”

    汉界:“还请郎主教之。”

    刘盛道:“你二人寻个抹额,将那额花遮眼便是了。”

    二人一听,抹额遮眼?

    捏着双手从上到下比划了下,再左右比对,好似在移动额花的位置:“郎主,这,这额带不也将我那左/右眼遮住了吗?”

    楚河汉界愣愣的说道。

    刘盛一听,乐了,独眼龙啊,没见过?

    伸腿踹了楚河一脚,没好气的说道:“何不斜之?”

    楚河汉界闻言,楞了下,随后大喜。

    “谢郎主教之,郎主聪慧过人也。”

    二人喜滋滋的拍了计马匹。

    刘盛撇了眼,没在理会他们,对大祭司说道:“大祭司,吾欲召诸落之落主来此议事,此间宴事,还得需大祭司帮衬了。”

    大祭司摸着下胡,笑呵呵的说道:“好,甚好,可汗召集诸落议事,定是关乎我独孤部的大事。”俯身作辑:“可汗只管议事,他者老奴定妥善处之。”

    刘盛抱拳:“有劳大祭司了。”说罢,刘盛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提一提刘尔头的存在,于是,便补充道:“大祭司,缚之忘言之,此番带人来此者,乃单于之孙尔头,此时正集新落诸落主,稍后议事,尔头也会来此。”

    “哦?”大祭司闻言,登时一惊:“单于之孙来此?那可要好好招待一番啊,吾这便去找那独孤阳,让他宰上几头肥羊。”

    说着,大祭司便匆匆的走了,他没让楚河去寻他父,因为大祭司知道,楚河即便瞎了眼,那也是刘盛的侍卫长,刘盛在此,他哪也去不了,而落中的男儿,也没啥人可用,只能劳力自个儿了。

    待大祭司离去,刘盛朝汉界说道:“汉界,你去寻伯鸭来。”看了眼楚河:“楚河,你随我入帐。”

    “是郎主!”二人应命,汉界独自离去。

    刘盛要搞大动作了…………

第八十一章 瞒天过海

    朔州,狄那城,府衙。

    昨夜里有几只信鸟飞落飞楼,待得看管信鸟的飞奴通报李鹏程后,全儿也就知道了。

    全儿年龄虽小,但好奇心特别大,得知后当即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和李鹏程一块去看信件儿去了。

    那信是他师傅刘盛传来的,里面说道什么铁血招兵计划,全儿当时就在想,朔州不是没人了吗?铁血还能招到兵?

    三只信鸟三件信件,全是在说这个招兵计划,

    看完信件后,全儿懂了一些,但更重要的信息,他看不出来。

    李鹏程看出来了,这是一个瞒天过海的计划。

    李鹏程激动的一夜没睡好,天色方将放亮,他就迫不及待的从榻上爬起了身,也没洗漱,就急匆匆的出了府。

    等他从外面溜达一圈回来,已是日上巳时,他坐下的马匹也是嘿嘿的直喘粗气,看来是没少跑路。

    李鹏程回来没多久,接连数十个膀大腰粗的壮汉就紧跟着来了,他们个个龙行虎步,一看就是个好手,三教九流的模样都能看到。

    待李鹏程将他们带到了中堂,那些在外面一个个沉默不语的人,都开始叫嚷了起来。

    一个壮汉手舞足蹈的说道:“月前郎主命我等四处寻找未入户籍之人,这些日子以来,我等可寻摸了不少,郎主可是说过要予他们一个户籍的,可至今也没有甚么动静。

    虽然吾辈粮秣充足,可这么一直养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让其种种地、做做活也好呀,总比闲置要好些。

    此辈该当如何处置,李军主是否给个话儿?”

    这人刚刚说罢,下一个就马不停蹄的站了出来:“李军主啊,您是不知道,这石乐志三兄弟与焦恭又遣来一批货,吾这库里可要堆不下了啊。

    你说说,郎主为何非让六叔任那劳子田、仓曹主?

    这仓曹,要是也能给我腾点库房也就罢了,可这六叔倒好,把那一堆铁疙瘩放的满满当当的。

    那铁疙瘩能有这货贵重吗?满库的陪......好物件儿啊,就等着地儿放,还有水部,啥时候来取货啊?

    是不是六叔不管事儿,你们也不管事儿了?

    我这好多丈夫都不敢干活了,就整日里看着,郎主既然让李军主主持这狄那事宜,是否也能将这货物给捯饬捯饬?”

    这个壮汉是发了满满一牢骚,看来是怨气不小。

    但其他人都没搭理他,一个脾气火爆的人将他挤开,对李鹏程说道:“李军主,我李大虎不管那甚么户籍、货物的,我只问,你寻我等来,可是我辈能入军了?”

    这人一言,其后又站一人:“是啊李军主,您寻我等来,可是我等可入军了?”

    “李军主.......”

    “李军主.......”

    叽叽喳喳的叫声一直没停过,让李鹏程很是头疼。

    原本刘盛在的时候,这狄那俨然就是朔州的政治中心,甚么东西都往这儿送,可刘盛一走,这些事也落在这里了。

    整个狄那,没甚么拿得出手的人来撑场面,唯一能独当一面的刘势还忙着民生,毕竟那才是他的强项。

    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还不能让其他人来做,这直接杜绝了王慧龙和崔元龙的路子,这两人,目前可还没进入刘盛的核心圈子。

    这么一来,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只能落在他李鹏程身上。

    在刘盛想来,李鹏程怎么说也是西凉世子,也做过豪强,这些事情怎么着也能处理得好吧?

    可他高看了李鹏程,若说打仗,他李鹏程绝无二话,甚至是做生意,也能勉强做一做,但刘盛交给他的都是甚么啊?

    搜罗的无户籍难民,十五岁以上的流浪男子,李鹏程表示,这世道甚么都缺,就是不缺难民,但招过来后的事情就难了啊。

    还有,你能看到一堆密密麻麻让人眼花缭乱的陪葬品吗?

    李鹏程表示,我看过,这都是焦恭和石乐志那四个缺德鬼带着一帮子人挖人家祖坟挖出来的。

    看到那些陪葬品的时候,李鹏程都在想,要是焦恭他们去了凉州,他家的祖坟会不会也被刨了?

    然后,还有一群天天叫嚷着要入军的人。

    这.......这.......

    这都是特么一群甚么人啊?

    以前李鹏程不懂,现在,他全都懂了。

    摸了摸怀里的三封信件,李鹏程笑呵呵的。

    邦邦邦~

    敲打了下座椅扶手,让众人静声。

    下方的壮汉们一看,知道李鹏程要说点啥了,一个个闭上了嘴巴。

    见他们安静了下来,李鹏程笑呵呵的从怀里把那三封信件掏了出来,对众人说道:“将军有命。”

    ‘啪’众人一听,神情肃穆,齐齐抱拳:“请郎主令!”

    李鹏程取出一道信件:“将军着令火部,挑选十五岁以上无家眷无户籍之男子,进拔那山独孤一部。”

    说着,李鹏程将信件递出,需要怎么做,刘盛信件里面说得很清楚,无需他去说道。

    下方站出一雄壮男子,其头束白巾,身着灰白衫,臂有红带,一副江湖草莽的气息。

    他高举着双手朝李鹏程走来,待到前方三步,身子一躬:“尊郎主令。”

    李鹏程没有嘲笑好似迎接圣旨的火部大汉,因为刘盛在这些人眼里,那就是天,他将信件放到大汉手里,对其说道:“将军望你速去。”

    大汉捧着信件后退三步,手掌一翻,右手抓着信件,左右朝前,拱手道:“火部领命。”说罢,双手往前一推,潇洒豪迈的退回原位。

    其人所在,皆是臂有红带之人,这红带极为眼熟,正是和那王锡山带的一模一样。

    李鹏程朝大汉点了点头,随又取出一卷信件:“着令木部之人,挑选家有二郎无户籍之户,入拔那山独孤一部,如何行事,将军帛内有言。”

    火部大汉旁边有一群人,他们的穿着和大汉一样,不同的是,他们的手臂上没有红带,但左手袖口上却染着一抹绿色。

    这便是木部之人。

    他们面貌清秀,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也让人很容易亲近。

    里面走出来一个精瘦男子,他不徐不缓的接过信件,对李鹏程作辑说道:“木部领令!”

