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驴无强弱
时间匆匆如流水,眨眼间,已是九月中旬,刘盛还狄那,装病的这几日,刘盛多出了一些奇思妙想,当然,他想要实现的话,还得等六叔他们过来。
这一日,雍州迎来了一支为数三千人的部队,这是公孙轨的人马。
雍州刺史葛那听闻公孙轨来了,急忙出了府,朝外赶去迎接。
而此时的刘势,却是喜出望外,这来雍州也已经十数日了,阿盛口中的公孙轨终于来了。
这么想着,刘势也便不辞而别,带着人马就朝杨县赶去,因为他们曾经占据过杨县,所以对杨县可能有着某种情愫吧,他们将杨县当做了大本营。
这个时候,李书城、郭诏等人也都在杨县待命,在刘势赶来的时候,他们也没离去,从刘势口中得知,公孙轨来了,他们也如刘势一般,高兴的喜出望外,都感觉,这事终于要结束了。
嗯,是要结束了。
公孙轨这个人,不爱财,不拖沓,做事向来雷厉风行,面对雍州刺史葛那,他也没有废话,当然,也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模样,反而是很温和的向葛那说:“今受君命,前来取粮,除保证民食以外的粮秣,吾皆要取走,此事,还望雍州尽快去办!”
闻此一言,葛那自然不敢怠慢,毕竟是受大魏皇帝命令的特使,连忙说道:“公孙司马但且放心,吾这便命人前去督粮,来,司马且入府一叙,我那府内,还有着朔州侯的六叔呐!”
“哦?”公孙轨微微一愣。
“朔州侯的六叔?”
“他来此作甚?”
公孙轨一边朝前走一边疑惑道。
“嗨,此事,司马应有所了解,日前啊,国主曾下诏.........”
前事再一次被葛那提及,最后,他赞叹道:“哎,朔州侯真乃仁义之士也,他散尽家财只为饱民之腹,吾不及啊!”
葛那这个大嘴巴子一通叙说,直将刘盛忽悠他的话传给了公孙轨。
公孙轨皱着眉头,心有所思。
“朔州侯的人来此,究竟欲要何为?”
朔州缺粮吗?不缺!那五原粮秣之多,若取之,可供朔州军民吃上一年有余,至于缺驴,公孙轨就呵呵了。
君不见,朔州是什么地方?那里可是游牧民族的地盘,战马能少了吗?这铁定不能够啊。
那么,咱缺驴就不能用马吗?除非,那朔州侯是个傻子,毕竟这马比驴还好用啊!想了想刘盛的事迹,公孙轨认为,刘盛一定不傻,若不然,也不会得此大功。
可既然刘盛不傻,朔州也不缺粮,那他派人到这里来到底是来干嘛的?
公孙轨有些想不通,他是真的想不通,你说你不缺粮不缺拉车的,你到底干嘛来了?
他很纠结,心里一直在想着这个事,这主要是这几天几乎天天都能听到刘盛的事,这让他先入为主的认为刘盛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可聪明的人犯这样的错误,就让他有些接受不能了。
当然,如果他知道刘盛能预知后事,他就不会想不通了,也一定会知道,刘盛来雍州,主要是为了他。
当然,现在的公孙轨是怎么也想不到的,毕竟,刘盛要比他早来了十几天,还是朝廷没下诏的时候过来的。
所以,他很是疑惑,但他也不是喜爱钻牛角尖的人,待和葛那回到刺史府,他也便将此事放了下来,督促着葛那征集粮草。
数日后,一处村庄,有数个甲兵正在挨家挨户的敲着门。
一家住户的门前,一个左手抓着刀柄的甲士伸出右手用力的拍打着大门。
邦邦邦~
“各位村民父老,我辈乃是当朝补褚军司马公孙大人的部下,日前,我等奉国主诏令前来雍州征粮,现今,粮秣已足,但我辈却缺乏运送之物,特来向各位村民父老借驴一用!”
一位将校在村口大声呼喊着,可他不喊还好,这一喊,顿时将百姓都吓回了家里。
“这些官家又来了,我等如何是好啊?”
“哎,这天杀的,怎又来害我?”
“我道是谁,原来又是这群吃人不眨眼的兵家!”
一位正要开门的汉子放下门栓,骂骂咧咧的回屋去了,那身后的大门,还在邦邦邦的响。
“老乡,开门!”
“老乡,开开门啊,我辈不是歹人,老乡,快开开门啊老乡!”
甲士一边敲着,一边喊着,还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将校,好似在说:
你说你喊啥?你不喊人家就给我开门了,你看你,你这一喊,人家都不给我开门了!
甲士有些无辜,又敲了一会,见里面是真没有什么动静了,也只好换了一家继续敲,可因为将校的呼喊,这些百姓早已将大门紧锁,哪能让他们进来呐?
便是刘盛的人也是如此。
这过了大半天,见一家人的门都没敲开,将校很生气,但想了想公孙轨的为人,也便将抽了半截的马刀插了回去,怒哼一声:“哼,一群刁民,收队,下一处!”
第二日,公孙轨终于意识到了严重性,他现在开始怀疑朔州侯是来给他捣蛋的。
为什么那?
看看这堆积成山的粮秣就知道了。
“如此粮秣,若运回国都,怕是要驴车数百架,可此去国都道路崎岖,以车架行驶,势必会耽搁些许时日。”
公孙轨的行军主簿看着堆积如山的粮秣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如今,我辈自国都出来已有十日有余,启程时,四方州郡的兵马也已赶来,那大营内的粮秣怕是仅存数日之用。”
主簿叹了口气,朝公孙轨拱手说道:“公孙司马,若我等再不回返,那大营势必缺粮,而军中将士一旦受饿,也一定会啸营,这件事一旦发生,你我二人,都脱不了干系啊!”
“此事,吾亦知晓,可谁能料到朔州侯的人马会在此收驴,竟使得各地各村民父老无有空闲之驴了呐?哎!”公孙轨也有些无奈,他奉国主拓跋焘的命令来此收粮,那责任是很大的。
身为补褚军司马的他也知道,自他启程的那一日起,如果他不能在半个月内将粮运回,那势必会让将士挨饿。
为了此事,他所带部众都是双马一人的标配,为得就是多驮些粮草,在他想来,他以双马驮物,再以雍州的牲畜拉粮,怎么着也能拉上三万石粮吧?
可现实却是,雍州的百姓根本就不答应他去送粮,或者说,他连门都敲不开,即便是有敲开的,那也不愿意为他运粮,这就让他有些为难了。
你说强抢吧?那肯定行不通,可要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吧,人家比你还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你瞧瞧,你说一句,我们是为大魏着想,他们就会说一句,可我们没了这驴,我们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啊?我还活不活了?你不让活?那你就是丧尽天良。
呃.......你说,公孙轨他能怎么办?毕竟人家也说得也在理,咱再怎么为国家着想,那也不能拿命开玩笑吧?
所以,公孙轨很苦恼,就在前日,他寻到了刘势,想要把驴借过来用一用,可刘势说了,驴是我租的,我耽搁一日,那就是朔州耽搁一日,而朔州耽搁一日,那可就是莫大损失,我是万万不敢耽搁,因此,驴,我已经让人牵走了!
面对刘势的忽悠,公孙轨自然是不信的,于是,他又找到葛那,向葛那探听了虚实,而葛那吗,也是个人精,他见二人这般,哪能不知道这不是他能掺和的,也便含糊不清的将公孙轨打发了。
公孙轨无奈,只能先让官驴和部曲的副马驮上些粮秣回返,自己则继续动员雍州的百姓,想要说通他们为自己送粮。
这一来二去,又是两天过去了,也就是今日,他主簿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
见公孙轨有些沉默,主簿又上前说道:“哎!司马大人,以军下拙见,那刘势所租之驴,定未迁回朔州,而其之所以不愿为我等送粮,怕是有其他隐情啊!”
公孙轨疑惑道:“其他隐情?主簿何故此言呀?”
主簿挽了挽袖子,说道:“司马大人有所不知,这几日,我曾于暗处寻查,却是发现,那刘势本为朔州田、仓二曹主。”
“田、仓曹主?”公孙轨微微一愣,这事,葛那没和他说过。
“不错,司马大人曾有言,朔州五原粮秣丰足,那朔州侯遣其田、仓曹主来此收粮,已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何况是收驴呐?”主簿隐晦的说道。
其意有所指的话,让公孙轨不禁深思。
这件事,虽然从他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但却从未想过会给他造成这么大的麻烦。
“你是说,朔州侯,是来刁难我的?”公孙轨的声音有些沉闷。
“军下不敢妄言!”主簿虽然这么猜测,但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刘势来这里的时间,是在国主下诏之前。
“但说无妨!”公孙轨绷着脸。
“呃.......那恕军下直言!”
主簿犹豫了下,拱手说道:“朔州侯此来收粮,应是别有用途,其部下所失绢帛一事,也应是其监守自盗,或许,根本就没有强人抢其绢帛一事,他们如此一说只不过是想雍州与其方便罢了!”
“那么,其目的不言而喻,便是为驴来得!只是朔州侯为何收驴,对其有何利弊,又有何用,这是军下一直未能参透的。”
说着,主簿抬头看了眼公孙轨,小声道:“若是此驴与朔州侯来说无甚用处,那么,也唯有刁难将军了!”
说罢,主簿便低下了头,但一双眼睛,却还在偷瞄公孙轨。
公孙轨绷着黑脸,心中不断分析着主簿的话,待沉默了片刻,他摇了摇头,说道:“朔州侯来时,国主还未曾下诏,其安能得知我欲来此征粮?”
主簿俯身道:“或许,是朔州侯早已猜到国主会让司马来此征粮,哪怕不是司马,也会是其他人!”
“嗯?怎么可能?便是郭使君、诸葛使君也不敢断定后来之事,那朔州侯何德何能,竟能得知后来之事呐?”公孙轨反驳道。
主簿抬起头来,叹道:“哎,司马大人可是忘了朔州侯会仙法一事?若此为真,以其仙法威能,何尝不能算出此事呐?”
“啊?”公孙轨双目一瞪,心脏开始噗通噗通的直跳,脑门顿时冒出一股凉气。
“如此说来,这朔州侯当真是要与我难堪不成?”
想起刘盛会仙法的传言,再回想此次征驴之难,而刘盛的作为又好似对刘盛没有一点好处,但却会给他造成很大的困难,公孙轨不由的阴沉起来。
“同为大魏之臣,他怎敢如此?”
“他不知道此事乃国主亲自下诏的吗?”
公孙轨越想越生气。
主簿连忙说道:“司马莫要言之过早,其中之事,是否如我所言,还尚未可知,目下,司马不妨将此事禀告与国君,让国君来定夺!”
公孙轨咬了咬牙:“也只能如此了,刘盛小儿,你若真是成心刁难于我,我与你势不两立!”
说罢,公孙轨气喘片刻,待平复了心情,他冷声说道:“去,传我将令,各地村民父老,若为我等遣驴运粮,与绢一匹!”
“这?司马大人!”主簿欲要劝说。
“嗯!”公孙轨扬手说道:“莫要多言,现今,不管刘盛是否刁难,我等也要将粮秣运回,若其真有此意,我便让他瞧瞧,即便有此阻碍,我也能将粮草运回国都!”
主簿犹豫了,叹了口,也便俯首称是。
第二日,雍州各地百姓都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当朝补褚军司马调民之驴运粮,并许诺给驴的主人绢一匹。
这一个消息,让无数民众都兴奋了,毕竟去平城一来一回也便是半个月,这比那租驴的朔州侯还要大气,而且时间还短,同样的,这个消息也让那些已经把驴租出去的人有些后悔了,可事情已成事实,他们也不敢和官家叫嚣,也只能咬着牙认了。
而这个时候,刘势终于知道刘盛要做什么了,可不就是在等公孙轨的这个举动吗?
于是,在刘势的一声号令之下,无数丈夫将驴牵至公孙轨的大营,无论是强驴还是弱驴、老的小的..........
第四十二章 大浪淘沙
由于刘势的人马出动,真正的百姓一看都有这么多人来了,那公孙轨再大胆也不敢欺众吧?
于是,各地百姓也都开始纷纷来赚这个快钱来了。
而公孙轨一看这招见效甚大,也不由得笑了,但下一刻就又变得阴沉,因为,刘势的人说了,必须要将绢先给他们。
这一下,公孙轨没撤了,唯有向雍州刺史先取了五千绢分与众人,这才让众人欣然接受。
见事情已经办妥,公孙轨不由的笑了笑,就下达了明日清早出发的命令。
第二日,早食后的公孙轨就迫不及待的让众人出发了。
此时,绵延的雍州大道上,嗯昂嗯昂的驴叫无时无刻不在响起,俯视下去,却是一支庞大的驴群在一群骑兵的护卫下缓缓前行。
那一声声让人心烦的驴叫在这群人眼里却是那么可爱,当然,他们更在意的是驴背上的一匹绢,即便这匹绢顶在粮秣的上面,他们也是对那粮秣视若无睹。
因为,粮秣不是他们的,而这绢,则是他们的了。
驴队中的一位丈夫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驴队,那驴就如同这道路一般起伏不定,高高矮矮的参差不齐,唯一相同的,便是那顶上的一匹绢了。
他碰了碰了旁边的丈夫,轻笑道:“呵呵,丈夫你看,这驴可高大?”
“啊?”旁边的丈夫微微一愣,这人不是李书城又是谁呐?只见李书城朝前一望,顿见无数绢在高空上下起伏。
“哈哈,驴无强弱,脊背负绢自然高大。”李书城有些戏谑道。
其旁边的丈夫闻言一愣,遂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丈夫所言甚妙,驴无强弱,脊背负绢自然高大,当如是!当如是!哈哈......”
这人的笑声被他人听了去,顿时,整个驴队发出了哄然大笑。
“驴无强弱,脊背负绢自然高大.......”
“驴无强弱,脊背负绢自然高大.......”
“驴无强弱,脊背负绢自然高大.......”
雍州的百姓在笑谈此事,道路两旁的路人也在笑谈此事,而朔州的刘盛,也缓道了一声:“呵呵,驴无强弱,脊背负绢自然高大,公孙轨,你已经出发了吧?”
想着,刘盛不禁发出了笑声。
如果问南北朝里什么小事是让他记忆最深刻的,那就是公孙轨的雍州收粮了,因为这件事说明了公孙轨和其他官员的不同,他没有强迫民众的意愿,而是出钱解决,虽然此事被广大群众所讥讽,但不得不承认,公孙轨就是人间的一股泥石流/清流。
对,对于现在的人来说,他是泥石流也是清流,因为他的做法,会让其他官员不敢苟同,但也会让百姓安心。
“粮草已经解决,那么,拓跋焘,十二月就会出征了吧?”
刘盛呢喃一声,想了想,他决定趁着现在好好整顿下军纪。
于是,日下时分,他对云中一役所存活的将士大肆封赏,最低的也是一员兵长,并命他们即刻上任,去按照他所训练的方法去训练部队。
之后,刘盛又将娘子军的兵符交给了胡三娘,并遣其回返部落重新组建一支为数三千人的娘子军,而胡三娘得娘子军的兵符,自是喜不自禁,但与之相反的却是丘穆陵木,她本以为以她狄那城下救援国主一事,刘盛一定会将兵符交给她,可现实却是,刘盛交给了胡三娘。
此时的丘穆陵木心中有些失落,也有些不服气,为什么胡三娘会得赤凰将军,而我仅是从四品青鸾将军?
如男人一般,胡人的女郎,也不乏自命不凡的人,那胡三娘和丘穆陵木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刘盛之所以把娘子军的兵符交给胡三娘,是因为胡三娘一直在跟着他战斗,他看得见其人之猛不弱于男儿,尤其是,这胡三娘是忠于他的人。
至于丘穆陵木,在刘盛谈及娘子军的主帅时,全旭曾说了那么一句话。
“郎主若要命胡英胡三娘为赤凰将军,旭不敢妄言,但若是让那丘穆陵木担任,旭还望郎主多思量,日前,我袭敌之后,曾与那丘穆陵木见得一面,虽然其人不弱于胡三娘,但衷心却比不得胡三娘对郎主的衷心!”
就因为全旭的这一句话,刘盛就在心里将丘穆陵木枪毙了。
毕竟,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是什么?
有人说是权,也有人说兵,但要刘盛来说,那是为将者的衷心。
翌日,狄那城中奔出数十骑,这些人一出了门,便奔向四面八方。
他们,就是随刘盛冲凿柔然大军仅剩下来的人,胡人八十三位,重伤者四十有六,轻伤者三十七,汉人仅存十二,重伤者七人,五人轻伤。
目前,轻伤的人已经好了,但重伤的人有的死去,有的还在病榻上躺着,此时离去的众人,便是已经好转的轻伤人士。
他们这一去,将会分布各个地方,有的要去孟小虎哪里任职,有的要去长孙奇下面任职,可不管去哪里,他们必定是要主管兵权的。
刘盛府外,李鹏程迈着大步赶来。
门前的护卫见其脸色有些不好,连忙问道:“李军主是来找将军的?”
“哼,将军可在?”李鹏程撇了撇头,气哼一声。
“在在在,且容军下去禀报一声!”
“哼,快去!”李鹏程气恼的挥了挥手,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吃了什么枪药,竟然这么暴躁。
那护卫见其如此,不敢怠慢,急忙入了府。
不多时,护卫又跑了出来,不待李鹏程问话,护卫身后就传来刘盛的声音。
“鹏程今日是怎么了?听我府中阿郎说,你脸色很是不好啊!”
李鹏程抬头一看,而这个时候护卫也让开了身,露出了刘盛的身姿,李鹏程绷了绷嘴:“将军,我听说昨日里,您已将此战奖赏封下,何故无我啊?可是鹏程哪里做的不对,让将军心寒?”
“呵呵,鹏程来得正好!”见李鹏程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刘盛不由得笑了笑,对其招了招手:“你且来,我正要寻你呐!”
“嗯?”李鹏程微微一愣,昨日他便知道刘盛又要有大动作了,在他想来,他身为刘盛的身边人,那一定会被其重用,可是等了一夜,只见他人频频接到刘盛的封赏却唯独他没有,这让李鹏程有些不舒服了。
就和刘盛说的一样,人啊,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哪怕是义薄云天的关云长、一身是胆赵子龙也不会免俗,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否会直言、会说出来,这就要看个人了。
有人说李鹏程的做法是错误的,但在刘盛看来,这却是最好的,因为这代表着李鹏程没有什么小心思,如果不说出来,那才是最大的问题。
李鹏程跟着刘盛入了府。
府中,刘盛取来了一卷书帛,对李鹏程道:“我欲重建军旅,分置三军,其一,便是你这铁血长城,其二便是长孙奇的敢死营,还有一部,名为无双,你且看看!”
说着,刘盛将书帛递给了李鹏程。
而李鹏程听闻刘盛竟要以他的铁血长城为基重建部曲,心中不由大喜,连忙接过书帛看了起来。
随着目光的移动,李鹏程的喜色逐渐增多,但随之而来的,还有疑惑以及不解。
待得片刻,李鹏程放下书帛,强压下复杂的心情对刘盛说道:“将军,若依此法,我辈将士可是不足啊!”
“将军欲将我这铁血长城设为守城精卒,鹏程无甚怨言,可为何又置这铁血、长城二军?且这军下还有铁、血、长、城四营,这岂不是很繁琐吗?”
“繁琐吗?”刘盛反问道。
“比之现制,却是繁琐了!”李鹏程认真的说道。
“不,是你不曾尝试过,这铁血长城,下辖一营为中军护卫营,也便以这铁血长城命名,入内者,皆为军中佼佼者。”
“次者,入铁血、长城二军,这铁血军,我欲要将其打造成一支精良的守备精锐,而其下设铁字营,入内者,皆为军中杰出健儿。”
“其次者,入血字营,入内者,须得强于他人,之后,便是这长字营,至于那城字营,哼,那是给懦夫留的,你说,我如此置建,能否激起军中健儿之心?”
“可如此一来,那吾辈需要何等的人手才能补齐这铁血长城啊?”李鹏程有些急了。
因为在刘盛的书帛上,那可不只是一个铁血军,还有一个长城军,说白了,刘盛将他的铁血长城一分为九,中央是主力中的主力,相当于特种兵的那种人才,之后是铁血军,铁血军下面有四营,最强的是铁字营,最次的是城字营。
如果你以为这样就完了,那简直是太异想天开了,其下面还有着一到十幢,听这话的意思,这一个营,就得五千人,那一个铁血军,就得二万人,再加上长城一军,那不得四万之众?
虽然刘盛能让他带领这么多人他很开心,但他上哪里去弄那么多的人呐?所以,李鹏程觉得刘盛有些异想天开了。
但刘盛却不这么觉得,只见他笑道:“鹏程不必担忧,我如此治军,乃是要激发我辈儿郎的血气,你看呐,我等先将所有部众置于城字营十幢,然后每十日考校一次,过者入第九幢,而第九幢的人能过者则入第八幢,直至第一幢为止!”
李鹏程第一次听到这种升级式的考校,不由得听呆了,而刘盛却未管他,仍在说着。
“每逢月初呐,我等便全军考校,胜者入长字营,而长字营的呐则入血字营,直至你中军铁血长城,如此,我们才能选出最为骁勇的将士!”
“当然了,每座营的伙食待遇,也要不同,比如城字营,仅供早晚二食,无米无肉,至于吃什么,你自行决断。”
“其次呐,长字营,已算是平常将士,可为其提供三餐,若是供粥,这粥的多少,也要根据幢号来分,到了血字营,便可为其供无肉之汤,些许下菜,那铁字啊,自然是要有鱼肉了,咱们以此来划分,那将士们,还不卯足了劲往上冲?”
刘盛的话,听得李鹏程一愣一愣的。
“可是将军,彼辈来此从军,我等不让其吃饱,若战事发生,那他们还会为我等卖命吗?”
刘盛摇了摇头,笑道:“你当城字的营人是要上战场的吗?”
“难道不是吗?”李鹏程惊愕。
“不是!城字营的将士,上了战场,也唯有送死尔,留之何用?记住了,我辈要的,是血字营之上的将士,那些,才是精锐!”
说着,刘盛在李鹏程的肩旁上拍了拍。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这叫,大浪淘沙!”
“大浪淘沙?”李鹏程若有所思。
待得片刻,李鹏程回过神来,对刘盛敬佩道:“将军此法,当得是大浪淘沙,鹏程敬佩!”
“只是,这四万人,我等如何寻得呐?”说着,李鹏程又提及这个人数的问题。
“不不不!”
刘盛摇了摇手。
“不是四万人,而是两万人!”
“两万人?”李鹏程愕然,这铁血一军就有两万了,他这个铁血长城可不就是四万人马?
想着,李鹏程看向刘盛。
“这长城啊!”刘盛努着嘴摇了摇头“可不是我辈的将士,而是那各地村民父老!”
“什么?村民父老?这........”
李鹏程理解不透,这些百姓怎么能算是他们的将士呐?
不待李鹏程问话,刘盛就已说道:“对,是村民父老,待国主迁民来此之后,我欲寻军中将士操练百姓,使其建立村中卫队,取名长城,若逢外敌,这些百姓,便是随时可取的兵员,而这一支部队,我也交与你!”
“长城?”
李鹏程双目失神的朝秦长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是他被刘盛的话给震惊了,这历朝历代,也没人敢这么做啊,训练村民,这是要反吗?
想着,李鹏程又朝刘盛看了一眼,而这一眼,李鹏程好似眼花了一般,他竟然在刘盛身上看到了大日。
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那刘盛就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身上也没什么变化,不由得松了口气,可慕然间,他又想起秦无殇和舅舅的话......大有........
第四十三章 铁血长城
李鹏程走了,带着升级式的管理方法走了。
这个升级式的部队管理,也就是所谓的阶级制度,是刘盛在给李鹏程的部队取名铁血长城的时候就已经想好的,只是他一直没时间去施行罢了。
养病的这段时间里,他又将这个计划提上了日程,有事没事就琢磨着自己部队的情况,比如说人数和战力这两个最重要的军事力量。
可人数这一块他受制于朝廷不敢多想,他也就另辟蹊径了,也就是学习现代战争,让村民自己建立一个小的武装,然后这个小武装听命于中武装,可以理解为区小队,区大队。
但这个做法在这个时候有利有弊,如果做的好,那就是有利,如果做不好,那就是弊大于利,所以刘盛并没有让李鹏程现在就做,而是要求他等六叔来了之后再做。
为什么呐?
因为这个行为,就相当于让每个村子都成了小邬堡,而他仅是派过去一个邬堡主,里面的人,还是当地的人,这个行为,其实是很危险的,因为百姓有了武装,自然就有了反抗的能力,他派去的主事人也是一个隐患。
一旦邬堡主不仁,那也就是他刘盛不仁,所以,这件事情,容不得他马虎,哪怕刘盛的胆子比较大,也对自己有信心,但也不得不慎重慎重再慎重。
所以,他在这个基础上还想大规模的建立白鹭这个类似于警局的存在,不管是邬堡主还是白鹭中的人,他都想让来自中原的心腹之人担任。
可这些人吧,因为他之前想赚公孙轨的快钱,将他们派去了雍州,所以一时半会是办不了了,但他也不着急,毕竟各地的难民还都在半路。
这个计划他是准备长期实行下去的,为此,他将这个计划命名为长城计划。
为什么叫长城呐?
因为在他想来,如果他这个谋划能成功的实现,那他朔州之地,将会是全民皆兵。
想一想,当敌人打败他的主力部队即将攻城的时候,城内突然冒出无数农兵,他们悍不畏死的守卫着城池,这将是多么震撼的一件事情?
绝对会吓死无数敌人吧?
再有听了一辈子的义勇军进行曲那一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新的长城......”
长城,种花家最后的堡垒,也将是他刘盛最后的堡垒,如果这个部队没了,那也就代表着他刘盛也完了。
如果说长城计划,是刘盛发动所有村民在将来能为他守城的计划,那铁血计划就是他选拔精锐战士的计划。
可以说阶级制度,也可以说是淘汰制度,他都无所谓,他只要一个结果,那就是,铁血长城里面的人,一定是以一敌十的存在。
李鹏程说刘盛要将他们训练为最精锐的守备将士,其实,是他误解了刘盛,所谓的守备精锐,只是铁血军血字营的人,那中营为特号铁血长城的营队,他的本意是怪物集中地、将领预备役,而那铁字营,是强者集中地!
这个计划,刘盛囊括了很多,往小了说,他是在选拔特种兵,往大了说,他是在储备军事人才,这,对刘盛才是最为重要的,也将是他日后军事方面主攻的方向。
至于敢死营,这个没必要多解释,因为大秦就有轻兵。
无双,这个是刘盛取中国陆军无双之名,说白了,就是他要建立步兵部队了,而这个部队,就叫无双。
至此,攻城方面,先是铁血长城的将领预备役,其次铁血军铁字营的特种兵,再是率阵冲锋的敢死营、常规骑兵,最后是攻城的无双步兵。
守备方面,先是血字营专攻守备的人马,再是常规守卒,最后便是那各地的百姓组成的长城堡垒!
