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执魏TXT下载执魏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执魏全文阅读

作者:沛土     执魏txt下载     执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七章 六叔之言

    初夜时分,沃阳城内,一处宅院,这是刘盛于沃阳城的据点,现今也是陈白的下榻之处。

    此时,阿三和陈白于堂中对饮。

    “三郎,六叔怎会让你来接应我等呐?”陈白小抿一口酒,对阿三问着。

    “呵呵!”

    长相极像坏人的阿三傻笑一声,对陈白说道:

    “阿兄有所不知,此前柔然南下云中,六叔便已遣人来此探查。

    可那时的云中已被柔然占据,不得已之下,也唯有退回了这沃阳城中,随后于此院与我等相见,可还未待多久那信人便急匆匆的走了,说是要将此事告知六叔。

    直到第三日,那信人又带着六叔的口信来了,说是阿兄这几日便到,让我等好生照应一番,并遣一飞奴向将军询问战事。”

    “哦?”

    听阿三言此,陈白顿时来了精神:“郎主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哎!”

    阿三摇了摇头,遂即,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陈白见其如此,眉头不禁一皱:“难不成是什么坏消息?”

    “啪!”

    阿三将陶瓷碗放置桌上,对陈白说道:“这前一事,与我等而言并非难事,可这后一事。”

    阿三摇了摇头:“阿兄你也知道,我辈阿奴向来不识字,这书信如何能写得出来呐?可倘若是让他人来写,我等又怕其作假,这飞奴一事也就搁浅至今,哎,我辈无识字者,这可如何是好啊?”

    “啪!”

    阿三双手叠击,有些自恼。

    陈白微微一笑,对其说道:“我道是何难处,竟令三郎如此,原是区区书信罢了!”

    说着,陈白拍了拍胸脯:“三郎莫要惊慌,此书信,我来书写便是!”

    “你?”阿三有些质疑,对陈白上下扫视一眼。

    “怎么?有何不妥?”

    见阿三那副表情,陈白有些茫然!

    “你会写字?”阿三探头问道!

    陈白笑道:“郎主曾教过我,虽识字不多,却也能书信一封了!”

    “好!既是如此,那阿兄快随我来!”

    说着,阿三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来,抓住陈白的手臂,就要拽着他去写信。

    陈白被阿三拽了个踉跄,连忙稳住身子,并挣脱阿三的手,对其说道:“三郎莫急,三郎莫急,吾随你去便是!”

    说罢,二人便步入书房,可这书房内,却并没有书籍,只有空白书帛几卷,还有文房四宝,以及,那装着五只飞奴的笼子!

    只见阿三快速的为其铺上书帛,并极为殷勤的递上毛笔,这一副掐媚的模样,让陈白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也便伏案书写起来。

    可是,这陈白,还真是个半吊子,写一些字,便画上一个图案,到最后,因图案之多,足足写了三张书帛这才罢休。

    看着犹如涂鸦的三卷书帛,阿三有些哭笑不得,对陈白说:“书帛如此之多,飞奴可带不动啊,阿兄可简言?”

    “呃……”

    陈白有些尴尬,想了想,他又唤来几人,虽然这几人也都是学过字的,可也花了近半个时辰才书写成一卷书帛。

    待这一卷书帛方将写完,阿三神色怪异的看了眼无数废弃的书帛,连忙将书写好的收进一个小竹筒内,生怕这书帛坏了又得让他们“大动干戈”。

    待阿三收好书帛,他轻出一口气,心道:“就待大雨停歇的时候放出飞奴了。”

    随后,二人又回到堂中饮酒,可二人方坐不久,院中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人闻声望去,可黑夜中,仅能看出这是一个穿着蓑衣的大汉,其正大步流星的朝中堂走来。

    堂中二人对望一眼,连忙起身,欲要相迎。

    而此时,那大汉也已来至堂门。

    只见这大汉先是脱下蓑衣,再甩了甩身上的水渍,这才迈步入堂!

    来至堂门处的陈白与阿三借助火烛的微弱光芒,多少能看清楚这人的面孔了。

    只见陈白先是眉头一皱,再是对其抱拳作辑:“白,见过阿兄,阿兄此来,可是六叔有何吩咐?”

    突闻陈白之言,那正拍打着衣袖的人抬起头来,其人,正是那日唤陈白去善无城的信人,但见他对陈白与阿三作辑:“见过阿兄,三郎!”

    礼毕,对陈白回言:“你走之后,六叔便一直放心不下,日前,六叔得知云中天降大水,特让我捎来一段口信!”

    陈白前将一步,伸手言道:“是何口信?”

    信人回道:“六叔有言,若是天水不歇,柔然也无甚举动,不妨在沃阳多待两日。”

    “多待两日?”陈白皱眉呢喃,心道:“郎主的安危尚且不知,怎能多待?六叔让我这样做,是何深意?”

    想着,陈白抬起头来,对信人问道:“六叔还有何言?”

    信人笑了笑,对陈白说道:“六叔仅此一言,可却也对我说过一句话。”

    “何话?”

    “六叔说,你若聪明,定不会问此,倘若你问了,你的心也就乱了,六叔让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该如何更好的去解郎主之危!”

    “聪明?心乱?”

    陈白眉头紧锁,眼珠晃动,心中念叨着:“六叔此言定有深意?”

    六叔的卖关子,让陈白很不爽。

    虽然他知道,六叔是在让他们主动去思考,是在培养他们,但对于他陈白来说,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答案那,老是让人猜猜猜的干嘛?

    良久之后,陈白摇了摇头,对信人说道:“天水不歇,柔然无甚举动,便再待两日,嗯,倘若柔然无甚举动,我待两日也无妨,可是六叔让我再待两日的意义何在?”

    陈白探首相问。

    信人见陈白苦思良久也没能悟出六叔的深意,不禁轻叹一声:“哎,不妨提点阿兄一言,六叔暗指之事,乃与此城局势有关!”

    “此城局势?”

    陈白眉头一皱,不禁回想着城中的时局,遂即,眉头一扬:“六叔可是要我聚此城之兵,以壮我身?”

    信人点头笑道:“不错,六叔正是此意!六叔还言啊,若你猜不得其中之意,便让我直言相告,可此次之行,怕是不得善终了,倘若你能猜得其中之意,他也便放心交与你了!”

    说罢,信人脸色一板,严肃道:“二刀子,六叔有言,沃阳城中皆乃散兵,无甚主帅,而你手中则有郎主所赐幢主令,理当便宜行事,借此之机整合兵马收为己用!”

    陈白闻言皱眉言道:“虽是如此,可城中之兵,皆乃五胡,安能听得我令?”

    信人道:“无论是否听令,总归是要试他一试才可见分晓!”

    陈白沉吟片刻,遂即,抬起头来,铿锵说道:“好,那我便试他一试。”

第二百七十八章 陈白欲聚沃阳兵

    八月十六,甲辰日,晨朝。

    连绵几日的大雨终于消停了,但人心却并未消停。

    陈白独自一人来至院中,此时的小院雨水未尽,秋黄的花草树叶上仍旧滴答滴答的滴落着雨滴。

    陈白盯着那落滴站立良久。

    昨夜,他与信人交谈之下,知道了六叔的用意,但他也知道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任务,他须得借外力。

    可他看了看手中的幢主令,一股忧愁直上眉间,但见他轻声唤言:“虽我兵众,可仅凭此令,怕是降服不了诸辈胡人啊!哎,这可如何是好?”

    陈白轻叹一声,不经意的翻转着手中令牌。

    却是他在想着,虽然凭此幢令能聚集一些胡人,但他也知道,胡人强者为尊的风气,仅凭一个幢主令是压不住他们的。

    另一边,清早起来的阿三见大雨已停,就忙不迭的前往书房,他是想趁着大雨停歇的时候放出飞奴。

    蹭蹭蹭~

    阿三一路来至院中,突然,他脚步一顿,却是看见陈白正盯着一枚令牌发呆。

    “这二刀子,不去城中聚兵在此发呆作甚?”

    摇了摇头,阿三朝陈白走来,待至陈白背后,猛然问道:“阿兄在想何事,竟入迷至此?”

    “啊?何人?”

    陈白猛的一慌,手中令牌险些掉落在地,他一边抓住跳起的令牌,一边转过头去。

    这一转身,就看到阿三那面带疑惑的脸。

    “呼,是三郎啊!”陈白轻出一口气,叹道:“哎!还不是在想如何聚城中之兵呐!哎!”

    “阿兄不是有郎主所赐幢主令吗?有此令在,阿兄还有何忧啊?”

    阿三有些不解,在他想来,陈白有着幢主令,并且是目前战事发生地、朔州最高长官刘盛麾下的幢主,那些胡人怎么着也得遵从吧?

    毕竟,幢主,在这沃阳城中,就算是最大的官了,也就是县尉还有着五百守备兵,但和外军的幢主相比,那县尉就不算什么了。

    看着阿三疑惑的样子,陈白摇了摇头:“三郎有所不知,诸辈胡人向来桀骜不驯,非是好相与的,而我等又乃汉人,诸辈听令与否,我不敢断言啊!”

    “嗯?”

    听陈白这略显丧气的话,阿三有些恼怒,心想:“往日里,你陈白很聪慧、精干,怎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就不行了呐?”

    想着,便对陈白怒问:“汝不敢断言,那便不去行事了吗?你可是忘了六叔之言?”

    陈白见阿三有些生气,沉闷说道:“勿不敢忘!”

    阿三听此更是气恼,对陈白怒喝:“汝未忘便好,二刀子,吾严告与你,郎主可还在等着尔等解围,汝若怕了,那便让其他丈夫前去,莫要在此作那女儿态!”

    阿三的怒喝让陈白心中很不舒服,在陈白想来,阿三这话里话外的都在说他陈白怕了。

    但他陈白是会害怕的人吗?他可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怎会是胆小之辈?

    陈白越想越觉得糟心,面色有些阴晴不定,对阿三说道:

    “我陈白虽不才,但随郎主江北饮马杀豪强,江南从商拒敌寇之时,那刀枪剑雨何曾惧过?怎到你口中,我陈白就好似那胆小如鼠之辈了?”

    “你如此女儿态,安言不惧??”阿三怒怼!

    “吾非惧!”陈白怒喝!

    “汝若不惧,怎还不去聚兵?”

    陈白怒指阿三:“你这奴子懂甚?你可知,仅凭此令,是降不得诸部之兵的,若我辈想要将此城之兵尽聚手中,唯有将令才可,哪怕,我手中的是军主令,也定可聚之大半。”

    说着,陈白冷哼一声,不屑的看了眼阿三:“倘若我手持军主之令,怎还有尔言话之机?”

    “啊?你,你竟想聚全城之兵?”

    阿三有些瞠目结舌,他是惊讶于陈白的胃口太大了,竟想以幢主之身尽收沃阳兵马,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半响,阿三回过神来,对陈白说道:“怪不得你会如此,原是你这奴子心太大,二刀子,你可要量力而行啊,你若如此,我阿三是帮不了你了!”

    阿三轻挥衣袖:“我且去放飞奴了,你这奴子,哎!”

    阿三摇了摇头,朝书房走去。

    看着阿三的背影,陈白有些无语又有些幽怨。

    你阿三到底来干嘛来了?上来就给我一通怼,怼完就跑?还特么不给我出主意!还放飞奴?

    突然,陈白双目一瞪,朝阿三喊道:“三郎且慢!”

    说着,陈白抬步近前。

    阿三也听到了陈白在喊他,不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陈白说道:“阿兄唤我?”