    李鹏程也朝其点了点头,随后,便将其他几部的事情也一一处置。

    说起来,他李鹏程也是第一次知道,刘盛手下还有着这么一个组织,是为金木水火土五行部。

    五行各行其职。

    金部。

    这两个字不能顾名思义,和实际上的金钱没有任何关系,但有根源上的联系。

    因为这里面的人全是匠人。

    各种匠人。

    织布、纳鞋、打铁无所不包。

    当然刘盛的重头还是打铁。

    百炼成金嘛。

    他们主要负责的是寻找匠人,然后拉其入伙,可以理解为古代王朝的工部。

    木部。

    刘盛以为,木代表着生机,在这个时代,什么是生机?

    粮食?

    对也不对。

    对于大多数人来是对的,因为那是他们的生机。

    但对刘盛来说并不是,人口,才是他的生机。

    所以,这是是一个收拢家庭组织和孤儿的地方。

    这个家庭并不是所有的家庭,刘盛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养活那么多人。

    主要收拢的,是那些没有户籍的一家老小。

    这样的人好收心,也好处理。

    孤儿方面,主要是针对十二岁以下的男孩,和不分年龄的女孩。

    这些孩子,会被木部的人指派到那些收拢的家庭里去当养子、养女。

    所以,这是一个安置孤儿的地方,收拢家庭的目的,其本身就是为了这些孤儿,这是以寻找孤儿和无籍家庭的部门,其行动几乎和人口普查的户部差不多了。

    至于为什么男孩不要十二岁以上的,而女孩却没有限制,这就不得不说火部了。

    火部。

    这是一个集护卫、袭杀、外出办事、寻孤为主的一个部门。

    这里有很多脾气不太好的人,他们很容易暴躁,可以说他们很倔。

    这也是个孤儿集中营。

    十二岁以上的男子都在这里,当然,这说的是孤儿,哦,说孤儿有点不太恰当,我们应该说孤人。

    里面全是孤家寡人,没有一个是有亲人在世的。

    这在里,十二岁的娃娃从事各种训练,到了十五岁的时候出来做事。

    至于做甚么事,无非也就是那几个个。

    ‘夜袭寡妇村’的铁面侠、商队的护卫、和各地寻孤。

    这是军部的雏形。

    水部。

    说到水,现代人的第一个想法估计是女人,毕竟有一句话叫做:女人是水做的吗,或许还有很多读者说作者水,古人大概会想到河流。

    然而,这个水部和河流、作者水数字、还有女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反而和铜臭味的金钱有关系。

    这不是让找些女人让人家出去卖啊。

    说个人名,大家就知道了,六叔----刘势。

    是的,这是刘盛的商部。

    有人可能会说,钱不应该是金吗?

    金,利器也,水,人之财。

    古语有言:细水长流。

    堪舆有言:山管人丁水管财。

    水部,统筹一切商务上的事情,虽然,目前还只是个小小的行商。

    土部。

    嗯.......这个部门,本来是挺好的,现在嘛,却让李鹏程有点牙酸。

    这里的人本来都是些会造房子啊、挖矿石啊之类的和土有关系的人才,属于土木工程一类的城建、土建局。

    可是,前段时间.......焦恭和石乐志三兄弟入了土部。

    这.......

    焦恭和石乐志哥仨是谁啊?

    那可是盗墓贼啊,专刨人家祖坟的存在。

    李鹏程当时就在想啊:你说你一个土木工程部混入四个盗墓贼是个啥情况啊?那哥几个和土.......呃,好像和土是有关系…………

    可是,李鹏程一想到他们,满脑子都是‘刨祖坟啊刨祖坟’。

    这就像是个魔咒一样,只要见到土部的人,他就会魔性的想起这三个字,这脸色也是又黑又红。

    黑嘛,自然是他怕这种动不动就刨人家祖坟的的人。

    红的是,这些个人吧,来钱还贼快,比谁都快,水部也不行,我土部说的。

    刨祖坟,是真特么香,自陈白一走,焦恭和石乐志三兄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把这盗墓的本事发挥的淋淋尽致,说是刮地三尺也不为过,为刘盛带来了大量的钱财。

    这五部,是刘盛初来所置,也是他目前为止,所有的汉族势力,嗯,人脉不算。

    这不仔细看吧,还看不出来个啥,若细细品味,你看看,金部=工部,木部=户籍普查的户部,水部=商部(工商局)火部=军队=治安、征战,土部=建设。

    有那造反的味儿不?再加几个农部啥的,妥妥的一个朝廷班底啊。

    这.......是不是刘盛早就准备造反?

    刘盛表示,如果他早有反意的话,那一定不会只有五个部门,而是很多个。

    当然,现在也不晚,毕竟和当初相比,现在可好多了,比如,水曹、田曹,这就是明面的农业部,都不用他去烦甚么,就大大咧咧的去拉人。

    只要一句:我朔州水曹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就可以招到很多人。

    其他的,也是一样,都可以放在明面上了。

    但唯独这五行部里面还有几部不能摆在明面上,尤其是木火。

    昨夜,刘盛传给李鹏程的消息,主要的还是对于木、火二部的部署。

    木部知道无数无户籍的荫户,但奈与之前的刘盛能力有限,无法养活那么多人而没全收。

    五原粮仓开后,唯一掣肘刘盛的东西就没了,刘盛也没放过这个机会,趁着大魏迁民朔州的时候,他就让木部的人开始收拢那些当初没收纳过来的荫户。

    至于有无安置的地方,地广人稀的朔州那可真是太有了。

    于此相同的,还有火部,之前因为粮食而不得不停的寻孤一事也重新提上了日程,并且还早于木部,还比木部持久。

    短短的时间内,两部迎来了人员暴涨。

    迄今为止,木部有二千六百户,合一万三千口。

    火部,十五岁以上的孤儿两千口,余下十二岁到十四岁的倒是少见,仅有千人。

    刘盛此次的目的,比较明显,他就是让这些人趁着独孤北上的时候混入独孤,然后以独孤部民的身份入军队。

    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也是李鹏程认为这是瞒天过海的想法,瞒的,就是北魏的天........

第八十二章 独孤

    日上巳时末,日头渐近中。

    阴山山脉朝南一向,被阳光照耀的山头下,是一望无际的穹庐群。

    穹庐内,三五毛毡,分分散散的从拔那山一路向南蔓延,左右分列各不同,毛毡上各色的帆布被吹的飒飒作响。

    整个穹庐群贯彻南北,南方还有部落在扎着毛毡,北方寂静而无声。

    这靠近北方山缘处的,是独孤刘盛一部,也是朔州独孤可汗的汗帐所在。

    当然,咱们也可称上一句汗庭,或是王庭。

    此时,这座可汗账内,聚集了独孤部所有的落主,他们正在向刘盛汇报着各自部落的情况。

    刘尔头带着八国诸落的落主在后方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抬头望上一望,看看那坐在上方的可汗是个甚么表情。

    账内落主一站一坐,一坐一站,这刚有人坐下,便会有人站起来,议事的气氛良好且和谐。

    “君等为何来此,应当都知晓了,目下,中道、白道兵力皆是不足,还需诸君遣派人手戌边了。”

    说了许久,刘盛终是开门见山的说道,此话一说,众人纷纷对视,随后微不可察的相互点头示意。

    一人站起来,扶胸笑道:“回可汗,我这一落,有阿郎百六十三人,可入军八十人供可汗驱使。”

    刘盛闻言,抬眸望向那独孤落主,露出善意的笑容。

    那独孤落主见状,报以微笑,再扶胸一礼,便坐了下去。

    其他人一看那人坐下,身子一动便欲起身,可有一人比他们还快,操着那大嗓门说道:

    “可汗,我这一落啊,有阿郎百三十七人,萨阿在京都时,便常闻可汗之勇,朔州儿郎之勇,世人都说咱天下独孤是一家,我听着,可是喜欢。

    今来朔州,那这朔州日后便是吾萨阿之家,朔州有难,便是吾萨阿有难,吾落当全助之,可汗为吾落留些养马放羊的儿郎便可,余下阿郎,可汗尽管招其入伍。”

    这名叫萨阿的汉子倒是极为豪气,看得刘盛甚是喜欢,对其笑道:“萨阿仗义也,这天下独孤是一家,说的好啊......”