当然,说是守备,但并不是说他们没有攻击性,必要的时候,他们也会发动攻城战,但相对于主攻攻城方面的主力部队,会差很多就是了。
至于刘盛为什么这么做?
君不见古代的各种名将手下都有着一支非常出名的部队,比如吕布的飞骑,曹操的虎豹骑,高顺的陷阵营,麹义的先登死士,刘备的白耳精兵等等,毕竟所谓术业有专攻吗,刘盛,就是要他们如此。
他要做的,就是让他手下的部队,都能成为这样的一支精锐,所以,专攻!
………………………
时间匆匆,就在刘盛勾画他的大计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十月底,朔州的寒风更冷了,但仍旧打消不了朔州百姓的热情。
因为,朔州侯给他们分田了,他们正在自己的田头上看着属于自己的田地。
田埂上,无数百姓喜笑颜开。
“来年,我一定要将这里都种满粟!”一位憨厚的少年指着前面的田地憨笑道。
“呵,你这奴子,瞎说什么?”
“种满粟,你那桑怎么办?”
“没有桑,你怎么织绢?”
“没有绢,你怎么上交税收?”
“难不成,你要等官家来收你的粟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官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要如此,那一准要饿肚子了!”
一个老翁絮絮叨叨的,哪怕是跋山涉水走了千百里路,这老翁的精气神依旧饱满。
“啊?税收?甚么税收?”憨厚的少年有些疑惑,十岁前他家的田地都是父母在操劳,里面的情况他知道的不多,而十岁后,他就成了别人家的家仆。
嗯,他是十岁的童工,现今,他已经十六岁了,在主家那里,他当了六年的下人,前段时间,拓跋焘说各地都要遣人,主家见他脑子有点不好使,就把他给送了过来。
所以,对于田里的情况,他还留在十岁前跟着父母劳作的时候,说白了,耕种,他不擅长,里面的税收,他也不知道。
老翁见这少年好像是真得不清楚里面的道道,也便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向那少年诉说着各种情况,而少年也是很认真的在听,待老翁说了半天,他感觉嘴巴有些渴了,眨吧眨吧嘴,朝四处望了望,想要看看哪里有井,可扫了半天,也没见着。
“这田上无井,不是好田啊!”老翁摇了摇头。
“不是好田?那,那能种粟吗?”少年有些忐忑,他听老翁讲了半天的学问,认为这老翁一定见识非凡,他说这不是好田,那就一定不是好田。
“种是可种,就是收成不怎么好啊!”老翁叹了口气,朝远处望了望,随后,又看了眼少年,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老翁好似下了什么决定一般,一把拉住少年的手,说道:“你随我来,咱们去看看哪里有水源!”说着,老翁就拽着少年往前走。
少年觉得老人家帮了他不少,也就没计较拉手的举动,随着老翁挤开了人群,就朝着西方的塞水而去。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走了半天也没见到水源,就在二人要放弃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人的叫喊。
“快点挖,明年春时,务必要将田渠挖开,可不能耽搁了村民耕种!”
“阿翁,你听!前面好像有人!”听到声的少年指着前面对老翁说道。
“嗯!”老翁低头想了想。“走,随我去看看!”
有着少年在身边,老人的胆子好像变大了,以往不喜欢热闹的他此时竟想着去看看。
不多时,二人迈过一个小土丘,顺着土丘往下一瞧,二人大吃一惊。
只见,有那么一群人正在哼哧哼哧的撅着田地。
“阿翁,他们,他们在破坏民田!”少年有些急了。
“莫急,莫急!”老人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是气愤,但他知道,以他二人是怎么也斗不过掘地的坏人的,他安抚了下少年,生怕少年冲下去和他们理论。
“快走,我们先回去告知众人!”
又看了眼那掘地的人,老翁连忙拽着少年回去了,待回到田埂,还不待老人说话,那少年就吧嗒吧嗒的将这件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而听闻此事的众人,自然是群情激奋,在少年的带头下,一窝蜂的朝那土丘赶来。
土丘这边,有个人叫苏兴,他是这里的管事,他不是什么恶人,而是一个普通老百姓。
三日前,他跟着刘势来到朔州,和他一起的,还有很多丈夫,除了去雍州还驴的,他算了算,大概也有着千把人吧。
他们这一批人,是孤家寡人,也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说白了,就是除了自己,家里就没什么亲人了。
前些日子,她听说刘盛有难,需要大批人手来雍州,受过刘盛恩惠的他想也没想就赶过来了,可待他们赶到国都的时候,刘势又说了,如果你们没什么牵挂的话,那就来朔州讨生活吧,咱们的铁面将军就是朔州侯。
嗯,刘势和他们摊牌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不不知情的人还楞了半天,他苏兴就是其中一个,他当时就想着。
原来铁面将军是独孤刘盛啊!
嗯,自从刘盛改回刘姓,别人叫他都会加上一个独孤,意思是独孤部的刘盛,如果说他的部落或者部队,他们也会加上一句独孤刘盛一部!
虽然苏兴很诧异,但也没多计较,却是想着自己的户籍还在徐州,那能随意走吗?
这个想法是很多人的想法,而他们也将这个担心告诉了刘势。
刘势就说了:“当今国主下诏,迁民朔州,你们怕甚?”
于是,众人沸腾了,有家眷的连夜启程回去带家眷去了,而没有家眷的,当即就要跟着刘势来朔州,可刘势也说了,咱们得把驴还回去,这驴一还,咱们大伙就一块到朔州。
这话说完,李书城就站出来说:“还驴这件事六叔遣我三百丈夫足矣,余众便随您去朔州吧!”
李书城的这一句话,深得众人认同,刘势想了想觉得李书城说得也在理,还个驴,还不至于要那么多人,也便同意了李书城的说法。
苏兴来到这里已经三日了,他们这些人,很受刘盛的重视。
这不,他们有喜欢军伍的,被刘盛安排到一个叫铁血军的部队当主管,有喜欢打抱不平的,被刘盛安排到白鹭里面当了官,还有些木匠被刘盛安排到了一个名叫器曹的,当然,这个器曹,在他们的理解里,就是木官,刘盛为他们建立了一个曹属!
不管这曹是不是特设的,木匠们总归有了自己的位置,他们就很高兴了。
而他苏兴,除了种地也没什么爱好和专业的,也被刘盛安排到了田曹当值从史,并且还兼职水曹从史。
前天,刘盛给刘势这个田曹下了个诏,说是要给难民分地,随后又给他水曹的曹主下了个诏,说是咱不打井,井这个东西说干就干,咱玩点高科技的,来个灌溉田。
苏兴不理解什么是高科技和灌溉田,但却知道,刘盛让他们挖沟,还是老长老长的沟,这简直就是在田头挖了个小河。
起初,他很不理解,但来到现场一看,经验丰富的老农民自然知道了其中的有利点。
在他想来,如果这项工程结束,那这里的田地,一定不会再缺水了,毕竟,那塞水就是大河的分支,想要这里缺水,那得是大河干枯。
大河会干吗?
苏兴表示,大河是天河,那指定不会干的。
所以,做这件事,苏兴是非常高兴的。
这不,他都亲自下来挖了。
“苏从史,郎主说要我等挖到中溪水,可这已经两日了,我等才挖了不到三里地,这何时是个头啊?”
新挖掘的半人沟里,一位灰头土脸的丈夫苦哈哈的朝苏兴抱怨了一句。
苏兴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渍,将刘盛命人造的铁锹往地上一杵,看了看前面已经挖好的沟,那是足足一人高度的深渠。
“哎!”
苏兴高兴的叹了口气,又望了眼数十位和他一起劳作的丈夫,笑道:“尔等莫要有怨言了,这沟渠一旦落成,势必福泽万民,而且,郎主也说了,我辈也就是挖这几日,待刚来朔州的民众收收心,便会让他们来挖!”
“收收心?收什么心啊?若是我,我一定会来挖渠,毕竟,这是对田地有利的事情!”那丈夫也将铁锹杵地。
苏兴笑了笑,没说话,抄起铁锹又干了起来。
这个时候,那老翁和少年也带着大批民众越上了土丘。
“就是他们,他们在破坏民田!”
刚登上土丘的少年一脸怒气的指向苏兴他们,后面的民众抬头一看,果见一群人正在田地里挖坑,他们想也没想就一窝蜂的冲了下来........
第四十四章 沟渠
“且住!”
“且住!”
“汝等是为何人?”
“为何坏我民田?”
“尔辈难道不知此地乃是朔州侯分与我等的良田?你们坏我田地,究竟是何居心?”
一窝蜂冲下来民众一边跑一边让苏兴他们住手。
“苏从史!”
“苏从史!”
“他们是要作甚?”
“苏从史?”
正在挖掘沟渠的诸位丈夫见一群愤怒的百姓冲来,登时吓了一跳,茫然的看向苏兴,心中还在担忧着:“彼辈来势汹汹,怕是要出事啊!”
这般想着,他们心中更是慌了,本就汗如雨下的脸上,汗珠又增多了。诸位丈夫不禁握了握手里的铁楸,那扎实的木杆,让他们好似找到了些许安全感,顿了顿身子,直勾勾的看着冲来的百姓。
苏兴本就是一个老农民,他也没见过什么大阵仗,这几十上百号人怒气冲冲的过来,他心中也是慌的一批,可他见周围的丈夫都将他当做了主心骨,他知道如果他日后还想带领他们,他现在就不能怂,他必须得站出来。
握了握手里的铁楸,苏兴便要爬出沟渠,可想了想,又啪的一声将铁楸插到沟渠中,空着双手爬了上来。
而众人一看苏兴爬了上去,也纷纷撑着铁楸出了沟渠。
“呼.......呼.......”
“尔辈,尔辈为何坏我民田?”
“呼.......”
少年喘着粗气,蹬蹬叫的跑了过来。
苏兴爬上了沟渠,见民众不断赶至那少年身后,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强作镇定的做了个辑。
“兴,见过众位丈夫!”
礼罢,抬头,伸手引向少年,对其说道:“不知丈夫如此气愤,是为何啊?可是兴哪里冒犯了诸位?”
显然,心慌的苏兴没有听清少年之前带着喘息的话,不然也不会这么问了。
这个时候,少年也平复了下来,抬步便要说话,那阿翁一看少年要当出头鸟,连忙就要上前抓住少年,可阿翁的步子显然慢了。
“这里的田,乃是朔州侯分与众人的,尔等为何要在此挖掘大坑?”
说着,少年的手也被阿翁抓住了,少年回头看了眼满脸担忧的阿翁,心中一阵疑惑,不待相问,身后的众人也开口质问苏兴。
“小郎君说的不错,这里的田乃是朔州侯分与我等的,你们在此挖掘沟渠,莫不是不想让我等耕种?”
“对,你们难道是不想让我等在此耕种?说,尔等是何人?我定要上报周官家,让周官家好好惩治你们!”
“对,上报周官家,让周官家惩治他们!”
“快,将他们围起来,莫要让他们跑了,我去周官家那里通报!”
“对,将他们围起来!”
“将他们围起来!”
众人说着,也不顾寒风当面,挽起袖子就将苏兴他们围成一团。
“你们要做甚?我等乃是水曹之人,尔辈莫要自误!”
“你们做甚?”
苏兴身后的丈夫们见百姓有些激动,生怕自己吃了亏,一个个将铁楸举起,怒目相对。
“怎么,你们坏我民田,还想打我不成?”
“就是,你们还打我等不成?”少年见苏兴等人举起了铁楸,一把挣开了阿翁的手,向着他们蹬大了眼睛,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诸位,诸位!莫要慌,莫要慌!”
苏兴举起双手,一边说着,一边往下按,好似这样就能把众人的怒火按下去一般。
“你们.......”
“尔等.......”
现实是,百姓的怒言依旧,苏兴苦涩的笑了笑,对身后的众人举起右手,一边往下按一边说道:“放下铁楸,放下铁楸!”
这一次,众人极为配合的放下了铁楸。
百姓们一看,暴躁的情绪也好了一点,苏兴见此,连忙说道:“诸位,你们可是在说我等挖掘的沟渠?”
说着,苏兴指向已经挖了一半的大坑。
“沟渠?”
“沟渠?”
苏兴说的沟渠让众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顺着苏兴的手指看去,这才明白,那沟渠说的就是这大坑。
“对,就是这沟渠!你们在民田里挖此沟渠,岂不是要我等无地可种?”
“是啊,这民田本就不多,你们还如此糟蹋,是要害我等不成?”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待他们说了半天,苏兴也算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伸手叫道:“诸位,且听我一言!”
苏兴的话并没有多大效果,那议论的声音依旧,无奈的他只好又叫了几次,这才让众人静音。
苦涩的苏兴顿了顿身子,朝百姓作了个辑,待直起身来,对众人说道:“诸位,挖这沟渠,非是我等要坏民田,而是朔州侯要与你等方便!”
“方便?挖如此大,如此长的坑,已是在挖河道了吧?怎算是方便?”百姓里有一人说道。
“河道?对呀,这不就是河道吗?”老翁看了看那沟渠,双眼一亮。
“正是,众位可曾发现,我主分与尔等的民田,皆无田井?”苏兴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
“无田井?”
“真的吗?”
“那田里无井?”
“想起来,似是如此!”一个百姓皱眉回想。
“似是如此啊!”
“我那田头是无井!”
“我那田也是无井!”
“......无井!”
“......无井!”
“.........”
众人楞住了,无井的田?那浇地,岂不是要肩挑了?
这个时候,老翁站了出来,对苏兴作了个大辑,问道:“敢问郎君是何名讳?现居何职啊?”
“阿翁!”
少年见老翁站了出来,伸手欲要将其拉回,老翁回头看了眼少年,对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那边,苏兴头一次被人问他现居何职,这在以往从来都是他问别人,何时有人问过他呀,一时间,精神竟有些恍惚,好在,他手下的人及时将他唤醒!
苏兴整了整衣冠,作辑道:“回长者,在下苏姓,单名一个兴字,本无甚才能,得我主赏识,现居这朔州水曹从史!”
“水曹从史?”
“啊?水曹从史?”
“他是水曹从史?”
“他是官家啊?”
“官家,这,这,这是官家!我.....我.......我等......”
苏兴的回答,让百姓们心中慌了,虽然水曹只是管理水,但那权力也是不小了。
现代的人呐,可能会听过,在蒙古南下的时候,一口水井,是有水官的,其实这个时候,也有的,那就是水曹的水官,或者是特设的水官在管理。
好比盐有特设的盐官,木材有特设的材官等等,水官,也就是管理民用水的,无论是浇地还是干嘛他们都是从水井里取出来的,但井水有时候会干枯,就设了个水官来管理用度。
所以,百姓们对水曹,还是很惧怕的,毕竟牵制着他们的田会不会得到足够的水来浇灌。
苏兴呐,本就是农民,见百姓们这般表情,他哪能不知道其中的害怕呐?毕竟,他以前就是这样的,将心比心,苏兴不忍心。
于是,便对他们说道:“诸位莫慌,我呐,以前也是从事耕作的黎民,和诸位丈夫一样,只不过我主乃是朔州侯,这才得此水曹从史,我深知我辈黎民之苦,所以不会刁难村民父老的,诸位莫要怕我!”
“草民,谢朔州侯、苏从史为我辈黎民挖此沟渠以灌民田!”苏兴话音刚落那老翁就想通了什么事情,对其大作一辑,这般话,让少年有些愣神,他不理解老翁为何不问苏兴为什么掘地,反而还要感谢苏兴!
他不理解,是因为他没怎么耕种过,其他的丈夫就不同了,闻此话音,再联想之前的无井之言,顿时就明白了这沟渠是干嘛用的了。
于是,众人对视一眼,无不深作一辑,参差不齐的向苏兴道谢。
“谢朔州侯、苏从史为我辈黎民挖此沟渠以灌民田!”
“谢朔州侯、苏从史.......!”
“谢朔州侯、苏从史为我辈黎民挖此沟渠以灌民田!”
“谢朔州侯、苏从史........”
诸位丈夫的呼喊持续了几个呼吸,也让少年回了神,他看着身边的众人都是这般行为,内心想到:“莫非,官家此举,还是利于我辈的?”
念及于此,他才姗姗说道:“谢朔州侯、呃......苏从史!”
看着向他们走来的苏兴,少年把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
“诸位,快快请起,兴当不得诸位如此大礼啊!”
苏兴挽了挽袖子,“呃......老人家,快快请起!”
那老翁被苏兴托住了双手。
“谢苏从史!”
老翁没有推辞,径直站了起来。
众人见状,也纷忙道谢一声,将身子直了起来。
“官家,这沟渠,是要挖到何处啊?”一位刚站起来的中年男子有些急切的问道。
中年男子的话,也是诸位丈夫想知道的,不由得都将目光投向了苏兴。
苏兴笑了笑,指向东方,对众人说道:“这沟渠啊,横贯东西,要从塞水挖至中溪水,并且,中途还要挖上几道南北向的沟渠。”
“嘶~”
“甚么?”
“竟是如此长的沟渠?”
“太好了!太好了,这么长的沟渠,我辈浇灌田地也不必跑很远去挑水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是啊,这沟渠一旦落成,那我辈田头上便是河渠,哪怕遇到大旱年,这取大河分流之渠,也定不会干了!”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着。
可说着说着,众人突然一静,愣愣的看向苏兴。
“苏,苏从史,您,您是说......”
“咕咚~”说话的人咽了口吐沫,继续说道:“您是说,这沟渠要从塞水挖至中溪水?”
众人安静的看向苏兴。
“正是如此!”苏兴不知众人心有他想,还笑咪咪的说道。
众人一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苏兴的目光中也多了些不信任。
这么长的沟渠,那得要挖到什么时候?
众人不禁小声议论着。
“这沟渠如此之长,所需人手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绝非苏从史等人可以挖通的!”
“嗯!”旁边一人点了点了点头。
“丈夫所言甚是,这塞水到中溪水少说有数十里地,如此长的一条沟渠,仅凭苏从史等人,也不知道要挖到何年何月了,可如此一来,那这田,岂不是也要荒废一段不短的时日?”
“是啊,仅凭苏从史等人挖掘沟渠来浇田,那定非一朝一夕之事!”老翁见众人议论不断,也不禁掺和了一句。
“啊?如此说来,那我辈这田,岂不是废田了?”少年愣住了,他的话,也让众人慌了起来。
“对呀,要是如此,那我辈明年定是耕种不了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是啊!”
“这可如何是好?”
“诸位,诸位莫慌!”
见众人有些慌乱,苏兴连步上前。
众人一看苏兴要说话,也便安静了下来。
“诸位,这沟渠啊,可不是我等来挖,而是要尔等与我辈一同挖掘!”苏兴如此说着。
“啊?我辈来挖?”
“甚么,让我们来挖?”
“我们来挖?”
众人微微一愣,心道:“是啊,苏从史等人挖的慢,那我辈一同相助,那不就快了吗?”
这般想着,他们也便欲要向苏兴诉说。
这个时候,苏兴朝东北方拱了拱手,对他们说道:“让诸位丈夫挖掘沟渠,是我主朔州侯早已决定的事!”
“那朔州侯为何没来告知我等呐?”老翁开口问道。
苏兴顿了顿,说道:“哎,这事啊,在我主,因我主并非是要将诸位充当苦力,所以,他要为诸位丈夫定个酬劳。”
“可这个酬劳的多寡,却让我主伤透了脑筋。”
“据我所知,我主先是定下挖渠一丈予粮一石,挖渠三丈予绢一匹。”
“可朔州才经柔然肆虐,那粮秣绢帛却是不多了。”
“无奈之下,我主只好又将酬劳定为挖渠三丈予粮一石,挖渠九丈予绢一匹。”
苏兴叹了口气:“可如此酬劳,我主却觉得亏待了诸位丈夫,因此一直悬而未决!”
说到这里,苏兴不禁苦笑一声,对众人道:“诸位可能不知,挖渠三丈予粮一石,那可是我主将朔州之粮尽皆取之的结果啊!”
听完苏兴的话,众人内心翻涌。
“我,我辈,何曾,何曾被官家如此挂念过啊?”老翁有些激动的伸出颤抖的双手。
“苏从史啊!”
“我已是顶入黄土之人,此生所遇官家,莫要说劳作给予酬劳了,便是一日三餐,那也是清汤寡水,朔州侯有此心意,我辈已甚是满足了,我也知晓,朔州方经柔然之难,那绢帛谷物定是不多,这沟渠,我朱曾不取分毫,定要给朔州侯挖了!”
老翁说罢,转过身,对众人说道:“丈夫们,朔州侯挖此沟渠,乃是为我辈而挖,你们说,这酬劳,尔等要还是不要?”
“这如何要得?朔州侯分我田地,还为我辈挖此沟渠,我包洼是没那脸皮要酬劳。”
说着,包洼又憨厚的补充道:“嘿嘿,只要朔州侯能管我吃饱便是了!!”
这话一说,引起一片哄笑。
“哈哈,包洼,你这话,说道我心坎里了。”
“丈夫们,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包洼阿兄所言甚是,朔州侯管我辈饭食即可,那酬劳,我辈可没面皮去拿!”
众人的言语,让苏兴心中极为欣慰。
于此同时,狄那城中,刘盛与崔元龙和王慧龙二人会谈着朔州大计………
第四十五章 三长制
“诸位丈夫若真有此意,不妨去狄那走一遭,向我主禀明此意!
欣慰了半天,苏兴朝议论不断的百姓拱了拱手说了这么一番话。
“啊?”
“怎么?”
“苏长史做不得主吗?”
老翁,哦,不对,应该叫朱曾,他有些吃惊。
这官家和官家说不上话,我们就可以了?
苏兴苦涩的笑了笑道:“长者啊,那毕竟是我主,我主要做何事,欲做何事,那都不是我辈能左右的,并且,我辈非良人,又无甚学识,贸然向主进谏,岂不徒增笑话?”
“咦?”朱曾眉头一扬,诧异道:“苏长史此言差矣啊,主有所错,仆自当警醒,与主有所利,仆也自当告知啊,郎如此为之,以朔州侯的仁义,又怎会笑话您呐?”
“哎!”
苏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朱曾说道:“长者有所不知啊!”
说着,苏兴抬起头,看向狄那,想起前几日的事,不禁又叹了口气,这让朱曾等人很疑惑,但他们也不敢多问,只能等着苏兴的下文。
苏兴也没让他们等多久,待深出一口气便转过了身,对朱曾说道:“前些日子,我主让诸位五家立一邻,五邻立一里,五里立一党之事,君可知晓?”
“知晓,知晓!”
听苏兴说起这个,朱曾有些兴奋的拍了拍大腿,激动的说道:“朔州侯此举,让我辈受益匪浅啊!”
“不说那孤儿寡母的人家有所依靠,便是我这土已没顶之人,也有所依啊!”
“朔州侯,真乃仁义之君子也!那五邻一里.......”
说起刘盛提前弄来的三长制,朱曾有些滔滔不绝,按理说,三长制是没有使人赞叹的地方啊?这朱曾为何如此呐?
这就不得不说刘盛的三长制和历史上孝文帝的三长制是不同的。
历史上,孝文帝废除宗主督护制设立三长制是为了抑制豪强隐匿户口和逃避租调徭役,并直接控制基层的政权组织。
这个三长制,即五家立一邻长,五邻立一里长,五里立一党长。
其职责是检查户口,监督耕作,征收租调,征发徭役和兵役。
当然,虽然说邻长、里长、党长都是屁民当任的,孝文帝还是给了这三长一定的优待,比如,他们可以免除一人到三人的官役、和兵役。
这个制度呐,有利于加强中央,也就是中央集权,其对地方的统治会大大的增高,并且还能在增加国家赋税收入的同时也打击了世家大族及地主的利益。
这一招,可谓是将大秦的中央集权又发挥了出来,刘盛要做的,也是如此。
当然,虽然刘盛的三长制也是这个意思,但其中还有其他的意味,不然,也不会令朱曾如此了。
他呐,把三长制优化了,就和建国之初的大锅饭类似,比如五家一邻,他就将这五家(户)人合在一起,利益集体化。
讲白了,就是大锅饭,共吃一口锅,幼儿集体带,老人共同养,这是他的一邻。
而里呐,也就是小队的意思,现在的农村估计问一问老人,还能问出来这个队是什么意思。
说白了,就是一同生产、种地的组织,可以理解为大一点的大锅饭,再然后是党。
这个党,在刘盛这里,就算是到头了,党长也就是所谓的村长,刘盛要是下发什么东西,也都会交到党里,然后让党部下发里部,里部下发邻部。
那么征收什么的,也自然是从邻到党了。
说到这里,可能就有人说大锅饭有弊点这件事,但他的弊点,在这个特殊的时间里,对刘盛来说是弊大于利的。
因为刘盛根本就没打算施行多长时间,他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这些百姓都是从不同的地方迁来。
刘盛深知,当你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周边也没熟人,无依无靠的时候,那真的会令人绝望的,尤其是孤儿寡母,那真的会死人的。
这个时代什么最重要?
人口!!!
为了人口,刘盛不得不这么做,他必须要那些孩童活下去,因为他们,将是他刘盛未来的依仗!
所以,刘盛将三长制改了改,形成了以邻为单位的家庭组织,其中,有孤儿寡母的邻将会受到刘盛特殊的照顾,这样,那些丈夫们,也不会嫌弃这些人没有劳动力了。
最显著的呐,就是少年和老翁朱曾了。
少年算是孤儿,朱曾算是孤寡老人,这两个人再加三个还算健全的家庭,就算是一个邻了,在刘盛的想法里,三个健全的家庭是要照顾好这两个人的,而这两个人呐,也必定要付出些什么。
可初来乍到,他们能付出什么呐?少年还好说,毕竟穷人孩子早当家,已经可以从事劳作了,可老人还吃得消吗?哪怕吃得消,几年后呐?其势必会被他人所嫌弃吧?
那么,怎么办?
五保......
嗯,后世的五保,被刘盛搬来了,当然,他不是给钱,而是粮食。
像朱曾这样的老人,刘盛会定期让人为其送来粮食,并且是三人份的粮食,那多出来的两人份自然也就会被其他人吃了,所谓吃人嘴软,也算是朱曾有了贡献,这样一来,这个邻内的人,也就不会嫌弃他了。
可以说,刘盛为了这个事,可谓是想了又想,才定下的,为这,崔骧、王慧龙等人还向他进谏过,他们认为这个三长制对大魏的宗主督护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弄不好会让朝廷震怒。
有人说,出仕的人会忠于两个人,一个是当朝的皇帝,另外一个就是谁推举他做官他就听命于谁!
这话,一点也不假。
在皇帝没下令的时候,他们的确会听命于推举人,所以这个时代的人呐,很喜欢推举别人做官,不为其他,只因为一旦成了,那就是自己多了一个忠诚的下属。
那么,这么爽的事,何乐而不为呐?对不对?