    陈白笑了笑,对其说道:“汝可助我!”

    “我可助你?”

    阿三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他刚才说他帮不了陈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于是,对陈白连连摇手:“吾帮不了你,帮不了,帮不了!”

    说着,阿三抬步欲走。

    “不,三郎帮得!”

    陈白赶紧上前抓住阿三的手臂。

    阿三看了眼被陈白抓住的手臂,疑惑道:“我真能帮你?”

    陈白点了点头:“对!你能帮我!”

    “嗯!”

    阿三沉吟。

    片刻,对陈白问道:“那我当如何为之?”

    “无他,吾尚记得,你昨夜曾让我书写一封书信给郎主,那我等便再写一封便是,若郎主见之,定会为我传来将令,如此一来,大事可定,我还忧甚?”

    “哦?”

    阿三双目一瞪,心道一声:“对啊,我怎就没想到呐?一只飞奴是放,二只也是放,何乐而不为呐?”

    想着,心中大喜的阿三连连点头,对陈白笑道:“对对对,阿兄所言极是,我等再给郎主书信一封便是!”

    说罢,阿三朝着书房一路小跑,并招呼着陈白:“阿兄快来!”

    如此着急的阿三,让陈白微微一怔。

    这阿三怎比我还急?

    摇了摇头,陈白连忙追去。

    随后,二人又在书房待了一会儿,不多时,陈白便出来了。

    书房中,阿三一边喂养飞奴,一边看着两个小竹简,他心中不断祈祷着飞奴一定要飞回中道。

    可阿三和陈白不知道的是,刘盛并不在中道戌城之中,而是在狄那,并且,狄那也并无飞奴……

第二百七十九 到彦之

    于此同时,南朝自刘义隆登基开始的初次政变也已步入尾声。

    今日的太极殿上,刘义隆面色红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逼走了谢晦,他心中是一阵轻松啊,就连笑容也比寻常的时候多了一些。

    看着笑语盈盈的刘义隆,徐羡之等人虽然心有不解,却也赔笑连连,心中只道是刘义隆放下了包裹,原谅了他们,于是,君臣融洽。

    可在这一片君臣融洽的表面之下,却是刘义隆一手推动的,他在鼓弄暗潮。

    殿上君臣言谈许久,趁着百官心有放松之际,刘义隆出招了。

    他先是追尊生母胡婕妤为章皇后,再是封其皇弟刘义恭为江夏王,刘义宣为竟陵王,刘义季为衡阳王,而刘义宣则任左将军,并镇守建康最重要的一个卫城---石头城。

    那么,为什么说石头城最重要?

    因为他是建康的最后堡垒,石头城一破,建康也差不多该完了,可见其重要性。

    而他刘义隆初登皇位,屁股底下的座椅还不怎么稳当,百官又有弑君的前车之鉴,面对他们,他刘义隆没有安全感,就差脸上写出:“我好怕你们这些大臣又来谋害我啊!”

    所以,对于石头城,刘义隆不敢假他人之手,唯有托给自己信得过的宗室中人他才能睡得安稳。

    但同样的,他也忌惮百官有异言,这才有了前面君臣融洽的一幕,其目的就是要打消徐羡之等人的顾虑。

    效果吗,也是显而易见的,而且,下方的徐羡之等,政治敏感是比较差的。

    不,是极其差!

    刘义隆直接任命了四个宗族之人,但凡政治敏感点的人,都会知道刘义隆对他们还是有忌惮的。

    但他们却并没有从这些政令中发觉刘义隆对他们的忌惮,当然,这也是刘义隆想要的结果,要不然,他这一出君臣融洽的戏不就白演了吗?

    而得益于前几日的大肆升官,百官更是无甚怨言了,但刘义隆昨日的任命,徐羡之等人却有异言。

    但这异言针对的不是他刘义隆,而是他的心腹,一个叫到彦之,字道豫的将军。

    到彦之的前半生或者说一生,都是戎马生涯,他也是南朝宋的开国将领,南北朝有数的名将之一。

    嗯,这个名将之称应该没人吐槽了。

    但到彦之早年家贫,是以担粪为生的屁民中的屁民。

    嗯,就是卖大粪的,‘人中黄,木樨香,金汁两桶!’的那种粪。

    虽然人家是屁民一个,但他却有一个好老乡——窜晋称宋的刘裕刘寄奴!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到彦之差不多就是那鸡犬了,但人家是有本事的。

    东晋末时,号有东晋门阀政治掘墓者的孙恩叛乱,刘裕起兵讨伐,就将他这个老乡叫来一起揍孙恩。

    这一战中,到彦之战功显赫,但因战事未定也就没得到封赏,可等到战事初定的时候,刘裕又开始讨伐桓玄了。

    但在讨伐桓玄的时候,到彦之两次错过了与刘裕汇合的机会,后面来到京口的时候刘裕已经走了,而他则被京口守将孟旭留在了京口。

    于是,桓玄这一战,到彦之并没有参与其中,等刘裕平定桓玄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对于这个老乡,刘裕心中有了怨念,对到彦之就说了:

    喂,我在前面和桓玄打架呐知道不?

    哦,你知道啊?你知道你还不来帮我?

    你老铁我在前面打架,你在后面看热闹?

    咱哥俩可是老乡啊,有你这样的吗?你知不知道我以少打多很难的?我就盼着你来帮我呐,你倒好,直接在后面看热闹。

    行了,这架我打完了,场子也都拿下了,你现在出现是啥意思?要分场子吗?

    那么,打架的时候你不来,现在我凭啥给你分场子?

    嗯,用我们的话就叫:穷困潦倒你不陪,荣华富贵你是谁?

    就这样,两老乡之间的友谊小船差点翻了。

    但面对刘裕的问责,到彦之没有说话,孟旭也没有说话,而心有碎碎念的刘裕还以为到彦之默认了,也就没对他做出奖赏。

    直到义熙元年(405年),刘裕知道了详情,他才被刘裕任命为镇军行参军、广武将军。

    可就在他到彦之春风得意、心有自满,从一介屁民升级成将军的时候,他也迎来了他人生中的转折。

    那就是卢循攻打石头城的时候,到彦之被后秦派来支援卢循的苟林击败,而他也因此被刘裕免了官。

    战场、官场的失意,对到彦之的打击很大,于是,让他决定痛定思痛,痛改前非,痛痛痛……

    而刘裕也是见到了到彦之的改变,就在西蜀大将谯道福趁卢循之乱占据白帝城的时候,刘裕再给了到彦之一个机会,让他领兵去攻打谯道福。

    这一战,才是他到彦之展现真正技术的时候,此一战,到彦之勇猛异常,大破谯道福的两万西蜀军队,并且成功收复了白帝城。

    对于这个战果,刘裕很是满意,当时的刘裕还是太尉是没办法为到彦之封爵的,于是,他就上书天子,请封到彦之为佷山县子,任太尉中兵参军。

    此后,到彦之又被刘裕委派到荆州,这一待就是好几年,直到刘义隆出镇荆州刺史的时候到彦之还在荆州掌控着荆州的军权。

    等刘义隆到了荆州的时候,因为到彦之是他老爹刘裕的老乡,所以他对到彦之格外信任,一直当做心腹、叔辈看待,而到彦之也对得起刘义隆,一直不曾有过二心。

    但就这么一个人,就这么一个从屁民走出来的将军,却令徐羡之他们有些忌惮。

    在他们想来,刘义隆把谁调在身边都行,唯独这到彦之不行。

    因为他们是和到彦之同一时期跟随在刘裕身边的人,他们深知到彦之的能力。

    其一生跟随气吞万里如虎的刘裕作战,也深得刘裕的作战之法,而且,他还是刘家的死忠。

    对于徐羡之他们来说,这样一个极为难缠的人物要是来到建康,那他们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第二百八十章 雍州之位

    徐羡之带着昨日一夜未睡的熊猫眼来至殿中。

    精气神都不太好的他对刘义隆作辑大拜,带着些许哭腔,对刘义隆说:

    “陛下,雍州刺史褚裕之于日前不幸仙去,以致雍州空缺,虽我等心哀,但还请陛下早择雍州之选啊!”

    上首的刘义隆双眼微眯,朝徐羡之看了一眼,遂即眼珠一转,猛然站起身来,故作惊讶:“什么?褚雍州仙去了?”

    徐羡之偷瞄了眼刘义隆,泣道:“褚雍州,确实仙去了!”

    “确实仙去了?”

    “褚雍州一去,令我痛失良臣,实乃我大宋之殇啊!”

    “啪!”

    刘义隆失魂落魄的瘫坐在龙椅上,可他眼中闪过的精光,却说明,他并不是真的为褚裕之悲伤。

    毕竟,褚裕之一个雍州刺史,和他并无来往,他哪里来得那么大的悲伤呐?

    他此番作为,只是演戏给百官看罢了,因为他看到了徐羡之并不是真的在悲伤,那假慈悲的模样,让他有些作呕,也顿时觉得这褚裕之的死有些蹊跷。

    其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他刚登基并号元嘉的时候死,这对谈玄的刘义隆来说,也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毕竟,他号元嘉,是代表祥瑞之初,不是哀丧之初啊!

    下首,徐羡之假抹了一把泪,在衣袖的遮挡下,从缝隙处偷看了眼刘义隆,他见刘义隆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不禁一喜,朝傅亮暗示了一眼。

    那傅亮昨日就和徐羡之碰过面,并且谋划了一件事,此时徐羡之对他的暗示就是让他出来说话了。

    于是,他对徐羡之点了点头,便从百官中出列,待其步至殿中,对刘义隆大拜,俯身说道:

    “陛下,褚雍州之死,虽我大宋之殇,但雍州乃我大宋要地,且不可一日无刺史,还望陛下早选其才,以稳定雍州之局势,莫让我大宋再遭劫难啊!”

    “是啊陛下,雍州不可一日无主啊!”

    “是啊陛下!”

    “是啊陛下!”

    百官中有不少人附言。

    刘义隆想了想,对众人问道:“那依诸公之见,何人可当其职啊?”

    刘义隆这一问,徐羡之等人心中一喜,只见徐羡之率先说道:

    “回陛下,雍州之地为我大宋防备秦国与魏国之所,雍州之位非大将不可。”

    徐羡之顿了顿:“依臣之拙见,到道豫将军曾随先皇南征北战,其所获战功无数,实乃百战之将,这雍州一职,非其莫属啊!”

    徐羡之一边说着,一边朝百官环顾。

    这个时候,傅亮也开口说道:

    “陛下,徐司徒所言甚是,到道豫将军极擅领兵作战,若我大宋与秦魏两国突起兵戈,还得依仗将军,不若,便让将军为雍州,如此一来,一旦战事发生,将军也好驰援!”

    傅亮作揖退后,徐羡之又言!

    在两位大臣的一唱一和之下,忌惮到彦之的百官也是此起彼伏的附和着。

    原来,徐羡之他们之所以提及雍州一事,是出于昨日刘义隆想把到彦之调来建康任中领军,而他们则是不想让其来建康,因为他们忌惮到彦之。

    于是,他们就苦想着能把到彦之调离刘义隆身边的方法,当然,那是调得越远越好,最好是去边远之地镇守。

    恰好,这雍州刺史褚裕之去世了。

    当然,这褚裕之是自然死亡,还是徐羡之他们下令谋害的,咱们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褚裕之的死亡,是符合徐羡之他们的利益的,他们有很大的作案动机。

    但不管怎么说,雍州位置总归是空了出来,而那褚裕之也成了政治斗争下的牺牲品。

    “哦?道豫将军?”