    闻言,萨阿的都笑得眯成了线:“可汗谬赞了,吾........”

    “行了行了,独孤萨阿,你快快坐下吧,我等还得报于可汗呐。”就在独孤萨阿还要说甚么的时候,其身后冒出一人,笑眯眯的按着独孤萨阿的肩旁,将其按到了坐位上。

    独孤萨阿耸了耸肩,没再说话。

    那扶着独孤萨阿肩旁的人见其消停了,便朝刘盛扶胸说道:“可汗,我这一落,有阿郎百六十八人,可入伍几何,但凭可汗吩咐。”

    这人比独孤萨阿还爽气,但却引得他人有点‘不爽’了,后面一人指着他笑骂:

    “哈,你这奴子,可真会讨好可汗哈,我这一落,老幼较多,可是吃大亏咯。”说着,朝刘盛一礼:

    “可汗,我落有儿郎百七十七人,可其老幼较多,唯以六十阿郎入伍了,望可汗莫要嫌弃。”

    刘盛笑着点头,并没有嫌弃之意。

    “可汗,我这一落.......五十阿郎,任凭可汗驱使。”

    “可汗,吾落阿郎.......余者,但凭可汗驱使。”

    “可汗,........”

    刘盛的笑容随着这些落主的话是越来越少了,他快笑僵硬了……

    “可汗,吾........”

    “可汗,我这一落........”

    “可汗,........”

    “........”

    “可汗,我这一落,有阿郎百二三人,可入军四十余供可汗驱使。”

    最后一人躬身行礼,其说出来的数字,只有四十个人了。

    刘盛不禁暗自摇头,但也没说甚么。

    毕竟,这些落主并没有不支持他,反而很多人是在鼎力支持。

    刘盛摇头也不是有甚么不满的地方,而是人还是太少了些。

    他算了算,新来的部落有二十个,平均每一家的阿郎大概在一百三十个左右,二十个落下来,预计也就二千六百个阿郎。

    看起来这和迁过来的万人有很大的出入,但真实的情况是并没有。

    因为他们口中的阿郎是指青壮男子,儿郎是指所有男子,这里的二千六百位,是说的这些部落里有多少可以随时征战的青壮男儿。

    根据镇户、营户的规定,家中只要一人从军便可,一家两子或是一家三子的,会留一到两个阿郎在家,毕竟,部落,也是需要青壮年来做事的,所以这些阿郎是不可能全部入伍的。

    换句话说,有些人是可以随时为刘盛征战,但寻常的时候是不入军队系统的,可以理解为编外人员。

    呃......或许说预备役会更准确些。

    综合来说,除了独孤萨阿几个力挺刘盛的,其他部落多多少少都留了几近三分之二或者一半的阿郎在部落当预备役。

    能待在军队的,大概是三分之一左右,也就是九百人上下,两幢不到的人马。

    这是二十个落的所有阿郎,如果算上老头和十五岁以下的娃娃,应该能达到五千人这个样子。

    当然,具体的,还得通过人口普查过后才能得知,现在,他也只能从刘尔头那里入手。

    但刘盛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昨天刘尔头就和他说过,这二十落,并不是常规的二十落,这些人原本也并不属于这次迁徙计划,是他们这些落主毛遂自荐而来。

    这些落主或多或少都和刘盛的部落有些牵扯,得闻刘盛的事迹后,他们更想为刘盛做些甚么,所以,这些人,刘尔头让刘盛不要担忧他们会起别样心思。

    这话反过来说,不担忧这二十落,那是不是就得担忧那还没到的三十落?

    嗯,刘尔头的意思,还真就是这个意思。

    独孤部离离散散许久了,刘罗辰不敢保证所有人都还对独孤王庭保持着敬意。

    当然,这句话,刘尔头是没对刘盛说过,但刘盛也非曾经的刘盛,这一点,他在早上的时候就想到了。

    “吁......”刘盛长出一口气。

    这些支持他的落主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少兵员,让他有些索然无味,即便事后还有三十落的人马,他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趣了。

    因为这些人对他来说,仍旧是杯水车薪。

    他更是觉得,这二十落出的兵,还会比那正在路上的三十落会多些。

    他看了看诸位落主一眼,心中不断琢磨着,该怎么样添加更多的兵员,以前,他只想着汉人入军,昨夜刘尔头的话,给他打开了一扇大门。

    那便是,收天下独孤人。

    想了想,刘盛觉得此事,应该可以行得通,不过却需要迈过一座大山---刘罗辰。

    具体的细节,他还得等秦无殇回来后再好好讨论,目前,他的任务是让他的五行部由暗转明。

    想通这些,刘盛也来了精神。

    ‘啪啪’

    他拍了拍手,对众人说道:“诸君以诚待我,我当以诚还之,诸君只知我部骁勇善战,二败柔然,却不知,我部之伤亡,却是连一幢之阿郎都没有了。”

    众人闻言,没有惊讶,他们都觉得刘盛在开玩笑,也没生气,反而笑嘻嘻的看着刘盛。

    但见独孤萨阿身后的汉子调笑道:“哈哈,可汗如此说笑,可非诚啊,莫非可汗对诚字是有甚么误解?”

    “哈哈,阿干说的是,可汗如此说笑,非诚也,误解也。”有人附和道。

    “若如可汗之言,那戌城的守卒,莫非是我部儿郎之英魂?”独孤萨阿作怪的张着嘴,歪着脑袋左一扭停一下右一扭停一下的,一双眼珠子也是作怪的很,引得众人是哈哈大笑。

    “哈哈,若真如此,那可真是我独孤之福啊。”

    “是极,是极,前段时日可汗还上表平城有部作乱,眨眼间却又给平了,这平乱的若不是我独孤儿郎,那又是谁?”另一位落主也站起身来说道。

    显然,他们并不知道朔州的真实情况,只知道刘盛的功绩,而不知其他。

    也是,世人只知称赞胜利,哀叹战败,听闻战死的人多了也会惊叹那么几句:啊!死了好多人啊!谁还会理会你还剩下多少人呐?

    我想,除了当政、当权的,以及当事人,或许并没有多少人想去了解。

    又或是,因为消息探查、传递的阻弊,而没去探查,这种事情在这里屡见不鲜。

    毕竟,连当朝皇帝的消息都不怎么灵通啊。

    看着下方并不相信他的诸人,刘盛也没生气,指着胡落主等人叹道:“哎,既然诸君不信,便听一听我部还余阿郎几何吧。”

    转过头,对胡落主等人说道:“汝曹将我部之人说上一说吧。”

    胡落主等人闻言,神色一暗,却也扶胸道:“是,可汗。”

    说罢,那落主率先起身,他没有看向众人,而是低着头说道:

    “我那落经中道、狄那一战,落中儿郎仅余一十三残肢,为戌中道关隘,吾之大女与落中百余女郎入赤凰。”

    那落主说罢,便沉默着坐了下去。

    胡落主又站起身来:“我胡落经中道、狄那一战,落中儿郎仅余一十六位残者,为戌中道关隘,女郎入赤凰百二十六,吾之三女,为赤凰之主。”

    “我贺儿......”

    胡落主坐下,贺儿站起,贺儿坐下,其他人又站起,他们沉闷的说着自家尚余阿郎几何,又道......女郎......入军几何。

    新迁落主一个个听得是呆若木鸡,他们觉得,胡落主在撒谎,独孤部......

    可他们心里的悲痛却告诉他们,这应该是事实。

    朔州的两次大战,都是以少击多,以寡敌众,这个伤亡,实属正常。

    他们不由得望向刘盛,眼中藏不住悲意。

    原来,朔州两次大胜,已将所有男儿耗尽,现今那戌边的,是我独孤女郎啊.......

    “嗬嗬......”

    人群众,有两位落主流下了两行清泪。

    与此同时,他们的部落里,流了更多的泪,很多人都已得知朔州独孤的惨痛,流泪的人,多数是老妪,但老妪身前的诸多人儿,虽未流泪,却也是满眼通红。

    因为,那都是他们的亲人啊。

    账内的一声低吟,让诸多落主都黯然神伤。

    “原来,戌边、平反,皆是我独孤家的女郎所为,我独孤已是至此吗?”