所谓四世三公、桃李满天的袁氏,他难道真的是教出了很多的学生或是弟子才会让三国时代的人这么推崇?
不,不是的,是因为袁氏推举的人太多太多了,这些被其推举的人,都会念其好,皇命之外听其命,那么,也就有了另一个称谓,也就是所谓的主公了。
主公,这是三国时期叫的最多的,所谓主公,主是主事,公是敬称。
公,只要是个读书人,你都可以叫他公,比如寒蝉,我们就可以叫他寒公、明公,如果我和他说话,那就是:‘公(寒公、明公)今日之月票,土甚是感激!’
那么如果我投效了他,或是他推举了我做官,那就是:“主公之赏.......”
当然,来至这南北朝,主公一词虽然也有了郎主、我主这些替代品,但其意,还是存在的。
而对于崔骧和王慧龙来说,现在的刘盛就是他们的主公。
为主所忧是士子的职责,自知道了刘盛要施行这和大魏宗主督护制相驳的三长制,他们二人就开始为刘盛担忧着。
因为朔州的治所在盛乐,他们是朔州的两架马车,自然也在盛乐,二人本欲前来狄那劝阻刘盛,可却因一堆公文让他们分不开身,于是,二人就派了人前来诉说,但下了决心的刘盛自然不会听从的,就将侯人遣了回去。
而崔骧和王慧龙得侯人回报之后,见刘盛固执如此,心中更是急了,连忙又遣侯人,这几次三番的派人,他们意在拖延刘盛,好让他们抽开身,可心意已决的刘盛想都没想就将其派来的侯人遣了回去。
甚至,他还提前颁发了这个三长制,这让身在盛乐的王慧龙和崔元龙都有些懊恼,当下就想把那三长制给撤了,可刘盛毕竟是主,他们还不敢逾越,于是,他们加急处理好文件,就联袂而来了,此时,这二人正在府中和刘盛絮叨着这事儿!
而苏兴叹气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看到了崔骧派来的人,当时那信人向刘盛进言的时候,正是他被任命为水曹从史的时候,在苏兴想来,那别驾从史和治中从史的话都不管用,他一个小小的水曹从史说的话.......
刘盛会听吗?苏兴苦涩的笑了笑。
朱曾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话,苏兴心中苦极了,伸出手来,打断了朱曾。“我主仁义,兴自是知晓,当得明公之言啊!”
叹了口气:“哎,可其所思所行,很多时候都会令我等不解,倘若有人进言,我主虽是欣喜,可所做决议,往往与我辈所想背道相驰。”
“啊?”
“背道相驰?”
朱曾有些惊讶,探头问道:“朔州侯如此仁义,怎会不听人言呐?”
苏兴又摇了摇头:“公等前些日子方到,我主为了好安排村民父老便下令设这三长制,可公不知,这三长制,与我大魏的宗主督护制相驳啊,我主此举,可谓是得罪了众多宗主啊!”
“啊?怎,怎会如此?”
“竟是这般?那,那这三长制,会不会被罢黜啊?”
“是啊是啊,若众多宗主向朔州施压,朔州侯可会.......可会罢黜这三长制?”
“苏从史?”
“苏从史?”
“.......”
听到苏兴这般说,底下的百姓无不窃窃私语,他们深知,大魏的基础是各地的宗主豪强,如果说刘盛设三长制会侵犯到宗主的利益,那这三长制在他们心中也不会长久,从三长制得到好处的他们,自然会担忧了。
“那,那朔州侯日后可会........”
众人的话没说完,苏兴就说道:“公等但且放心,我主既然做了,那便是有万全的把握,我主非是不虑后事之人,其行事,往往三思而后行,此次,也应是如此!”
“那既是如此,苏从史又为何为此所恼呐?”众人有些不相信。
苏兴深吸了一口气:“我所虑之事,并非为此啊!”望了望远方:“而是我就任水曹从史的当日,今朔州别驾与治中遣人来诉说这三长制的事,二位官家言及我主万不可行此制,如若不然,定会引起朝廷的怪罪,可我主......我主.......”
“朔州侯未曾听之?”朱曾探了探头,抢了苏兴的话。
苏兴点了点头:“嗯!不错,我主未曾听之。”
说罢,苏兴转过头来,叹道:“长者啊,那别驾从史与治中从史的话儿,我主都未曾听从。”
苏兴摸着胸膛:“我这小小的水曹从史,又如何能左右我主之事呐?”
“呃........”朱曾哑然。
“这事儿啊,还得公等前去表明心意,如此,我主或许会应允,兴是万万不敢向主进谏的!”
苏兴言罢,朱曾陷入了沉默,心想:“这苏从史说的倒也在理,其毕竟是朔州侯的属僚,若是由他来说此事,说不得朔州侯还会认为此人在贪赃,嗯,许是如此这苏从史才不敢代我等进言吧?”
想到这儿,朱曾不禁点了点头,对苏兴说道:“我辈前去诉说不是不可,只是,我等能见着朔州侯吗?”
朱曾心中很忐忑:“我等黎民,真能见到朔州侯吗?”却是对自己的出身有些担忧了,在他想来,阶级不一样啊!!
苏兴笑了笑:“公且放心,我主对出身从未有过偏见,公若实在担忧,那我领诸位前去可否?”说着,苏兴环顾众人。
闻此一言,朱曾面色大喜:“好,好极了,我辈自来至朔州,还未曾见过仁义的朔州侯,心中早已想见见刘公了,此次,正好可得偿所愿呀。”
老翁一席话,让百姓们沸腾了。
“见朔州侯?”
“什么?我等能见朔州侯?”
“朔州侯不仅为我等放粮,还照顾彼辈孤儿寡母,如此仁义之人,此生仅见朔州,能见其一面,此生足矣,苏从史,我等何时去啊?”
“是啊苏从史,吾等何时动身?”
诸位百姓一听要见刘盛,心中都兴奋极了,这主要是刘盛一系列的惠民政策,让他们尝到了从未有过的甜头。
从安置,到吃食,从孤家寡人到十数口一邻,从无田之人,到有田之人,并且,他们还听说,刘盛正在命匠人给他们打造耕种的工具,还备了无数耕牛........
虽然,刘盛付出的并不多,但他们要求的也不高啊,能吃饱,有地睡,便是他们最大的满足了。
而刘盛的所做所为,恰恰切中这一点,所以,他们对刘盛很是感激了,心中也不由的产生了一种微弱的归属感........
第四十六章 刘盛欲要分残羹
不提苏兴挖渠之事,便说狄那城中,今日一早便有两架马车驶入府衙,这是真的两架马车,车是,人也是。
府中,王慧龙居左,崔骧居右。
“主上,这三长制实在有违大魏之制,还望主上三思而后行啊!”崔骧有些担忧的说道。
此话方将说罢,那王慧龙就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是啊,将军,元龙兄所言甚是,将军将这三长一立,那宗主何存?酋长何在呀?”
王慧龙摊了摊手,继续说道:“将军,不说满朝貂蝉是否会因我等有违大魏制度而向我等发难,便说那些因将军此为而蒙受损失的宗主们,其届时是否会与我等难堪?将军可曾想过?”
“是啊主上!”崔骧附和着。
听二人说了半天,上方的刘盛终于动了动身子,下一刻的他,却仅是换了个姿势。
咚咚咚~
他修长的手指击打在扶手上发出轻微的响动,抬眼望了望二人,又将双目微闭,王慧龙和崔骧的来意他早已知晓,但他还没想好怎么去向他二人诉说,他动身子,只不过是他坐久了......
半响,刘盛长出一口气,望向二人,开口说道:“此事,我已知晓,且容我考虑考虑!”
“啊?考虑?”
“还考虑?”
王慧龙和崔骧有些无语。
考虑考虑?
考虑啥了?
您倒是说啊?
别我们说什么,您就嗯嗯嗯,公之言,甚有理,我考虑考虑的啊......
王慧龙瞪大了眼睛,朝崔骧看了一眼,随后面带严肃的朝刘盛拱了拱手:“将军!此事万万不可耽搁啊!”
被王慧龙瞧了一眼的崔骧自然也明白其中的意思,也上前说道:“是啊主上,此事宜早不宜迟,倘若迁延日久,此事定会被朝廷发现,到那时,主上当如何自处?我朔州的弟兄,又当如何自处啊?”
刘盛摇了摇手,苦笑道:“好好好,我今日便把话给你们说明白了。”
说着,朝二人瞥了一眼,堂下的二人此时正是鼓眼瞪睛,好似刘盛不将话说明白就不罢休的模样。
“呃.......呵.......”刘盛干笑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且先入座吧!”
说着,刘盛朝他们伸了伸手。
堂下的二人见状,不但没有领命,反而前将一步,异口同声的说道:“还请将军/主上尽早做出决断!”
啪~
刘盛猛的拍了下扶手,锵然起身,冷着脸望向二人:“这三长制,与我辈有利,且利甚多,尔等看不到吗?”
刘盛一边说着,一边向二人走来。
王慧龙和崔骧听到这话身子不禁顿了顿。
“呃......”
“这......”
王慧龙与崔骧相视一眼,但见王慧龙点了点头,抬步说道:“将军,此事虽然对我朔州有利,但对将军而言,却有害呀!还望将军三思!”
正在向他们走来的刘盛没有说话,待至其身旁,看了看崔骧,又看了看王慧龙。
“哎!”他长叹一声,拍了拍王慧龙的肩膀,开口说道:“二公之言,我又何尝不知呐?可朔州已是满目疮痍,我等若是还按照朝廷的意思去办事,这朔州的民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恢复了啊!哎!”
刘盛说着说着,不禁又叹了口气。
“可这.......”崔骧身子一挺,伸手欲言,可话才出口,便被刘盛打断了,但见刘盛抬手说道:“好了,元龙啊,此事我已思虑良久,若朝廷当真怪罪下来,我自有办法,君等,还是莫要再言了!”
刘盛言罢,崔骧和王慧龙都有些沉默了。
朔州的情况他们清楚,原本的居民早已是跑得跑、逃得逃,就剩下小猫两三只还有世代游牧的部落了,若是还要按照朝廷所置的宗主督护制来监管,那民生的恢复当真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哎!”
见二人有些沉默,刘盛叹了口气,将手背在身后,缓步来至堂口,崔骧和王慧龙见状,也连忙跟了上来,但刘盛却没有理会他们,他将头抬起,望向远方。
“一战养三年?”
“呵,三年啊,太久了,我等不了!”刘盛心中呢喃着。
他很清楚三长制的颁发,会触及朝廷和宗主的利益,说不好,还会引起众怒,但他真的等不了了。
可能有人会说,一战养三年?闹呐?
呵呵,这还真不是闹!
在汉家做主的时候,战争一起,农民便要服兵役,这会导致良田荒芜,现在虽然说北地是胡人当家,汉人不用从军的,但他的战争,也将会是良田荒芜。
因为胡人,是残暴的,是会抢掠的,其所过之处,无不刮地三尺,哪怕是魏主拓跋焘,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部队没有这样的。
所以,这个时候的百姓们,一旦听到些风吹草动,那都是卷席而逃。
像拓跋嗣伐孝南宋的时候,那里的百姓就是逃的逃,跑的跑,等拓跋嗣拿下了三州之地吧,他就傻眼了。
嗯,人没了.......
可能有人些人会发现,从拓跋嗣拿下河南地之后,北魏就从未动过兵戈了。
那么,为什么呐?
很显然,他就是因为三州没人了,他需要人,他需要消化这三州之地,他需要恢复这里的民生。
所以,北魏才会在打下河南地之后就从未动过兵戈。
是他们不想吗?
不!
不是!
他们很想,但他们不能!
这不只是消化三州之地的原因,还有兵员、粮草的考虑。
在这个医疗条件、以及农业不发达的时代,兵员受伤是难好的,战争过后农民的逃窜会让田地荒芜,他是无粮的。
但大批存在的难民,你得去赈灾,不然,不仅没人会来这里定居还可能会引起国内大乱,所以,想要三州恢复,你就得去赈灾。
可这战争刚过,北魏那有什么余粮呐?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北魏过的很辛苦。
而那段时间,正好是拓跋嗣卧病,拓跋焘当太子处理政事的时候,拓跋焘经历过这种事情,自然知道其中的艰辛,所以他一介胡人,才能说出:“财,国之本也”的话。
他呐,也付诸了行动,让宫中的人节俭节俭再节俭,甚至自己也跟着节俭了。
这是穷过啊......
当然,他的穷,和我们的穷不一样,他毕竟是皇帝,穷不了多久,也就是两年吧,也就是现在,三州之地勉强恢复了些民生,他也算是脱离了三州之地的制约。
以此来看,一战养三年,这不是说说而已。
但刘盛他等不了三年,甚至他连一年都等不了,可朔州的情况却不允许,因为它和大战后的三州一般,没人。
那么没人怎么办?
只能颁政策了!
嗯,惠民政策吸引难民来定居,这是最好的办法,这也是历朝历代所实行的,但人来了,你还得有政策去恢复民生。
对于皇帝来说,他什么都能做,但刘盛不行,他不是皇帝,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够去做的,做了,那就有可能掉脑袋,这三长制就是。
那么,其中的道理,刘盛不知道吗?他不清楚吗?
不!
他知道,他很清楚!他也不傻!
这是他从拓跋焘答应移民的时候就谋划好的,不然他也不会在前段时间将朔州所有的宗主都清除了一遍,哪怕你是无辜的,他也要杀,为的,就是这三长制!
当然,三长制,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要尽快恢复朔州的民生,为他参与到接下来的大时代而做准备。
这是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他不想因为朔州的民生而错过!
但崔骧和王慧龙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不是穿越过来的,自然不清楚之后的事情,他们只知道这三长制的影响太大了,大到拓跋焘即便知道其中的好处他都不敢去做的地步。
为什么拓跋焘不敢呐?
这主要是北魏的宗主督护制才施行不久,他还得依赖各地的宗主去维护地方,一旦这些宗主不干了,那北魏也将陷入各地战乱的局面,这会让北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改革嘛!向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须得缓缓推进,慢慢弱化宗主的权益。
孝文帝吧,属实是个铁憨憨,虽然他积极汉化值得我们表扬,但他操着过急的改革,也葬送了北魏。
起因吗,就是他自认为那个时候宗主的影响力已经很小了,但事实上,宗主豪强的权力,还是比较大的,尤其是边镇。
那么边镇是什么地方?
自拓跋焘设镇之后,边镇就不再设州郡,而是以镇、戍领民,号为镇民,主要是鲜卑拓跋部民,地位较高,随着北魏疆域的扩大,又强制汉族及其它族的大族豪强、部落酋帅徙边。
也就是说边镇是日后军事豪强滋生的地方,也是诞生关陇集团的地方,孝文帝的汉化、迁都、三长中央集权制无疑损害了这些地方豪强的利益,这些豪强自然是不会同意的,至此,历史上的六镇之乱也就诞生了,既六镇起义。
所以说三长制,真的不适合这个时代,起码百年内都不适合。
虽然现在的边镇,还没有关陇集团,还没有那么多的宗主豪强,但少数的宗主豪强也会让刘盛陷入一个非常难堪的局面。
崔骧和王慧龙多聪明啊?自然看得很透彻,要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劝说刘盛了,哪怕为此会恶了刘盛,他们也要劝说,他们所图的,只是刘盛的安危罢了!
“将军!”
“主上!”
忧心忡忡的二人看着望天发呆的刘盛,又忍不住的想要劝说。
刘盛望天长叹一声,转过身来,细细的看了眼崔骧和王慧龙。
“慧龙、元龙!”
刘盛唤了二人一句,又忍不住的叹息,“哎!二公之言,我亦知晓,可为了朔州,我不得不如此啊!”
“哦?”王慧龙眉头一皱,伸手问道:“将军何出此言呀?我朔州,无须将军冒此风险啊?”
刘盛摇了摇头,问道:“国君前些日子征调兵马欲要北伐之事,你可知晓?”
“嗯!”王慧龙沉思了一下,“略有耳闻!”
伸手问道:“可此事,与我朔州有何干系?”
刘盛没有回答,转身望向天空,看着飞过的大雕,低声问道:“倘若我说,此战过后,我大魏五年内都是兵戈不绝,尔等信否?”
“什么?”
“怎会?”
“大战方去,国君怎会再起兵戈?”
“是啊,主上,连年征战与国不利,国君自当明白,又岂会做此糊涂事?”
刘盛笑了笑,:“那我朔州大战方休,国君又为何起兵伐柔呀?”
“呃......这.......”崔骧有些哑口无言。
但另一边的王慧龙却不是如此,只见他抬步说道:“将军,依慧龙拙见,柔然趁太宗驾崩,国君新继之时发兵,定是想要看看我大魏的新国君是何模样,强则退之、弱则攻之。”
“想来,国君也正是有这样的想法,这才下令伐柔。”
“哼!”刘盛冷不丁的发出一声冷笑,淡然说道:“国君可不是这么想的,而是觉得有柔然在侧会牵制我大魏大量的兵力,这会使他抽不出兵力去攻打其他国家啊!”
“伐柔,哼!”刘盛冷哼一声,转过身来,冷笑道:“伐柔之后,便是胡夏,你,信是不信?”
王慧龙见刘盛如此笃定,心中也不由得打起鼓来,小心问道:“将军,据我所知,国君敢在此时伐柔,乃是我大魏已修养生息近两年之久。”
“这两年,我大魏的粮秣、兵甲足矣让国君动此兵戈,但此战过后,想来国库也必将大损,再征胡夏?这.......”
“怕是不会吧?”
“哼,不会?”刘盛嘴角一撇:“怎么不会?国库不足,天下足否?”
“嘶~取天下之粮?”王慧龙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的老大。
“这......这可是.......”
啪啪啪~
王慧龙的话还没说完,刘盛就在他肩旁上拍了三下。
“五年内,大魏征战不休,倘若你我要争取高位,明年,最迟明年,定要将朔州的人马强大起来,可人马的强大,需要我朔州的百姓丰衣足食,如此,才可保我后方无忧!”
说罢,刘盛双手背后,“这三长制,吾定要执行,唯有如此,我等明年才能上得战场获取战功,慧龙南下之日,也就不远了!”
王慧龙和崔骧听此一番话,就知道他们劝不动刘盛了,自古利益熏人心,他们也是人,自然不能免俗,刘盛升官,他们也势必会水涨船高,这么想着,也就不再劝说刘盛,但其心思,依旧活动着。
崔骧呐,是在想着如果这三长制被朝廷知道了,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而王慧龙则是想着刘盛说的真实性,不是他不相信刘盛,而是刘盛说的话,真的是太不能让人相信了。
毕竟,自古以来,大战方休,再起兵戈的事,往往会被冠为昏君,虽然这个时候的北魏已经修养生息了两年,国库能让他北伐柔然,但连年征战肯定是不够的。
但他突然想到各地的库存,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各地的库存取出,北魏是有资本大战几次的,可连年征战?
这可能吗?
王慧龙不禁朝刘盛觑将一眼。
而刘盛呐,也正想着拓跋焘还会不会按照历史的走向去走?想了想胡人的习气,刘盛便放心了。
因为两年不打架,对胡人来说这是非常难得的,不打架就代表他们没有额外的收入,没有额外的收入他们就会过得很艰难,所以战争,对他们来说,是早已望眼欲穿的事,哪怕拓跋焘不下令去打,他们也会找借口发兵的。
想想接下来的三年,是奠基南北霸主根基的时间,刘盛就心潮澎湃,他认为这是他的时机,他要想有所作为,就不该等,也不能等,他必然要从其中分上那么一杯羹。
哪怕是残羹,他也得去......
第四十七章 朔州事
待会改,来不及了!!
不提苏兴挖渠之事,便说狄那城中,今日一早便有两架马车驶入府衙,这是真的两架马车,车是,人也是。
府中,王慧龙居左,崔骧居右。
“主上,这三长制实在有违大魏之制,还望主上三思而后行啊!”崔骧有些担忧的说道。
此话方将说罢,那王慧龙就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是啊,将军,元龙兄所言甚是,将军将这三长一立,那宗主何存?酋长何在呀?”
王慧龙摊了摊手,继续说道:“将军,不说满朝貂蝉是否会因我等有违大魏制度而向我等发难,便说那些因将军此为而蒙受损失的宗主们,其届时是否会与我等难堪?将军可曾想过?”
“是啊主上!”崔骧附和着。
听二人说了半天,上方的刘盛终于动了动身子,下一刻的他,却仅是换了个姿势。
咚咚咚~
他修长的手指击打在扶手上发出轻微的响动,抬眼望了望二人,又将双目微闭,王慧龙和崔骧的来意他早已知晓,但他还没想好怎么去向他二人诉说,他动身子,只不过是他坐久了......
半响,刘盛长出一口气,望向二人,开口说道:“此事,我已知晓,且容我考虑考虑!”
“啊?考虑?”
“还考虑?”
王慧龙和崔骧有些无语。
考虑考虑?
考虑啥了?
您倒是说啊?
别我们说什么,您就嗯嗯嗯,公之言,甚有理,我考虑考虑的啊......
王慧龙瞪大了眼睛,朝崔骧看了一眼,随后面带严肃的朝刘盛拱了拱手:“将军!此事万万不可耽搁啊!”
被王慧龙瞧了一眼的崔骧自然也明白其中的意思,也上前说道:“是啊主上,此事宜早不宜迟,倘若迁延日久,此事定会被朝廷发现,到那时,主上当如何自处?我朔州的弟兄,又当如何自处啊?”
刘盛摇了摇手,苦笑道:“好好好,我今日便把话给你们说明白了。”
说着,朝二人瞥了一眼,堂下的二人此时正是鼓眼瞪睛,好似刘盛不将话说明白就不罢休的模样。
“呃.......呵.......”刘盛干笑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且先入座吧!”
说着,刘盛朝他们伸了伸手。
堂下的二人见状,不但没有领命,反而前将一步,异口同声的说道:“还请将军/主上尽早做出决断!”
啪~
刘盛猛的拍了下扶手,锵然起身,冷着脸望向二人:“这三长制,与我辈有利,且利甚多,尔等看不到吗?”
刘盛一边说着,一边向二人走来。
王慧龙和崔骧听到这话身子不禁顿了顿。
“呃......”
“这......”
王慧龙与崔骧相视一眼,但见王慧龙点了点头,抬步说道:“将军,此事虽然对我朔州有利,但对将军而言,却有害呀!还望将军三思!”
正在向他们走来的刘盛没有说话,待至其身旁,看了看崔骧,又看了看王慧龙。
“哎!”他长叹一声,拍了拍王慧龙的肩膀,开口说道:“二公之言,我又何尝不知呐?可朔州已是满目疮痍,我等若是还按照朝廷的意思去办事,这朔州的民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恢复了!”
刘盛说着说着,不禁又叹了口气。
“可这.......”崔骧身子一挺,伸手欲言,可话才出口,便被刘盛打断了,但见刘盛抬手说道:“好了,元龙啊,此事我已思虑良久,若朝廷当真怪罪下来,我自有办法,君等,还是莫要再言了!”
刘盛言罢,崔骧和王慧龙都有些沉默了。
朔州的情况他们清楚,原本的居民早已是跑得跑、逃得逃,就剩下小猫两三只还有世代游牧的部落了,要是按照朝廷所置的宗主督护制来监管,那民生的恢复当真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哎!”
见二人有些沉默,刘盛摇了摇头,将手背在身后,缓步来至堂口,崔骧和王慧龙见状,也连忙跟了上来,但刘盛却没有理会他们,他将头抬起,望向远方。
“一战养三年?”
“呵,三年啊,太久了,我等不了!”刘盛心中呢喃着。
他很清楚三长制的颁发,会触及朝廷和宗主的利益,说不好,还会引起众怒,但他真的等不了了。
可能有人会说,一战养三年?闹呐?
呵呵,这还真不是闹!
在汉家做主的时候,战争一起,农民便要服兵役,这会导致良田荒芜,现在虽然说北地是胡人当家,汉人不用从军的,但他的战争,也将会是良田荒芜。
因为胡人,是残暴的,是会抢掠的,其所过之处,无不刮地三尺,哪怕是魏主拓跋焘,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部队没有这样的。
所以,这个时候的百姓们,一旦听到些风吹草动,那都是卷席而逃。
像拓跋嗣伐孝南宋的时候,那里的百姓就是逃的逃,跑的跑,等拓跋嗣拿下了三州之地吧,他就傻眼了。
嗯,人没了.......
可能有些人会发现,从拓跋嗣拿下河南地之后,北魏就从未动过兵戈了。
那么,为什么呐?
很显然,他就是因为三州没人了,他需要人,他需要消化这三州之地,他需要恢复这里的民生。
所以,北魏才会在打下河南地之后就从未动过兵戈。
是他们不想吗?
不!
不是!
他们很想,但他们不能!
这不只是消化三州之地的原因,还有兵员、粮草的考虑。
在这个医疗条件、以及农业不发达的时代,兵员受伤是难好的,战争过后农民的逃窜会让田地荒芜,他是无粮的。
但大批存在的难民,你得去赈灾,不然,不仅没人会来这里定居还可能会引起国内大乱,所以,想要三州恢复,你就得去赈灾。
可这战争刚过,北魏那有什么余粮呐?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北魏过的很辛苦。
而那段时间,正好是拓跋嗣卧病,拓跋焘当太子处理政事的时候,拓跋焘经历过这种事情,自然知道其中的艰辛,所以他一介胡人,才能说出:“财,国之本也”的话。
他呐,也付诸了行动,让宫中的人节俭节俭再节俭,甚至自己也跟着节俭了。
这是穷过啊......
当然,他的穷,和我们的穷不一样,他毕竟是皇帝,穷不了多久,也就是两年吧,也就是现在,三州之地勉强恢复了些民生,他也算是脱离了三州之地的制约。
以此来看,一战养三年,这不是说说而已。
但刘盛他等不了三年,甚至他连一年都等不了,可朔州的情况却不允许,因为它和大战后的三州一般,没人。
那么没人怎么办?
只能颁政策了!
嗯,惠民政策吸引难民来定居,这是最好的办法,这也是历朝历代所实行的,但人来了,你还得有政策去恢复民生。
对于皇帝来说,他什么都能做,但刘盛不行,他不是皇帝,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够去做的,做了,那就有可能掉脑袋,这三长制就是。
那么,其中的道理,刘盛不知道吗?他不清楚吗?
不!
他知道,他很清楚!他也不傻!
这件事他思考了很久,从拓跋焘答应移民的时候就已经在谋划了,不然他也不会在前段时间将朔州所有的宗主都清除了一遍,哪怕你是无辜的,他也要杀,为的,就是这三长制!
当然,三长制,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要尽快恢复朔州的民生,为他参与到接下来的大时代而做准备,他不想因为朔州的民生而错过这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
但崔骧和王慧龙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不是穿越过来的,自然不清楚之后的事情,他们只知道这三长制的影响太大了,大到拓跋焘即便知道其中的好处他都不敢去做的地步。
为什么拓跋焘不敢呐?