    刘义隆面色一黑,眉头紧皱,看着下方的文武百官,尤其是那面带喜色的徐羡之,他心中极为愤怒。

    徐羡之他们的心思,他略一思索便猜出来了,可就是因此,他还真得必须将到彦之调在身边防备着他们。

    那么,怎么拒绝徐羡之呐?

    刘义隆思绪一转,眉头一扬,对众人言道:

    “诸公之言甚是有理,道豫将军之能朕也知晓,但为时已晚啊!

    若是徐司徒早些讲,吾也便准了,可现今,已是不可,诸公也知,日前,我已向道豫将军下诏,让其赴京就任中领军一职,怎可再令其就任雍州?”

    “回陛下,以臣之拙见,现今道豫将军应方将启程,若陛下诏令快些,当会在途中与道豫将军会面,让其转道改任雍州也未尝不可!”

    徐羡之当然知道昨日的诏令,要不然他也不会说非到彦之不可,为得就是让刘义隆改任到彦之为雍州。

    上首的刘义隆脸色一变,心道:“你们真是好臣子啊,道豫的才能让你们忌惮,你们便想将其调离我身边,哼!”

    刘义隆冷哼一声,对百官说道:“朕贵为大宋国君,一言既出,安能朝令夕改?诸公可是要险我与不诺之人?

    哼,既已下诏,也势必不可回,此事,就此作罢,诸公还是另选他人吧!”

    说罢,刘义隆怒挥衣袖,气呼呼的离殿而去。

    “陛下?”

    “国君?”

    “至尊?”

    “官家?”

    “……”

    刘义隆如此决绝的话让徐羡之等人心中着急,对刘义隆连声唤道。

    可负气离去的刘义隆头也没回,直接入了殿后,让得百官大眼瞪小眼。

    刘义隆的离去,使得他们的企图以失败而告终。

    但刘义隆此为他们也理解,也不好去说什么。

    毕竟,刘义隆说的没错,他乃一国之君,诏令怎可朝令夕改?

    “哎,这可如何是好啊?”徐羡之捶胸顿足。

    “嗯!”

    傅亮轻叹一声,说道:“看来,陛下是铁了心的要让道豫将军来建康,我等也唯有静观后变了!”

    徐羡之哼唧两声,咬了咬牙:“也唯有如此了!”

    说罢,挥袖离殿。

    百官看徐羡之走了,他们留下来也没啥事,各自对望一眼后也便离开了。

    但他们心中的担忧可不比徐羡之少,对于到彦之这位先皇旧臣,他们是很害怕的,毕竟,到彦之随刘裕大战小战无数,可非浪得虚名!

    殿后,刘义隆的居所,此时的刘义隆脸色紧绷,双手紧握:“且让汝头存之……”

第二百八十一章 飞奴从外降督护

    秋季八月十六,甲辰日,日中时分。

    北方战云将起。

    中道戌城督护府中有数十个鸽子笼,此时,笼前蹲着一位身着小锦袍、头戴文簪、约有**岁的孩童,身边还跟着一位蹲捧陶瓷碟的侍从。

    孩童聚精会神的盯着正在咕咕叫的鸽子。

    “咕咕咕!”

    孩童伸出小手,在一同蹲下的侍从手中抓起粟米,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笼子里的飞奴,若是见到那只飞奴没抢到粟米,他就把粟米抛过去。

    侍从手中的碟子本来是盛满粟米的,但现在已经不多了,这孩童在这里已经待了有一会了,要不然,这粟米也断然不会少了那么多。

    “咕咕咕!”

    孩童叫一声就抓一把粟米,叫一声,抓一把粟米,可抓着抓着,他突然抓了一个空。

    “咦?”

    孩童有些疑惑,抬头一看,却是碟中的粟米已经没有了,这露出面容的孩童,正是刘盛收的第一个徒弟,王全王幼斌。

    至于全儿为什么会在戌城,这就不得不说此前柔然南下云中的时候。

    当时云中危机,刘盛为了免责聚起六千兵马驰援北魏故都盛乐,那时候的全儿还在拓跋清怜那里。

    但拓跋清怜随后不久,就聚集了八堡族人来援刘盛,在其从戌城大营出发前往盛乐的时候,因顾忌全儿还是个孩童,也就顺手将全儿放置在督护府了。

    并且,拓跋清怜为了保护全儿,还为刘盛的这位小徒弟留了十个女卫以供其差遣。

    全儿盯着碟子看了有一会,时不时的抬起大眼睛看向侍从。

    侍从一看,脑门有些冒汗,苦笑道:“全公子,可莫要再让飞奴多食了啊!”

    “嗯?”

    全儿眼睛一眨,歪着小脑袋盯着侍从看,不曾说话。

    侍从见此,心中更是惊惧了。

    原来,这侍从其实是蓄养飞奴的人,并不是原督护府的人。

    起先,他来到督护府蓄养飞奴的时候,全儿并不在府内,是拓跋清怜将其送来,他才见到了这位小公子。

    初见全儿,侍从并不知道眼前的小公子是他郎主的徒弟,因此,也就没怎么重视。

    直到第二日,这小公子被飞奴咕咕咕的叫声引来了。

    第一次看见飞奴的全儿可是很好奇的,并且,他也还只是个孩子,正是喜爱玩闹的时候,这看到“鸟儿”,自然是要玩耍一下的。

    于是,他便要将喂养飞奴的事揽下来。

    但侍从呐?

    他不认识全儿啊,心中就想着:“飞奴乃郎主极为重视之物,安能假他人之手?况且,我又不认识你这个小公子。”

    于是乎,他就拒绝了全儿的请求,但全儿玩心一起,安能罢休?就一直缠着他。

    这侍从实在被缠的没法了,伸手出来,抓住全儿的小衣领,那么一提溜,就把全儿提溜起来一路揪着往外领。

    侍从的行为让全儿觉得有些受辱,不乐意了,对侍从是张牙舞爪、连连大叫。

    这被守在院外的女卫们听到了,她们还以为全儿发生了什么事,立即奔了过来。

    这一来,好吗,就看到那侍从在欺负全儿。

    这一下好了,这群娘们对他那是一顿拳打脚踢啊,直揍的他连连求饶,可最后还是鼻青脸肿的。

    虽然挨这一顿揍,但他也知道了,这叫全儿的公子,是他郎主的徒弟,呃,就算不是,这群娘们他也惹不起啊。

    没办法,他只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了,但这一摧眉折腰,好了,喂养飞奴的事全儿包了,作为铲屎官的他,也就剩下铲屎了。

    可铲屎就铲屎吧,但那全儿简直把飞奴当真人来喂了,一日三餐,顿顿有肉,生怕苛刻了飞奴。

    可是,飞奴吃肉吗?

    侍从无语,又手把手的教会了全儿怎么喂食,随后,肉是没了,但三餐还是照旧,就这么短短几天时间,那飞奴都膘了一圈啊!

    侍从都开始有些怀疑,这飞奴还到底能不能飞了?

    于是,他也顾不得会不会挨打了,向全儿直言,再喂下去,飞奴就飞不起来了。

    可全儿不懂啊,就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本来吧,这模样也没事,但谁让全儿身边有女卫呐?

    这群女卫也是,自从知道这侍从曾经欺负过全儿,那简直是天天查岗,每天定时,一旦见到全儿委屈的模样,那就是对他一阵毒打,即便全儿出言制止,可事后,他还是免不了这一顿揍。

    所以啊,全儿一旦露出这副表情,他就离挨揍不远了。

    但他就是一根筋,生怕飞奴膘肥飞不起来,他就愧对刘盛了,所以,每次全儿喂食,他都会说上那么一两句。

    但全儿可不知道什么是飞奴,只当是一只鸟,因此并未在意。

    没多久,侍从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几个女卫前来,见全儿委屈巴巴的表情,女卫兵长怒道:“你这奴子,是否又惹着小郎君了?”

    侍从的身子突然一颤,连忙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陶瓷蝶一丢,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小的怎敢啊!”

    说着,他还不断后退,看来,他都快被女郎们打出阴影来了。

    “不敢?那全公子为何如此模样?”

    女卫兵长活动了下手腕,不怀好意的迈步前来。

    侍从见状,连声呼道:“娘子且慢,娘子且慢!”

    然而,女卫并未停步。

    侍从连忙躲在全儿身后,对全儿呼救:“全公子救吾啊!”

    全儿看着前来的女卫,不禁站起身来,对她们作了个辑:“诸位娘子,还......”

    突然,

    “扑棱棱”

    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传来,将全儿打断,众人疑惑的看去。

    只见,一只鸽子从外飞来,落在了笼子之上,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咦?怎有飞奴从外而来?”全儿眨了眨眼。

    “飞奴?”

    侍从微微一怔,朝飞奴不断打量,突然,他看到了飞奴脚上有一只竹筒。

    “有飞信,有飞信!”

    侍从大叫两声,也顾不得那些女卫了,快步来至笼前,一把抓住飞奴,并极其快速的从飞奴腿上解下竹筒。

    随后,他将飞奴放置笼中,这才啪啪啪的拍打起竹筒来。

    全儿等人见状,连忙凑上前来,看着侍从不断拍打着竹筒,随着侍从的连连拍打,一卷白色书帛慢慢露出头来。

    侍从神色一惊:“果然,飞奴已可传信了,只是不知,这是何处来的飞奴?”

    侍从心中想着,但手上也没停,他将书帛抽了出来,并摊开一看,顿时头昏脑涨,这一片片的文字,他......全不认识!!!

    “哇,书帛?”

    全儿见侍从竟从竹筒中倒出一卷书帛,不禁大声惊叹。

    “鸟儿传信?”

    “这鸟儿竟能传信?”

    “这是甚么鸟?”

    见那侍从竟从鸟儿身上取出一卷书帛,女卫们连连惊呼。

    全儿凑上小脑袋,看着那书帛,对侍从好奇的问道:“飞奴便是如此传信的吗?”

    “嗯?全公子说甚?”侍从一头雾水。

    “就是,咕咕咕,那鸟儿就带着书帛从空中飞过来了?”

    小脸通红的全儿双手比划着,第一次见书帛竟是从空中传递过来的他,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兴奋。

    侍从见全儿兴奋的手舞足蹈,不禁点了点头,又挺了挺胸,自豪的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哼!”

    侍从傲娇的冷哼一声,朝众人看了一眼,说道:“此鸟啊,就叫飞奴,听郎主说,此鸟可以载着书帛从空中而过,飞越千山万水,今日一见,果真如郎主之言!郎主诚不欺我!”

    “哦?”

    “原来如此!”

    全儿点了点头,好奇道:“那师傅怎会想到让鸟儿来传信呐?”

    闻言,侍从摇头苦笑。

    “自二年前,郎主便已提出驯养飞奴,当时,我辈有眼不识金镶玉,误把飞奴当做鸟,还曾讥笑过郎主竟妄想让鸟儿传信。”

    “哎!”

    侍从轻叹一声,回忆往昔,有感而言:“当时,我辈无数次的驯养,无数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就在我辈已失去信心,权当陪郎主玩耍之时,郎主仍旧不忘初心,让我辈如旧驯养。”

    “我犹记得,第一只飞奴回到院中的时候,那是何等的场面,在场丈夫无不惊叹,盯着那飞奴看了良久,都想不通这飞奴怎飞回来了?它傻吗?”

    侍从自嘲:“呵呵,就是这一只飞奴,给了我们信心,让我们坚持下来了,如若不然,定不会有这飞奴传信了,因此啊,我们便将那只飞奴叫做信鸟!”