    悲痛的独孤萨阿锤着胸口,身为男儿,他不敢想像,一群持家的女郎是如何戌边、平反的,他有一种罪责感。

    一种,身为男儿,却让女郎戌边、平反的罪责感。

    这是诸多男儿共同的感受。

    “想我独孤部曾经是何等的风光,可如今,却已让女郎戌边......”

    “呵......若非吾部定居四方四维,若吾部未曾分散,小小柔然,吾部何惧之?诸位,我等既已来此,难道还要看着我独孤女郎戌边吗?”

    “不成,我等未曾知晓也便罢了,可既已知晓,如何还能让女郎代我男儿之事?我这便回落,召集所有儿郎随可汗北鄙柔然。”

    “对,回落,召集儿郎。”

    “回落,召集儿郎。”

    “召集儿郎。”

    “召集儿郎。”

    众落主激愤万分,挥舞着拳头便要急吼吼的赶回落去召集诸部儿郎。

    “且慢!”刘盛伸手大喝。

    “可汗?柔然欺我,当还其眼啊!”

    “是啊,可汗,如今我等皆在,可汗一声令下,我等皆随可汗北去,还其眼之!”

    “还其之眼。”

    “还其之眼。”

    “还其之眼。”

    众人大叫。

    “住口!”看着那一个个红着眼,要召集儿郎去打柔然的落主,刘盛眉头紧锁。

    这都是没脑子的人吗?

    我就是想借此试探下你们对用汉人来壮大独孤的口风罢了,怎么就感觉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

    刘盛暗自皱眉。

    “可汗!”

    “可汗!”

    “可汗!”

    众落主见刘盛冷着脸,一个个都有些急了。

    刘盛抬眸,冷眼说道:“怎么?尔等是觉得我独孤男儿死得不够多吗?”

    冷笑一声,不屑道:“单于三万兵马,我独孤八千余人,与柔然云中一役,尚且险死还生,汝曹是觉得,你们比单于精明,还是我部儿郎,比之宿卫更骁勇?”

    众落主闻言,内心的怒气登时被凉气下了一半。

    刘盛扫了眼,冷声说道:“朔州之地,乃我独孤一部舍死取下,得之不易,我独孤部若想在大魏稳固自身,当保朔州无虞,这不仅是利于独孤之事,也是太父之意,下回,谁再敢做出不利我独孤之事,吾定斩不饶。”

第八十三

    诸落主闻言,登时清醒了过来。

    “我等失言了,望可汗莫怪!”一群人,有气无力的说道。

    见众人心情有些低落,刘盛摇头说道:“诸君之心,亦是吾心,只奈何我独孤目下无力,尚不能与柔然比肩,只望日后我朔州强大起来之时,诸君可莫要忘了今日之言也。”

    众人闻言,纷纷礼道。

    “定不忘言,亦不敢忘!”

    “定不忘言!”

    话语里,仍旧带着些低落。

    独孤强大?

    如何强大?

    怕是没机会了啊。

    他们如此想着,心情又怎能会好呐?

    见状,刘盛不禁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好了,诸君莫要如此不悦,只要君等能允我一事,我可保独孤再复往昔之风,或许会比往昔更甚,两个月后,吾也便敢率兵北上,攻伐柔然,不知君等当如何处之?”

    说罢,刘盛凌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那充满自信的铿锵之言,使得众人无不一颤,旋即抬起头来,纷纷上前,七嘴八舌的问道。

    “可汗此话当真?”

    “可汗此言当真矣?”

    “若可汗当真能让我独孤壮大,吾这老命,可汗取之又有何妨?莫说一事,便是百事,千事,吾也无有不允之理。”

    “好,阿干说的好,只要能令我独孤壮大,即便不及往日之风采,吾这条老命,也豁得出去。”

    说话间,好几人激情满满。

    堂下站出一人,面色通红的对众人说道:“好了好了,诸位且静一静,且听可汗说说让我等所允之事,是为何事呀!”

    众人一听,微微一愣,旋即向刘盛问道:“可汗,您想让我等做甚么,就直接说吧,我独孤十石马上去办。”

    “我刘庚也绝无二话。”

    “我刘浩大.....”

    “我独孤......”

    “我......”

    独孤十石一开口,堂下众人一个个都拍着胸脯说道,连问都没问,就说自己一定能咋咋、咋滴,胸脯一个比一个拍的响。

    看着那些激情昂然的落主,刘盛暗自点头,但心中还是有些顾虑。

    他不敢保证他接下来的话一但说出来,这些人会不会当场翻脸,想了想,他决定再探一探。

    于是,他沉吟了片刻,对众人说道:“诸位,在此之前,我想问尔等一事,另外,此处仅我独孤儿郎,还望诸位莫要隐瞒心中所想。”

    众人见刘盛说的严肃,神情也是认真了起来。

    心直口快的独孤萨阿上前施礼:“可汗有话,但问无妨,萨阿定当知无不言。”

    众人上前:“我等,定当知无不言。”

    说着,众人满怀期待的望向刘盛,刘罗辰的日子不多了,他们真的太需要另外一个能带领独孤部的领军人物,刘盛,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看着众人热切的目光,刘盛幽幽叹道:“不知诸君以为我独孤之将来会在何处?”

    众人闻言,无不心中一惊,纷将对视一眼,他们从其他人眼中都看到和他们一样的神色。

    “是了,我等能想到的事情,可汗又怎么想不到呐?”

    众人沉默了。

    待得片刻,有一人站出来说道:“此处也无外人,皆乃我独孤部的儿郎,我等当畅所欲言。”

    说着,对刘盛深作一礼:“可汗,您如此试问,想来也是看出甚么了,依落下之见,我独孤之将来,现系于单于刘公之身,若刘公尚在,则我独孤无忧,倘若刘公故去,那我独孤将再也没有希望,以大魏对我独孤的忌惮,武卫将军是不能有甚么作为了”。

    这人挥袖哀叹,眼中落寂颇深:“哎!我独孤难矣!””

    此言一出,众人感同身受,无不哀叹连连。

    刘尔头眼眉一跳,目光注视着众人,心中也是悲叹连连。

    独孤部的事情,他们一直都清楚,曾经的独孤部有多风光,如今便会有多难堪。

    独孤部和贺兰部,一直以来都是北魏的心病,深得北魏历代国主的忌惮。

    这主要的,还是人数的众多和曾经的赫赫威名,但成也威名败也威名。

    自刘罗辰入北魏之后,除了他一人之外,独孤部竟是再也找不到朝中大臣,便是领军作战的,也鲜有独孤部的将领,有的,只是冲锋陷阵的小卒。

    为什么会这样?

    所有人都很清楚,只是没人去明说罢了。

    魏主是一天不把独孤部彻底搞散,那独孤部便没有出头的那一天。

    魏主不会让独孤部再度崛起,一个刘罗辰,已是他们的极限,他们不想再出一个身居高位的独孤单于,这于国不利。

    北魏为什么会有部落离散考?

    起因便是这独孤部和贺兰部让魏主感觉到了危险,一个被人夺取国家的危险。

    独孤部的人是真的太多了,比任何部落的人都多,但论控弦之士,起码十万众,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在这种情况下,是个人也会想着怎么把他们给分散开,于是,便有了部落离散考。

    在这种情况下,炮灰,将是独孤部永远的主题,直到,独孤部不再只有一个声音的时候,魏主才可能会让独孤部的人去发展。

    像刘盛,明面上很风光,但私底下呐?

    呵呵,那也只是个高级炮灰。

    刘盛之前,朔州之地,宗族豪强、胡人各部旁系盘根错节,在这里,独孤部既要防备柔然,还得防备着其他人背后捅刀子,当真是活得小心翼翼,生怕哪天就没了。

    说是朔州督护,可出了戌城,谁理会你呐?

    这事魏主不知道?

    盛乐故都所在,皇室时常到来,魏主岂有不知之理?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给了个朔州督护的名头,让独孤部的面子上好过些,但实际权力当真是一点没有。

    这一招,主要还是为了消耗独孤部的有生力量。

    刘盛继任后,中道一战大胜,有甚么奖励?