这主要是北魏的宗主督护制才施行不久,他还得依赖各地的宗主去维护地方,一旦这些宗主不干了,那北魏也将陷入各地战乱的局面,这会让北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改革嘛!向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须得缓缓推进,慢慢弱化宗主的权益。
孝文帝吧,属实是个铁憨憨,虽然他积极汉化值得我们表扬,但他操着过急的改革,也葬送了北魏。
起因吗,就是他自认为那个时候宗主的影响力已经很小了,但事实上,宗主豪强的权力,还是比较大的,尤其是边镇。
那么边镇是什么地方?
自拓跋焘设镇之后,边镇就不再设州郡,而是以镇、戍领民,号为镇民,主要是鲜卑拓跋部民,地位较高,随着北魏疆域的扩大,又强制汉族及其它族的大族豪强、部落酋帅徙边。
也就是,说边镇是日后军事豪强滋生的地方,也是诞生关陇集团的地方,孝文帝的汉化、迁都、三长中央集权制无疑损害了这些地方豪强的利益,这些豪强自然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才有了历史上的六镇之乱,既六镇起义。
所以说三长制,真的不适合这个时代,起码百年内都不适合。
虽然现在的边镇,还没有关陇集团,还没有那么多的宗主豪强,但少数的宗主豪强也会让刘盛陷入一个非常难堪的局面。
崔骧和王慧龙多聪明啊?自然看得很透彻,要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劝说刘盛了,哪怕为此会恶了刘盛,他们也要劝说,他们所图的,只是刘盛的安危罢了!
“将军!”
“主上!”
忧心忡忡的二人看着望天发呆的刘盛,又忍不住的想要劝说。
刘盛望天长叹一声,转过身来,细细的看了眼崔骧和王慧龙。
“慧龙、元龙!”
刘盛唤了二人一句,又忍不住的叹息,“哎!二公之言,我亦知晓,可为了朔州,我不得不如此啊!”
“哦?”王慧龙眉头一皱,伸手问道:“将军何出此言呀?我朔州,无须将军冒此风险啊?”
刘盛摇了摇头,问道:“国君前些日子征调兵马欲要北伐之事,你可知晓?”
“嗯!”王慧龙沉思了一下,“略有耳闻!”
伸手问道:“可此事,与我朔州有何干系?”
刘盛没有回答,转身望向天空,看着飞过的大雕,低声问道:“倘若我说,此战过后,我大魏五年内都是兵戈不绝,尔等信否?”
“什么?”
“怎会?”
“大战方去,国君怎会再起兵戈?”
“是啊,主上,连年征战与国不利,国君自当明白,又岂会做此糊涂事?”
刘盛笑了笑,:“那我朔州大战方休,国君又为何起兵伐柔呀?”
“呃......这.......”崔骧有些哑口无言。
但另一边的王慧龙却不是如此,只见他抬步说道:“将军,依慧龙拙见,柔然趁太宗驾崩,国君新继之时发兵,定是想要看看我大魏的新国君是何模样,强则退之、弱则攻之。”
“想来,国君也正是有这样的想法,这才下令伐柔。”
“哼!”刘盛冷不丁的发出一声冷笑,淡然说道:“国君可不是这么想的,而是觉得有柔然在侧会牵制我大魏大量的兵力,这会使他抽不出兵力去攻打其他国家啊!”
“伐柔,哼!”刘盛冷哼一声,转过身来,冷笑道:“伐柔之后,便是胡夏,你,信是不信?”
王慧龙见刘盛如此笃定,心中也不由得打起鼓来,小心问道:“将军,据我所知,国君敢在此时伐柔,乃是我大魏已修养生息近两年之久。”
“这两年,我大魏的粮秣、兵甲足矣让国君动此兵戈,但此战过后,想来国库也必将大损,再征胡夏?这.......”
“怕是不会吧?”
“哼,不会?”刘盛嘴角一撇:“怎么不会?国库不足,天下足否?”
“嘶~取天下之粮?”王慧龙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的老大。
“这......这可是.......”
啪啪啪~
王慧龙的话还没说完,刘盛就在他肩旁上拍了三下。
“五年内,大魏征战不休,倘若你我要争取高位,明年,最迟明年,定要将朔州的人马强大起来,可人马的强大,需要我朔州的百姓丰衣足食,如此,才可保我后方无忧!”
说罢,刘盛双手背后,“这三长制,吾定要执行,唯有如此,我等明年才能上得战场获取战功,慧龙南下之日,也就不远了!”
王慧龙和崔骧听此一番话,就知道他们劝不动刘盛了,自古利益熏人心,他们也是人,自然不能免俗,刘盛升官,他们也势必会水涨船高,这么想着,也就不再劝说刘盛,但其心思,依旧活动着。
崔骧呐,是在想着如果这三长制被朝廷知道了,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而王慧龙则是想着刘盛说的真实性,不是他不相信刘盛,而是刘盛说的话,真的是太不能让人相信了。
毕竟,自古以来,大战方休,再起兵戈的事,往往会被冠为昏君,虽然这个时候的北魏已经修养生息了两年,国库能让他北伐柔然,但连年征战肯定是不够的。
但他突然想到各地的库存,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各地的库存取出,北魏是有资本大战几次的,可连年征战?
这可能吗?
王慧龙不禁朝刘盛觑将一眼。
而刘盛呐,也正想着拓跋焘还会不会按照历史的走向去走?想了想胡人的习气,刘盛便放心了。
因为两年不打架,对胡人来说这是非常难得的,不打架就代表他们没有额外的收入,没有额外的收入他们就会过得很艰难,所以战争,对他们来说,是早已望眼欲穿的事,哪怕拓跋焘不下令去打,他们也会找借口发兵的。
想想接下来的三年,是奠基南北霸主根基的时间,刘盛就心潮澎湃,他认为这是他的时机,他要想有所作为,就不该等,也不能等,他必然要从其中分上那么一杯羹。
哪怕是残羹,他也得去......
第四十八章 刘盛欲要除宗主
想到杨广,刘盛也不由得有些担心了,哪怕他所做的事情都和百姓息息相关,难道杨广就不是了?
他做的事情呐,也是短期看不出名堂的东西,他让百姓们服劳役也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这个劳役,还是颇大的。
“可还有隐匿户口的宗主吗?”刘盛冷不丁的问道。
“啊?”
“隐匿户口的宗主?”
王慧龙微微一愣,随后便知刘盛欲要何为了,俯身说道:“回将军,月前平叛,已让诸多宗主有所收敛,倘若将军再次发难,恐有不妥之处啊!”
刘盛嘴角微微一撇。“不妥之处??”
“呵!”
“你是说他们会祸乱我朔州吧?”
刘盛笑了笑:“正所谓不破不立,若不乱,安能知晓何人忠于我呐?”
“可我朔州方经大难,可能再承受得起?”王慧龙面露难色。
刘盛站起身来,抚髀说道:“彼辈宗主,常年身处高位,且隐瞒荫户,岂是经我一番清扫便可收敛的?”
啪啪!拍了拍大腿,淡然说道:“要我说啊,要不了多久,彼辈宗主便会常思既往!”
“常思既往?何意?”王慧龙眉头一皱,不解的问了一声。
“嗯!”刘盛沉吟了下,:“一旦朔州安稳下来,难保会有人时常想起当初的权势!”
“哎!自古权贵熏人心呐!”刘盛摇头叹息。
闻此一言,王慧龙登时领悟了刘盛的意思,沉声说道:“将军之意,官下知晓了,待回到盛乐,吾便去做!”
说着,王慧龙眼中也冒出一丝冷光,话,不用刘盛说得太明白。
这些人一旦时常回想当初的权势会怎样呐?
嗯,一定会出事!
那怎么样才能不出事?
也只有他们死了吧?
王慧龙心中想道!
前段时间的宗主们可是高高在上的,是手下掌管数十上百甚至几百号人的主家,可在刘盛一言之下,他们无数的包荫户被收入户籍,虽然也有反抗的,但哪能经得住一群**呐?
更何况,刘盛也曾下令,但有不从者,尽皆杀之,那段时间,整个朔州的宗主几乎都遭了殃。
说是几乎,是因为有些人面对强硬的刘盛、和朔州如此的局势,他们快速的反应过来,在刘盛的兵马还未光顾之前就将包荫户主动交了出来。
这极为识时务的举动在他人看来可能是他们以此来求自身安全,但在刘盛眼里却不是如此,包括王慧龙和崔骧也是如此。
因为他们很了解这些宗主,其不会轻易的放弃自身的地位的,他们这么做只是迫于局势罢了。
顺从,固然是以求自身,但更多的,是要隐藏一些人口。
一些,家中精锐,一些,颇有能力的人,因为这,将是他们日后的依仗!
这些事情他们以为刘盛不知道,但实际上,刘盛很清楚,崔骧和王慧龙也明白,但刘盛最终还是没向他们痛下杀手,反而采取了怀柔政策。
这不是刘盛不想除掉他们,而是逼不得已,因为当时的情况已经非常微妙了,哪怕刘盛的兵马去的快,但宗主们的反应也不慢,他们已经有了联合的苗头。
倘若刘盛不接纳这些宗主,那这个苗头一定会越烧越旺,到时候会不会蹦出来个手捧图谶、替天行道的人,这是谁也说不好的。
但要是接纳了这些宗主呐?
那这个苗头也一定会向相反的结果去走。
熄灭,是它唯一的途径。
刘盛这么做了,效果,也非常显著,很多宗主见那些主动投效的人都相安无事,也便纷纷效仿。
刘盛虽然不想接受,但很无奈,为了在道义上站住脚跟,他只能如此。
至此,朔州的第一清扫宗主豪强,以似胜而败而告终。
胜,是刘盛从各地宗主手中夺下了众多包荫户,败,是他没将朔州的宗主彻底铲除,尤其是宗主豪强保存了一些人才。
而这,也让刘盛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中了别人的计,出计的,也不是一人一家,而是朔州几大宗主。
这几个宗主很会看局势,争取自家利益更是没得说。
在一番谋划下,他们认为刘盛的铁甲当面,他们很难与其对抗,即便是挡住了,那也是得不偿失。
这与家族利益不符!
不利的事他们自然不愿去做,在清楚他们造反后的结果之后,他们改变了初衷,他们认为,顺从刘盛,才是最好的办法,但同样的,他们得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于是,他们先是联合诸多宗主欲要反抗,再通过隐秘的途径告知刘盛,他们已经准备联合反他了,以此来让刘盛投鼠忌器,之后再是一手投效争取利益最大化。
而初经此事的刘盛也果然上当,被这些人活生生的上了一节课,虽然他事后很气愤,但也为之奈何,总不能尘埃初定他又杨灰尘,索性也就先放置一边,准备日后再来收拾他们。
而这个日后,也就是三长制的颁发,在宣告这个政策的时候,刘盛便已命令陈白、长孙奇二人严防五原,孟小虎和丘穆陵戈严防云中,但凡那些聪明人有所异动,那等待他们的便是**入府。
好在,这些聪明人并无举动,但没有举动,对刘盛来说反而就是最大举动,也更加担心他们了。
在他想来,这些宗主如果没有所图,那他们会隐藏那些特殊人才吗?
答案是不会的!
毕竟性命当前,地位、钱财之物与其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那么,这些人敢这么做,如果不是有恃无恐,那就是把地位、权力看得比生命还重,有这样的人在卧榻之处,谁不担心呐?
尤其是,刘盛将大量的包荫户从他们家中变走,使得他们生活远非往昔,虽不是从天堂掉落地狱的差距,但那也是从天上掉落了凡间。
如此大的差别,他们会没有怨言?会没有什么举动?
刘盛不信,他觉得,这些人一定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
遇到这种事,或许有人会放任他们如此,然后等他们蹦出来的时候再去收拾,顺手装个逼。
但刘盛却不会,对他来说,这种做法就是脑残,他认为,既然知道敌人有阴谋,那就应该当断则断,能不给他们机会就不要给的好,尤其是对手是这些宗主的时候。
他了解这个时代是残酷的,也深知这个时代的国家究竟是怎么个回事。
那可谓都是一家之国,记得少年中国说有言:
夫所谓唐、虞、夏、商、周、秦、汉、魏、晋、宋、齐、梁、陈、隋、唐、宋、元、明、清者,则皆朝名耳。
朝也者,一家之私产也,国也者,人民之公产也。
换句话说,除了我大中华,是先有国,再有的家,被称为国家外,以往的朝代皆是一家之国,我们可以称他们为家国,嗯,先有家,再有国。
这个事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那就是在古代,你得先有个家族当靠山,哪怕他不大,你也得有,再不行家庭也可以,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在古代脱颖而出成为皇帝。
可能有人说刘邦不是啊?他没啥背景,就一小混混,一帮子大将还都是从丰邑中阳里带出来的。
嗯,如果没有吕雉......
那.....那朱元璋也不是啊?先是放过牛、后是当和尚,最后牛逼了,他造反了.......
嗯,马大脚马皇后......
所以说嘛,这古代,没个家庭背景啥的,还真不好混,可一旦有个背景啥的,那乞丐流氓都有可能当皇帝......
当然,这只是一家之言,但对于要大搞一场的刘盛来说,这还真是必要的,他也得赶紧找个家庭背景。
嗯!但鲜卑的背景他好像是不需要了,他需要的是汉族背景。
而汉族的背景,他能有什么呐?
汉光武帝刘秀之后!!!
这是他可以自诩的,也是他最好的选择,哪怕会有很多人会不认同他,但只要有,那就行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很高的傲骨和民族情怀的,有汉光武帝之后的这么一个帽子,刘盛也就相当于给了他们一个遮羞布,一旦他势大的时候,他也就不怕没人来投他了。
这就是家庭背景的重要性。
刘盛他之所以着急改回刘姓,也恰恰是这样,可也因为这,刘盛对那些宗主豪强是极其防备,甚至,他连不知名的小宗主都会防备着。
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因为他的到来,而诞生许许多多不知名的英豪,他不敢赌,也不能赌,因为输了,就是人死道消。
当然,士族,他还是能接受的,因为士族和宗主豪强不同,士族,只是士族,并不是地主,也没有掌握大量人口,充其量也就是有下人的士子、官员,武力不强。
武力,是宗主豪强赖以生存的,所以,刘盛的目标,向来是宗主豪强而不是所谓的士子。
先前,崔骧说未将事情办好,刘盛第一想法便以为这些宗主在捣鬼,虽然经过王慧龙的解释,他知道了并不是这些人,但心里,却也对他们又诞生了杀意。
因为他知道,宗主和宗主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哪怕不是家家联姻,那也是息息相关的,除掉一家,难保不会得罪其他家的宗主,月前的一场杀戮他究竟杀了多少宗主,他自己都不清楚了。
这些人里,一定有怨恨我的!
刘盛这般想着。
随后念头一转:“若是我不惜将此宗主彻底铲除,那我朔州人口一定会多出许多,尤其是那些被他们隐藏起来的人才.......”
念及于此,刘盛情不禁的点了点头,可随后他又陷入苦恼之中。
因为他有个比较棘手的问题,那就是,这些宗主如果再一次集体反抗呐?
刘盛陷入沉思.......
琢磨了半响,刘盛突然想起太祖选集里的这一句话。
“拉拢中间派,分化瓦解顽固派.......”
“拉拢一批,分化一批,再杀一批!嗯,好办法!”
点了点头,朝王慧龙看了眼,对其说道:“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慧龙啊,这与我辈也是有利的!”
“嗯?”
“与我辈有利?”王慧龙楞住了,心想:“彼辈贪图权贵与我有利焉?”
“嗯!不错,彼辈如此,与我辈有利也!”一旁的崔骧眼前一亮,突然站了出来。
“嗯?”王慧龙转顾崔骧,见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心中更是茫然!
刘盛也是轻咦一声,心中念道:“这崔骧这么快就领悟了?”
“难不成,这崔骧在政治上是一把好手?”
刘盛默默的想着,遂即,摇了摇头,对崔骧说道:“呵呵,吾观慧龙不甚明了,元龙不妨和慧龙说道说道这其中与我有利之事!”
见刘盛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崔骧没有推辞,当即笑道:“那元龙便姑且说之,主上与王别驾姑且听之!”
谦虚了下,崔骧直起身来,面向王慧龙,抚须说道:“王别驾,主上言及彼辈宗主常思既往便会生留恋心,此留恋者,依我看,无外乎权贵也。”
“权贵?”王慧龙紧锁眉头念叨了一声。
“不错!”崔骧捋了捋小胡须,笑道:“若吾所料不差,主上言及与我有利者,应是欲要从中则选几人赋其权贵,使其心向主上。”
崔骧话说一半,便笑眯眯的看向王慧龙,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王慧龙眉头一皱:“则几人赋予权贵?”嘴中喃喃,看了崔骧一眼。
崔骧微笑着点头。
王慧龙面色一动,好像想到什么一般,遂即露出大喜之色。
“好,好,好!”
王慧龙笑容下的鼻子显得更大了,他拍腿连叫三声好,遂后朝刘盛大笑道:“将军英明也,如此一来,我等既可让彼辈生出间隙,也可让其做我等便做的事,妙,妙啊!”
崔骧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欣慰的点着头!“嗯!不错!”
刘盛则是楞了楞:“让他们去做我不好做的事?”
沉吟了会儿,刘盛双目一瞪,转顾王慧龙:“果然是贵种啊,要不是你说出来,我还真想不到我完全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啊!”
看着王慧龙高隆的酒槽鼻,刘盛是越看越欣喜。
原本,刘盛只是想拉拢一批,然后再分化一批,之后再对那些他认为危险的宗主下手,可王慧龙的这一番话又让他心中生出一个想法。
只见他面色一板,大声喝道:“王慧龙!”
“啪~”
一声大喝,让王慧龙忘了自己是别驾从事史而不是将领了,他习惯性的单膝跪地,高拱双手,做出了一副将士领命的姿势,大声喝道:“末将在!”
刘盛撇了眼王慧龙,淡淡的说道。“汝乃我朔州别驾从史,理当将我朔州民户录入户籍,彼辈宗主隐我朔民之事,你当如何?”
“回将军,当收服几人,使其为我所用,再令其与他人相斗,使我朔州官吏置身事外!”王慧龙未曾起身,双目直视刘盛,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哦?”刘盛嘴角上扬,问道:“你欲要收服何人啊?”
沉吟了下:“又当如何收服?”
王慧龙神色一顿,拱手说道:“官下此时不敢断言,唯有巡查过后方可决断!”
听闻此言,刘盛点了点头,心道:“是啊,不摸摸底,怎么能对症下药呐?”
“甚么人用甚么法子啊!”
摇摇头,赞许的看了眼王慧龙:“那此事,便交与你和元龙了!”
说着,刘盛转顾崔骧:“令长之下,允尔等委任!”
“是,将军!”
“是,主上!”
王慧龙与崔骧领命,作辑而起。
刘盛扫了眼二人,淡然道:“诸多事宜,也当提上日程,不说诸事同办,也要加紧一些,务必要在来年开春之前将事办妥!”
“这!”
王慧龙面露难色,遂即眼珠子一转,开口说道:“将军将此重任交与我和元龙,我二人理当尽职尽责为将军办事,这才不枉将军的信任,只是.......”
王慧龙故作踌躇,先是看了眼崔骧,再是朝刘盛觑将一眼,无奈说道:“只是,我二人同办诸多事宜,实乃分身乏术,倘若因此误了将军大事,我等万死难辞其咎啊!还望将军分一些事交与他人吧!”
闻此一言,刘盛没好气看了看他,他哪能不知道王慧龙这是在找他要人呐?
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说吧,你需何人相助!”
王慧龙面色一喜,当即说道:“平漠将军陈白陈将军,铁血将军李鹏程李将军!”
“不可!”
当听到王慧龙要让李鹏程去做这事,刘盛想都没想就挥手拒绝。
“鹏程还有大事要做,去不得,换他人!”
刘盛的严厉的拒绝没有让王慧龙感到意外,好似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似的,他笑了笑,探头问道:“那五原郡内长孙都将,云中郡内丘穆陵都将,这二位都将,可否?”
“嗯?丘穆陵戈?”刘盛眉头一皱,对于丘穆陵戈,他目前还是不太放心,想了想,对其说道:“云中郡内,孟小虎可否?”
王慧龙摇了摇头:“丘穆陵都将世代居于此,与我行事有利,此中利事非孟军主可相比的!”
“哦?”刘盛深看了眼王慧龙,:“那五原郡为何要选长孙奇呐?”
“长孙!”王慧龙笑了笑,只说了这两个字,但这两个字,已经足以说明他为何要选长孙奇了。
长孙......
听此回答,刘盛突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自始至终,便是想要这二人助你吧?”
王慧龙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旁的崔骧见状,也忍不住的低头浅笑。
见二人浅笑不语,刘盛没好气的摆了摆手:“允了,退下吧!”
“是,将军!”
“诺!”
崔骧与王慧龙作辑缓退,直至隐去身。
身后,刘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人啊,弯弯绕绕的就是多!哪有无殇直言不讳的好啊,哎......”
说罢,刘盛抬目眺望,不禁笑了起来:“我的大才啊,你………来否?”
……
第四十九章 刘盛欲往戌城
翌日,大日横空,微冷的朔州在其光耀之下也变得有些暖洋洋的。
府衙后院,支呀支呀的摇椅伴随着幼童的背书声响在这寂静的庭庑下,院中的两个木制摇摇椅正在缓慢的前后摇动,发出支呀支呀的声音。
看这超时代的东西,不用说,自然是刘盛命人造的了。
这两把摇摇椅里面有一个是被貂皮所缠绕的,貂皮下的摇椅显得很是精美,看情况,应该是为女子打造的。
而刘盛的母亲陈岚,正躺在上面,其面容恬静,微闭双眼,好似睡着了一般,另外一个摇椅则不同,仅是下方铺了一块虎皮,上面的人呐,正翘着二郎腿,让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但刘盛却不这么觉得,他可是非常惬意的。
翘起高高的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惦着,他后面还有一个小人儿在给他晃动着摇椅,这咋一看,豁~这不是地主老财吗?
嗯,用童工的地主老财。
幼童也不是别人,正是刘盛的弟子王全。
此时的全儿一边背着书,一边给他无良的师傅晃动着摇椅。
“兵起,非可以忿也。见胜则兴,不见胜则止.......”
“支呀~支呀.....”
“患在百里之内,不起一日之师;患在千里之内,不起一月之师;患在四海之内,不起一岁之师.......”
全儿清澈的声音响彻庭庑,言语中也充满了自信。
摇椅上的地主老财兴许是不高兴了,他突然睁开双眼:“上言何解?”
话,自然是说给全儿听的。
全儿登时停下背书:“回师傅,上言是说:当我辈打仗时不可意气用事,若有胜敌的把握应当立即发起进攻;倘若无有胜敌的把握,也应当即刻停止进攻。”
地主老财点了点头:“嗯!不错!”
老财随意的夸赞让全儿极为欣喜,小眼睛眯的和月牙儿似的。
“下言何解啊?”老财又问。
全儿笑了笑,将小胸脯挺了起来:“回师傅,下言是说祸乱生于百里之内,我辈当不作一日之功!”
“祸乱生于千里之内,不作一月之筹谋。”
“祸乱生于四海之内,不作一半之谋划.......”
全儿胸中成竹的回答,老财很是满意,但为了不让全儿骄傲,他仅是点了点头,又翘起了二郎腿:“再背!”
“是,师傅!”
全儿不敢忤逆,背道:“将者,上不制于天,下不制于地,中不制于人。”
“宽不可激而怒;清不可事以财。夫心狂,目盲,耳聋,以三悖率人者难矣.......”
“何解?”
“将帅之人,当不受制于天时.......”
“再背......”
“兵之所及,羊肠亦胜,锯齿亦胜,缘山亦胜,入谷亦胜。方亦胜,园亦胜。”
“重者,如山如林,如江如河;轻者,如炮如焰,如垣压之。如云复之。”
“令之聚不得以散,散不得以聚,左不得以右,右不得以左。兵如植木,弩如羊角,人人无不腾陵张胆,绝乎疑虑,堂堂决而去......”
“何解?”这一次,老财终于放下了翘起的二郎腿,摇身一变,变成了谦谦君子刘盛。
全儿答道:“训练有素的军队,哪怕在小道之上也能取胜,在高岩,呃......”
不知为何,向来记性极好的全儿突然想不起下面的话了,那充满自信的话也变得磕磕巴巴。
“在高岩......峻岭.......也能取胜,攀登高山也能取胜.......”
“唉!”全儿磕磕绊绊的话,让刘盛摇了摇头。
他当过学生,也曾通宵达旦、夜以继日呃......努力背诵课文呃.......好吧,他是被老师手里的扫帚条给逼得,为了不挨抽,他才死记硬背的。
斜眼望了望全儿,刘盛心中想道。“看这情况,全儿是背不出来了啊!”
“.......也能取胜......”全儿犹在卖力的回想,一双小手来回的搓动,脸上些许惊慌。
刘盛看得出来,全儿现在很不安,究其原因,还不是怕他这个师傅会责怪他?
摇了摇头,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全儿一看,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得往后退了一步。
“师,师傅!”诺诺的叫了一声,将头低下。
刘盛缓步走来,温和的在其脑袋上揉了揉,:“想不出便是想不出,无须这般,回头再温习下便是!”
全儿抬起头,小脸上满是羞愧:“是,师傅,可是,全儿太笨了!”
刘盛笑了笑,为全儿紧了紧衣襟。
全儿唯唯诺诺的不知所措,他情愿他师傅训诫他,而不是这般,这样,他或许会好受一些。
但刘盛显然是没有严师风范的,对于懂事的全儿他更是如此,全儿聪明、努力,他都知道。
尉缭子这本书,刘盛只在与其初识的时候教过他三天,之后便没有再教授,全儿能懂得这么多,已是不简单了。
而且,全儿识字不长,也才仅仅三月,有些字他根本就看不明白。
待为全儿收紧衣领,刘盛拍了拍全儿肩膀,安慰道:“全儿不必妄自菲薄,你识字不久,何况这尉缭子你也仅是随我学了三天,仅这三日,你便能领悟如此之多,已是令为师讶之啊!”
全儿探了探头:“师傅当真讶之?”
刘盛微微一笑,伸手敲了下全儿的小脑袋,嗔道:“你这奴子,可莫要自傲!”
全儿没有躲避,俏皮的眨了眨眼,嬉笑道:“是,师傅!”
刘盛摇了摇头,斜眼一望:“你这奴子,可还记得为师常说的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记得,师傅,全儿记得!”全儿点了点头。
“来说说!”刘盛淡然道!
全儿没有说谎,这句话是刘盛常常挂在嘴边的,他张口就道:“此言乃是说急速行军时,我军当如狂风飞旋;行进从容时,当如森林徐徐展开;攻城掠地时,当如烈火迅猛;驻守防御时,当如大山岿然;军情隐蔽时,当如乌云蔽日;大军出动时,当如雷霆万钧。”
全儿一边说着一边杨着小手,一言一顿,说的是惟妙惟肖。
刘盛笑了笑:“重者,如山如林,如江如河;轻者,如炮如焰,如垣压之。如云复之........可有通处?”