    “信鸟?”

    专神静听的全儿念叨一声。

    “对,信鸟!”

    侍从点了点头,说道:“为此飞奴,郎主可是煞费苦心了,也是极为重视,如若不然,我安敢不让全公子多多喂食?乃是怕其腾飞不了,不能再为郎主送信了呀!”

    “哎!”侍从摇头叹息!

    全儿见此,心中顿起愧疚,回想此前种种,他确实做的有点过了,因为他的玩闹之心,竟险些害了如此宝贵的飞奴。

    小脸一拉,对侍从作辑大拜:“先生,先前全儿不懂事,为先生增添了许多麻烦,竟险些酿下大错,在此,向先生赔罪了!”

    侍从见全儿对他大拜,手忙脚乱的说道:“哎呀,这,这如何使得呐?全公子乃郎主之徒,如此大礼,阿奴受不起,受不起啊!还请公子莫要折煞小人了,速速起身才是!”

    全儿纹丝不动。

    那群女卫见此,也纷纷对视一眼,随后,皆对侍从抱拳言道:“先前我等不知此物对朔州伯如此重要,竟让丈夫担忧至今,我等,向先生赔罪了!”

    一人未起,又来数人,让侍从更是慌了,连忙说道:“诸位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此飞奴,尚无大碍,不怪诸位,不怪诸位!”

    众人闻言,弯身言道:“谢君不怪!”

    言罢,这才站起身来,可众人都有些尴尬,一时无言。

    片刻,全儿看了眼侍从手中的书帛,对他说道:“先生,还是快看看此书帛所传何事吧!”

    侍从微微一怔,面色有些尴尬,随后,苦涩的对全儿说道:“哎,公子有所不知,这书帛上的字啊,吾不识得,安能得知何事?”

    说着,侍从突然一愣,对全儿问道:“全公子,你可识字?”

    全儿歪着脑袋想了下,伸出稚嫩的小手来:“可容我一观?”

    “诶,好勒!”

    说着,侍从哈着腰,将书帛递给全儿。

    全儿将书帛接过,先是如大人一般摊了摊书帛,再是干咳两声,便瞪着双眼朝书帛看去,嘴中也开始念叨着:

    “吾乃......白......今......甚难......请......令......嗯?这是甚?”

    全儿念得不甚通畅,有些磕磕绊绊的,这是有些字他不识得,也就跳着念了,可到了某处,他稚嫩的声音戛然而止,却是他有些懵了!

    “这是啥?师傅没教过啊?”

    看着那一个小图案,全儿摇了摇头,说道:“这书帛上的字,有很多师傅还未来得及教我,全儿识不得其中之意,倒是让先生见笑了!”

    “那这可如何是好啊?”

    侍从并未责怪全儿,而是担忧他们不能获得书帛上的信息。

    侍从焦急的来回踱步,并不断的双掌合击:“在飞奴未曾试飞结束之时,便有飞信传来,一定是有大事发生,若我等不及时传出,怕是会误了郎主大事啊!”

    全儿小脑筋一转,将书帛收起,对侍从说道:“丈夫且莫着急,那馆驿中还有着伊吾王在,不若,我等向其询问?”

    “不可!”

    侍从想都没想就回绝了全儿的提议!

    “嗯?”

    全儿有些疑惑,李鹏程是唐契的外甥这事他知道,对于唐契,全儿觉得还是可信的,但侍从为什么说不可呐?

    于是,他开口问道:“唐伊吾乃李军主之舅父,李军主对我师傅甚是忠心,想来那唐伊吾也不会欺瞒我等,丈夫何言不可呐?”

    侍从摇了摇头,说道:“虽是如此,但唐伊吾并非我大魏之人,且又非将军之下臣,若此书帛是将军告急之书,谁能猜得他将欲何为?”

    侍从不是不知道唐契是李鹏程的舅父,但这个书帛是第一次的飞奴传信,其意义重大。

    而且这也是个特殊时期,信中到底说的是什么,他们不知道,若是一封对刘盛不利的消息,那唐伊吾会不会趁机拿下戌城?或是掠夺一番离去?

    对于侍从来说,这一切皆有可能,哪怕他唐契是李鹏程的舅父,毕竟,在这个时代易子而食都能发生,又何况舅甥之间了?

    所以,他不信任唐契……

第二百八十二章 南朝事毕

    全儿听闻侍从之话,也是觉得有些道理,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那唐伊吾非助我之人,可若唐伊吾不可,那城中还有何人能助我等呐?”

    说罢,全儿犹如小大人一般,哀叹一声。

    “我所忧者,也是为此啊!”侍从摇了摇头。

    女卫兵长见二人如此唉声叹气,不禁皱眉深思,待得片刻,她上前说道:“二位所忧者,无非是担心此信是为何事,以我拙见,大可不必如此。”

    侍从见女卫兵长说话,朝其看了一眼,皱眉说道:“娘子何出此言呐?”

    却是他见兵长乃是一介女流之辈,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是很低的,即便是他,也是有些看不起的,哪怕,他都被人家揍的鼻青脸肿了,他也是看不起,因此有些质疑。

    女卫兵长也看了出来,不禁笑道:“二位,允我一问,若你等得知此中信息,是否要告知朔州伯?”

    “这是当然!”

    “必然如此!”

    全儿和侍从答道。

    女卫又笑了笑,说道:“若是如此,二位当可无忧。”

    “嗯?”

    “哦?”

    全儿与侍从发出一声惊疑,各自抬头看向女卫兵长,好似在问。‘怎么就无忧了呐?’

    女卫兵长说道:“目下,朔州伯正在狄那,与我戌城而言,狄那并不遥远,若我等遣派一骑,也便是日下便至,二位只要将此书帛交与朔州伯,那知与不知,又有甚么关系呐?”

    “咦?”

    “嗯?”

    全儿和侍从猛了下身子,各自对望一望。

    “对啊!”

    “是啊!”

    “我们知与不知有甚么关系呐?把书帛交给郎主/师傅便是!”

    想着,全儿与侍从同时出声:“娘子所言甚是,将此书帛交与郎主/师傅,我等还忧甚?”

    说着,一大一小二人又对视一眼。

    “可是遣谁前去呐?”侍从上前问道。

    这一问,众人微微一愣。

    是啊,遣谁去呐?

    他们的郎主/朔州伯,已经把督护府的将士都调走了,哪里还有什么兵啊?甚至伯鸭都被刘盛拿去当侯人去用了。

    那么怎么办?

    众人面目相窥。

    女卫兵长沉默了一会,她在想着,若是没人前去,那她便将此事揽下,可是,她看了看全儿,心中又有些犹豫了。

    拓跋清怜让她们护卫全儿,她若就此一去,那全儿谁来护卫?

    女卫兵长有些踌躇。

    全儿捋了捋小袖子,对众人作辑,说道:“诸位娘子,全儿有些想念师傅了,不知诸位娘子可否护送我前去狄那,以让我面见师傅?”

    “啊?全公子你要去狄那?”

    侍从有些吃惊,对他来说,狄那现今正是战火蔓延的时候,说不定哪天就会被柔然人攻下来了,全儿这么一个小儿前去狄那,那不是羊送虎口吗?

    于是,侍从焦急的说道:“全公子,狄那现今正是我大魏与柔然交战之处,其定是凶险异常,你万万不可前往啊,若是全公子担忧此信,我自去便是,焉能让全公子冒此一险?”

    “是啊小郎君,公主殿下和朔州伯至今未回,定是被柔然人所牵制,此中战局,甚是危机,若小郎君前去,恐分朔州伯之心啊!”

    “是啊小郎君,公主殿下让您留在督护府,就是不想让小郎君涉险,您如此为之,岂不是白费殿下一番心意?”

    “小郎君......”

    “小郎君......”

    女卫们也不想全儿前去狄那。

    正如她们所说,狄那的战局她们不清楚,但她们也知道,一定不容乐观,若不然,那朔州伯也早就回来了。

    全儿心中有些不满,对众女卫说道:“若如诸位娘子之言,全儿更是要去了,现今我师傅正处于危机之中,古语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吾虽年幼,但身为弟子,师傅有难,全儿安能坐视不理?

    何况,只是送一卷书帛罢了,乃我力所能及之事,我理当效劳,还望诸位娘子莫在多言,此次,我定要前去!”

    全儿脸色坚毅,正如他所说,他很担心刘盛的安危,也很想见到刘盛。

    众女卫见全儿如此坚定,也就不再言他,待收拾一番后,也便带着上书帛、骑上快马朝戌城赶去……

    ————————————————

    日下时分,南朝刘宋境内,到彦之已经接到诏令,并已经开始从襄阳一路南下建康。

    而此时的谢晦也已经达到荆州多时。

    在路上的时候,他也接到了刘义隆的新任命。

    当然,这个任命对于谢晦来说,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升官了,被刘义隆封为卫将军、并加授散骑常侍,进爵建平郡公,食邑四千户。

    但这个任命,也让他谢晦觉得有些不对头。

    为什么呐?

    一个是散骑常侍。

    对于这一个官位来说,很多人都觉得他不大,不就是一个护卫吗?

    嗯,没啥用。

    但事实却是相反的,本来的散骑常侍其实只有散骑并无常侍,本意为皇帝的侍从,与中常侍的性质是相同的,也就是十常侍的那个中常侍,代表人物:张让!

    而东汉的时候,因宦官作乱,散骑就变了,他不再为常侍,常侍开始由宦官担任,直至曹魏初年,又将散骑、中常侍并为一职,故称散骑常侍。

    以士人任职吧,入则规谏过失,备皇帝顾问,出则骑马散从。

    可以说,散骑常侍,那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被皇帝极为重视的人,才可担任的。

    而第二个,就是那郡公的爵位了。

    谢晦吧,他时常担心着刘义隆会记恨杀兄之仇,因此,对于刘义隆升他的官,并且是如此大官,他总觉得其中有着什么蹊跷,也觉得刘义隆对他有些不怀好意。

    于是乎,谢晦想了想,他坚决的辞掉了郡公爵位,好让刘义隆知道,我谢晦是为大宋着想,不图郡公。

    其后,他来至荆州治所江陵的时候,也并没有直接前往府邸,而是前去拜访了王华。

    他之所以前来拜访王华,其实是在刻意的结交他,希望能以此免祸。

    但王华这人吗!咱们前文也说道,王华他是琅玡王氏中人,其字德辉,号实庵,目前刚被刘义隆封为侍中,是刘义隆的心腹之臣。

    那么,作为刘义隆的心腹,自然是知道刘义隆的谋划的,因此,也不敢为谢晦说好话,他虽然表面上对谢晦笑语盈盈,可暗地里却一直防备着谢晦,但也为谢晦透露了些信息。

    这个信息,就是到彦之要前往建康就任中领军,眼下,马上就要到荆州杨口了。

    而谢晦听此一说,顿时一惊,对于到彦之,他谢晦也如同徐羡之他们一般,对其很是忌惮。

    毕竟同为一个时期的人,他深知到彦之的能力,其人就和檀道济一般,都有着极高的军事才能。

    于是,谢晦就开始担心了。

    他担心的不是其他,是到彦之来到荆州会不会来见他这个荆州?(官名)。

    在他想来,到彦之和王华一样,都是刘义隆心腹中的心腹,刘义隆有什么话,也一定会对他们说。

    那么,若是到彦之来看他,那就是说明刘义隆并没有对到彦之说他的坏话,也就是没有记他的恨杀兄之仇。

    那要是到彦之不来,这对谢晦而言就有些不妙了,其中所代表的含义就是那刘义隆是在记恨杀兄之仇的,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事儿。