    要不是刘盛找到刘罗辰,估计也便是口头嘉奖外加部下升个小职罢了,一个将军的封号都没有。

    即便是现在,若非刘盛在云中狄那一役救了拓跋焘,并表现了足够的忠诚。

    朔州侯?

    呵呵,那真是不用想了。

    大魏对独孤的防范是很深的,这些,但凡是独孤部的高层,没一个不知道的。

    所以众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目前可全靠着刘罗辰才能在八国内还有些力量,但刘罗辰死后呐?

    四方四维可还有独孤的容身之处?

    这独孤部部的将来又将如何?

    靠刘求引?

    一个武卫将军升了降、降了升,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不知道吗?

    想想一个独孤单于之孙,出仕只能当县令,而长孙家的子弟出仕便是将兵长史。

    高门不可为卑官,在独孤部这里简直就是笑话。

    刘尔头他不想事从高位吗?他不想接过太父的单于之位吗?

    不,他比谁都想。

    但他知道,大魏的皇室可以容忍刘求引接位,但绝不允许他去接位,因为刘求引的时日,也没多少年头可活了,他刘尔头还年轻。

    大魏,是要在刘求引在位的时候,将独孤部彻底离散啊。

    身为单于之孙,却不能为独孤部做点甚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偌大的独孤部在北魏的政策下逐渐衰落,这个心,很无力......

    尤其是,下方悲叹连连的落主,更是让他焦心。

    “我独孤,当真只有慢慢消亡之路可走了吗?”刘尔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不敢看着诸位落主那落寂的神色。

    “自魏主当政以来,我独孤部几经分散,更有甚者天各一方,诸多儿郎聚少离多,几年也不曾见上一回,我独孤散矣,散矣!”

    “是啊,往昔里,我等起兵三五万众,也不消三五之日,可如今,要起三五众,却是难上加难啊。”

    “哎,我偌大的独孤部,分部数百,邑落数千,穹庐漫山遍野,如今却是天南地北各自分散了,独孤之将来,危矣。”

    “想那长孙一部,曾经是何模样?现今都快要跳到我独孤头上拉屎撒尿了,独孤之将来,难矣,难矣!”

    “哎,都是这定居之事,让我独孤之辈聚不得、见不得,倘若我辈数千邑落,可如臂挥使,料那国主也不敢如此对我独孤。”

    “谁说不是呐,像我等,若非可汗上表平城,哪有我等聚在此处之机也?”

    “阿干所言极是,若非可汗上表,我等定会在那八国之内待上一生,出头之日无望啊。”

    “这是诸落儿郎拿命换来的啊。”一个落主幽幽的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哀叹不已。

    “是啊,可汗二败柔然,虽然得大单于之重视,封朔州之地,但我辈儿郎也是损失惨重,若非如此,可汗何故要上表呐?”

    见众人又要唉声叹气,刘盛连忙敲了敲桌子:“好了,诸君且听我一言。”

    刘盛话音一落,便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刘盛道:“诸位,如今我独孤部深受大魏忌惮,军中儿郎,多为马前卒也,鲜有五品之上,战事一起,独孤每为前峰,次次大损,缚之认为,此实乃国主消亡我部之计也。”

    “不错,可汗所言,也是我之念也。”

    “可汗所言极是,国主每伐柔然,我四方四维之儿郎,定为前峰,厮杀过半,方见大纛挥使,若非消亡我部儿郎,定不会如此。”

    “正是如此.......”

    回想八国内的经历,可不是如刘盛之言?每次打仗都是他们冲在最前面,等他们和敌人的主力打了一半,死伤惨重的时候才见自家的大纛挥动?

    想起这个,众人心中就憋屈的很。

    “国主不当人子也,若是早些年,定反了这拓跋家。”

    “若我等实力强大,定反了他。”

    诸落主七嘴八舌的说道。

    刘盛看得是目瞪口呆,他想不到,他就只是说了一句而已,这些落主怎么就这么大的反应?

    看来,独孤部对大魏是积怨已久啊。

    刘盛暗暗想道。

    也是,承受这样的打压,是谁都会生气,要是实力足够,谁不反呐?

    就好像那些宗主豪强,他们为甚么反?

    还不是被欺压了,要么就是触犯了他们的利益。

    独孤部,可也没少被针对。

    至于为什么没起兵造反,只能说大魏对他们看得太严了。

    念及于此,刘盛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但见他缓缓说道:“诸位,我有一计,可壮我独孤。”

    众人闻言,登时停下讨论,纷纷望向刘盛。

    “可汗是要私下召集我部儿郎吗?”

    这人一说,众人眼睛纷纷一亮。

    “是了,如今可汗在此戌边,统一州之军事大权,还不是想让几人入军就让几人入军?若我等联络四方诸部来此,定可聚之数万兵马,以朔州为据,北抗柔然,南征大魏,或可取其天下。”

    “可汗当真此想?”

    “可汗,可真是如此?”

    “可汗.......”

    众人纷纷惊道,不过那眼中,却是炽热的战意。

    刘盛笑了笑,踱步走入人群:“此计不可,大魏对我独孤如此忌惮,正是畏我独孤控弦之士颇多,所以,经年来,时常离散我部,并防备单于联络四方诸部,在我想来,我四方族部里,定有拓跋家的细作在内。

    倘若,我等真这么做了,不消三五日,拓跋家便会得知我独孤部要造反的消息,届时,我独孤危矣。”

    “啊?那我等当如何处之?”

    众人愣住了。

    “这,那可如何是好啊?”

    刘盛转过身,挥了挥袖,对众人说道:“若想使我独孤壮大,聚集儿郎一事,是万不可行的,我等唯有另辟蹊径。”

    “哎呀,可汗,你有甚么法子,就直说吧,这搞得萨阿是不上不下的,着实难受呀。”独孤萨阿急的跺脚。

    “是啊可汗,你有何法,就请直说吧。”众人纷将说道。

    闻言,刘盛低头一笑,遂即严肃的看向众人:“诸位,我独孤儿郎是万不能从军的,但我们并非无人可用,这朔州之地,可不止我独孤一部啊。”

    “不止我独孤一部?”

    众人闻言,无不皱眉深思。

    除了独孤部,那还有谁?

    丘穆陵?尉迟?

    难不成,可汗早已将丘穆陵等部收服?

    可这也不对啊,就凭这两部,那兵马也没多少,是不可能让独孤部壮大起来的。

    可如果不是他们,那会是谁?

    突然,众人瞪大了眼睛:“难道......是那群汉人?”

    想到此处,刘庚猛得上前:“可汗,您,您可是说,是,是那些,汉人?”

    (多粘贴了一遍,我蛋疼了,改不了,回头补下文吧,明天接这里看)

    诸落主闻言,登时清醒了过来。

    “我等失言了,望可汗莫怪!”一群人,有气无力的说道。

    见众人心情有些低落,刘盛摇头说道:“诸君之心,亦是吾心,只奈何我独孤目下无力,尚不能与柔然比肩,只望日后我朔州强大起来之时,诸君可莫要忘了今日之言也。”

    众人闻言,纷纷礼道。

    “定不忘言,亦不敢忘!”

    “定不忘言!”

    话语里,仍旧带着些低落。

    独孤强大?

    如何强大?

    怕是没机会了啊。

    他们如此想着,心情又怎能会好呐?

    见状,刘盛不禁叹口气,摇头说道:“好了,诸君莫要如此不悦,只要君等能允我一事。”刘盛身躯一挺,自信且霸气的说道:“我可保独孤再复往昔之风,或许会比往昔更甚,两个月后,吾也便敢率兵北上,攻伐柔然,不知君等当如何处之?”

    说罢,刘盛凌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那充满自信铿锵之言,使得众人无不一颤,旋即抬起头来,纷纷上前,七嘴八舌的问道。

    “可汗此话当真?”

    “可汗此言当真矣?”

    “若可汗当真能让我独孤壮大,吾这老命,可汗取之又有何妨?莫说一事,便是百事,千事,吾也无有不允之理。”

    “好,阿干说的好,只要能令我独孤壮大,即便不及往日之风采,吾这条老命,也豁得出去。”

    说话间,好几人激情满满。

    堂下站出一人,面色通红的对众人说道:“好了好了,诸位且静一静,且听可汗说说让我等所允之事,是为何事呀!”