“啊?”全儿小嘴一张:“这......”
懵了!
师傅常说的话,不是孙子兵法吗?怎和尉缭子还有通处?
“你啊.......”刘盛摇摇头,之后便是一堆大道理涌上来,这教育人的话,好似怎么也说不完似的。
呃......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大道理也是一套接一套。
全儿有没有听进去咱们不知道,但刘盛略显激昂的声音却将假寐的陈岚吵醒了。
只见陈岚在摇椅上坐直身子,目光一转,朝这边望来,顿见刘盛滔滔不绝的说着一番不着天际的大道理。
拂袖遮额,抬头看了看日头,见已是日上三竿,而刘盛却还在府中,陈岚心中便是一阵气恼,语气不善的问道:“之儿啊,你今日无事可做?”
陈岚缓缓站起身来。
正在和全儿讲大道理的刘盛听此一问,不禁转过头来,正瞧见自家老娘那不满的双眼。
“???”
“我犯错了?”刘盛茫然。
“阿娘说甚?”
“你,今日无事?”陈岚微冷着脸。
刘盛很惊讶,陈岚向来没生过他的气,怎今日倒发气无名火了?
刘盛有些想不通,眨了眨眼:“阿娘何故此言啊?”
陈岚脸颊微侧:“你这奴子,可是忘了陈白?”
眼睛一撇,瞅向全儿:“全儿留下,你去处理事务去吧,莫要让陈白等久了!”
“是,阿娘!”刘盛不敢顶撞陈岚,只好称是!随后对全儿招了招手:“且来!”
全儿瞪眼一看,师傅在叫!!!
嗯,不敢耽搁,小腿一迈,吧嗒吧嗒的跑了过来。
待至身前,却生生的唤了一声:“师傅!”
刘盛微俯身子,对全儿说道:“今日之事,为师已是知晓,若你心意已定,那不妨去寻李将军。”
“当真?”全儿面露欣喜。
“嗯,当真!”刘盛点了点头,将嘴巴凑到全儿的小耳朵旁:“李将军乃李广之后,当年,李广与霍去病等人共称龙庭神将.......”
“飞将军?”
刘盛话还没说完,全儿就惊喜的说道!
被打岔的刘盛有些不满,瞪了全儿一眼,全儿见状,登时噤若寒蝉,唯唯诺诺的不再言语。
见全儿安静了,刘盛这才没好气的说道:“嗯!不错!”
说罢,又念道:“有诗曰: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愿龙庭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念罢,又顿了顿手:“这龙庭神将虽说不是一人,但名声在外足见得其又不凡之处。”
“李广身为其中一员,那军事才能自然也不会差了,而李鹏程乃其后人,若其曾留下些行军之法,那李鹏程当会受益!”
听刘盛如此一言,全儿心中充满喜意,煞有其事的说道:“难怪师傅会将铁血交与其人,原来李将军是飞将军之后啊!”
说着,全儿眨巴眨巴了小嘴儿,颇有期待感。
刘盛见状,揉了揉全儿的小脑袋:“我将铁血交与他,可不是见他乃是李广之后,而是他确实有此才能啊!”
说着,刘盛直起了身:“若他肯助你,你定有所收获,但你要切记,不可强求!”
全儿闻言,板板正正的施了一礼:“是,师傅,全儿知晓兵法不外传,若李将军肯助我,我自然欣喜,若李将军不肯,全儿也不会强求!”
“嗯,你知晓便好!”
说罢,刘盛转顾陈岚:“阿娘,阿奴去做事了,等晚些再来陪您!”
陈岚将头扭到一边:“阿娘未老,无须人陪,何况,你现今已是我大魏朔州侯,怎能将朔州百姓放置一旁来陪我这妇道人家呐?”
朝后挥了下手:“你且去吧,有全儿陪着为娘便好!”
看着陈岚的背影,刘盛无奈的笑了笑,朝柳瓶儿点了下头,示意柳瓶儿要照顾好陈岚,见柳瓶儿点头回应,也便朝院门走去。
身后,陈岚望着离去的刘盛,不禁哀叹一声。
柳瓶儿闻其哀叹连忙近前:“陈娘何须叹气,郎主又非游历中原之时三月五月不回!”
陈岚回头看了眼柳瓶儿:“哎!”摇了摇头:“你不懂!”
说罢,陈岚抬眼望了望院落门口,那一群护卫正拥簇着刘盛离开视线。
“之儿长大了,可长大了,他就要肩负起他的职责,但这职责,却如重山压顶,稍有不慎,那之儿......!”话到此处,陈岚再也说不下去了。
柳瓶儿随刘盛许久,也经历过战争,哪能不知道陈岚说的是什么呐?出言安慰道:“陈娘不必多想,郎主吉人自有天相,万不会有事的!”
闻言,陈岚没有说话,抬目眺望天空,许久不曾说话。
她好似在回忆什么。
过了半响,陈岚才回过了神,许是对柳瓶儿须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三年前,我夫亡故,我便知道,之儿早晚有这么一天,即便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了之儿一命,但逢此乱世,苍天又能饶他几回呐?”
陈岚面目露出些许忧愁,柳瓶儿也沉默了,身为乱世人,哪能不懂世道的艰难呐?
这时候,陈岚又轻轻的摇了摇头,问道:“之儿说他要游历中原时,你可知,我为何允他?”
柳瓶儿摇了摇头!
“是我想让他多结交一些豪杰,为此,哪怕我母子二人聚少离多,我也不曾悔过,只望他在危难之际,能有人助他度过难关!”
“倘若不是国主的军书,之儿怕是还在中原吧!”陈岚不禁笑了起来,可笑容里,却有些苦涩。
柳瓶儿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嘴巴张了好几次,最终也没有说出话。
陈岚却又说道:“接便接吧,我儿能在这里度过余生也是好的,可不曾想。”陈岚咬了咬牙:“之儿方到,那天杀的柔然便突然来袭!”
闻此一言,柳瓶儿也不禁攥紧小手,那几日的大战,她还历历在目,安能不知其中的艰险?
“郎主这不是安然无事吗?陈娘又何须挂怀此事?”柳瓶儿强颜说道。
陈岚摇了摇头:“之儿能有惊无险渡过此难,可全懒陈白和龙骧将军,若无他二人,后果不堪设想啊!而这战功,国主与之儿的却也高了!”
柳瓶儿讶然:“郎主被国主封侯,莫不是喜事?”
陈岚道:“喜则喜之,但之儿一战封侯,陈白倒也罢了,那龙骧将军会做何想?与其一同作战的他人又做何想?而且,之儿如此年幼,他能担得起这一州之责吗?”
“所以陈娘为了不让师傅误了朔州大事,这才将他赶走的吗?”不知何时,全儿已在二人身后,听到陈岚说的话,他不禁问道。
陈岚转过身,看着小大人模样的全儿,她会心一笑:“全儿倒是聪明,之儿好生不懂事,如今身为朔州侯不去处理事务反倒是闲与家中,你说,这是不是讨打?”
“师傅才不是呐,陈娘误会师傅了,陈将军的事,师傅早已安排妥当,也将在明日前往戌城,今日空闲下来,只是他不知这一去需要多久,这才来陪陪您,也顺着考校下全儿!”全儿煞有其事的说道。
“哦?之儿当真如此?”陈岚有些狐疑!
却是在她心中,刘盛还是那个未长大的孩子,做人做事,她总觉得刘盛会有欠缺。
全儿挺了挺胸膛:“那是自然,昨夜师傅便告知全儿他一天后便会赶往戌城,还问全儿要不要去呐!”
“哦?”
“那你如何答的呐?”陈岚笑问道。
“全儿知道,若和师傅去了戌城,定会拖累师傅,不若留在府中陪陈娘了!”
闻言,陈岚笑了笑,点了下全儿的额头:“你这小人精,怕是今日你师傅会责怪你吧?”
“怎会?”全儿吃惊的抬了抬头。
“那这尉缭子,瓶儿来说说?”陈岚似笑非笑的看了全儿一眼,又转顾柳瓶儿。
柳瓶儿咯咯一笑,指着全儿道:“好了,全儿,你欲学兵法的事,陈娘和郎主早已知晓了!”
“啊?早知晓了?”全儿面色一囧。
原来啊,经过朔州的大战,全儿的心里就埋下了当将军的种子,昨夜里,知道刘盛要去戌城待些时日,全儿就急了,他很想学兵法,但身为弟子,师傅教什么不是你能提的。
于是,他也便找了柳瓶儿这个和他唯一要好的人来商量对策,柳瓶儿就让他和刘盛坦白去说。
但全儿总觉得身为弟子,有些难以启齿,让柳瓶儿再想他法。
柳瓶儿能有什么办法呐?但全儿可怜兮兮的,她也不忍心,就想着,全儿不敢向郎主说,那我就去说说看吧!
嗯,这么想着,柳瓶儿也就随口一言将全儿打发了。
而这随口一言,就是问他,你师傅教过你什么?
全儿就想啊,好像就三字经和百家姓啊?呃.....不对,还有初遇时的尉缭子,将这些一一告诉了柳瓶儿。
柳瓶儿就说啊,郎主明日不是要考校你吗?你来背读尉缭子,郎主一定会知晓你的心意的。
嗯,全儿当真了!
当时吧,他还觉得柳瓶儿虽然是一介女伶,但想法还是蛮多的吗,却不知道,这柳瓶儿是另有他想,转眼就把他卖了,把他的想法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陈岚和刘盛。
而这,就是刘盛为什么说,今日之事,我已知晓,并还给全儿推荐了李鹏程。
李鹏程那边呐,刘盛自然也是派人去打了个招呼,也明言,教与不教,看他个人意愿。
这些事,全儿都不知道,但总归,全儿的想法是如愿了。
第五十章 我之朔州
“报,将军,水曹从史苏兴求见!”
刘盛方出院落不久,一位守在门外的护卫便急匆匆的赶来,正好在半路遇到了他,这护卫连忙传报!
“哦?水曹从史苏兴?”
被护卫拦下的刘盛皱了皱眉:“他不是在挖掘沟渠吗,怎来我这里了?”
“莫不是出了甚么事?”
念叨着,刘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也没说话,朝着大门而去,身前的护卫不敢阻拦,连忙让到一旁,身后的护卫则是紧紧跟随,更有二人已先行一步。
府外,多人窃窃私语,虽是小声的议论,但因人数太多,反而形成了声潮,这先行到门口的两个护卫那么抬头一看。
豁~
人山人海啊!
这.....这是发生了甚么事?
二人对望一眼,带着狐疑朝守卫府衙的兵长走了过去。
兵长是一个面目粗糙的壮汉,一双布满老茧的双手安抚在腰间的武器上,双目警惕的看了眼府衙外的街道。
那里有着上百人,他们牢牢挤成一团,许是在害怕什么,他们尽量不去占用过多的地方,显得很是拘谨。
人群前方,有一位老者和少年,少年略显痴,老者略显谦卑,怎么看,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兵长心想:“看此等人,也不像是欲要加害郎主的,只是郎主近日以来颇有劳累,这苏大郎未曾请示便聚此民众,也不知郎主会不会怪罪与他?”
这般想着,兵长又将目光投向他身前的男子,这男子穿着粗衫,但不并显得拘谨,反而很随意,好似与兵长相识,而这人,正是苏兴。
他见兵长向他投来目光,忍不住笑道:“二郎看我作甚?”随后扫了自身一眼,疑惑道:“可是兴身上有物?”
兵长摇了摇头,笑道:“苏郎身上倒是无物,只是我很是好奇,你这般为之,岂不怕郎主怪罪?”
苏兴苦笑道:“二郎啊,这可非我所愿呀,实乃民意如此,不得不为之!”
“哦?”兵长又看了看府外的人群:“民意如此?”
“是啊,他等皆是来......”
“二郎,府外之人,所为何事啊?”苏兴的话没说完,那两个护卫就来到了兵长身后。
兵长闻言,回头一看,见是刘盛身边的护卫,连忙拱了拱手:“我也知之不详,这不,正在问苏大郎呐!”说着,朝苏兴努了努嘴。
两护卫先是回了个拱手礼,再朝苏兴看了一眼。
“这人好面生啊!”其中一个护卫嘟囔了一声。
旁边的护卫点了点头,苏兴这个人,他们确实面生,但兵长的口气,好似与这人相识,二人也就没冷脸相向,其中一人笑问:“你便是水曹从史?”
“正是在下!”苏兴作了个辑!
“你寻郎主有何要事啊?”
“这府外之人,可是你带来的?”
两个护卫同时开口,虽然问的问题有些不同且混杂一起,但苏兴还是都听进去了。
他想了想,伸手指向人群,开口笑道:“民众请兴带路,来向将军请愿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同时回答了两个人的问题。
“请愿?”
“是何愿啊?”
苏兴笑道:“是诸位村民父老......”
“嗯?”说着,苏兴突感不对,这面前的二人只是张了张口,并未出声啊。
那,这话是何人在问?
苏兴不禁抬头朝后看去,这一看,顿见一行护卫拥簇着刘盛大步迈来。
“官下拜见朔州!”苏兴拜道!
“将军!”兵长拜道!
守在府衙外的兵卒一看刘盛来了,也连忙手抱兵器向其施礼:“将军!”
“朔州侯出来了,朔州侯出来了!”门口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民众的注意,不少人叫嚷着。
“啊?朔州侯来了?”老者楞了一下,马上又反应了过来:“快快快,我等快拜见朔州侯!”
随后,众人在老者的叫喊下纷纷大呼一声:“民等,拜见朔州!”
哗哗啦啦的跪倒一地。
听府外传来众人的声音,刘盛眉头微皱,看了眼兵长又看了眼苏兴,问道:“府外之人,是你带来的?”
“回,回朔州,正是官下!”刘盛不怒自威的面容让苏兴有些畏惧,之前想好的说辞都忘了一干二净,下意识的就这么回答了。
“所为何事?”刘盛转过头,看着府外的百姓,一边问,一边迈出门槛。
苏兴连忙跟在身后,小声说道:“此前官下正在挖掘沟渠,诸位村民父老见之,误以兴在作践田地,兴便如实告知,众人得知后,便叫嚷着要......要见您!”
话到紧要关头,苏兴终于清醒了一点。
“哦?这样吗?”刘盛低喃一声。
话落,人也来至百姓身前不远,其护卫早已林立两侧,刘盛抬目一望,见前方乃一老者,脑子一转,登时便朝其大步走去。
“诸位,快快请起!”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双手,快速的迎向老者。
“谢朔州!”
跪地良久的百姓闻言,连忙言谢一声,便动身起来。
这个时候,刘盛也一个箭步来到了老者面前,伸出双手便欲将其托起。
“啊?”
突然出现的双手让老者一惊,连忙抬头,顿见他们的朔州侯就在他的面前。
“朔......朔.....州侯!”
老者惊住了。
“朔州侯竟如此年轻?”
老者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刘盛的亲民举动,而是被刘盛的年纪给惊到了,随后,才是被刘盛的亲民举动所触动。
如此年轻的朔州侯,还如此对待我等,我辈黎民有福了啊!
老者傻愣愣的被刘盛扶了起来。
“阿翁!”
“阿翁!”
看眼前的老者为他的举动而愣神,刘盛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但他也不能冷场啊,赶紧招呼了两声,把老者叫回了神。
“啊,草,草民在!”知道自己怠慢了刘盛,老者显得很恐慌,双腿一弯,便又要跪下,口中喊道:“草,草民初见朔州尊容,一时慌了神,还望朔州大人勿怪!”
其身后的百姓一看,也慌了,欲要随之。
但刘盛哪能让场面变得如此呐?他连忙伸出双手将老者拦下:“哎,阿翁如此年迈,些许愣神,又何足道哉?且起且起!”
说着,刘盛便强硬的把跪了一半的老者又扶了起来。
老者带着些许恐慌些许感激的说道:“草民谢朔州赦罪之恩!”
刘盛笑了笑,朝老者身后的百姓看去:“诸位,且起身吧!”
“谢朔州!”
众人大呼一声,带着忐忑的心站了起来,随后,无数双眼睛朝刘盛觑将而来。
如果是一个二个,刘盛倒也发现不了,但如此多的人,那是个傻子也能知道他们在偷看他了。
刘盛没有介怀,大笑道:“诸位,抬起头来,吾又不是甚么凶神恶煞,岂有看不得之理?”
诸人听此一言,有些人脸红了,有些人抬起了头,也有些人笑了,但不管怎么样,因阶级而产生的莫名气氛总归是又少了一些。
“阿翁,吾听苏兴言,汝等是来向我请愿的,可有其事啊?”刘盛笑眯眯的说道。
老者没有立即回答,微抬双眼,看了看刘盛表情,见其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老者不禁松了口气。
“回朔州侯,苏从史所言不差,我辈此来,乃是向您请愿来了!”
“哦?可是粮秣不足?”
“这无妨,我让库司再与各地送些便是!”老者未曾搭话,刘盛便已故作豪爽的大手一挥。
老者连连摇手:“朔州误会了,非是粮秣不足也!”
“哦?”刘盛脸色一变:“那可是当地官吏欺压汝等?”
老者一听刘盛变了调,登时被吓着了,可还不待他说话,刘盛就冷哼一声:“哼,若真如此,我定为诸位讨回一个公道,我朔州可容不得欺压百姓之辈!”
说着,怒气满满的朝后一挥手:“来人!”
一个护卫当即前来:“将军!”
“去命本府白鹭去查,倘若有官吏胡作非为欺压百姓,责令其当场斩首!”刘盛无比强硬的说道。
“是,将军!”护卫也是极其配合的应和一声,其转身便欲行去。
这一通操作,让众人看得是目惊口呆。
我.......我们没说啥啊,咋就牵扯到官吏欺压我等了?
嗯,不过,这年轻的朔州侯,还真是体恤我等!众人心里突然暖呼呼的,不过一想到待他们不薄的周官家,这些人突然咋呼起来。
“兵家且慢!”
“兵家且住!”
“兵家莫走!兵家莫走!”
“兵家莫走啊!”
“嗯?”正欲离去的护卫听闻百姓的呼喊,不禁犹豫了下,转顾刘盛。
众人一看,连忙又向刘盛说道。
“朔州大人,我周官家,并未欺压我等,反倒是对我等照顾有佳,且莫让兵家去查了,这会寒了周官家的心呐!”
“是啊朔州大人,周官家对我等不薄,无有欺压我辈!”
“朔州大人,可容老奴细言?”老者诚恳的说道,他浑身有些颤抖,一旁的少年见其有些不对劲,连忙来至身旁搀扶住。
刘盛看了眼老者,又看了看还在呼叫的众人,将双手高举,作按伏状,呼喊道:“众人且住!众人且住!”
众人一看,也便不再叫喊,抬头注视着刘盛。
刘盛见大伙都安静了下来,回头对那护卫说道:“且先待命!”
护卫见之,也果按其行,退到了一边。
众人见此,心中登时一喜。
“阿翁且说!”这时候,刘盛回过了头,对老者笑道。
“谢朔州!”老者在少年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作了个辑,待起身后,老者便将要挖掘沟渠之事向刘盛说了出来。
待老者说完,刘盛沉吟了,他转顾众人,目光从这些百姓身上一一扫过。
他看得很仔细,这些嘴唇微张,眉头未皱却显得皱的百姓,面容虽然有了些血色,但依旧有呆滞在其中。
这是因为他们长期生活压迫下所产生的,这种表情,让这些人往那一站,也不用做什么,就会让人感觉到苦,让有爱心的人会心生怜悯。
这是一种透在骨子里的苦。
遍观百人,映入刘盛脑子里的,便是面黄肌瘦,身材干巴巴,年纪不大便有皱纹生出,哪怕有些生气的人,那一双眼中也是无时无刻不在露出乞求的神色。
刘盛知道,这是这个时代下的人民长期养成的,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他要将这些人变得有生气,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看着面色微苦,眼中透着乞求的人群,哪怕刘盛不是圣母婊,那心中也是被触动了。
“以往,见个老人被欺负自己都会抱打不平,如今,整个中国,除了那些官老爷、宗主豪强,怕都是这样的人吧?”
念及于此,刘盛不禁想起一句话:“费长房缩不尽相思地,女娲氏补不完离恨天。”
“那这封建社会,我刘盛一人可能破?”刘盛沉默了。
下方众人,也不敢出声,静静的看着刘盛,直到刘盛叹了一口气,其他人还没什么,但老者却是模糊的听到:“若我刘盛破不了这封建社会,那又有何德何能救得了天下人呐?”
闻此一言,老者心中骇然,突感浑身冰凉,双脚又是抖了抖,旁边的少年不知其然,慌忙搀扶了下。
“救得天下人?”
“救得天下人?”
“想不到,朔州侯如此年纪,便有如此志向!”
老者骇然想道,左手不经意的握紧,却狠狠的抓住了少年的手。
少年嘴巴一张,却是吃痛之下险些发出惊叫,但他终究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也做过下人,自然清楚如今朔州侯当面,容不得他有失礼之处。
少年马上把嘴巴闭了起来,只是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他强忍了下来。
“阿翁,阿翁!你抓痛我了!”少年从牙缝里小声挤出些声音。
老者听到了少年的呼痛,他默不作声的松了松手,颤抖的说道:“明,明公,我,我辈之愿,可,可能允否?”
听到刘盛的呢喃,这老者连朔州也不叫了,直称刘盛为明公。
刘盛虽然得闻,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双目看向人群,好似无神的说道:“允,为何不允?”
“吾不但允尔等此为,还要发与众人酬劳,我朔州之地,只要我刘盛一日主事,那便无有有劳而无获之事!”
“来呀!”朝后挥了挥手:“传库司令!”
“是,将军!”一侍从朝外奔出。
“阿翁,且先入府!”转过身,刘盛对老者说道。
刘盛的话,老者自然知道其中的意思,是其以为他是这些人里能做主的人罢了,但他知道,他只是第一个和苏兴说上话的人罢了,还完全做不了众人的主。
于是,他摇了摇头:“回明公,草民非是官家,也非乡老,无法为诸位村民父老做主,还是让老奴与众人同坐吧!”
刘盛闻言,不禁想了想:“这让众人一起讨论,也是不错啊!”
点了点头,朝后喝道:“江二郎!”
蹭蹭蹭~
那守门的兵长连忙跑了过来。
“将军!”对刘盛作了个辑。
“去寻些胡椅来,莫要让诸位村民父老受累了!”
“是,将军!”江二郎没有犹豫,当即带着一票人马入了府衙。
众人闻之,对刘盛的感官又清晰了些。
等了少许,十几位护卫从府内搬来了些马扎子,众人起初还不敢坐,直到刘盛在府前置了两个案几,他往左边的那么一坐,众人这才敢坐下。
就在众人坐下不久,刘盛陪着大伙唠家常的时候,一位头戴突骑帽,身着汉裘的中年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明公,贾虔来了,贾虔来了!”
那人的一声吆喝,让正与众人交谈的刘盛微微一愣。
“假钱来了?”
扭头一看,笑了。
还真是‘假钱’来了。
对贾虔指了指旁边的案几:“且坐!”
贾虔并未入座,气喘吁吁的他来至刘盛身前,先给刘盛作了个辑:“贾虔见过明公!”
“祸毙无须多礼,且先入座!”
“谢明公!”
贾虔这个时候才坐了下去。
“阿翁,这位郎君,便是我朔州的库司令,贾虔贾明德!”
老者闻言,连忙起身,向贾虔施礼:“老奴朱曾,拜见贾使君!”
贾虔见刘盛对其很是客气,也没摆谱,放低了身段,转至案几前,双手一伸:“阿翁无须多礼,快快请起!”
“谢贾使君!”说罢,也就直起了身,这老者也就是朱曾。
刘盛也没让二人耽搁直吩咐其入座,待二人坐好,他却站起了身,来至众人身前,他高声叫道:“诸君之意,我亦知晓。”
“但我之朔州,非彼时朔州,也非为官不仁、为将不仁之朔州!”
众人闻听此言,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非彼时朔州?那彼时朔州是何模样?”
“为官不仁,为将不仁吗?”
“这与他处相比,别无二致啊。”
“也不知,朔州侯口中的朔州,将如何?”
众人心思百转。
但见刘盛有高声喊道:“我虽不知诸君是从何处来,但我亦知诸君生活不易,他处,上有为官者不仁,下有宗主豪强收己粮秣,余下之粮,尚不足妻儿食之,倘若上有老下有小者,唯有忍痛弃其亲,或老,或小!”
刘盛的声音很大,众人皆听的一清二楚,哪怕是周边围观者,也是听得真真切切,这一言,道尽无数人心中的痛楚。
正如刘盛所言,食物不足时,他们唯有抛弃一人,或老人,或小孩,甚至有时候,当妻子的不忍家中老小挨饿,她们会选择进入深山,饿死于深山之中,为得,就是那一口粮食。
人群突然沉默了,不知何时,突然传来几许哭泣,却是那曾经的弃亲者,心中的苦楚一下就爆发了,哪怕未曾经历过弃亲的人,那也是心有戚戚。
挨饿的日子,着实令人绝望啊。
刘盛静静观望着众人的百态,见众人悲伤已深,他沉吟了下,随后话锋一转,沉声说道:“我刘盛不愿我朔州出现此等之状。”
众人闻言,心为之一停,抬头望向刘盛。
但见刘盛举起双手,高声喝道:“我不愿我朔州出现此等之状,遂,我之朔州,我欲要其国泰民安。”
随后,刘盛一声比一声高。
“我之朔州,我欲要其劳有所获。”
“我之朔州,我欲其民众富强。”
“我之朔州,我欲其官民一家。”
“我之朔州,我欲其同心同德。”
“我之朔州,我欲其民有余粮。”
一声声的大喝,直入众人心间,他们无不面露震惊之色,一个个呆若木鸡,愣愣的看着刘盛。
“我之朔州,我欲要其劳有所获。”
“我之朔州,我欲其民众富强。”
“我之朔州,我欲其官民一家。”
“我之朔州,我欲其同心同德。”
“我之朔州,我欲其民有余粮。”
刘盛的话,不断回荡在他们心间,某刻,人群中有一壮年突然小声念叨了出来:“我之朔州,欲要其劳有所获。”
“我之朔州,欲其民众富强。”旁边一人被那壮年的声音吸引,也不禁念叨了出来。
随后,人群中开始不断出现念叨这些话的人。
“我之朔州,欲其官民一家。”
“我之朔州,欲其同心同德。”
“我之朔州,欲其民有余粮。”
念叨着,众人心中突然腾起汹汹烈焰,双目炽热的看向刘盛。
刘盛冷峻着脸,很是严肃,见众人朝他望来,他不禁咆哮一声:“敢问君等,可愿与我共建?”
前方,年迈的朱曾将颤抖的双手高高举起,遂即双膝一弯,跪地大呼!“我等愿随明公!”