    但他却不知道,他担心的事,是真的。

    虽然谢晦他很有才能,但那是谈玄论道、领兵作战,却不是政治上的。

    因此,他完全想不到刘义隆先前在到彦之的诏书中还藏着一封皂囊。

    而这封皂囊所蕴藏的信息,就是让到彦之从荆州路过的时候结交一下他。

    而到彦之见到此皂囊的时候,也就打算这么做了。

    可见,刘义隆并没有那么傻,反而很精明。

    随后,谢晦匆忙的告别了王华,他觉得,到彦之即便不来,他也要去看看到彦之,看能否从其口中探出一丝风声来。

    就这样,谢晦急匆匆的赶往杨口,而此时的到彦之也已经在杨口下了船,并朝着谢晦的府邸而来。

    时间不久,二人与半路会面。

    这一见面,二人都有些惊讶,随后一番交谈,二人犹如多年好友一般推心置腹、缔结友情。

    当然,推心置腹那只是表面上,暗地里,到彦之对谢晦却是有些不屑的,但为了刘义隆的大事,他也唯有‘真挚’地表达出自己的诚意,以让谢晦安心。

    而谢晦吗,他见到彦之来看他,并且很真挚的和他言谈,他也就放心了,就好似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心境上的放松,也就让谢晦对到彦之推心置腹了。

    就这样,二人相谈甚欢,言及多事,可到彦之还得前往建康赴任,耽搁不了多久。

    于是,到彦之就将坐下的名马以及身上的利剑、名刀赠给了谢晦。

    谢晦见此,更是大喜,也未推辞就接了过来。

    到彦之的作为,让他认为,刘义隆并没有记恨杀兄之仇,若是不然,到彦之一定不会把将士赖以生存的战马、刀剑给他。

    至此,谢晦才完全的安定了下来,不再想着刘义隆是否记恨杀兄之仇了。

    到了现在,可以说刘义隆已经完全安抚了百官,就差伸出屠刀了。

    有人说,刘义隆不算啥,比之谁谁谁来,那都是不值一提,并且还罗列出了很多很多的东西来。

    但,我们要知道,刘义隆从八月初八登基,到现今的八月十六,他刘义隆仅仅用了八天就安抚了百官,换作历史的上的谁谁谁,他能吗?

    并且,还埋下了伏笔。

    就是在这一系列的政令中,他让百官无不言道:“咱们的官位不降也就罢了,居然还升了,看来皇上是默认了咱们的行为,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当然,他刘义隆还不算完美。

    因为在这些政令中,有很多耐人寻味的东西,虽然说比较容易让人忽略,但只要是有心人,那也就一定会发现其中的端倪。

    首先,是他宋太祖文皇帝恢复了刘义真庐陵王的爵位,并将刘义真的灵柩及他母亲和妻子都迎回建康。

    这一条政令,乍一看没什么,但却表明了他刘义隆对于杀兄之仇并不会善罢甘休,这是谢晦担心的。

    随后,他又在一片升官令中,重用了荆州旧部,对于朝堂百官虽然也是大肆封赏,但并没有封赏到什么实权。

    而荆州旧部呐?

    王昙首、王华升为侍中,并封王昙首为右卫将军以此掌控禁军右卫,再以王华为骁骑将军,又把原本的护卫朱容子封为右军将军,这都是实打实的兵权。

    朱子容其人原本就是一个护卫,为什么会如同到彦之一般,一朝从护卫变成了将军?就因此!

    随后,他又将手中有荆州兵权的到彦之调来建康任命为中领军,委以军政要务,同时也稳住了赶赴江陵上任的谢晦。

    这一番举动,足矣见得刘义隆的聪明之处,当然,也离不开琅玡王氏的支持。

    可以说,他刘义隆是在步步为营,一步一步的安抚百官,收拢兵权,为他自己在建康打下了基础,他并不弱!

    当然,这其中也是有着凶险的,如果谢晦、徐羡之等人猜到了,那肯定又是一次弑君。

    但谢晦、徐羡之、傅亮之流,就和郭瑀一般,身为文士,在政治上就好似缺一根筋一般,对政治的敏感性太差,以为宋文帝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并没有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

    因此,他们并没有猜出来,这无疑为他们的灭亡做下了铺垫。

    。。。。。。。。

    历史上有很多巧合,尤其是一个元会的起始,424年的南北朝,南北两大朝不止国号几近,就连动荡与安定也几乎相同。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上,南朝迎来政变的时候,北魏也迎来了柔然的大举进攻,也就是大檀率轻骑六万南下云中,并攻打了北魏的故都盛乐。

    虽然因为刘盛的到来,让柔然提前发起了进攻,使得北魏的历史发生了改变,但南朝那边,却还并没有受到刘盛的影响,不得不说,刘盛这一根南北的搅屎棍还得努力努力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狄那

    秋季八月十六,因大雨几日未出的大日终于在日下时分冒出。

    塞上的八月已降秋霜,又有接连几日的倾盆暴雨,让此地的气候更加寒冷了。

    想来,若不是那秦无殇早已命人收拢柴草,大战甫一结束便送到城中,这些历经血战的壮士,恐怕要十不存一,死在塞上故城。

    可即便有柴火燃烧取暖,但也去不了身上的寒意。

    这一场大雨,也不知道是老天为悲泣战死的将士,还是为了将历史回归轨迹。

    但不论如何,在这一场大雨之下,历史又好似重演,就在今日下午,柔然五万兵马趁着大雨歇去的时候,自北方而来,并与大檀合兵一处。

    汇聚了五万兵马的柔然人再一次重振雄风,又恢复了那气吞山河的气势。

    见此雄兵,大檀可谓意气风发,不禁言道:“有此威武之师,何愁魏主不灭,何愁大业不成啊?”

    大檀恨不得现今就将狄那城团团包围起来,以绝魏主生路。

    但他看了看周遭,路面被大雨浸润,河沟漫水,湿滑难走,若要行军,定为艰难,想了想,也就作罢。

    可即便不能立即出军,大檀还是做出了其他对策,他要给魏军一个下马威。

    时间不久!

    晚霞漫天,白道中溪水东岸,大檀将大军汇聚于此,其兵锋遥指狄那。

    “喝!”

    “儿郎们,继续喝!”

    “哈哈!”

    “喝破敌人胆!”

    大檀左手拎着一壶酒,踱步于阵中,酒一口,热血涌,点手狄那,开怀大笑,让正在操练的柔然将士发出喝声。

    “杀!”

    “杀!”

    “杀!”

    在大檀的怒吼中,柔然将士的喝声又大了。

    听此怒喝,大檀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狄那,他的笑容更甚了。

    柔然人一声声的呼喝,无不喊在狄那将士的心上,让他们的心神慌乱。

    而大檀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他驱使将士三万,于东岸操练,不仅是要给魏军一个下马威,杀杀他们的锐气,这还是一个攻心计。

    五胡战乱以来,各地胡人都多多少少掠夺了些出自中原的兵书,并且,还加以训练,而郁久闾大檀,就是其中之一。

    自他成为柔然可汗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在部落中推行汉人的军阵,他之所以能统一漠北之地,是和他学习汉人的军阵、兵法有着很大的关系的。

    因此,大檀是懂兵法的,面对现今的局势,他要做的,是要让魏军知晓,我柔然大军还盛,远非昨日可比,也非尔等可敌者,若尔等识相,还是逃去为好。

    如此一来,哪怕是魏军未曾言退,他也打击了魏军的士气,可以说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若是好的一面,魏军撤了,或是投降,他大檀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一招,可谓深得兵法精髓。

    在晚霞的映照下,湿漉漉的狄那城显得极为凄凉,这不只是环境造成的,还有将士们的表情。

    他们,很害怕。

    城头上,拓跋焘面色阴沉,一张脸拉得很长,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

    观望远处正在操练的柔然将士,那密密麻麻之下,竟让他一眼望不到头。

    即便是他看着这一副‘黄云压城城欲摧’的局势,他也担心自己能否生还了。

    “啪!”

    拓跋焘双手怒击,咬了咬牙:“柔然竟又集结大军而来,当真是欺我大魏无人啊!若不是我大魏平乱遣出三万精骑,安能让你如此肆无忌惮?”

    “哼!”

    深喘一口气,拓跋焘对众人喝道:“众将,今夜务必严防死守,哪怕吾身绝于此,尔等也定要与柔然死战,绝不可让彼军再迈入我大魏一步!”

    虽然拓跋焘见柔然兵马大盛,但年轻气盛的他,是不会轻易服输的,对众人喝罢,他也就挥袖离开了城头。

    同样面色阴沉的众人点了点头,再回望那几欲让人窒息的柔然大军,众将心中所思,一个个皱着眉头离开了。

    “哎!”

    看着众人离去,刘盛轻叹一声。

    “不来这南北不知道,柔然人对南下中原的执念真是强啊,就好似打不死的小强一般,死了一波,又来一波,可魏书上却并没有记载,难道,是因为我吗?”

    刘盛忧心忡忡的想着,回望离去的拓跋焘,只见那少年的背影好似笼罩了一片乌云。

    见此一幕,刘盛神色一惊,眼皮子一阵晃荡,突然开始跳个不停,一种要坏事的感觉萦绕心头。

    “难不成,这拓跋焘会死在这里?”

    刘盛脑中突然冒出这一个想法,因他总觉得这次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思来想去,也唯有拓跋焘的死亡,对他来说才是大事,毕竟这牵扯着他能否在这乱世立足。

    “看来,这一战将是九死一生了!!”

    刘盛呢喃,抬望城外大军,那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确实让人生畏,他紧握双拳。

    对他来说,身处这个天大地大没兵就无处安身的时代,无论柔然人有多少,他势必都要一战,不然,他无法安身立命。

    成则成矣,败则败矣,也不枉他来上一遭了。

    想罢,刘盛转身离去。

    不久,刘盛返回了城内一座距离府衙不远处的宅院,至于府衙自不用说,定然是被拓跋焘占据了,而府衙周遭的住户则住着一众宿卫郎以及平阳王长孙翰。

    而北平王长孙嵩,却并没能回来,至于现在身在何处,还尚未得知!

    “郎主!”

    “郎主!”

    门前,几个护卫对刘盛作了个辑,刘盛心中有事,仅是点点了头,便要迈入府中。

    “郎主,全儿公子来了!”一个护卫对刘盛说道。

    “嗯?”

    刘盛顿足,眉头一皱,回首问道:“全儿来了?”

    “是的郎主!”

    “他何时来的?”

    “就在郎主离去不久,全儿公子便在女卫的护送下来至府中了!”

    “哦?”

    刘盛脸色一黑,眉头紧锁,对护卫点了点头,朝府内走去。

    之前他也问过拓跋清怜全儿在哪里,当时拓跋清怜就告诉他,她已将全儿安全的放置在戌城督护府中了。

    因此,他一直都知道全儿是在戌城的,可现今全儿却来到了这个战云密布的狄那,这就让他有些忧心了。

    一路行来,刘盛并没有碰到人,是因为这座府中是没有下人的,有的只是外面的护卫。

    待穿过回廊,刘盛来至中堂不远。

    中堂外几个女卫守卫在侧,时不时的窃语偷笑。

    “哎呀,师傅怎么还没回来呀,可莫要耽搁了大事!”

    堂中传出全儿稚嫩的声音,刘盛微微一怔,脚步顿停。

    大事?

    什么大事?

    想着,刘盛快步来至堂外。

    这时,两侧的女卫也看到了刘盛,忙叫一声:“朔州......”