    众人一听,微微一愣,旋即向刘盛问道:“可汗,您想让我等做甚么,就直接说吧,我独孤十石马上去办。”

    “我刘庚也绝无二话。”

    “我刘浩大.....”

    “我独孤......”

    “我......”

    独孤十石一开口,堂下众人一个个都拍着胸脯说道,连问都没问,就说自己一定能咋咋、咋滴,胸脯一个比一个拍的响。

    看着那些激情昂然的落主,刘盛暗自点头,但心中还是有些顾虑。

    他不敢保证他接下来的话一但说出来,这些人会不会当场翻脸,想了想,他决定再探一探。

    于是,他沉吟了片刻,对众人说道:“诸位,在此之前,我想问尔等一事,另外,此处仅我独孤儿郎,还望诸位莫要隐瞒心中所想。”

    众人见刘盛说的严肃,神情也是认真了起来。

    心直口快的独孤萨阿上前施礼:“可汗有话,但问无妨,萨阿定当知无不言。”

    众人上前:“我等,定当知无不言。”

    说着,众人满怀期待的望向刘盛,刘罗辰的日子不多了,他们真的太需要另外一个能带领独孤部的领军人物了,刘盛,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看着众人热切的目光,刘盛幽幽叹道:“不知诸君以为我独孤之将来会在何处?”

    众人闻言,无不心中一惊,纷将对视一眼,他们从其他人眼中都看到和他们一样的神色。

    “是了,我等能想到的事情,可汗又怎么想不到呐?”

    众人沉默了,待得片刻,有一人站出来说道:“此处也无外人,皆乃我独孤部的儿郎,我等当畅所欲言。”

    说着,对刘盛深作一礼:“可汗,您如此试问,想来也是看出甚么了,依落下之见,我独孤之将来,现系于单于刘公之身,若刘公尚在,则我独孤无忧,倘若刘公故去,那我独孤将再也没有希望,以大魏对我独孤的忌惮,武卫将军是不能有甚么作为的”。

    这人挥袖哀叹,眼中落寂颇深:“哎!我独孤难矣!””

    此言一出,众人感同身受,无不哀叹连连。

    刘尔头眼眉一跳,目光注视着众人,心中也是悲叹连连。

    独孤部的事情,他们一直都清楚,曾经的独孤部有多风光,如今便会有多难堪。

    独孤部和贺兰部,一直以来都是北魏的心病,深得北魏历代国主的忌惮。

    这主要的,还是人数的众多和曾经的赫赫威名,但成也威名败也威名。

    自刘罗辰入北魏之后,除了他一人之外,独孤部竟是再也找不到朝中大臣,便是领军作战的,也鲜有独孤部的将领,有的,只是冲锋陷阵的小卒。

    为什么会这样?

    所有人都很清楚,只是没人去明说罢了。

    魏主是一天不把独孤部彻底搞散,那独孤部便没有出头的那一天。

    魏主不会让独孤部再度崛起,一个刘罗辰,已是他们的极限,他们不想再出一个身居高位的独孤单于,这于国不利。

    北魏为什么会有部落离散考?

    起因便是这独孤部和贺兰部让魏主感觉到了危险,一个被人夺取国家的危险。

    独孤部的人是真的太多了,比任何部落的人都多,但论控弦之士,起码十万众,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在这种情况下,是个人也会想着怎么把他们给分散开,于是,便有了部落离散考。

    在这种情况下,炮灰,将是独孤部永远的主题,直到,独孤部不再只有一个声音的时候,魏主才可能会让独孤部的人去发展。

    像刘盛,明面上很风光,但私底下呐?

    呵呵,那也只是个高级炮灰。

    刘盛之前,朔州之地,宗族豪强、胡人各部旁系盘根错节,在这里,独孤部既要防备柔然,还得防备着其他人背后捅刀子,当真是活动小心翼翼,生怕哪天就没了。

    说是朔州督护,可出了戌城,谁理会你呐?

    这事魏主不知道?

    盛乐故都所在,皇室时常到来,魏主岂有不知之理?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给了个朔州督护的名头,让独孤部的面子上好过些,但实际权力当真是一点没有。

    这一招,主要还是为了消耗独孤部的有生力量。

    刘盛继任后,中道一战大胜,有甚么奖励?要不是刘盛找到刘罗辰,估计也便是口头嘉奖外加部下升个小职罢了,一个将军的封号都没有。

    即便是现在,若非刘盛在云中狄那一役救了拓跋焘,并表现了足够的忠诚,朔州侯?呵呵,那真是不用想了。

    大魏对独孤的防范是很深的,这些,但凡是独孤部的高层,没一个不知道的。

    所以众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目前可全靠着刘罗辰才能在八国内还有些力量,但刘罗辰死后呐?

    四方四维可还有独孤的容身之处?

    这独孤部当的将来又将如何?

    靠刘求引?

    一个武卫将军升了降、降了升,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不知道吗?

    想想一个独孤单于之孙,出仕只能当县令,而长孙家的子弟出仕便是将兵长史。

    高门不可为卑官,在独孤部这里简直就是笑话。

    刘尔头他不想事从高位吗?他不想接过太父的单于之位吗?

    不,他比谁都想。

    但他知道,大魏的皇室可以容忍刘求引接位,但绝不允许他去接位,因为刘求引的时日,也没多少年头可活了,他刘尔头还年轻。

    大魏,是要在刘求引在位的时候,将独孤部彻底离散啊。

    身为单于之孙,却不能为独孤部做点甚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偌大的独孤部在北魏的政策下逐渐衰落,这个心,很无力......

    尤其是,下方悲叹连连的落主,更是让他焦心。

    “我独孤,当真只有慢慢消亡之路可走了吗?”刘尔头痛苦的闭上眼睛,他不敢看着诸位落主那落寂的神色。

    “自魏主当政以来,我独孤部几经分散,更有甚者天各一方,诸多儿郎聚少离多,几年也不曾见上一回,我独孤散矣,散矣!”

    “是啊,往昔里,我等起兵三五万众,也不消三五之日,可如今,要起三五众,却是难上加难啊。”

    “哎,我偌大的独孤部,分部数百,邑落数千,穹庐漫山遍野,如今却是天南地北各自分散了,独孤之将来,危矣。”

    “想那长孙一部,曾经是何模样?现今都快要跳到我独孤头上拉屎撒尿了,独孤之将来,难矣,难矣!”

    “哎,都是这定居之事,让我独孤之辈聚不得、见不得,倘若我辈数千邑落,可如臂挥使,料那国主也不敢如此对我独孤。”

    “谁说不是呐,像我等,若非可汗上表平城,哪有我等聚在此处之机也?”

    “阿干所言极是,若非可汗上表,我等定会在那八国之内待上一生,出头之日无望啊。”

    “这是诸落儿郎拿命换来的啊。”一个落主幽幽的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哀叹不已。

    “是啊,可汗二败柔然,虽然得大单于之重视,封朔州之地,但我辈儿郎也是损失惨重,若非如此,可汗何故要上表呐?”

    见众人又要唉声叹气,刘盛连忙敲了敲桌子:“好了,诸君且听我一言。”

    刘盛话音一落,便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刘盛道:“诸位,如今我独孤部深受大魏忌惮,军中儿郎,多为马前卒也,鲜有五品之上,战事一起,独孤每为前峰,次次大损,缚之认为,此实乃国主消亡我部之计也。”

    “不错,可汗所言,也是我之念也。”

    “可汗所言极是,国主每伐柔然,我四方四维之儿郎,定为前峰,厮杀过半,方见大纛挥使,若非消亡我部儿郎,定不会如此。”

    “正是如此.......”

    回想八国内的经历,可不是如刘盛之言?每次打仗都是他们冲在最前面,等他们和敌人的主力打了一半,死伤惨重的时候才见自家的大纛挥动?

    想起这个,众人心中就憋屈的很。

    “国主不当人子也,若是早些年,定反了这拓跋家。”

    “若我等实力强大,定反了他。”

    诸落主七嘴八舌的说道。

    刘盛看得是目瞪口呆,他想不到,他就只是说了一句而已,这些落主怎么就这么大的反应?