“我等,愿随明公!”少年见之,连忙随同。
“我等,愿随明公!”众人得见,纷纷效之!跪地大呼三声:“我等,愿随明公!”
这心潮澎湃的呐喊,让刘盛几欲耳聋,一旁围观者见此之状,也心有所动,跪地呼道:“我等,愿随明公!”
“我等,愿随明公!”
“我等,愿随明公!”
“.......”
声潮一浪高过一浪,让躲在府门内偷看的陈岚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儿,长大了啊,已不需我这当娘的来为其操心了!”
那全儿见受众人跪拜的师傅,眼中露出炽热的目光。
“做人,当如师傅也!我日后,也定要成为师傅这样的仁君!”
........
第五十一章 天朝五铢
愿随明公之言,如雷一般映入耳帘,这时候,刘盛才恍然发觉,他不知何时,已被人敬称为明公了,心情又是激动,又是复杂。
他激动的是,明公,这个词,是被人所接受统治的代表性称呼,而复杂的则是这话传出去后,对部落一向保持离散政策拓跋家会当如何?
刘盛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了,那些百姓炽热且崇拜的目光,让他突然觉得,他应该这么做!
“诸君!”
刘盛双手按伏,欲将百姓呼声叫停,但百姓们一听刘盛呼喊,反而叫的更加大声了。
“我等,愿随明公!”
众人直喊的脸红脖子粗。
“诸君!”
“诸君!”
刘盛大喝两声,随后,不顾百姓的叫喊,大声说道:“诸君,且听我言!且听我言!”
“明公.....”
“明公.....”
“明公.....”
“且听我言!”
虽然百姓与刘盛的叫喊混淆在一起,但诸位百姓的目光却始终在刘盛身上,见其伸手按伏,嘴中说着什么,为了想听清楚,他们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叫喊。
下方为之一静!
刘盛笑了笑,一个箭步跨上案几,“诸君今来,吾甚荣幸,既诸君愿与盛共建此等朔州,那盛也自当不会寒了诸君之心。”
“今日,君等皆在,库司贾令君也已至此,那盛本欲日后再行之事,便告与诸君吧!”
言罢,刘盛沉吟了下,随后朝贾虔招了招手。
贾虔至前,刘盛蹲下身子,小声问道:“那铜钱,可能铸否?”
贾虔看了眼周围,小声回道:“可铸!”
“嗯!”闻言,刘盛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面朝大伙。
“各位村民父老,尔等既然不愿取我绢帛,那盛以币代之,可否?”
“啊?以币代之?何意?”
“以币代之?”
“以币代之?”
生活在北朝的汉人几乎快习惯了北魏的以物易物,毕竟北魏货币经济落后,实行是粟帛交换,长久没用过的货币的他们,被刘盛突然提出币之一字,不禁愣了下。
之后,众人不禁又想到。
这不给粮秣改给钱币了?那朔州大人的钱币够吗?又是何币呐?
众人脑子里登时闪过几种货币,有前秦的,有晋朝的,不一而足。
嗯,北魏的货币经济落后,和这种类繁多的货币是有着极大的关系,毕竟,一个国家充斥着五六种货币,驳杂且价值不等,同样的货币,在不同的人手里的价值也不同。
就好比什么日元、港元、韩元之类的流通在一个国内,不管什么货币,一块钱,那就是一块钱,不管你是港元还是日元还是其他什么的。
这么一来,那货币系统就乱了,因为韩元一块钱......或者说,缅甸币一块钱......像这样的货币,就属于虚钱,甚至可以说是假钱了。
而当官的就是用这样的一块钱买了百姓们的东西,然后百姓再拿着这样的虚钱去买东西,但那价值,就是缅甸币,而不是我国币的价值了。
当然,这么讲可能有点夸张,毕竟比列太大了,我币一块钱就好比几十上百了,而这个时代的货币比列上下浮动也就在十左右,但意思还是那个意思。
所以,货币,就是很多人不愿意碰的了。
但现在对于朱曾他们来说,这货币就相当于刘盛白送的,不管是缅甸币也好,韩元也罢,那总归是钱,从苏兴口中得知刘盛也不好过的他们,自然是想着能给刘盛省点就省点。
于是,朱曾上前,朝刘盛作辑一礼,:“明公,您下令水曹挖掘沟渠,乃是为我等黎民着想,我辈出力也是应当的,怎敢劳明公之财也?”
“是啊,明公,我辈初来此地,您便分良田,救粥饭,对我等已是莫大的仁慈,我辈为明公出些苦力,也是应当的!”
“对,我等为明公出些苦力,自是应当的!”
“明公之德,无以为报,某只有一身力气可为明公效劳,还望明公莫要劳我朔州之财了!”
“明公.....”
“明公.....”
百姓一人一言,无不表达着肺腑之心。
刘盛心中暖暖的,会心一笑,开口说道:“诸君真诚与我,我自当回以真诚,盛虽年幼,但亦知生活之艰苦,诸君还是莫要再言了!”
摆了摆手,又道:“且,这币,非是此前之币,而是我欲要铸我朔州之币也,仅我朔州使用之币,用此币,我朔州各地库司之物,诸君皆可购得!!”
“啊?明公要铸币?”朱曾有些吃惊。
“明公铸币?”
“明公铸币?”
下方的百姓听闻也是登时一愣。
这货币,又要多出一个朔州币了吗?
众人一下子对刘盛的感官降低了些许,在他们的想法里,铸造货币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是来祸害他们的。
但转念一想,这货币哪怕是再不值钱,那刘盛也是说了,用这个可以在库司买东西,即便是十枚数十枚才能购得一件,那也是白得不是?
这么一想,众人心里也就平衡了。
人群里走出一人,小心的将朱曾拉回了人群,下一刻,众人围在一起一番议论。
刘盛见状,也未阻止,下了案几也便静坐等待着。
约是盏茶时间,那人群散开了,朱曾又被众人给推了出来。
“呃......”
走上前来的朱曾有些踌躇,犹犹豫豫的。
刘盛笑道:“阿翁不妨直言,吾非恶人矣!!”
“.......”朱曾一阵沉默。
谁也不会说自己是恶人啊?
低了低头,小声说道:“呃......明公......方才我辈商议了一番,既然明公决意如此,我辈便按明公之意便是!”
说罢,朱曾这小老头偷偷的瞄了眼刘盛。
刘盛一看这小模样,再联想北魏的情况,自是知晓他们是何意了。
抬首望向众人,这些来自五胡四海的难民,或是奴仆,一片苦哈哈的模样。
“与初来相比,这些人,算是有点生气了!”
刘盛微点着头,当初迫切需要人口的他一听难民来了,他就迫不及待的去看了,他见过这些百姓刚来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们,真的是蓬头垢面,步履蹒跚,很多人一幅行将就木的模样,而现在,他们虽然不是油光满面却也是干净利索,已经略有精神面貌了。
可即便如此,刘盛也不禁叹了口气。
他在可惜,可惜那些没能坚持走到朔州的,路上死了多少人,又有哪些人在半路逃走,或是被迫害,刘盛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十万民众,所到者,仅有十之七八,有二万余众不知所踪。
这消失的人口,到底是死了,还是逃了,刘盛没去深究过,毕竟人已经没了,你还能如何呐?也只有为其哀叹一声:“你不来我朔州,是你们没福气了!”
念罢,刘盛摇了摇头,对贾虔道:“明德,我此前欲铸之币可有随身?”
贾虔闻言,连忙起身,朝袖子里掏了掏,摸来摸去,摸了有一会,好似从咯吱窝里摸到什么东西一般,面色一喜,抓了出来。
“生怕主上问起,明德每日皆有随身!”说着,贾虔将东西亮了出来,并凑向刘盛。
随着贾虔的接近,刘盛顿时闻到一股异味,扇了扇鼻子,朝异味看去,最终,目光落在的贾虔的手中。
这是带着一股子味道的小荷包。
‘又是一个不经常洗澡的人啊!’刘盛摇了摇头,对贾虔道:“分与众人观之,莫要来了!”
说罢,连忙将头扭了过去。
贾虔见之,顿生冏样,刘盛的嫌弃他又不是看不到,看了眼手里的荷包:“哎!”摇了摇头,走向众人。
众人不明,见其来此,连忙作辑:“贾使君!”
“贾使君!”
“贾使君!”
“......”
“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贾虔至前,抬起手来回礼,那荷包正对着小老头朱曾。
本欲起身的小老头朱曾突然一愣。:“这,这是甚么味道?怎如此,如此腥臭?”
“阿翁,贾使君手里的物件好腥臭啊!”一旁的少年口无遮拦,对朱曾小声说道。
朱曾闻言,连忙朝贾虔觑将一眼,见其无有异样,才低下头对少年道:“莫要多言!”
说罢,便直起了身,少年瘪了瘪嘴,也不再言语,只是看向贾虔的目光有些嫌弃。
贾虔不知,拆开荷包,将里面的铜钱取出:“诸君,此币,便是我朔州之货币了!”捏起一枚五铢,朝上扬了扬手。
众人目光随之上移,唯独少年与朱曾撇开了头。
贾虔捏着钱币,迈着悠哉步伐朝众人走来,三五人与其一枚,直至手中钱币剩余两三枚这才回返。
此时,拿到货币的人身边都围上了百姓,他们三五一群,对着五铢左看看右瞧瞧的,时不时的指指点点。
听着众人对钱币的议论声,贾虔很是惬意,可这惬意并未持续多久,就在他路过几位大汉之时,就听人群里面人有人说道:“此币与彼之货币相比,却是精美许多啊!”
这是一位颇有长见的人说的,听此赞扬,贾虔忍不住的看了一眼。
“甚么精美?”有一大汉未听清,对那人问道。
“这字,这铜!”捏着货币的人将其朝上,指着五铢上的字体。
那问话的人看了一会,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吾看不出如何精美,此币在吾之眼与彼之货币别无二致啊!”
“也不对!”
说着,这人朝前凑了凑,鼻子吸了吸,:“这货币的味道不同!”
“啊?”
捏着货币的人眨了眨眼,朝手里的货币看了看,情不禁的凑到鼻尖闻了闻,这一闻,登时一愣:“咦,还真是不同啊!”忍不住的点了点头。
可随后眉头一皱,:“不对,这味道,怎如此熟悉?”
说着,那人朝自己腋下闻了闻,这一闻,登时露出恍然之色。
“我道是甚,原来是吾腋下之味啊!”大汉忍不住的笑道,还有些心喜这钱币的味道和他腋下的味道一样呐。
众人闻之,皆是吁了一声。
有一汉子说道:“你这奴子,你那可是狐臭,这钱币,这......这......”说着,大汉不禁一愣,回想起那钱币的味道.....呃,还真是如此!!
念及于此,众人不禁面面相窥。
怎这钱币是带着狐臭的?
“咳咳!”贾虔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夹了夹咯吱窝,狠狠的瞪了眼那几个人。
那几人听闻贾虔的咳嗽,连忙转顾,见其夹了夹咯吱窝,又朝他们挖了几眼,登时就想起来,这特么的是从贾使君腋下掏出来的啊?
众人眼睛一瞪。
坏事了坏事了,这要被贾使君记恨了。
想到这里,众人对视一眼,下一刻。
“哎呀,我就说这味道怎这般好闻,原是如此啊!”反应极快的汉子连忙大声叫道。
众人一听,立即领会。
“是啊是啊,这味道,竟是这般好,我得多嗅一下,不然,下回可就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嗅到了!”
“是极是极,我也要闻下!”
这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往人堆里走,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偷瞄一眼贾虔。
坐在案几前的刘盛笑了笑,连忙招朝后招手。
一位甲士连忙上前,“将军!”
刘盛脑袋一侧,指着那几人,对其笑道:“你去寻那几位丈夫,问其可愿为我效力!”
甲士望了眼那一头扎进人堆的人才,“这几位丈夫也无异与常人之能啊,将军怎会看上他们?”
甲士眼中有着浓浓的疑惑,但并不敢问刘盛,因为这不是他该问的,对刘盛俯身称了声是,也便去做他的事情去了。
“人才啊!”
甲士方走,刘盛便忍住不的赞叹一声,像这种会见风使舵的人,总是让他欣赏的,因为聪明啊!
这时候,贾虔面色微红的回来了,刘盛问道:“如何?众人可有怨言?”
贾虔摇了摇头:“未曾听闻!”
“嗯,那便好!”刘盛点了点头。
遂即,看向下方的人群,他们无不在观看着那平平无奇的五铢,这五铢,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和其他的五铢一模一样,当然,文字肯定不同,因为这是写着天朝五铢的铜钱。
刘盛并未以朝代或地名而命名,直接以天朝做其名,也就是天朝五铢了。
虽然说私自铸币是不对的,对百姓也是有伤害的,但刘盛心里并没有丝毫的罪恶感,因为铸币这件事情,他非做不可。
因为一个体系,势必要有统一的文字,统一的语言,以及统一的货币,只有这样,这个体系才能发展壮大,也既是秦始皇的书同文,车同轨了。
当然,文字一说,他现在是不敢奢望的,唯有用时间来同化,但语言和货币,却是他可以现下施行与朔州的。
可能有人会说,现在的货币那么多,干嘛不用?反而要自己冒着风险去铸币呐?
这主要是刘盛有两个想法,其一,这可以算是他留人的一种手段,既是,我这里干嘛都是发钱,但这钱出了朔州别人不认的,你也只有在我这里买东西。
嗯,这是刘盛留人的一种手段。
这其二吗,是他不想朔州的百姓们以后还要背着绢帛上街置换东西,那样无疑会增加百姓们的负担,带着荷包、带着小巧的货币来买东西他不香吗?
嗯对刘盛来说,香,它肯定香,一来嘛,这让百姓间的物品流通会加快,会节省出很多时间来。
这二来嘛,咳咳!就是满足他的恶趣味了。
21世纪不是经常有人说:“你家是开银行的啊?”
那么这在这里,他就可以说:“对啊,我家开银行的,还兼职印钞呐,你要看看不?来来来,我带你转转......”
“………”
嗯,不差钱!豪!!!
这是真的不差钱了,毕竟货币都是他造的,还不是想造多少造多少啊?
当然,这也只是他臆想一下罢了,如果他真敢造出很多,那势必会让货币不值钱。
这不是刘盛想要的,虽然现在这个货币还真不怎么值钱,但他将这货币命名为‘天朝五铢’,那野心,自然也不会小了,他要的是这货币,将流通于整个天朝。
为此,铸币的钟官、审铜的的辨铜,刻范的技巧,那是被刘盛一日三回的嘱咐,要辨铜挑选好铜,让刻范把模雕琢精细,让钟官不要马虎,势必要将这货币造的精美。
而现在,这精美的天朝五铢,将会提前面世,刘盛的计划,也因此将会提前.......
第五十二章 未来的外交部发言人
钱币归拢,众人散去,刘盛骑上战马,带着一行护卫朝城外而行,贾虔一路护送。
待至城外,刘盛勒马转身,贾虔见状,连忙作辑。
“明德啊,你之才能我皆知晓,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将铸币之事交与你手!”
贾虔一直保持着作辑的姿态,得闻刘盛之言,又将身子弯下些许:“承蒙主上厚爱,明德万不敢忘!”
刘盛笑了笑,自是知晓贾虔误以在敲打他,他也没解释,瞅了眼贾虔。
“与民酬劳,非比互易,你常年走商,可不能如往常一般来行事,我念你未曾治理过地方,欲遣元龙来助你,也好让你在此立足,不知你意下如何?”
贾虔闻言,未有二心,俯首道:“臣下,谢主隆恩!”
刘盛微微一愣:“谢主隆恩?”
一句话,让刘盛不禁想起电视剧里那些文武百官,他们口中大喝着:“谢主隆恩!”
金銮宝座之上,一身冠冕的辫子皇帝威严的坐着,让人一看,这就是妥妥的**oss。
没办法,谁让刘盛是生活在当代红旗下的小伙子呐?那些电视剧里,可不就是动不动那个谢主隆恩这个谢主隆恩的?
而他们口中的这个主,除了皇帝还是皇帝,也不怪刘盛这么想,这不,他第一次听人对他这么说,还产生了一种当皇帝的错觉呐。
当然,这个错觉,也只是一晃而过,因为刘盛非常清楚,所谓的谢主隆恩,他就是字面的意思,可以理解为,谢谢主人、主公、主上、主家的厚恩,这和是不是皇帝并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有,那就是大家都是主上,不过一个是一国之主,天下人共称,一个是一家之主,家**称,当然,还有个中间的,那就是诸侯,比如三国时期的袁绍、曹操之流,其下士兵言谢,那也是谢主隆恩。
所以啊,刘盛很想笑,讥笑,讥笑那些认为谢主隆恩这个词,只能用在皇帝身上的人,这就好比咱们之前说的打火住店,就突然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打尖.......
可是,打尖?
这是个什么东西?
呃......或许、大概、可能、也许他是火的多体字?
又或者是那些个朝代(鞑子)不认识火给写成了尖?然后越传越广?
嗯,这个可能,或许就是唯一的答案了......
其实,主便是主,皇帝是皇帝,皇帝他是天子、大家、至尊,可不是一句主可以代替的。
想想朝堂之上百官谢拓跋焘的词汇:
“至尊隆恩!”
“大家厚恩!”
“单于恩重!”
刘盛不禁摇了摇头:“谢皇帝,应如是啊!”
念罢,刘盛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贾虔。
贾虔保持着作辑的姿态一直未曾起身,许是久了,刘盛坐下的马儿不禁打了几个响鼾,踩踏了几下蹄子。
刘盛安抚住马儿,对贾虔道:“元龙乃是崔太常家侄,勿要怠慢于他!”
“清河崔氏?”贾虔心中一颤,睫毛抖了抖,却很平静的回道:“主上但且放心!不说崔治中乃是崔太常家侄,便是我与元龙乃共为主上办事,明德也不会怠慢了崔治中!”
刘盛深看了眼贾虔:“如此便好,我且先行,你当与元龙共主此事!”
“诺!”贾虔应命。
刘盛将缰绳一拉,马头顷刻调转,他高声喝道:“元龙今早已启程赶往盛乐,你且去派人追回,待我赶至戌城,当会飞信与你,此事事关我朔州之将来,万不可轻率行之,当三日一信与我!!”
“遵主上令!”贾虔俯身。
“啪~”
刘盛挥起马鞭,‘啪~’的一声,打在坐下马臀。
“嘶嘶嘶~”战马吃痛呼和,马蹄高抬。
“且回吧!”
刘盛话音刚落,嘭的一声,战马的前蹄落地,迈开蹄子就朝前奔去。
哒哒哒~
贾虔忙作辑大喝:“恭送主上!”
战马跑的很快,刘盛未曾听到。
“恭送主上!”
“恭送主上!”
出城相送之人皆俯身大喝。
“快,跟上将军!”
“跟上将军!”
“快快快,跟上将军!”
刘盛的护卫们见刘盛打马前去,连忙调转马头,三位兵长更是扬鞭奴喝,怒催战马,率领其下三十三骑朝刘盛追去,
啪啪啪~
那频繁交错的马鞭响彻城外,随着怒喝越来越远,贾虔知道,刘盛已经走了,他收礼起身,整顿衣冠。
待抬起头,便望向远去的众骑,看着黑影绰绰的众人,贾虔会心一笑:“其虽年幼,却有诸侯之象,且与人为善,扶危拯溺!”
“呵呵!”贾虔摇了摇头。
这是他曾经对刘盛的评价,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才三年未见,刘盛便已是一州之主。
遂长吁一声:“现观其人,何止是诸侯之相?其志乃在天下啊!”
“哎!”贾虔似肃穆似欣慰,好似想起什么一般,朝袖内摸了摸,下一刻,便摸出一枚刘盛要造的五铢。
天朝五铢!
“天朝五铢,天朝,这是我主欲建之国号吗?”
贾虔盯着天朝五铢四个字,大拇指细细摩擦着,手里的触感,让贾虔心有所动,其所念叨的,皆因天朝而起。
说起来,他贾虔之所以会从合作伙伴的身份,摇身一变,变成了俯首称臣的账下之人,是和刘盛要铸币有着极大的关系地。
当初,他随刘势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有要在刘盛账下效力的想法,但架不住刘盛的百般挽留,这才就任了库司令一职,可其心,却总想着继续他的老本行。
当然,这个老本行并非行商,而是钻研纵横之说,他本想着,待刘盛人手齐全之时便就此离去,但刘盛的一个做法,却让他发生了改变。
贾虔记得,那是半个月前,那天,天气晴朗,刘盛带着一个全儿的幼童和一个年过半百之人来到库司,也没说干什么,就问库司有没有好铜。
而得闻刘盛来库司的贾虔自然也赶来亲自相陪,带着刘盛去看铜了。
到了铜库,刘盛也没说话,只是让那年过半百之人前去看铜,还别说,那人看铜还真是厉害,仅是一会儿,便挑出几块好铜,当即大喜的来到刘盛身前,也未顾忌贾虔在侧,开口便道:“郎主,好铜啊,可铸币!”
这话一说,贾虔当即领悟了什么,连忙追问。
或许遇到这种事,别人可能会心有芥蒂,说不得还会杀人灭口,但刘盛却没有,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笑了笑,坦白的对贾虔说:“我欲铸币!”
贾虔得闻,来了兴趣,当即随同刘盛去了铸币坊。
这里的技巧、钟官已经打造好模具,且有几枚粗糙的货币放置一旁,刘盛说,那就是他要造的货币。
贾虔一听,连忙拿起货币,当场便被那天朝二字所震,喜爱纵横之说的他,其头脑自然不会差了,仅凭这两个字,他就猜出刘盛有野心,而且不小。
随后,他又想起军中传言,说是刘盛有地泽临之相,封王只是时间问题,摸了摸那天朝二字,贾虔当时就觉得刘盛在日后一定会起兵,而且这种感觉,很强烈很强烈,强烈到他几乎已经预见了刘盛起兵的时刻。
那个时候,他的心情极为动荡,心头顿时冒出:“若真如此,我贾虔虽不及鬼谷孙斌之流,亦比不得范增萧何,却也能在朔州用人之际略尽绵薄啊。”
“若其功成,不说吾功达万户之侯,便是了我纵横之愿,死亦足矣!我贾虔无憾呀!”
“若苍天不公,令其兵败,吾亦生平过半,能与其同赴黄泉路,那也是一大幸事!呵呵,说不得撰写史册的史官,还会写上我一笔.......”
“既如此,何不从之?”
于是,贾虔当即跪地,敬称主上,更是将铸币一事揽下。
而这,好似是刘盛预谋好的,他对于贾虔的行为一点也不奇怪,很平静的将其扶起,也很平静的将这铸币之事交给了他。
当时,全儿不懂,回到府里便问刘盛贾虔为何如此啊?
刘盛哈哈笑道:“贾虔啊,其志向远大,我早已知晓,那军中传言,还有这货币之事,皆是我要他看到的,以其人才智,若猜不透我意,那他也就不是我想要的人了!!”
全儿人小,懂不得许多,当即又问:“师傅是要何等之人?”
刘盛笑答:“与军伍,万人敌,与地方,父母官。”
“那贾虔是万人敌还是父母官?”全儿好奇。
刘盛笑道:“其人二者皆不是,但与我却很重要。”
“如何重要?”全儿又问。
“其人懂得纵横,且头脑聪明,这是一个极好的外交官啊,也将是我未来的外交部发言人!”刘盛贱兮兮的摸了摸全儿的小脑袋,为自己收下一个人才而高兴。
但全儿却很迷茫,“外交官?外交部?发言人?”这些都让他疑惑。
……
事情,贾虔是不知道的,这个时候的他,正如同当时一般摩擦着天朝二字,可突然间,他好似想到什么,忙转过头来,朝身后侍从大喝。
“快,择快马去追崔治中,便说主上有令,令其至此,与我共谋朔州大事!快,快去!”
贾虔双目瞪的老大,神情有些激动。
诸侍从无有二话,当即领命而去。
.......
戌城还是那个戌城,不过斑驳的城墙上,又多了很多血迹,以及划痕、凿迹。
城内,铛铛铛的打铁声,街道的喧闹声,让这座城显得很热闹,可见,其生气早已恢复,毕竟,这座城的诞生,就是为士兵服务的,兵在服务他们的人就在。
此刻,距离戌城外十里地,有一座镇,镇子横贯东西,将中道彻底拦截,这是被刘盛命名为怀朔镇的镇子,也是他建立起来的镇子。
这座镇子从建立之初,就没迎来过主人,只有一些穿着铠甲的糟汉子踩踏着他美丽的城楼。
城楼上,两只大旗树立两旁,巡逻的士卒百无聊赖的侃着大山,一看就是兵油子的类型。
这个时候,一个身着明光铠的将领走了上来,众人未曾看见,依旧散漫。
将领的脸色不由的变黑,大步上前,怒喝一声:“守备城墙,当时刻警惕,尔辈如此,逢敌杀来,可是要将此城拱手让人?”
“啊?”
“啊?”
“幢,幢主!”
“快,快起来,幢主来了!”
“幢主来了!”
“幢主来了!”
十几个兵卒一看将领来此,手忙脚乱的将斜戴的突骑帽戴正,抄起一旁的武器。
一个小个子士卒刚整理好衣甲,伸手去拿槊的时候,有一双大手比他还快,嗖的一声,就把槊抓在手里。
“这是我的槊,我的槊!”小个子要去抢。
抢他槊的人留着大胡子,身材也较为硬朗,望了眼身子薄弱的先郎君,他不屑的笑了笑,遂即肩膀一撞。
“啊!”
小个子痛呼一声,被其撞到一旁。
那人没有理会他,提着槊就去拜见幢主了。
被撞的小个子备受委屈的看了眼那人,随后扫了扫城楼,见武器早已没了,只好垂头走到幢主面前,等候幢主的发落。
那幢主是个小寸须的壮年,长的很是魁梧,其原为疾风军的一员,朔州一役,疾风陷入敌围,唯有不多的人活了下来,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其人名唤贺儿力,是贺儿无心的同族中人,因作战勇猛,事后被刘盛戏称为力哥。
而力哥,这个名号,也被另外存活下来的八十六人所接受,每每见到他,总是要调笑一声力哥。
而这位名叫贺儿力的胡人,现在是这座怀朔镇的幢将,统管一幢之人。
呃......好吧,他就一百来号人能管理,没法,没人。
就连这一百号人,也是从陈白哪里调过来的中原兵。
在这些中原兵的面前,力哥的威严好似很大,他半响没说话,都吓得他们有些打哆嗦,这主要是力哥惩罚人的方法有些怪。
他不打你,也不骂你,就让你两腿岔开,双手伸平,头上顶着个呃......夜壶,还是装满那腥臭的夜壶,然后他让你站在门口,他盯着你看,直到黑夜降临,或是夜壶内的物体洒落满身,他才会放过你。
或许有人说,我完全可以不遵从啊?