    “嗯!”

    刘盛神色冰冷,对众女卫点了点头,让她们的话咽了下去。

    拾阶而上,刚一进入中堂,刘盛就看到全儿正在焦急的踱着步,就好似一个小大人一般。

    见此,刘盛心中一暖,却还是板着脸,面带严肃的干咳两声,对全儿冷声说道:“全儿,你不在督护府中待着,来此作甚?”

    “啊?”

    “师傅!”

    “师傅你回来了!”

    全儿面带喜色,朝刘盛小跑过来。

    “嗯?”

    刘盛面色一冷,双目朝全儿一瞪。

    见刘盛如此,全儿微微一愣,脚步也随之停顿,小脸露出茫然的神色,可随后,他好似想到什么一般,顿足立地,整理衣冠,对刘盛作辑大拜:

    “弟子,见过师傅!”

    “嗯!”

    刘盛这才满意的轻嗯一声,朝其觑将一眼:“起来吧!”

    “是,师傅!”

    刘盛没说话,那蓄养飞奴的侍从也不敢言,唯有保持着作辑的姿势,待刘盛坐到中堂上位,他才起身来至堂中,再对刘盛大作一辑。

    看着这侍从,刘盛眉头一皱,问道:“丈夫怎来此了?”

    “回郎主,今日有一飞奴自外而来,降临督护府中,并携带书帛,因吾等不识得字,唯恐误了郎主大事,特将其送来,好叫郎主知晓!”

    刘盛猛得站起身来,却是被飞奴传信给惊到了,伸手说道:“哦?在何处?快呈上来!”刘盛语气有些急迫。

    “全公子!”侍从将目光投到全儿的身上。

    “师傅,书帛在此!”

    全儿将小手探进怀里,一边从肚兜内取出一卷白色书帛,一边朝刘盛走了过来。

    刘盛前将几步,多看了眼全儿,这才从其手中取过书帛。

    哗哗~

    不顾他人在侧,将书帛摊了摊。

    “嗯?”

    “陈白!”

    乍一看,刘盛双目微瞪,再朝书帛细看,不一会儿,刘盛面色有惊有喜,对侍从喝道:“快让人请无殇来此!”

    “是,郎主!”

    侍从拱手称是,脚步急促的离开了,刘盛的言行让他知道,这个书帛不简单,好似是二刀子传过来的?

    时间不久,堂中的刘盛正在训斥全儿不懂事的时候,秦无殇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神色焦急的他略显狼狈,脚下的鞋子也有点变形,他不管不顾,风一般的直入中堂。

    “将军,吾来矣,吾来矣!”秦无殇挥手言道。

    见秦无殇来了,刘盛也便不再对全儿训斥,对其说了声:“莫要再有下一次!”

    “是,师傅,斌儿谨记!”

    没得到刘盛的夸奖也就罢了,还挨了一顿训,全儿有些委屈,嘟了嘟小嘴巴。

    满头大汗的秦无殇有些茫然,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对刘盛抱拳作辑:“殇,拜见将军!”

    又将手对着全儿,说道:“全公子!”

    全儿见状,连忙回过神,对秦无殇回礼:“幼斌见过军师!”

    看眼了板板正正拱手作辑的全儿,刘盛微微一笑,遂即又变回严肃的模样,对秦无殇说道:“无殇,你且来看此书帛!”

    说着,刘盛将书帛递给秦无殇!

    “哦?”

    秦无殇微微一愣,现今柔然占据云中,这书帛难道和此事有关?

    “且容殇一观!”

    秦无殇接过书帛,瞩目观看,随后,先是面色大喜,再是深皱着眉头,但见他眼珠子一转,对刘盛说道:

    “将军,依此书帛之言,乃是陈白幢主于沃阳城所撰写,但沃阳城与我狄那之间可是被柔然大军所阻,安能到得此处?只怕是柔然人的计谋啊!”

    听此一言,刘盛笑了,他虽然知道这书帛没问题,但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声:“哦?是何可疑之处,竟让无殇如此一言啊?”

    刘盛面带笑容的问着。

    秦无殇道:“敢问将军,此书帛是如何送来的?”

    刘盛指了指天上,笑道:“飞奴!”

    “啊?”

    “飞奴?”

    秦无殇双目一瞪,激动的前将一步,伸手言道:“可是那府中之鸟?”

    “正是!”刘盛点了点头。

    “啊?此鸟当真可传飞信?”

    秦无殇张大嘴巴,却是有些惊讶,想想当初,那阿三带着飞奴来到督护府的时候,他可是好生将他们骂了一顿。

    并且,他还当着刘盛的面,说阿三他们在刘盛大事未成的时候,就怂恿刘盛玩鸟,是为不臣之人,理当疏远。

    当然,他这是在指桑骂槐,说刘盛不务正业,但当时的刘盛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可是让他好一顿气恼。

    而现今,这书帛就在手中,他怎能不吃惊?

    秦无殇的接受能力还是很强大的,待他缓了缓,对刘盛说道:“若是如此,那我军尚有危中取胜之机也!”

    刘盛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见刘盛点头,秦无殇俯首大拜:“无殇斗胆,还请将军速写书帛一封,以那信鸟传与陈白幢主,好让其聚沃阳之兵,以供我军驱使!”

    看了书帛上的字,秦无殇笃定,若是陈白能聚集沃阳城的兵马,他们一定会有机会击败柔然人的。

    “我也正有此意,可我等还得谋划一番,虽说有飞奴传信,但却也要时间的,你我二人当计定后续,一并发给陈白!”

    说罢,刘盛对外喝道:“取舆图来!”

    刘盛一声喝令,自有人前去取地图,不多时,一个护卫便将地图给刘盛送来了。

    待地图铺就,二人俯身上前。

    刘盛的手指在舆图上游走,最终在沃阳停住了,随后重重一点:“此次陈白虽信中言及沃阳城中兵马不计其数。

    但沃阳城乃边塞小城尔,容不得众多兵马,最多也便是一万骑,可这一万骑中,能听吾令的,也唯有与我独孤一部亲近者,如此算来,陈白可聚兵马就不多了!”

    说着,刘盛手指从参合径一路滑到白道城......

第二百八十四章 当不负你

    刘盛将手放在白道城上点了点,对秦无殇说道:“今日,城外喧嚣,吾上城一观,却是柔然人集结了数万兵马于中溪水东岸操练,且尚有数万兵马驻扎各地,看其兵马,不下六七之众,柔然人,怕是要围城了。

    而彼军若要围城,定会打造器械,以供攻城之用,当其处在攻城之时,陈白以三千部曲自沃阳而来,攻敌之必救,直奔白道城下,夺其后方,可能建功?”

    刘盛神色严肃,他的话并非无的放矢,方才,他隐约看到了柔然人在忙活着什么,而那一个个物件虽然因距离而看不清,但轮廓上和飞石车一模一样,并无二致。

    此前,在与中原的交锋中,柔然人不止一次在坚城壁垒下无功而返,更可怕的是,如果柔然人顿兵坚城之下,中原轻装疾行的骑兵只用数日就会驰援而来,就好比现今已至沃阳的援兵。

    若等到援兵到来,他们即便想要离去,那边城的守卒也会步步阻滞,直到他们抛弃辎重,留下足够多的战利品,或是留下首级以供援兵换取升迁及金银。

    然而这次南下,却不同往日,柔然人虽然只是例行的打草谷,却偏偏遇到了拓跋焘,这一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这几日以来,虽然大雨蔓延,但柔然人却是冒雨前进的,因为,他们带着掳自中原还有西域的工匠。

    至于为什么要带着工匠,就如刘盛所言,柔然人要围攻狄那城,但刘盛也没有猜全。

    大檀的心思是有两个,其一,是攻打魏主所在的狄那需要器械,其二,是为歼灭魏主之后的南下做准备,毕竟南下,那就是一路攻城拔寨,他们必须要攻坚利器的。

    而这,就是为什么刘盛会看到飞石车的影子,但柔然人所造的,可不止是飞石车。

    “若依将军所言,怕是不可!”秦无殇摇了摇头,否定了刘盛,又道:“白道城与柔然而言,虽是退路,但并非不可弃!”

    “嗯?何出此言?”刘盛眉头微皱。

    他知道,自古以来被断后路的军队都会惶恐不安,并极力的要夺回后路,因为后路就是生路。

    在他想来,若他令陈白去攻打白道城,那柔然人也定会起乱子,但秦无殇却说那柔然人可能会放弃白道城,这就让刘盛有些不解了。

    见刘盛有所疑惑,秦无殇说道:“若柔然人如将军所言,其正在打造攻城器械,那么,彼军的目的,非同小可啊!”

    秦无殇伸出手来:“将军且看!”

    说着,将手点在白道城,再点向狄那,随后他又围绕着整个云中和五原滑了一圈,对刘盛说道:

    “这才是柔然人打造器械的目的,并非我狄那一城啊,若殇所料不差,其定是要先将五原与云中二郡占据,而这二郡一旦被下,那朔方郡也唯有俯首称臣。

    至此,柔然将占据整个长城以北的土地,到时,即便我大魏国君能逃回国内引兵再来,他们若要撤退,却也有可退之地的。

    将军且看,我之中道,朔方之......此等之地,皆可让其北撤,区区白道城,已算不得甚么,陈白取之无用,唯坏其一些器械罢了。

    反而,我等却要考虑,大魏国君若是身绝此处,我辈当何去何从?”

    刘盛细看地图,神色变换不定,不待他说话,秦无殇又说道:“将军再看!”

    说着,秦无殇张开双手,在朔方、五原、云中三郡一滑,再往中间一点,随后伸出食指一路滑向沃阳,待至沃阳时便重重点了一下,随后善无、武周......直至平城。

    “啪!”

    秦无殇双手一握,用力敲打在平城。

    郑重说道:“无论大檀是否骄横自大,以为我大魏国君势必亡在此处,但他最终的目的,始终是灭亡大魏,若三郡被其攻陷,而我国主被俘,大魏定会内乱,而此时,大檀将会引兵南下,中原之地,与他而言当是戳手可得!”

    “大魏?”看着地图上的平城,刘盛脸色极为阴沉。

    秦无殇抬头看向刘盛,沉重说道:“换言之,此战,唯胜可言,胜则免难,败则大魏当亡,而将军与殇,也定会同赴九泉!”

    闻言,刘盛双目一沉,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无殇之言,是此战可胜而不可败?”

    “是!”秦无殇沉重的说道,随后又补了一句:“将军!”

    “若陈白取白道不可,那可否断其粮道?”

    这时候,刘盛想起了曹操,世人都说曹操喜爱人妻,也对此深深记得,但刘盛却是对他的另一个喜爱更为在意。

    那就是,有战必劫粮道,这可以说是曹操胜负的关键。

    “怕也是不可!”秦无殇摇了摇头,对刘盛分析道:

    “柔然此次南下乃是掠夺谷物,身为轻骑者,每战必会携带口粮,即便陈白幢主夺其粮道,彼军却也能坚持数日,而数日的时间,以我军的士气,足矣让柔然人攻下此城。

    哪怕,

    我等依次据城而守,柔然也可每下一城,便就地取粮,以补己身,若大檀自持兵众,分而击之,虽会将战事拖延,但也对其有利,而陈白幢主兵少,势必拦不得多久,此计唯败也。”

    说罢,秦无殇轻叹一声。

    “难不成,陈白此部唯有攻敌之后?”刘盛眉头深皱问道。

    他听秦无殇这么一说,心中想了想,还真是如秦无殇所说,但他总归有些不甘,对秦无殇说道:

    “古人出战,智取为先,这才能以寡击众,以弱胜强,我等前方战场不占优势,唯有混入后方战场,趁其不备,攻其不意,才能取得一线生机,若依无殇之言,这彼军后方我等也打不得,岂不是唯败可言?”