    看来,独孤部对大魏是积怨已久啊。

    刘盛暗暗想道。

    也是,承受这样的打压,是个谁都会生气,要是实力足够,谁不反呐?

    就好像那些宗主豪强,他们为甚么反?

    还不是被欺压了,要么就是触犯了他们的利益。

    独孤部,可也没少被针对。

    至于为什么没起兵造反,只能说大魏对他们看得太严了。

    念及于此,刘盛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但见他缓缓说道:“诸位,我有一计,可壮我独孤。”

    众人闻言,登时停下讨论,纷纷望向刘盛。

    “可汗是要私下召集我部儿郎吗?”

    这人一说,众人眼睛纷纷一亮。

    “是了,如今可汗在此戌边,统一州之军事大权,还不是想让几人入军就让几人入军?若我等联络四方诸部来此,定可聚之数万兵马,以朔州为据,北抗柔然,南征大魏,或可取其天下。”

    “可汗当真此想?”

    “可汗,可真是如此?”

    “可汗.......”

    众人纷纷惊道,不过那眼中,却是炽热的战意。

    刘盛笑了笑,踱步走入人群:“此计不可,大魏对我独孤如此忌惮,正是畏我独孤控弦之士颇多,所以,经年来,时常离散我部,并防备单于联络四方诸部,在我想来,我四方族部里,定有拓跋家的细作在内。

    倘若,我等真这么做了,不消三五日,拓跋家便会得知我独孤部要造反的消息,届时,我独孤危矣。”

    “啊?那我等当如何处之?”

    众人愣住了。

    “这,那可如何是好啊?”

    刘盛转过身,挥了挥袖,对众人说道:“若想使我独孤壮大,聚集儿郎一事,是万不可行的,我等唯有另辟蹊径。”

    “哎呀,可汗,你有甚么法子,就直说吧,这搞得萨阿是不上不下的,着实难受呀。”独孤萨阿急的跺脚。

    “是啊可汗,你有何法,就请直说吧。”众人纷将说道。

    闻言,刘盛低头一笑,遂即严肃的看向众人:“诸位,我独孤儿郎是万不能从军的,但我们并非无人可用,这朔州之地,可不止我独孤一部啊。”

    “不止我独孤一部?”

    众人闻言,无不皱眉深思。

    除了独孤部,那还有谁?

    丘穆陵?尉迟?

    难不成,可汗早已将丘穆陵等部收服?

    可这也不对啊,就凭这两部,那兵马也没多少,是不可能让独孤部壮大起来的。

    可如果不是他们,那会是谁?

    突然,众人瞪大了眼睛:“难道......是那群汉人?”

    想到此处,刘庚猛得上前:“可汗,您,您可是说,是,是那些,汉人?”

第八十五 封锁

    “诸君请起,兴我独孤,还需君等与我共勉。”刘盛单手虚托,很是真诚的说道。

    “敢不效死力?”众人闻言,納头便拜,头触及地,旋即起身。

    刘庚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尘,上前问道:“敢问可汗,着汉人入军一事,该如何做呐?”沉吟了下:“据我所知,汉人对我等诸族成见颇深,或许并不会如可汗之意啊。”

    “哎?”

    众人闻言,为之一愣,刚高兴没多久就被刘庚的这一句话给浇了盆凉水。

    “是啊,我等只想汉人入军对我等所造成的影响有多大,却没想过,即便我等让他们入军,他们会不会来呀?”

    众人面面相窥。

    枉他们之前还纠结着到底让不让汉人入军,却没想过,他们愿意,人家汉人愿不愿意呐?

    嗯,你们是同意,可人家还没说话呢。

    这时候,倒是他们担忧汉人愿不愿入军了。

    那落主和胡落主等人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刘盛,笑了笑,没说话。

    他们心里可是门清,汉人入军在其他人那里或许比较难办,但在刘盛这里应当不是甚么大问题。

    他们可是知道刘盛的手下有一批汉人的。

    比如,那随军师东去的全旭,哦,那军师也是个汉家子,以前还是个奴隶唻。

    如果说几个月前,他们对汉人是保持着警惕心的话,那如今,他们则是不排斥了。

    这一切,都是刘盛的安排所至。

    犹记得,刘盛分旗时曾言人之起源,不说千百年前的事,便说独孤部乃刘进伯之后,他们的排斥心理就发生了改变。

    之后,好几位老夫子在落内建立私塾教娃娃们读书,教他们识字。

    经过数月,整个的落内风气可是大变模样。

    比如他们再也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

    比如,娃娃们从只知道养马、放羊和打架,变成了知道讲道理的人,还说得头头是道,甚至有时候还会说得他们这些大人哑口无言。

    这是他们从来没想过、也没见到过的事情。

    曾经,这样的娃娃,那都是别人家的,被称为‘有出息的孩子’,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幢主、军主甚至是统军,便是将军也不是没可能,可着实令他们羡慕坏了。

    而如今,这样的娃娃是他们家的。

    一想到那几岁的娃娃摇头晃脑的和他们讲故事、讲知识、甚至是讲道理,即便是很稚嫩,那也表现出了足够的‘不凡’。

    嗯,把他们给牛逼坏了,别提多骄傲了,逢人就说自家娃今天咋咋咋了,一定是‘幢将之才’。

    这让他们深刻的领会到,学习汉人的东西,是他们最正确的出路,由此而发的,是他们对刘盛的盲目崇拜。

    盲目到,可汗做的事,永远是对的,他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独孤好,我们不需要做甚么,听话就行。

    这是那落主等人这几个月以来的心里路程,部落的娃娃每一天都在改变,部落的生活每一天也都在变化。

    唯一的缺点就是部落的男子太少了,晚上再也听不到某些声音了。

    所以,那落主和胡落主等人,是非常乐意让刘盛将汉人迁过来的,而这,也是刘盛之前的疑惑之处。

    “不知可汗是否已有定计?”堂下众人哀叹之余,独孤十石上前问道。

    刘盛微笑着点了点头:“汉人入军一事,我自有安排,君等悉听吾令便可。”

    说着,刘盛迈步回道上座,不待其坐下,上左处坐着的刘尔头便问道:“不知阿干计将安出?”

    刘盛笑了笑,转身坐下:“自国主北迁难民之时,吾便已有此想,月余未至戌城,便是在为此忙碌,如今时机已至,是该行动了。”

    说着,眼神一变,身子坐得笔直,严肃说道:“诸落听令!”

    胡落主与那落主等人闻言,登时大喜,笑意盈盈的对视一眼,便对刘盛深作一礼:“落下听令!”

    刘尔头闻言,神情一震,连忙从座位上站来起来,快步来到账下,扶胸说道:“落下听令!”

    新来诸落之主见刘尔头都已将自己放在下位,也不敢摆谱,连忙施礼叫道:“落下听令!”

    刘盛冷眼一扫:“悉令各部,严查族内细作,往昔交友但凡与长孙、达奚、伊娄、丘敦.......等十部联系颇深者,或斩或牢,君等自便。”

    遂即,眼神一眯,浑身充满杀气的说道:“好教尔等知晓,汉人入军,乃我独孤百年大事,须得瞒着大魏,倘若君等因姑息自家儿郎而置我独孤于不顾,从而令我独孤事败,那我独孤将再无崛起之机,此为背族之罪。”

    众人听闻此言,无不神色大惊,旋即锵然说道:“我等谨遵可汗之令,为我独孤大计,绝不姑息。”

    刘盛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起身言道:“着令独孤十石、独孤......三位落主,率其部儿郎与赤凰军一营三日后封锁塞水西岸,绝不可让人渡过塞水。”

    独孤十石与另两位落主闻言,登时上前应道:“落下领命!”

    刘盛挥手,让其退下,扭过头,看向刘庚:“着令刘庚.....三位落主率其部儿郎与赤凰军一营三日后封锁朔方之路,往来商贾、人丁,一律遣返。”

    刘庚三人上前:“落下领命!”

    “着令刘浩大......封锁......”

    “落下领命!”

    “着令诸落副帅备齐户籍之册,为汉人入籍......”

    “落下领命!”

    “着令刘尔头坐镇汗帐,统四方诸事,那力行、胡突......多建毛毡,准备纳人入落。”

    “我等领命!”刘尔头等躬身领命。

    “着令.......”