不遵从?可以啊,镇狱的酷刑可以了解一下,相比力哥的惩罚,那镇狱的酷刑可就真不是他们想去享受的了,如果前者是让你颜面尽失,那后者则是让你惨不忍睹。
所以,对于力哥,众人还是颇为畏惧的。
小个人有些胆战心惊,他自认为他武器没了,一定会被力哥惩罚,不待力哥说话,他便站了出来。
“幢,幢主!军下武器遗失,自知有罪,请幢主责罚!”
小个子颤颤巍巍的,双眼一闭,已经做好头顶夜壶的准备了。
但力哥却没理会他,走城墙边,朝下一望,指着下面说道:“能把此槊丢到城外如此之远,其人定是勇士也,不知是为何人啊?”
说着,力哥朝众人望来。
那个抢小个子武器的人不禁嘿嘿一笑,还不待说话,便听力哥一声咆哮:“来人呀!”
“幢主!”
“幢主!”
其后护卫上前一步。
“将此人给我拿下!”
力哥朝前一指,左右护卫连忙将那胡人控制了起来。
“幢,幢主?”那人有些懵。
不是夸我勇士吗?咋,咋还要抓我?
确实有点懵!
力哥嘴角一撇,挥了挥手:“将军说过,武器,乃兵之本,槊在人在,槊丢人亡,念你初犯,送去镇狱!”
那人一听,慌了,连忙叫道“幢主,我之槊在手,我之槊在手啊幢主!”
力哥没有听从他的辩解,两个护卫更不会听从了,不顾那人惊恐的目光,押着他就朝城下走去。
力哥朝前,捡起地上的槊,来至小个子身边。
打眼一看,这不就跟着丘穆陵兰一同来此的十二岁小郎君吗?
呃......怪不得他会被欺负了,谁让他一脸汉人模样呐?
力哥这般想着,将槊送至其手:“下次,莫要丢了!”
“是是是,幢,幢主,军下,军下谨记!”小个子有些激动的说道。
力哥笑了笑,朝众人望去,面色冰冷的说道:“平漠将军的侯人未曾告知尔等吗?”朝狄那的方向拱了拱手:“我部可汗,当今朔州侯不日便会至此,尔等还敢如此模样,莫怪我未曾提醒,我家可汗,可未有我这般好说话,尔等好自为之!”
说罢,力哥指向小个子:“你之槊虽是他人所夺,但遗失之罪尚在,且去城下!”
小个子闻言,顿是露出苦瓜脸,下城干嘛?那还用说?自然是要去顶夜壶去了。
众人闻言,很是想笑,却因力哥在,也就未敢发出声。
力哥再次扫了眼众人,也便朝前行去,继续巡逻他处,这是,要对小个子网开一面啊!
众人一看力哥走远,忙凑热闹的朝城下看去,就见那小个子苦哈哈的顶着夜壶,在大门一侧扎着马步。
“哈哈哈,小娃子,顶得住不?”
“哈哈哈,这是杨小第几次了?”
此话一问,众人纷纷大笑。
下面的小郎君,名字就叫杨小,众人不知他是第几次了,但他知道,这是他第十二次了,和他年龄一般的次数。
这,都是拜你们所赐。
杨小不能抬头,只是咬了咬牙,朝上斜瞪了一眼,虽然他知道力哥没来看他,是在给他能休息的机会,但杨小却不会如此,他虽年幼,却也懂得做事就要安安分分的,偷奸耍滑的事情不能干!
“幢主不在,你大可不必顶着了,放心,我等不会告发你的!”
“是啊杨小,我等绝不会告发你,快快放下吧!哈哈!”
他的执拗,换来的却是众人的嘲笑,嘴上虽然说着关心的话,但眼中却充满了戏谑,军中无趣,欺负人,也算日常行为了。
哆哆哆~
一阵马蹄从城外传来。
杨小耳朵微动,哀叹一声:“哎,又要被人说道了!”
杨小很无奈,但也无法,因为这就是力哥想要的效果。
马蹄渐进,被城上的人听到了,抬目一望,顿见数十位身着甲胄的骑从,他们护卫着一位身着貂裘的少年………
第五十三章 怀朔
哒哒哒~
刘盛策马来至城下,一旁顶着夜壶的杨小让他多看了两眼。
这时,城门下的守城士卒出来了一位,提着马槊蹬蹬叫的跑了过来,刘盛也将战马止住,并朝后伸手示意,骑队戛然而止。
“大人!”
跑来的士卒对马上的刘盛礼敬,随后仰着头朝刘盛问道:“不知大人现居何职?来此何干呀?”
刘盛收回目光,朝其笑道:“不知贺儿力幢主在否?”
听此一问,士卒微微一愣。
“贺儿力?”
“我家幢主?”
“难不成,此人与我家幢主相识?”
士卒忍不住朝刘盛打量了一番,见其貂裘着身,面红齿白,腰挂锒铛玉佩,身侧骑从无不凶神恶煞般的四处打量,双手更是按伏在马刀之上。
士卒心中一禀:“敢问大人,您可是与我家幢主有旧?”
刘盛笑了笑:“且去唤来便是!”
说罢,刘盛缓身下马,两侧骑从一看,连忙跳下马来,快速围拢其侧。
“嗯!无妨!”
骑从靠的有点近,让刘盛有些不舒服,伸手示意他们停在原地。
士卒看了眼众人,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嘴上却没犹豫,叫了一声:“且容大人稍后!我这便去寻我家幢主!”
刘盛挥了挥手,没有说话。
士卒对其施了一礼,急急忙忙的跑回镇里寻力哥去了。
刘盛打眼扫了扫这座镇子:“这座镇子,以后将会取代戌城,成为我抑制塞外的咽喉,力哥,怕是不能胜任守将,还得要另外选派一位良将啊!”
念叨着,目光落在杨小身上。
此时的杨小也在偷偷打量刘盛,只是头顶的夜壶让他不能轻易的扭头,使得那双眼睛已经斜到了极致。
“哼!”刘盛乍然一笑,朝其走来。
“小郎君这是何故啊?”
伸手指了指杨小头上的夜壶,那散发出来的味道,刘盛自然熟悉,没敢靠近杨小。
杨小顿糗,遂即讪讪一笑,也没敢动身子,朝刘盛说道:“回大人,是小的犯了错,我家幢主罚我在此!”
“哦?你家幢主?贺儿力吗?”刘盛笑问。
“正......呃......”杨小欲点头,可这才轻微的动了一下,那头顶的夜壶便摇摇欲坠,使得杨小猛的一惊,连忙将头定在原地。
刘盛一瞧,顿时笑了,因为这方法,可是他发明的。
“哎,小郎君,稳住稳住,莫要溅得一身啊!哈哈!”刘盛笑得贱兮兮的。
杨小可没心思听刘盛在说什么,为了不让身上溅得一身黄,只能全身心的将夜壶稳住,他也不敢用手,因为用了手,他第二天还得站。
夜壶晃了晃,刘盛也没帮忙,不闲事大的在一旁‘嘘寒问暖’。
这看得杨小直翻白眼,直到夜壶稳了,杨小不禁长吁一声,急速的心跳慢慢回转过来,随后便隐晦的朝刘盛瘪了瘪嘴。
“这大人好生猥琐,非要吾顶夜壶落下不可?”
朝刘盛身上瞧了瞧。“哼,也不怕贱你一身!”
念罢,杨小挤出一丝笑容,对刘盛说道:“大人,我家幢主正是贺儿部的,其名作甚,我不明其详!!”
“嗯?身为其下之兵,你不知幢主名讳?”刘盛脸色微变,语气也有些生硬。
杨小未听出其中变化,:“军中有人知晓,但吾不知!”
“你不知?”
刘盛双眼一眯:“汝唤何名?”
“回大人,贱名杨小!”
“杨小?”
刘盛念叨了一声,随后问道:“我且问你,为何他人知晓幢主名讳,而你不知?”
“这......”杨小身子一颤,朝刘盛看了眼,:“杨小不敢作答!”
“不敢作答?”
刘盛眉头一皱,冷声说道:“我命你说!”
“不知大人现居何职?”听刘盛口气颇大,杨小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刘盛嘴角一撇,冷哼一声,“我现居何职?怎么?官职不大,还管不得其中之事了?”
听闻这话,杨小静静的看着刘盛,不言不语,无言的向刘盛传达‘你官职不大,还真管不了其中之事。’
刘盛一看,乐了。
好嘛,都说你们军纪不行,这没见着还好,这一见着,特么的连上级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不是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吗?
刘盛是怒及而乐,朝杨小冷冷的说道:“我乃独孤刘盛,现居朔州督护大将军一职,可能命你详言?”
“啊?”
杨小大吃一惊,身子一提,那头上的夜壶就啪的一声摔倒在地,途中,那黄水散落其身,杨小浑然未觉,小小的脸蛋上满是惊愕。
“你......你.......你......你是,你是朔州大人?”
刘盛冰冷着脸:“是我,如何?可能说了?”
这,这就是朔州侯?
杨小哆嗦着身子,有些说不出话来。
“既,既是朔,朔州大人当面,杨,杨小自,自当直.......”
“可汗!”
“可汗!”
杨小话未说完,城内便奔出一人,一边朝刘盛摇手狂奔,一边大声呼喝着,让杨小的话语不禁一顿,一边朝声源望去,一边吐出最后一个字:“言!”
刘盛朝城门看了眼,遂即冷哼一声,回过头来,对杨小说道:“稍后讲我与听!”
说罢,朝后一摆手,三位兵长立刻窜至身前。
“将此人押走!无我之令,不可放其离去!”
“是,将军!”
三位兵长抱拳领命,待起身后,朝后一划手,顿时赶来几人。
这时候,那城内奔来的人也已经来至前方,看着刘盛将杨小押住,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却是在想着:“难道,他冒犯了可汗?”
念头落下,人也来至身前,其刚弯下腰,便听刘盛冰冷的问道:“贺儿力,我且问你,你可知此人名讳?”
来人正是贺儿力,也就是力哥,他听闻刘盛的话,连忙直起身来,朝杨小看了一眼,忐忑道:“回可汗,此人乃是我幢下第三队的甲士,名唤杨小!”
“哦?”
力哥的话,让刘盛的怒气为之一消。
这将,还是知道兵的嘛!
刘盛点了点头,但脸上的寒冷并未完全散去。
“此人为何受罚?”
力哥偷偷的瞅了瞅刘盛,小声回道:“回可汗,此人被其队之兵将槊抢了去!”
“抢槊?”刘盛的音量不禁拔高了一节。
环顾四周,只见杨小在此,刘盛不禁将手指向四方,怒声问道:“那抢槊之人何在?”
力哥脑袋一缩,低头说道:“回可汗,族下已将人押至镇狱受罚!”
“受罚?抢战友利器,如同杀人,岂是受罚可抵消的?”
刘盛劈头盖脸的怒骂,让力哥一阵心惊,小心翼翼探了探头:“那,依可汗之见,当如何?”
“哼!”刘盛冷哼一声,双目盯着力哥,咬牙说道:“杀!”
“啊?杀?”力哥微微一愣,以为听错了,毕竟,他们的兵员,可不多啊。
“此般人,若不杀之,你安能树立威严?”
力哥一听,吞咽了口吐沫。
“可汗好大的杀气!”
“怎么,我一日不在军中,尔等便如往常一般目无军纪了?”刘盛朝其冷冷的撇了两眼,眼中的警告是如此明显。
力哥身子一颤:“族下不敢!”
“不敢?”
“哼!”
刘盛冷笑。
“贺儿力,可还记得,你先前是何职?”
“疾风军三幢二队五什之兵!”贺儿力不假思索,张开就道。
刘盛斜望杨小:“我之军法,犹在耳否?”
力哥顿了顿,低头说道:“可汗之令,阿力万不敢忘,时时铭记于心!”
刘盛踱步三息,叹问:“动改师律,谓何罪?”
闻言,力哥身子不禁一颤:“回,回可汗,动改师律,谓,谓慢军!”
力哥双手有些发抖,朝城楼上的将士望了一眼。
“如此将士,害我也!”
念罢,力哥双目一闭:“贺儿力有负可汗,请可汗降罪!”说着,力哥也跪了下来。
刘盛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谓何罪?”
自知自己办事不利的力哥倒也干脆,当即答道:“可汗军令,此四者谓之构军,犯者当斩。”
“当斩?”刘盛嘴角一撇,望向杨小,随后,又转顾城楼,缓声说道:“扬声笑语,蔑视禁约,谓何罪?”
“谓轻军......”
“剑戟不利,旗帜凋弊,谓何罪?”
“谓欺军......”
“调拨军士,令其不和,又谓何罪?”
“谓谤军!”
刘盛接二连三的问话,让力哥的脑袋懵懵的,十月的天儿,那脑门上的大汗就如夏伏天一样。
“我,我有犯如此多的过错?”力哥懵懵的想着。
“属下犯错,队主......”
刘盛说到这儿,不禁一愣,却是他突然想到,这连坐法,还只说过战时的,日常训练巡逻并没有涉及。
那么.......
刘盛低头看了眼力哥,那贺儿力正在可劲得擦着脑门的汗。
刘盛笑了笑,抬步上前,将手伸出,一边托抚力哥,一边说道:“起来吧!”
“可汗,阿力有罪!”力哥恐慌,不敢起身。
刘盛摇了摇头:“你无罪,但日后,可不能如此了,治军,就要严明!”
听刘盛说他无罪,力哥还是有点懵,眨了眨眼。
所以,可汗之前说的,都是吓唬我的?
力哥狐疑的看了看刘盛。
“怎么?你做不到?若是如此,这幢主之位,我当另寻他人!”
力哥半响没说话,刘盛也未气恼,却也板着脸吓唬了下。
这次,才是刘盛真的吓唬他,之前所谓的军令,只是刘盛见他属下而说出来的。
对于力哥来说,这是个乌龙,因为在刘盛的记忆里,他总以为他和现代训练似的,曾说过一人犯错全军受罚,在他想来,力哥的属下犯错,那力哥自然要承担责任的,所以,刘盛才对力哥说了那么一通军令。
可现实却是,他并没有说过,那连坐法,只提及了战时。
这时的力哥反应了过来,连忙大叫:“啊?可汗,吾做得到,吾做得到。”
说着,力哥站起身来,朝刘盛拍着胸脯说道:“日后,阿力定会严厉治军,绝不让可汗失望!”
见其如此,刘盛不禁笑了笑,对于这个老兵,他还是很看重的。
伸手拍了拍了力哥浑厚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抗击柔然时,彼军犬羊之众,弥亘山原,军势一时无两,强甚至极,当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呀!”
“而我军所部之内,少将十倍,吾式遏寇贼,众人生死相随,奋勇杀敌,以昼通宵,四面抗敌,凡十有四战,所向必摧。”
“凶徒就戮,过半不反。”
“锋刃之馀,亡魂窜迹。”
“若非将士用命,岂能以少破之?你与汤官之勇,皆入我眼尔!”
“嘿嘿!”力哥闻言,嘿嘿傻笑。“彼军虽众,但可汗都未曾言怕,且身先士卒,吾辈又岂能丧胆?”
力哥说的也是他当时的想法,可见,主将的神色,对将士来说,是何等的重要了。
“彼军声势浩大,我焉能不惧之?”刘盛摇了摇头。“身后是我部家眷,身旁是我部儿郎,战亦亡,不战亦亡,何不一战?”
“那可汗当时为何如此平静呐?”力哥很疑惑。
刘盛笑了笑:“我是三军主帅啊,众将士的军心、士气、以及生死,皆在我手,若我怕了,众将士的心,也便乱了,无有战心,安能取胜?”
“我不可惧之,也不能惧之,只有这样,将士们的军心,才会永在!”
“哎~”
说着,刘盛不禁长吁一口气:“所以阿力,勇士仅是勇士,即便他很勇猛,那所杀之敌也是有限,而将军则不同,其一念之间,可灭万敌,却也可葬送我辈无数儿郎。”
“将军?万人敌?”
力哥若有所思。
“呵呵,所谓万敌人,便是常胜将军了!”听到力哥小声念叨的话语,刘盛不禁开口笑道。
“那阿力,可能当上将军?”力哥抬起头来,对刘盛问道。
“你啊?未可知也!”刘盛摇头笑道。
“未可知?”力哥的表情突然凝固。
这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呐?可汗到底啥意思?
力哥不懂刘盛的意思。
刘盛笑道:“你可知,我为何将这怀朔幢将交与你手?”
力哥摇了摇头:“阿力不知!”
力哥确实不太清楚,如果说他功劳大吧,那还不至于连升三级,若说小吧,那斩首数十级,也不算小了,所以,力哥也很疑惑,还一度觉得刘盛是非常看重他呐。
刘盛笑道:“柔然一役,你未曾离我而去,衷心有佳,实乃我心腹之人也,我让你来此,乃是我欲让你为将,这才将你遣来此地,以一幢之人来磨砺与你,若你做得好,我便让你为将!”
力哥等了一会儿,见刘盛没有下文了,不禁问道:“若做不好呐?”
“做不好?”刘盛打眼撇了下力哥。“你知晓军中之令,若做不好,你又有何能当得了将军呐?”
“啊?”刘盛一言,让力哥幡然醒悟。
“难怪可汗会问我军令,这是我未做好啊!”
力哥觉得,他之前对中原兵的放之任之,使他在刘盛心里刻下了不好的一笔,直感觉那将军之位,离他是越来越远了…
这时候,刘盛突然又拍了拍力哥的肩膀,对他说道:“能否成为将军,为我率军征讨贼寇,便要看你自身了!”
说罢,刘盛转过身去。
力哥突然一喜,看着刘盛的背影,不禁握紧了拳头。
“整顿军纪!”是他现下唯一想法了。
“明日日中,且来戌城!”
刘盛跨上战马,朝力哥说了这么一句.......
第五十四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日下时分,戌城。
一位披散着头发的胡人满脸的喜色,他一路奔跑,一路朝街道两旁叫喊着。
“可汗回城了,可汗回城了!”
“可汗回来了,可汗回来了!”
随着他的叫喊,街道两旁正在忙碌的人们手中不禁一顿,纷纷朝那胡人看去,而其后面,正是一行三十四骑的刘盛。
“可汗!”
“可汗!”
“可汗!”
两旁的胡人喜出望外,无不躬身施礼,以往的面瘫脸,都露出了些笑容。
听闻外面大呼可汗的声音,土屋内也走出了不少将士,望着远去的散发胡人,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转身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
“好一个贵公子!”
很多士卒都是自中原而来,并不认识刘盛,见着他的第一印象,便是一个贵公子了。
这时候,街道旁对刘盛施礼的那些人大声叫道。
“那落领民,拜见可汗!可汗万胜!”
“胡落领民,拜见可汗!可汗万胜!”
“.......可汗万胜!”
“.......可汗万胜!”
胡人们非常激动,可汗秋去冬回,已是月余,而柔然仍在漠南虎视眈眈,刘盛的回归,让他们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对于刘盛月前的狄那一战,经过回落的娘子军讲述,很多胡人都已得闻,因为他们信奉强者,而当这个强者是他们的可汗的时候,他们会更加无比的骄傲,并盲目的崇拜。
看,这就是我们的可汗!
救大魏于水火之中的可汗!
斩敌大将于陟斤的可汗!
破柔然十万大军的可汗!
你柔然在侧有何妨?我可汗能败你一次,那便能败第二次!
“.......可汗万胜!”
“.......可汗万胜!”
激动的胡人们,不断的大声叫着。
而两旁闻声出来的匠人则不同,他们很平静,只是看了眼刘盛,便提着锤子、钉子、皮毛回了土屋。
朝代不断更迭,我该打铁的还得打铁,谁胜谁负,与我何干呐?我还不是要打铁?
那些出来的士卒们微微一愣。
“这?这是,独孤部的可汗?”一位士卒自问自答。
“显而易见!”旁边一位短须的士卒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他作辑一礼,大声叫道:“军下,拜见朔州侯!”
一声大吼,让他旁边的士卒都吓了一跳。
与可汗万胜不同的声音,自然引起了刘盛的注意,他朝这边望了眼。
那些士卒也反应了过来:“军下,拜见朔州侯!”
刘盛没有向往常一样随和,仅是平淡了说了句:“起身吧!”便带着众骑从其身边擦过。
“谢朔州侯!”
短须男子直起身来,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但眼角余光却一直看着刘盛,直到三十三骑走过,他话都没说一声,朝着一方就撒丫子跑了起来。
“嗨,你这奴子去作甚?甲不要了?”
短须男子没有理会同伴的呼喊,就闷着头朝前跑,心中却是在想着:“哼,一副甲,回头再取便是,朔州侯回城之事,才是大事,我若能先告知将军,那将军心中,定会有我一席之地。”
这么想着,短须男子跑的更快了,让其同伴看得直摇头。
而与短须男子相同的是无数胡人,但不同的是,他们要回落告知落大人,我们的可汗回来了.......
。。。。。。。
督护府中,陈白正在发愁,自狄那一战过后,那些中原兵就有点脱离他的掌控了,他比不得长孙奇和丘穆陵戈这种土生土长的胡人,他们说什么,胡人士卒还会听一听,但到他这里,却有些行不通,只因为他是个汉人。
“郎主之前曾让我辈掌过军中事,也无我这般呀,哎,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
陈白想不通刘盛为什么可以,他却不行。
“将军,将军!郎主来了!”
院外,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
“?”陈白猛的一怔:“郎主来了?”
楞了一下,陈白连忙朝外走去,迎头撞见一人。
“郎主到何处了?”不待那人说话,陈白便已问道。
“已入戌城!正朝督护府而来!”那人作辑笑道。
“好!”陈白猛拍大腿:“快叫上诸位丈夫随我前去迎接!”
“是,陈将军!”那人笑眯眯的答道,一转身,人就没了,这速度没说的。
陈白摇了摇,:“这汤官,都已是幢主了,还如此......”
絮絮叨叨了两句,陈白卷起甲裙,两步并作一步,朝着大门走去。
等了有一会,一群穿着明光铠的人赶来。
“郎主当真来了?”
“来了,当真来了,吾骗汝作甚?”
“好,姑且信你一回,你这奴子若要言谎,弟兄们定叫你臀部开花!”
“对,你这奴子敢说谎,定饶不了你!”
“好好好,阿奴若要说谎,诸兄要对吾作甚,吾都接着,可要是吾未言谎,那诸兄是否要请小弟去那馆驿潇洒潇洒?”
“这有何难?郎主来了,当饮!”
“饮?饮甚?”陈白远远的插了一嘴,这一嘴,使得众人纷纷一顿,也不再言话。
“将军!”
“将军!”
陈白扫了眼众人:“尔辈既已从军,那便不能再如往昔一般嗜酒,郎主所言,火烧乌巢、大意失荆州之事,诸君可在耳否?”
陈白说完这话,便直直的看着众人。
众人没有回话,一副见鬼的模样。
陈白不解,刚欲转头,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二刀子还记得这事儿,不错,不枉我教导多年啊!”
“郎,郎主?”陈白身子一颤,猛的转过身来。
那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笑容,让陈白心中一暖,当即大拜:“白,拜见郎主!”
“吾等,拜见郎主!”
“威武!”看着身着铠甲显得武威不凡的众人,刘盛笑了笑,走上前来将陈白扶起。
“都起来吧,诸君随我多年,不必拘礼!”
“谢郎主!”众人唰的一声,整整齐齐的站了起来,怀念的望着刘盛。
刘盛笑了笑:“今日不能与诸君叙旧了,且散去吧,待我与陈白了解下我部之事,再与诸君一醉方休!”
众人一听,自是知晓何事,还不是为了那些兵来得?
秉着郎主的事为大,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但也没走,很自觉的为刘盛把起了大门。
可这么一来,就苦了之前的门卫了,看着这一群大佬抢了自己的饭碗,他们是有苦难言啊,走吧又走不掉,不走吧,如坐针毡啊。
看看,这些人,不是幢主就是队主,最低的也是个队副,他们是一动也不敢动啊,尤其是,刚才进去的,朔州侯......我......我们没施礼啊!!!
门卫们快要急了哭,但这些个人却兴致勃勃的在门口大肆讨论起来。
府内,陈白和刘盛一路前行,没有什么接风洗尘,也没有什么休息,创业路途上,是极具艰难的,刘盛现在是争分夺秒,迫不及待的就向陈白了解着戌城所发生的事情。
絮絮叨叨的谈话中时不时传出一声怒喝,房中二人从日下时分,一直说到初夜。
“如此说来,是他们不服你呀!”
了解了军中详情,刘盛不由得叹道。
陈白神色一暗,胡人向来强者为尊,又个个自诩勇士,没有开化的人还会把汉人视作下贱人,当他们知道他们的将军陈白就是那下贱的汉人的时候,他们那高傲的性格,又岂会服他?那种族的骄傲,哦不,是族群的骄傲,又岂会让他们服一个汉人?
“白有负郎主所托!”陈白心中有愧。
刘盛沉吟了下,“所部之内,人人如此,怪不得你!”
眼睛一眯,冷声说道:“但他们此为,也着实不将我放在眼里呀,可是欺我年幼?”
“兵长可越,队主可取,幢主可代,可这军主,岂是他们可自取的?”
刘盛的言语中透着森森的杀气,陈白一惊,连忙说道:“郎主,彼辈势大,还望缓缓图之!”
“缓?”刘盛抬头看了眼陈白,冷哼一声:“缓不得啊!时不我待,须得枪打露头鸟,给予其致命一击!”
“可彼辈数倍与我,不得胜啊!”陈白面露难色的说道。
如果能以强硬的姿态降服他们,那他陈白早就降服了,也不会等到今日,那些被刘盛任命为军主幢主的人,也不会现在给刘盛守门了,而是在军营中。
因为,他们是被打出来的。
以下犯上,死罪,但犯上的人多了呐?甚至是可以翻身的时候,那谁是上谁是下?
这是一个以拳头说话的种族建立起来的王朝,哪怕他们在学习汉,但骨子里的东西是没办法一时间就改变过来的,所以,这里也是一个以拳头说话的地方。
法律什么的,之前也说过,鲜卑建国以来,律法便不完整,说他们无法无天也不为过了。
出了这种事情,刘盛如果想要一劳永逸,也只有一个字,杀,杀了那些领头的。
这是刘盛必要做的,如若不然,那日后也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这些来自中原的胡人,不是他的子民那么听他的话。
镇压,必须武力镇压。
刘盛咬了咬牙,当即书写了二十六份书信。
是夜,督护府奔出二十二骑,飞出四只飞奴.......
戌城外,有一座大营,这是刘盛之前的大营,那最初抗击柔然的土丘仍在,土丘下方,十几个人围着一团篝火。
“朔州侯来了!”一个身穿明光铠的大胡子一边烤着不知名的肉,一边沉闷的说道。
一个打眼一看就面色不善的人随意的咀嚼着肉块,对于刘盛来此他很淡然,副桀骜不驯的脸上露出丝丝笑容。
“终于来了?”
刺头,妥妥的刺头!