    “非也,殇只是说不可取白道城,也不可断其粮道罢了,却还有一计可用!”

    “哦?是何计?快快说来!”

    “将军来看!”秦无殇将手引向地图。

    “嗯?”

    刘盛眉头一皱,心中不喜,却不是对秦无殇的不喜,而是现在日已下山,天色已暗,地图有些看不清了,在这个时候出现这种问题,是很让人恼火的。

    “来人,掌灯!”刘盛对外怒喝一声。

    一声喝下,自有人前去唤人,不多时,那柳瓶儿便拿着些火石、火刀与火绒走了过来。

    啪啪啪~

    熟练的将火刀与火石碰撞,那擦出的火花瞬间将小灯燃起。

    柳瓶儿将火烛拿起,引向其他火烛,不消片刻,中堂大亮。

    至此,柳瓶儿才将火石、火刀收好,因生怕打扰了刘盛与秦无殇,便要起身退去,可她看了看旁边的全儿,也生怕全儿会惹恼了二人,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其带走。

    倏忽之间,一股寒风吹过中堂,因夜幕已将,堂中瞬间充斥着一股凉气,刘盛不禁紧了紧衣襟,回头见柳瓶儿还没走,便对她使唤道:“瓶儿,去斟些热茶来!”

    正在犹豫的柳瓶儿连忙欠身称是,也便下去准备茶水去了。

    刘盛与秦无殇看了一眼,又来至地图前。

    但见秦无殇对刘盛说道:“方才斥候来报,贺儿军主已在船坞中寻到,疾风军一千人一个不落,依殇之拙见,陈白幢主当不得奇兵,唯有贺儿军主才能当此大任啊!”

    “哦?”

    “此是为何?”刘盛问道。

    秦无殇将手指向戌城,开口道:“柔然人兵马众多,非二万余众不可从后力敌,陈白幢主不具备如此兵马,那么,我等唯有另辟蹊径。

    说着,秦无殇抬首问道:“将军可还记得日前之谋矣?”

    “嗯?”

    “日前之谋?”

    刘盛皱眉回想。

    倏忽,他想起一事。

    对秦无殇说道:“可是让我军身穿柔然之甲,以混其中?”

    “不错!”秦无殇点了点头,说道:“我部兵马不足矣力敌,唯有混入其中才可,而陈白幢主远在沃阳,即便我等有甲,也为其送不得,唯有以疾风军一千人混入柔然阵中。

    另外,馛公子也已在数日前遣派侯人向龙骧将军请援,虽因大雨而慢了行程,但对我等而言,却是好事。”

    “好事?”

    “不错,正是好事!”

    说着,秦无殇一边在地图上比划,一边说道:“若龙骧将军入了城,我等还真不好办,可若未曾入城,那将军便可向国君请求,在其到达五原之时,万不可再让龙骧将军的兵马前来,以防让柔然人知晓。

    在此之下,再让其从中道而出,一路东来,直至白道停留,而其行踪务必隐迹,万不可让柔然侯人发现,另外,再让陈白择机从后掩杀。

    如此,若柔然人大举攻城,龙骧将军的兵马可自白道直转南下而断其后路,陈白幢主则领兵自沃阳而来,那时,我狄那部众再引兵出战,在此之际,彼军定会引起骚乱。

    而我疾风军再自柔然阵内发起绝命杀机,如此一来,这疾风军一千人马所造成的混乱,足可当十万兵马之用!”

    说罢,秦无殇狠声言道:“定可将柔然一战而歼之!”

    “啪”

    刘盛双掌合击,有些激动:“好,好啊,此计甚妙!当如此为之!”

    “郎主!”

    一道女声从二人身后传来,刘盛与秦无殇回望,却是柳瓶儿端着木盘,木盘上有壶一个,茶杯三只。

    “瓶儿来了,且放在一旁!”大事初定,刘盛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对柳瓶儿笑言一声,挥了挥手,也便不再管她,继续和秦无殇秉烛夜谈风烟场。

    柳瓶儿见此,抿了抿嘴,对全儿暗示一眼,让其过来。

    全儿听秦无殇和刘盛所谈的军事听得正起劲呐,突见柳瓶儿对他使了一个眼色,有些不情愿的走了过来。

    但见柳瓶儿将一个小茶杯捧到全儿面前,蹲下身来,因生怕吵到刘盛,便对全儿小声说道:

    “夜里寒凉,你身子骨还小,莫要着了风寒,且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再去听!”

    “嗯嗯!”全儿用力点了点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眼柳瓶儿,又朝刘盛看了看,便接过茶杯,这刚一入手,就感到一阵暖意将之前的不适驱散些许。

    那边的刘盛与秦无殇一直谈到深夜。

    第二日,晨朝!

    狄那城外突然传来号角声,使得城内人人惶惶。

    因昨日见到柔然人在对岸操练,因此,他们断定,这四起的号角声,是柔然人要打过来了。

    于是,一个个甲士开始在城内奔走,快速登上城墙。

    东门瞭望塔上,却有一位将士慌忙的跑了下来,他对众人的呼喊不管不顾,一路奔向刘盛的府邸,其速度之快,竟引起风声,使得守在门外的将士都没来得及拦住他。

    待那将士慌慌张张的来至院中,正好看见已已经穿戴好铠甲的刘盛,其往外而来,他连忙抱拳作辑:

    “郎主!我自东门而望,那前方皆是柔然大旗,想来,柔然今日便要攻打狄那了!”

    “什么?快上城墙!”

    刘盛脸色一变,大喝一声,朝着城门快步走去,此刻,他心中焦急难耐。

    突然,刘盛眼前一暗,竟是前方突然冒出一个人来,险些将他碰到,待他将头抬起,顿见拓跋清怜正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却是刘盛恼怒的表情让拓跋清怜觉得有些委屈,她虽然面有怯色,却还是喏喏的叫了一声:“刘盛!”

    “此刻大战在即,若无重要之事,当在事后再说!”

    说罢,刘盛抬步便从侧面走过。

    拓跋清怜此举,刘盛虽然心有暖意,但也很恼怒,毕竟很多时候,没有坏心反而比有坏心还可恶,好比三体中那个因善良过度而害了人的家伙。

    对刘盛而言,在这柔然大军号角四起,大战即将爆发的时刻,岂是言谈他事的时候?这拓跋清怜来找他,就是在耽搁他的战事,而战事不利,那就是一个死,他可不会犯糊涂。

    但对拓跋清怜来讲却不是如此了,在她想来,她皇兄在狄那城,那还有刘盛什么事?

    这一切战事,还不是她皇兄做主?

    而她这次一过来,是想告诉刘盛,你身上伤势未曾痊愈,我已请求皇兄让你在城中休养,不要再去作战了。

    但她看见刘盛那一副面带怒色的模样,不禁犹豫了,可眼看刘盛就要远去,她还是小声说道:“我已对皇兄说,你伤势未愈,不可参战,此次,皇兄已准允你与府内静养!”

    闻言,刘盛顿足,也没回身,对其说道:“身为将军,值此国家存亡之际,哪怕一息尚存,也要为国征战,区区小伤罢了!另,战场之上,兵器无眼,你之纤纤玉手,不应染血!”

    拓跋清怜微微一颤:“刘盛!此战......”

    刘盛挥手,将其打断,冷声说道:“当不负你!若我战死,来生还你!”

    说罢,刘盛便急匆匆的走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攻城器械

    “柔然人要来了,快上城墙,快上城墙!”

    “你在作甚?快上城墙!”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我大魏国君尚在城头备战,尔等可是要试试我的宝刀是否锋利吗?”

    “锵~”马刀出鞘。

    一路行来,将士百态,有匆忙上城之人,有各地奔走之人,更有胆怯者,而胆怯者,有的被主官威逼着登上城墙,有的东躲西藏想要当逃兵,有的被主官杀鸡儆猴警示将士。

    这一切,刘盛都没去理会,他知道,以现在的情势,这就是面对胆怯者最好的办法,利诱已经行不通了,唯有威逼!

    蹬蹬蹬!

    刘盛带着两个护卫上了城墙,看到拓跋焘在前方,他也不敢耽搁,连忙来至拓跋焘身后,对拓跋焘扶胸说道:“末将见过单于!”

    拓跋焘正在观望柔然人的动向,突闻后方传来刘盛的声音,不禁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对刘盛说道:“武威妹说你之伤势未愈,怎来此了?”

    “值此之际,莫说伤势未愈,便是一息尚存,吾也要战!”

    “好!朔州伯不愧是我大魏骁勇之士,诸公当效之!”

    刘盛一番言语,让拓跋焘心花怒放,直道其乃忠臣也,并当着众将军面夸赞起来。

    “单于廖赞,乃盛职责所在,当不得单于此言!”

    看旁边的众位宿卫郎都对他露出不满的神色,刘盛顿时谦虚起来,他也怕引起众怒啊!

    “哼,我说当得便当得!”

    拓跋焘也看到了众宿卫郎的表情,不禁冷哼一声,又对刘盛招手:“朔州伯快快上前,且看敌情!”

    “是!单于!”

    刘盛苦笑,在众人瞩目之下,他来到拓跋焘身后一步的位置,将头抬起,朝城外看去。

    只见,那柔然人果真如那将士所言,在中溪水东岸,满目皆是柔然大旗,可这大旗却有些不对头。

    刘盛眉头一皱,心道:“这旗帜密集如林,那将士一定施展不开,若大檀不傻,恐非攻城之举,而是以杜旗者前来示威,以灭我军心啊!”

    “嗯!”

    想着,刘盛点了点头。

    而此时,身后诸将也开始窃窃私语,不少人都在说,这柔然人现今都还没有渡河,一定是在排兵布阵,此战凶险了啊……

    刘盛闻之,不屑一笑。

    他起初还不是很确定柔然人是否来攻打狄那,但他看了看周围环境就确定了,柔然人就是在示威。

    因现在的地面湿滑难走,马蹄要是踩下去,说不定就是一个人仰马翻,而中溪水又因大雨而暴涨,柔然人也没有搭建浮桥、飞舟。

    在刘盛想来,若大檀不傻,定不会选择马力泅渡、或是湮水而行,因此,他断定,柔然人今日是不会攻城的。

    而事实,也确实如刘盛所猜测的一般,大檀并没有想今日渡河,但也并不是因为中溪水暴涨,也不是因地面湿滑,而是因为攻城器械还没打造好!

    此时,柔然大营中,大檀正与无数将军行走在碎木飞舞的制作场,忙活着的匠人们,在寒冷的早晨就已是满头大汗。

    但这不是累的,而是害怕,他们害怕手中潮湿的木料会不堪大用。

    因为他们知道,今日大檀要来视察,可要是在大檀的观看中,他们手中的木料因潮湿而断裂,那他们也一定会死,大檀可不会去管木料为什么断裂,只会怪他们。

    嗤嗤

    嗤嗤

    嗤嗤

    鲁班锯的声音响在木料场上,并伴随着钉铁钉的声音,还有人不断的来来回回搬运着潮湿的木材、以及生锈的铁器。

    大檀身处漠北之地,是极为少矿的,因此,他让匠人们打造器械所用的铁器,都是从以前的战场上打捞回来的,或是损坏的战甲、兵器,又或是锈迹斑斑的铁片,总之,就没一件好的铁器。

    可即便如此,匠人们也是干得热火朝天,因为他们没办法。

    未干透的地面,以及湿漉漉的木材,让此处显得很是潮湿,但大檀却不这么觉得。

    他信步走在其中,身后百将跟随,他一边点头,一边说道:“这几日让匠人连夜打造飞石车,已初见成效啊!”