    于此同时,北方戌城,一匹快马载着一个独眼龙飞入,不多时,这独眼龙便来至督护府,不待门前护卫来问,便大声叫道:“郎主有令,平漠将军、赤凰将军何在?”

    叫嚷着,独眼龙翻身下来,门口有一护卫早已跑入府中。

    不一会儿,陈白与胡英联袂而来,见独眼龙之时,陈白一阵恍惚。

    这是???

    胡英也是楞了下神,可再一细看,这不是可汗的护卫长汉界吗?

    一边走来,一边对陈白说道:“此乃可汗护卫长名汉界,日上可汗回落,如今护卫长来此,定是有甚么大事。”

    陈白绷着个脸,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扮做独眼龙的汉界也看到了胡英,再看其一旁的陈白,登时明了。

    连步上前,扶胸道:“军下汉界拜见两位将军!”

    “快快请起。”胡英上前虚扶,问道:“可汗让你来此,可是有甚么要事?”

    汉界取出刘盛的腰牌:“郎主有令,着令平漠将军率三百玄甲入怀朔镇,与贺儿力幢主三日后封锁南下之路。”

    “啊?还有我的事儿啊?”陈白身后响起一道懵懵的声音,正是被刘盛叫来戌城训斥的贺儿力。

    汉界扫了眼,见是贺儿力也就没有理会,扭头对胡英说道:“郎主令赤凰将军胡英,遣赤凰军左前营与独孤十石落主三日后封锁塞水.......”

    ………

第八十六 汉入落

    大魏始光元年,十月二十三,朔州侯刘盛以扫清余孽为由封锁北上新镇怀朔镇、西向朔方郡大小商道、以及东往盛乐的塞水栈道。

    三水汇聚之处,数百艘大小船只临岸停靠。

    “快上船,快上船,木部先行,到了对岸,自有人接应......”

    大嗓门的丈夫们指挥着一群扶老携幼的汉子登上船只。

    对岸,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十毛毡,毛毡前有数百人在三位老夫子的带领下安置着案几。

    无数妇女自毛毡内进进出出,手里捧着空白书帛。

    独孤凯旋这位曾经的独孤幢主,现任的白鹭首领带着些身有残疾的儿郎跨刀林立。

    大祭司在毛毡前高兴的跑来跑去,逢人便拉上指派上一两句,被拉着的人笑嘻嘻的应着,可一回头,就继续抱着物件忙东忙西。

    我可以尊老爱幼,但并不代表我需要听你的话,毕竟,我们都快忙死了,你说的东西,可都有人去做的.......

    大祭司好像知道,也好像不知道,仍旧乐呵呵的跑来跑去,别人是有目的,他是漫无目标。

    时间不久,对岸传来三声啰响,众人望去,顿见那停靠的船只在慢慢开拨。

    “夫子,夫子,船要来了,船要来了。”

    一个孩童拉着一位老夫子指着开拨的数百船只,高兴的又蹦又跳。

    老夫子捋了捋胡须,笑道:“恩,船来了,郎主曾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我却道,苦海无涯主为舟,有郎主在,我辈将渡苦海矣。”

    老夫子欣慰的点了点头,转身叫道:“快,书帛置案,人来矣。”

    众人笑道:“是,夫子。”

    应着,众人有序的跑向那数十案几,会写字的两人席地而坐,身后各自跟着三位捧着书帛的人,或男或女。

    即便是早已跑得气喘吁吁,他们也毫无怨言。

    北方,拓跋粟闻刘盛封锁怀朔,还是以扫清余孽的理由,深知其事的他前来查探,这刚至新镇怀朔,那城门下便走出两人---平漠将军陈白、独孤单于之孙刘尔头......

    西方,龙骧将军陆俟(步六孤俟)得闻刘盛封锁大小官、商道,心中狐疑顿生,遣人来探,侯人抵城,正瞧见刘盛在鞭挞族人.......

    东方塞水,刘势带领着一群农夫将栈道团团围住,正在和李鹏程打嘴炮,农夫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被其堵在栈道外,更有几部独孤部的部落欲要强渡,却奈于李鹏程的强硬,以及刘盛之母陈岚的到来.......

    .......

    “来来来,阿郎这边,阿郎可曾婚配?我告诉你啊,我胡落女郎多,阿郎少,你若未曾婚配,来我胡落就对了......”

    “阿郎莫听他的,我那落才是女郎多,还个个貌美肤白.......”

    “啊呸,老胡老那,你们够了啊,这无家之儿郎,可汗可是说了,我等一部一人,一部一人啊,你这都抢我三次了......”

    独孤落的新任落主看着胡落、那落使出美人计,那是急得跳脚,蹭蹭蹭的跑到独孤凯旋这个上任落主身边告状去了。

    独孤凯旋闻言,登时板着个脸,带着三五位白鹭人员往那落、胡落的案几处那么一站,也不说话,就那么瞪着登记书帛的人。

    “哎呦,白鹭长这是作甚?”

    独孤凯旋:.......

    “白鹭长?我这还得登记入册,您让让?”

    独孤凯旋:.......

    “那,一部一人?”那落的登记人探头试问。

    独孤凯旋眼眸一抬,点了点头,沉默着走了。

    那落与胡落对视一眼,默默的登记起来,也不叫那些骚话了。

    ........

    十月二十五。

    这一日,独孤部人声鼎沸,青庐遍地,尤以刘盛旧落为最。

    这些个落主们一个个脸上笑呵呵的,落中的老妪们也是开心得不得了。

    都在想着自家的女郎终是有依靠了,家里也有了顶梁柱,尤其是那些顶梁柱一个个还孔武有力,虽然骑马射箭不咋滴,但拳脚功夫厉害啊。

    他们以为他们赚了,但火部的丈夫们可是觉得自己更赚。

    这一入落就有了户籍不说,还白得一媳妇,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美滋滋啊.......

    接连的青庐前,无数新郎官碰面后纷纷对视挑眉,其中的意味不足外人道也。

    十月二十八。

    仍旧有青庐,三日前已成家的诸多丈夫被调入军,赤凰军众女郎被遣回落。

    十月三十。

    又是一次青庐遍地。

    十一月初九,戌城外一座大营平地建起,赤凰军回城,李鹏程征兵。

    这一座铁血军营正式启动,原中原援兵、新落儿郎、火部、木部丈夫尽皆入伍。

    至此,刘盛完成了汉人入落、入伍一事。

    从封锁三道到汉人入落,足足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这一波,独孤部的人都觉得自家赚大了,但殊不知,真正的赢家是刘盛。

    火部儿郎看似入赘,实则当家做主,刘盛笃定,来年,独孤部将会真正的汉化.......

    铁血大营,李鹏程带着一干武将训练兵马,他听从了刘盛的大浪淘沙之法,将铁血大营分至四营,每营各一幢,实行了等级制度。

    比如四营,铁血长城,我们可以理解为一阶二阶三阶四阶,下十幢为一级二级......。

    换句话说,城字营的第十幢,就是一阶一级,第二幢就是一阶二级,以此类推,直到城字营第一幢,为一阶十级,下一次的考核就是升阶,也就是升营,从城字营升到长字营。

    长字营就是所谓的二阶了,然后第十幢为二阶一级.......直到四阶十级,所有士兵才会完成所有的训练以及考核。

    考核也很简单,为速度、力量、体力三项。

    第一次考核,也将在七日后进行,我们可以理解为分班。

    毕竟人是不同的,有的人生来就在第三层,有的人生来就注定在第一层,这第一次的考核,就是鉴定他们的实力在何处,然后根据他们的身体素质来进行训练。

    训练项目是刘盛根据后世的训练综合现下改编出来的一套另类训练法,这是一个非常耗时的事情。

    至于何时是个头,刘盛也给了标准,那就是所有人都达到血字营的标准,既三阶一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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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魏介绍:
铁骑践踏三百载,破碎山河十六国!公元424年,北魏太武登基!游牧民族入主中原,胡汉相争,北地汉人多遭难,致使衣冠南渡,民不聊生,北地汉人十不存一。值此之际,现代儿郎魂穿胡汉之躯,城关下,令法悬挂,何人执此曰魏处……书友群:963207907!!执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执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执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