“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一位较为稳重的中年胡人对大胡子问道。
“一位兵卒见着他了。”大胡子瞄了一眼刺头,朝后方招了招手:“且来!”
随着话落,黑暗中走来一人,细细断量,正是那短须士卒,想要在将军面前博得脸熟的士卒。
“军主!”短须士卒对大胡子作辑施礼。
“且来说说,你见着什么了!”大胡子没有抬头,转动了几下手中的烤肉。
士卒抬头偷瞄了眼众人,作辑说道:“回各位大人,军下今日去戌城修缮甲兵之时,曾遇三十四骑进入戌城,最前者,身着貂裘,腰佩啷当,颇为不凡,且旁人皆称其为可汗,并高呼可汗万胜。
“军下当时便想,在这朔州,能称得上可汗的,也唯有朔州侯了吧?”
“遂,施礼高喝,得其应,果应了军下所想,其人正是我朔州侯!”
“那人年岁几何?”中年胡人沉稳的问道。
“约十有五六!”
刘盛的年轻配上他的高位,始终是最惹人注意的,士卒不可能不清楚。
“仅有三十四骑?”刺头有些惊愕!
“呃......”刺头的态度,让士卒有些狐疑,但却也回道:“三十四骑!”
刺头闻言,发出一声大笑,刚要说话,那大胡子就叫道:“好了,你且下去吧!”
大胡子没有对士卒做出任何的奖励,仅是挥手让其退去。
士卒瞳孔一缩:“是,军主!”
说罢,士卒便朝外走去,步入黑暗中,但黑暗中,这一道人影却突然晃了一下.......
篝火处的刺头被大胡子打断了大笑,正面色不满的看着大胡子,而大胡子却也没有好脸色,对其冷喝道:“柯拔贺,你这口无遮拦的奴子,那可是汉人!”
闻此一言,那名叫柯拔贺的刺头微微楞了一下,遂即不屑一笑,却也没再说话。
人群中有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隐隐中有被众人排挤的嫌疑,但他却神态自若,自顾自的闭目养神,在那士卒走了一会后,他睁开了眼睛,朝众人笑道:“朔州侯此时回归戌城,若无这士卒相告,我辈还不曾知晓,你们说,这是好,还是坏啊?”
这人一边说着,还一边不怀好意的看了看众人,言罢,不待众人回应,又将双目闭上了,好似游离在人群之外。
而众人闻言,也仅是朝他看了一眼,也便不再搭理他。
但他的话,却也让众人心中一惊,相互对视。
那年轻人的眼睛微张,见众人如此,嘴角一撇,心道:“成则成矣,败也不能引火上身啊!”
念罢,也便不再理会他们,他知道,他将这个问题抛出去,自然会有人议论的,他只要一个结果就好了,毕竟,他是做不了这群人的主的,他只是随个大流。
其实,他是不想这样的,但大家都这么做了,你不一起,那不是等着被排挤欺负吗?虽然,他本身就不被他们喜欢......
“朔州侯不是身受重伤吗?怎好的如此之快?”一根筋的柯拔贺愣愣的说道。
众人闻言,朝其撇了一眼,都好似在看傻子一般。
“这人是怎么被他柯拔氏推举出来的?”
众人摇了摇头。
那大胡子叹息一声,说道:“此时不是讨论朔州侯伤势一事,而是我辈的行为,是否会恶了朔州侯?诸君以为如何?”
说着,大胡子朝柯拔贺投去不满的神色,
如果不是柯拔贺同为次南一部,且非常勇猛,他说什么也不会给他解围。
大胡子的话,让众人重回重点,但见中年胡人顿了顿,开口说道:“依朔州侯回戌城却未告知众将士来看,怕是对我等不利啊!”
说罢,中年胡人又沉思了下,念道:“可,朔州侯抵至戌城时却如此招摇,却也没有不想我辈知晓的意思,这又是为何?”
中年胡人有些想不透,既然刘盛来前并未向戌城发出消息,那一定是不想他们知道了?那么,入城的时候又为什么高调了?
他实在不解。
“或许是知晓我等不服汉人吧,这才来时无信,抵时招摇,以此来给我辈一个警醒!”大胡子如是说道。
“我们要的不就是这结果嘛?”那不起眼的年轻人突然笑了笑。
众人一听,我们聚众不从军令,并自称军主,不就是为了让朔州侯来此给个说法吗?
“不错,朔州侯来得正好,我倒要问问,狄那一战,皆赖我辈用命,若非如此,朔州侯安能击败柔然?可柔然退去,功劳甚多之辈却无甚大赏,反倒是那陈白麾下之人个个升官,若非我辈,他们有何等何能当得军主?”
“我柯拔贺不服!”年轻易燥的柯拔贺第一个发出了不服的叫声。
而这个叫声,还是大家一致认同的。
“对,我也要问问,我杀敌十数,仅是兵长,那汉子杀敌不过五却能当得队主,为何对我等不公?”
“我辈殊死搏斗,为大魏立下大功,但各队队主队副,幢主幢副,便是那军主军副为何皆是汉子无有我辈?”
众人怨气颇大,看来,这是他们认为刘盛未将水端平,汉人一股脑的任命为主官,却让主战的他们保持原位,这是对他们的不公。
多出怨言的众人一口一个的说着,怒气越来越大,真不知道他们这么下去会不会引兵杀向戌城,毕竟,这是一个反骨最多的种族。
怒气满满的声音让年轻人再也矜持不住了,连忙打断众人,:“诸位,朔州侯毕竟是我大魏国人,且是这朔州独孤部的可汗,莫要轻举妄动啊,想想国都的永安公!”
年轻人的一句话,让众人心中的怒火登时歇了大半,但嘴中还是在碎碎念。
大胡子一直没话说,他就看着众人发着牢骚,其实,他很想众人脑子一热杀向督护府,然后他们自成一军的,但年轻人的话一出口,他这个想法,也只能是想法了。
哎,永安公。
大胡子摇了摇头:“只要我等一心,族中儿郎一心,定可让朔州侯重用我辈,不再用那汉人,哪怕为此会恶了朔州侯,但只要我众人儿郎皆如此,朔州侯总不能将大营之人皆斩首示众吧?”
众人一听,纷纷大笑起来。
“库狄军主所言甚是!只要我等皆不从军令,朔州侯定会重申功绩。”
“怕不会如此啊!”
年轻人摇了摇头,他对这些人实在不看好,比如,他们都自封军主,也唯有他,还是保持着队副的职位,没有自称什么军主。
在他不确定是否能成事之前,他不会鲁莽。
更何况,这自封的军主也有点笑掉大牙。
陈白所部中原兵,加上后续补充的,满打满算也就万人,可这万人被长孙领走一部,丘穆陵戈领走一部,还有孟小虎等人领走一部,这剩下来的,也就三千左右。
这一幢五百人,一军一千五百人,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军主,而那两个军主还在督护府中,可这里呐?一二三......特瞄的十三位军主了吧?
这年轻人曾经劝过,但他们却觉得吧,只有这样才能让刘盛注意到他们,他们就是要闹,闹得越大越好,这样才能体现他们的价值。
对于此,年轻人不敢苟同,虽然说在部落里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但要知道,这里不是部落,而是军队,这些人在不了解刘盛的情况就这么玩,这是迟早药丸的节奏。
第五十五章 夜中行
疏远,不是单方面的,是年轻人与他们都在做。
年轻人比较聪明,他不想死于非命,看了看诸位族人,他觉得,他有必要提醒一声,缓缓说道:“库狄军主此言差矣,要知其虽年幼,但毕竟是这独孤部的可汗,且统管这一州军政,其人秉性如何,我辈尚且不知,若其秋后算账,诸位可有打算?”
柯拔贺笑道:“我辈儿郎一心,若朔州侯需要我族为其效力,安敢欺我?”
大胡子库狄也笑道:“柯拔军主知我心也,不若,明日我辈同往戌城面见朔州侯?”
“可!”
“可!”
“可!”
“不可!”年轻人总是和他们格格不入,这让库狄他们很不爽。
“怎么,侯莫陈队副怕了?”柯拔贺狠狠咬了下队副二字,可见柯拔贺对那年轻人极为不感冒。
众人戏谑的望向年轻人,这年轻人就是柯拔贺口中的侯莫陈队副。
侯莫陈队副没有说话,他转顾一周,见众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
“一群蠢人呐,都说经狄那一战朔州侯麾下兵马损失殆尽,但此中真假,谁又能知道呐?”
“中道之战,以少击众,盛乐之战......狄那之战......区区一个独孤部,便阻柔然大军数次,其人之能,怕不是尔辈之想啊,你们如此贸然行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侯莫陈心中极度不屑,冷冷的看了一眼柯拔贺。
“朔州侯既已来此,我若不想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须得抽身了!”
心念于此,侯莫陈没有理会柯拔贺,他站起身来,对众人扶胸说道:“既然诸位军主已做好万全的准备,那允介时随诸位军主行事便可,若无他事,容允先行告辞!!”
侯莫陈虽然施得是胡礼,但文质彬彬的话语,以及气度,颇有汉人的风范。
但就是这个范儿,却让他不被库狄等人所喜,认为他距离背族不远了,所以,库狄等人着实不太喜欢他。
这一次的共事,若不是库狄等人要将大营内的族人团结起来,他们才不会让侯莫陈进入他们的这个圈子。
“速走速走!”
“且去且去!”
听侯莫陈欲走,众人也未挽留,好似挥舞苍蝇一般让他快快离去,这很是无礼,好似正巴不得他走一样。
侯莫陈笑了笑,并未在意,缓缓离开人群。
篝火外围,有着数十位身着皮甲的人护卫着,见侯莫陈走了出来,其中两个护卫默默的来至身后,跟着他朝大营而去。
一路上,侯莫陈沉默不语,两位护卫也是极有眼色之人,见自家队副如此模样,也未敢出言打扰,这种情况直至侯莫陈抵至营外。
大营飘忽的火光,让侯莫陈的心神也是恍惚了下,他抬头看向大营。
黑夜中的大营很是寂静,但不知怎地,望着摇曳的火把,侯莫陈却恍恍惚惚中听到了厮杀声,那跳跃的火焰,也好似鲜血一般映透大营。
“嗯?”侯莫陈吓了一跳,摇了摇头,又擦了擦眼睛,再次望去,火把还是那个火把,大营还是那个大营,寂静无声的大营。
“我向来不曾耳聋眼花,怎今日却出了这种事?”
侯莫陈有些骇然,他如今才二十有三,距离老眼昏花还得很久,近日以来也无甚操劳,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现象还让他以为他得了什么病。
“回去定要医官好好把脉一番!”
念叨着,侯莫陈便要动身入营,可下一刻他却猛地一愣,一股凉气直冲脑海。
“天示?”
侯莫陈瞪大了眼睛,在这个迷信的时代,侯莫陈也不例外,他也相信神鬼之说,更相信苍天会对将死之人发出警示。
那么,刚才的是?
侯莫陈惊恐的望向大营,这个时候的大营,在他眼中却如一个凶兽一般,给他一股非常危险的感觉,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踏入这座军营,他将再也无法出来。
“难不成,朔州侯今夜便会对我们下杀手?”
侯莫陈脸色阴晴不定,他从老胡人口中了解过刘盛,他知兵法,懂韬略,虽年幼却智不凡,且行事风格雷厉风行颇为强硬,这是一个不同于历代胡人的人。
“继位之初便聚兵万余阻敌漠南,与彭城侯拓跋粟义结金兰,柔然南下,率兵六千便敢深入盛乐,其人之勇,冠绝我辈,常人会逐步蚕食,他敢一战定乾坤,其人之行,异于常人,这次,怕也要如此了。”
夜里的朔风很冷,心有所思的侯莫陈未曾觉得,但他的两个护卫却很被冻的不轻,他们很想回营暖暖身子,但侯莫陈不走,他们也不敢先行。
“队副,为何不入营呐?”
有一护卫被风吹的实在受不了了,忍不住的问道。
“回营?”
护卫的询问声惊醒了侯莫陈,他望了眼护卫,又看了看大营,神色较为犹豫。
“不,不能回!”
“不仅如此,我等还得出营!”
侯莫陈允严肃说道。
众搓手的护卫猛的一听,楞了。
这大半夜的不回营?
这是要作甚?
莫名的有些怨言,正欲问话,那侯莫陈便坚定的说道:“你去营中叫上我侯莫陈一部的儿郎,切记,莫要惊醒他人,当从营侧而出,莫走营门!”
“我等何去?”护卫问道!
侯莫陈望向夜色:“戌城!”
“戌城?”
护卫眼睛一瞪,有些不敢置信。
毕竟戌城可是陈白的大本营,他们去了能讨得好吗?护卫不置可否。
“对,戌城,莫要多问,听我命令行事便是,快去!”侯莫陈没有理会护卫的惊异,对他挥手说道。
“是,队副!”
见侯莫陈不像是开玩笑,护卫唯有应命,虽然心中还有疑惑,却也不敢问了,他哈了哈手,便跑入大营。
“队副,我们不进去吗?”剩下的护卫不知何去何从,茫然问道。
侯莫陈道:“你在营外候着,稍后带着儿郎们至督护府外候命!”
“啊?”这护卫有些不情愿,毕竟这大冷天的在野外被风吹可是非常刺激的。
“嗯?”
侯莫陈眼睛一瞪,那护卫瞬间慌了,连忙应道:“是,队副!”
“藏好踪迹,莫要被他人发现!”
说完这句话,侯莫陈便入了大营。
不多时,一道身影破坏了大营侧方的护栏,静悄悄的牵出一匹黑马,待至大营远处,这才骑上了马儿朝着戌城一路狂奔。
........
督护府中,刘盛提审杨小。
“胡人视我如犬羊,饭食他先食,甲兵他先修,稍有不慎便是拳脚相向,言语多冒犯,军中无汉人立足之地......”
刘盛很平静,面目平静,语气也平静,只是那握紧的拳头却表明他心中......不平。
“小,小人无有此想!!”
杨小有些畏惧,他还不傻,刘盛身为独孤部可汗的身份,他还是知道的,也就是说,在杨小心中,刘盛是个胡人。
那从他嘴中冒出的胡人视我如犬羊之言,让杨小认为是刘盛在说反话,在故意说出他心中所想,意在敲打讽刺,这是合情合理的,胡人不就是这样吗?
杨小偷瞄了眼刘盛。
“无有此想?”
刘盛嘴角一撇,他哪能看不出杨小的想法?
摇了摇头。
胡人就胡人吧,他犯不着为一个小兵就解释,挥了挥手,对外叫道:“去送小郎君歇息!”
话语刚落,门外便进来两个甲士,对刘盛作辑一礼,也为言话,便带着颤颤巍巍的杨小退了下去。
杨小走后,刘盛这才露出些许怒火。
“胡人,当真是桀骜不驯,不管什么场合,他都敢聚众闹事。”
“胡三娘,拓跋粟,丘穆陵戈,长孙奇,孟小虎......”刘盛面色一冷:“哼,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太祖说的话,是有道理的,面对这样的人,就得比他强硬。”
念及于此,刘盛抬头望了望天,他估摸着时辰也快到了,便对陈白说道:“陈白,取甲来!”
陈白一听,连忙窜到刘盛身前,嘭的一声,单膝跪地:“郎主伤势未愈不宜出城,今夜便让白去吧,白虽未治理好部曲,但大营内的事物一概悉知,比之郎主来,却有便利。”
刘盛摇了摇头:“取甲来!”
陈白没有听从,继续劝道:“望郎主允白前往戴罪立功!”
刘盛斜望了眼陈白,语气开始有些不善:“取甲来!”
“郎主!”陈白心系刘盛安危,身子一提,便要再此阻拦。
“取甲来!”刘盛冷喝一声,让陈白楞在当场。
“这......哎......”
见刘盛态度坚决,陈白没有再说什么,叹了口气,便为刘盛取甲去了。
堂外众人见其出来,连忙问道:“将军,可是要动身了?”
“动身?哼!”陈白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候着吧,我去为郎主取甲!”
“取甲?郎主要亲去吗?”
陈白此话一说,众人瞬间围上。
“起开起开!”
陈白心中正烦,懒得理会他们,伸手推开众人便走了出去。
众人见状,面面相窥。
“看来,郎主当真要亲去了!”
“还是跟着郎主行事痛快,说揍他便揍他,说打便打,这一来,就要收拾那些索虏,今夜,我定要狠狠杀他一番,好出些鸟气!”
“杀?”
“啪~”
旁边一人一巴掌拍在他脑后。
“你这奴子,郎主尚且说了,擒人擒人,不是杀人,他留着这些人还有用,今夜将其捆住便是!”
“呃.....”
被掌掴的男子摸了下头,笑道:“是是是,阿兄说的是!”
虽然口中这么说,但那眼中露出的凶光却表明,他今夜一定会染血。
所以,侯莫陈的感觉并没有错,刘盛就是要在今夜便将那些人拿下,趁着夜色,趁着他们不备的时候将其控制起来。
要不然,等天亮行动,那些胡人一定不会乖乖就范,这无疑会让刘盛多费一些功夫,甚至会让他的兵马折损在内斗中。
所以,他选择快速的夜袭!!!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控制人,将这些将士全俘虏了,而不是杀掉,毕竟,这也是他的兵员,哪怕是他们不听话,以后驯服也是一支可用的部队!
陈白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多时便为刘盛取来了一副明光铠。
刘盛当即便在堂中穿戴起来,这刚穿上甲衣,还未穿甲裙时,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声音的靠近,一个甲士出现在堂外,对刘盛高声说道:“郎主!府外有人求见!”
“有人求见?”
刘盛眉头一皱:“是阿粟?”
想着,刘盛又自我摇头否决:“我这斥候才出去不久,他要集结兵马不可能来这么快!”
“何人求见?”向甲士问道。
“回郎主,是军中的一位队副!”
“队副?”
听此一言,刘盛眉头皱的更深了。
从陈白的口中得知,这城外大营原先虽然有些怠慢军令,却还不至于拥兵自重,直至刘盛将封赏下发之后,才渐渐的有不听的话胡人出现,面对这样的人,陈白本意是要杀鸡儆猴,但下面的士卒却不同意。
如果说数十人倒也好,但那可是数百人不同意,若是陈白坚持要斩,看那情景,非得啸营不可,陈白不得不慎重,于是便从轻发落了,可这么一来,就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不听话的越来越多,也形成了十几个小团队。
这十几个小团体形成后,不仅不听将令,还视军营如无物,将这里当做了自己家,好似他们的部落一般,对汉人是拳打脚踢,冲突不断,以陈白为首的汉人集团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为此,还发生了好几次打斗。
好在双方还都比较克制,知道上面还有着刘盛,因此没敢真的杀人,也就没使用武器,不然,这军营中的人起码得少一半。
但也因此,这打架的事几乎天天发生,陈白一看,觉得不能这样下去,这天天打也不是个事,但他也处理不了了,也便向刘盛请示,遣派其他将领相助。
这是没脸说管不住胡人。
而对军事非常重视的刘盛听了这个话就觉得有些不对,但朔州的布局未曾稳妥,这才一直没来,陈白无法,只好将军中汉人牵来了戌城,将那城外大营让给了胡人,以此来相安无事。
也就是说,那城外大营中的人,都是中原各地的胡人,而汉人,则都在戌城中,嗯,那些过继从军的汉人。
换句话说,这从大营深夜到访至此的,也是刘盛要收拾的那一批人。
皱眉思索了下,刘盛对陈白说道:“陈白,让诸位丈夫把守堂外,遣十位丈夫去堂后候着。”
跟随刘盛多年,陈白一听这话便知何意,拱了拱手便去叫人。
不多时,便有十位戴甲将士快速窜入堂后的屏风下。
刘盛这才对甲士说道:“去唤来吧!”
甲士笑了笑,当即俯首:“是,郎主!”
说罢,便朝外跑去。
......
府外,侯莫陈看着督护府心中很是忐忑,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好是坏,但和那些人相比,他宁愿相信侯爵在身的刘盛。
那传信的人已进去多时,怎还不出来?
侯莫陈有些急了。
那传信的人好似听到了他的呼喊,下一瞬便从府内跑了出来,对他喝道:“入府吧!”
“谢大人!”
侯莫陈对那人作辑一礼,这是非常标准的汉礼,看得那人有些发愣。
侯莫陈近前,看着这人,瞳孔猛的睁大。
“汤......汤幢主!”
侯莫陈心中惊骇,但他掩饰的很好,下一瞬便恢复了正常,装作不认识汤官一般,跟着他后面朝中堂走去。
望着汤官脚后跟,侯莫陈心中的担忧更甚。
之前距离较远,他没认出来汤官,这方才趁着汤官发愣的时候,他看清了,这人正是他之前的幢主,汤官。
“幢主在此,那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今夜,朔州侯果真要动手了吗?”
汤官的出现,让侯莫陈不禁脑补了起来,但这个脑补,却也正中下怀。
随着距离中堂越来越近,侯莫陈脑门的汗渍也越来越多。
这一个个的队主、幢主皆在,不是动兵戈他都不相信,也庆幸自己来了,但,他将如何面对朔州侯?
侯莫陈极度不安。
“郎主,人已带到!”
前方的汤官已经停步,朝内呼喊了一声,侯莫陈知道,他要面见刘盛了。
“进来吧!”
堂内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虽然有些稚气,但仍旧让他心中一颤。
“随我走!”
侯莫陈连忙将头低下,跟着汤官进入堂中。
咔嚓咔嚓的甲片撞击声传入耳中,这熟悉的声音侯莫陈自然清楚,心中更是恐慌,连忙跪倒在地:“军下侯莫陈允,拜见朔州侯!”
“侯莫陈?”
那威严的声音念叨了一句,便再无他声,但侯莫陈允知道,此时一定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看。
而这双眼的主人,就是刘盛。
上上下下打量这堂下人,刘盛没有说话,是因为眼前人的名字,让他想起一个人。
“侯莫陈允。”
刘盛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心中念道:“如果我把他杀了,那西魏八大柱国之一的侯莫陈崇是不是就没了?”
“呵呵,侯莫陈允,侯莫陈崇的祖父,想不到啊,他居然在这里!”
看着双手打摆子的侯莫陈允,刘盛收敛了笑容,冷声道:“起来吧!”
“谢朔州大人!”
侯莫陈允颤抖着站起身,没敢抬头,怕冲撞了刘盛。
“今日深夜前来,所谓何事啊?”
刘盛的声音很平淡,但在侯莫陈允耳中,就是威严的表现了。
“回,回朔州大人话,军下自知营中将士不听军令,朔州大人势必会严惩不贷,为让大人便宜行事,军下便自作主张,假作随众,深入其中,好为大人探得详情,今日得闻大人回返,这才深夜求见!”
刘盛嘴角一撇,侯莫陈允说的话,他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毕竟是西魏八大柱国之一的侯莫陈崇的祖父,那心思会少了?
“哦?假作随众?”嘴角上扬:“果真如此?”
虽是不信,但刘盛也想知道这侯莫陈允会怎么做!
“大人明鉴,军下已让我队兵悄然出营,前来听从大人调遣。”
“哦?”
闻此一言,刘盛朝陈白看了看,陈白当即前来,附耳说道:“郎主,此人与常人不同,并未犯过军法军纪,但眼下之言是否属实,白不敢确认!”
“嗯!”
刘盛轻嗯一声,点了点头,对侯莫陈允道:“你有心了,但你所言之事,仅是你一人之口,我如何信得?”
侯莫陈允一听便知刘盛是不信任他。
“大人.....”
“嗯!”刘盛举手打断他的话:“库狄,柯拔贺.......”
刘盛没有多说什么,仅是说出了那些领头着的名字。
“库狄,柯拔贺?”
侯莫陈允念叨了一声前二人的名字,心中不得其解。
“朔州侯是何意呐?”
他忍不住得朝刘盛觑将一眼,那似笑非笑的面容映入脸庞。
“最近山匪较多,阿白呀,你当选几人入伙打入内部,至于投令状,便从库司取几副甲吧!”
“诺!”
啪~
刘盛看似对陈白说的话,让侯莫陈允脑海犹如雷霆闪过,当即明白了刘盛的意思。
投令状。
这是要他取这几人的项上人头当投令状啊!
侯莫陈允脸色变了变,朝周围偷偷瞄了几眼,想起一路走来所遇到的各个队主幢主,他也没再犹豫,俯首说道:“军,军下领命!”
“嗯?领命?领甚么命?”刘盛故作疑惑,遂即笑道:“我无有命令你做甚么!”
侯莫陈允当然知道刘盛什么意思,连忙说道:“是是是,大人无有命令我做甚,是军下失言了,军下失言了!”
说着,侯莫陈允不禁擦了擦脑门的汗!
见其如此,刘盛轻笑一声,来至堂门处,朝大营的方向看去,意味深长的说道:“哎,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啊!明日,便无这般好时辰了!”
刘盛话音方落,一阵密集的铠甲碰撞声便传入耳中。
锵锵锵~
随着声音出现的,却是一群身材娇小的将士。
前方一人至前,见刘盛正在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当即大拜:“军下娘子军胡三娘拜见可汗!”
“军下娘子军丘穆陵木,拜见可汗!”
“军下娘子军鸾凤营.....”
“军下娘子军赤凰营.....”
刘盛平淡的看向一众娘子军的将领,淡然道:“将士们何在?”
“回可汗!三千将士已在城外集结!”
胡三娘锵然回道。
“既是如此,那便动身吧!”
刘盛说罢,便欲前去!
“郎主,不等彭城侯的兵马吗?”
陈白见刘盛要走,连忙上前说道。
在刘盛的诏令中,他可是知道,今夜行事的有队人马,一是娘子军,二是彭城侯拓跋粟的人马。
可看刘盛的样子,显然是不准备等拓跋粟了!
“阿粟会在营外等候我等,时辰已到,莫要耽搁了!”刘盛朝后挥手:“众将听令,随我出城!”
“诺!”
众人闻令,皆是激动不已。
哼,今夜定要那群狂妄的索虏吃点苦头!
刘盛带着众人走了,好似将侯莫陈允忘了一般,但侯莫陈允知道,刘盛也给了他任务,那就是取库狄柯拔贺等人的人头。
不过他现在却有点懵,回想着那几位将领,以及那所谓的三千将士,他就忍不住的吞咽了口吐沫。
朔州侯,果真有后手。
而且,女子。
那是女子。
竟是女子从军。
咕咚~
侯莫陈允又忍不住的吞咽了口吐沫。
楞了半响之后,他知道,他该行动了,因为刘盛的那句时辰到了,这不止是说给诸位将领的,更是说给他听的。
今夜,他若不能取得人头,那明日,他的头颅将会被取。
“果真智慧过人,恐杀威望者而兵反,便以我为刀,杀其名望。”侯莫陈允有些苦涩。
刘盛这是要将他推到风口浪尖,让他背黑锅啊!
可,他有的选择吗?
“不怕我反吗?”
侯莫陈允一度起过这个念头,可想了想那些胡人和刘盛之间的差距,他,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