    说着,大檀转过身来,对匹黎说道:“再派些人去乌拉山采石,定要让我军在攻打狄那之时石弹充足!”

    “是,可汗!”匹黎点头称是,随后,便将原话告诉了身旁的一位小将,让其前去调兵,而他则随着大檀一路前行。

    不多久,大檀来至最热闹的地方,这里,已经摆放着数十架飞石车,以及各种接城、攻城器械。

    比如接城的器械,有轒辒(fen,wen),头车,木幔,以及扬尘车。

    其中,轒辒是掩护攻城战士接近城墙,进行填壕、掘墙、挖地道时,不遭守敌飞矢、落石、纵火等伤害的工程作业车,不是撞击城门和登城的器械。

    其形状是下面四个轮子,上面是木板,木板中间有空隙,人可以站在空隙中往前迈步,从而将轒辒往前推,再往上,就是左右两侧以及顶面的生牛皮。

    曹操有注:“轒辒者,轒床也,轒床其下四轮,从中推至城下!”

    唐朝杜佑《通典-兵十三》中有较为具体的记述:“攻城战具,作四轮车,上以绳为脊,生牛皮蒙之,下可藏十人,填隍(城壕)推之,直抵城下,可以攻掘,金火木石所不能败!”

    而与其相同的,还有一个叫‘木牛车’的攻城器械,和轒辒差不多。(形状传至书友圈!)

    而到了南北朝,就有了东西取代了轒辒,那就是----尖头木驴。

    这是改进型轒辒车,轒辒和木牛车的顶上基本上都是平的,城头上投掷的石块、火把落在上面不容易滑落,容易被敌人破坏。

    为了克服这个缺点,也就在这个南北朝的时候,车顶被改成了等边三角形,称为尖头木驴,或是‘尖顶木驴’。(没登场,在此不说多!)

    而头车,柔然人并没有造好,因为这个头车太难打造了,可以说,这个头车是因为轒辒载人有限,不可能长期的连续工作,而战斗紧张的时候又不可能让他经常停止工作。

    于是,就诞生了头车,这是一种组合型接城工具,由屏风牌、头车、和绪棚三部分组成。

    屏风牌是木制的长方形大盾牌,两侧有侧板及掩手,下有双轮,头车是主车,虽然他和三节火车类似,但主车并非车头,而是中间的车厢,也是最大的车厢。

    其长九尺、宽七尺、前高七尺、后高八尺,车顶为两层皮笆,中间填尺许厚的草穰,用以防御砲石,车顶中央有一方孔,供车内人员上下,车顶前端留一天窗,前设屏风笆,笆中心开箭窗,用以观察和射箭。

    车身两侧悬挂木牌和皮笆,以抵御矢石,车顶设有泥浆桶和麻撘,用以放火。

    而绪棚的高低大小与头车大致相同,是用以接续头车的,但这个时候的头车,是没有轮子的,唯有靠木工逐次撬进。

    头车每前进一段,就会用绪棚接续后车,直到抵达城墙为止,而后面则会形成一条由绪棚连接而成的棚道,相当于地上的地道了。

    当然,用火车互相联通的车厢来形容此时的绪棚再合适不过了。

    而木幔,则是一种悬挂在车上的大型盾牌,用绳索操控,可以上下活动,用它遮蔽城上守军的矢石,掩护攻城战士接近和攀登城墙的接城工具。

    这个工具,最早使用者是刘裕,至于扬尘车,前文已讲,不多讲述。

    当然,除此以外,还有越壕用的飞桥、和蝦蟆车,但狄那城外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沟壕,轒辒和头车就已经够柔然人用的了,因此并未打造。

    但登城用的工具,因此前受刘盛的影响,这一次大檀打造了很多,比如钩援、云梯、飞梯、撞车等等,至于飞楼等物,因大檀地处漠北,还未得知。

    可即便如此,仅凭这些器械也足矣拿下狄那城了。

    看着已经打造好的器械,大檀很是满意,而匠人们却不是如此了,他们一看到大檀过来了,连忙将脑袋狠狠低下,生怕被大檀注意到。

    他们身为匠人,自然知道,这使用潮湿木料和劣质铁器制作的攻城器械可谓粗制滥造,保修期绝对不超过一个月。

    而一个月后,他们也不需要刻意破坏,只要正常使用,被潮气湿透的木料与生锈断裂的铁钉,会告诉使用者们,什么叫做工程质量放心上,要不然,就是骨散木裂。

    像是这样的器械,按理说他们是不会造的,但谁让大檀固执,非要这几日完成呐?他们没法,毕竟刀就架在脖子上。

    再回望狄那城头,拓跋焘见柔然人半天没有动静,心中不禁起疑,想了想,他对刘盛问道:“朔州伯,你见柔然之状,可有他想?”

    “嗯?”刘盛双目微睁,看了看城外,对拓跋焘说道:“回单于,今日,柔然不会来了!”

    刘盛的话方将落地,身后就传来几道微弱的讥笑。

    “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懂什么,柔然若不来攻,那举旗作甚?”

    “不错,这朔州伯,也便是十之五六,还需历练历练啊!!”

    几道声音,刘盛都听入耳中,但他却毫无反应,直勾勾的看着拓跋焘的胸部。

    咳咳,,这是他知道不能直视拓跋焘的眼睛,可不是对拓跋焘有非分之想。

    而拓跋焘见刘盛如此淡然,心中不禁点了点头,他知道,要是换做是他,他一定会找那几个碎嘴的人理论一番,但刘盛却好似没听到一般,让他心中倒是有些佩服了,只道刘盛有忍耐之心。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也正有此想,吾观柔然大旗许久不动,想来并非排兵布阵,而是向我军示威,或是疲惫我军,哼,小小柔然,竟有如此心机,果不简单呐!”

    刘盛笑道:“柔然可汗郁久闾大檀能一统漠北之地,定然不是泛泛之辈,以末将之见,其不想在今日攻我城池,应有其所难之处,而末将日前曾见柔然大营有飞石车等攻城器械,想来,大檀正为此所恼!”

    看着身边的拓跋焘,刘盛觉得,他应该向拓跋焘表明他昨夜与秦无殇商量的计策。

    “哦?果真如此?”严肃状的拓跋焘脸色一变,双眼瞪的老大。

    “末将之眼,做不得假!”

    说罢,刘盛侧过身来,对拓跋焘扶胸施礼:“可请单于与他处一谈?”

    “嗯?”拓跋焘眉头一皱,若是他人见此,定会胆战心惊,但刘盛却不会,仅是淡然说道:“末将有一计可退敌!”

    “你有退敌之策?”

    拓跋焘将刘盛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说道:“既是退敌之策,何不能在此言谈?也好让诸公听听!”

    刘盛看了看周围盯着他的宿卫郎、以及各位将军,开口说道:“非是盛不相信诸公,而是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马虎,望单于明鉴!”

    闻此一言,拓跋焘朝众位宿卫郎看了看,但见这些宿卫郎眼观鼻、鼻观心,一双耳朵却微微动着,显然是很想听刘盛到底有什么计策的!

    见此,拓跋焘点了点头:“好!”

    说罢,对众人挥手:“尔等且先退下!”

    “是,单于!”

    正在侧耳倾听的众人,连忙俯首称是,走前,无不深看了眼刘盛,唯独那独孤尼露出喜色。

    待众人退避,拓跋焘将目光投向柔然大营,对刘盛说道:“朔州伯可以说了!”

    刘盛前将几步,扶手驻墙:“单于,今我军少敌十倍有余,仅凭此城怕是撑不过三日,以末将之拙见,我等当遣奇兵绕敌之后!”

    “若是如此,还需朔州伯之言?”

    拓跋焘冷冷的看了眼刘盛,却是对刘盛有些不满了,这种计策,他身边能人无数,早就提了不下数次,还用得着你刘盛来说?

    刘盛见拓跋焘这般表情,心中也猜到了什么,笑了笑,对拓跋焘说道:

    “我之计策,非诸公之计也,单于,我有一部将,曾被我遣往平城,而现今已至沃阳城中。

    日前,我那部将与我送来一封书信,说是沃阳城中已有我大魏援兵一万之众。

    但此众却军心涣散,实乃无头之蛇也,我之部下虽想将其兵马大聚,可他仅是我部之下一幢主,无甚兵权,因此,特来向我请军令一封。

    然,以盛之见,我之军令不能号令三军,能令其军者,唯单于也,末将恳请单于下一诏令,以供我部将大聚兵马,若其功成,定可率兵从后掩杀,给予柔然人致命一击!!”

    ……

第二百八十六章 今沃阳事在我

    “嗯?沃阳城竟有援兵如此之多?”

    拓跋焘面露疑色,他来之前就已下令,让大魏诸部皆抽调兵马前来,可直到今日仍不见援兵,他还以为各部已经不再安稳,想要趁着柔然南下的时机兴风作浪,再起五胡时代的诸国情景。

    “末将以人头作保,我之部将所言句句属实,若单于可书帛一封,我部将定可将沃阳城中的兵马建成一部。

    另,还请单于令人前去拦下龙骧将军,让其率兵于中道北上,在白道外驻守,切不可让柔然发觉,待得柔然攻城之际,我之部将与龙骧将军自敌后而袭,定可破柔然于此!”

    刘盛的这一番话,虽然让拓跋焘打消了诸部造反的顾虑,但却恼怒了起来:“此辈已至沃阳,怎不直入云中?在沃阳作甚?哼!”

    “呃......”

    拓跋焘突然发怒,刘盛猛得一愣,还以为他发了羊癫疯,连忙退后一步。

    见拓跋焘忿忿不平、极为恼怒的模样,刘盛才稍微安了心,知道这b(佛狸伐)不是发羊癫疯,是他极易动怒的性子又作怪了。(拓跋焘鲜卑原名b,汉字发音佛狸伐!)

    “单于,非彼辈不愿来此,而是无大将在沃阳,其人虽众,却无做主之人,安敢独自前来迎战柔然大军?”

    拓跋焘正气得东张西望,听刘盛此言,不禁气哼一声,大声说道:“无主之人?我大魏良将无数,怎会无主?”

    极为恼怒的拓跋焘转手就是一掌,直拍在城墙上。

    “啪”

    拓跋焘的手掌落墙,直看得刘盛都有些手疼。

    你怕不是脑壳昏了吧?拿城墙出气?

    摇了摇头,对拓跋焘说道:“单于,我沃阳城中唯我部将为一幢将,此外再无他人啊!”

    拓跋焘因手掌传来的疼痛,脑壳有点昏,颤颤巍巍的将手收回,并隐藏在袖中,生怕刘盛发现他的糗样。

    但刘盛眼睛何其毒?早在他拍在墙垛时候,他就已经发现拓跋焘在龇牙咧嘴了,可为了顾及拓跋焘的颜面,他唯有装作浑然不知,将头转向他处。

    拓跋焘看了眼刘盛,见刘盛正炯炯有神的望着柔然大营,他忙不迭的将手伸到嘴边吹了吹。

    看着混杂着血痕的手掌,拓跋焘有些欲哭无泪,其实,在他手掌传出疼痛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拍那么狠了,现今,更是后悔了。

    待得片刻,拓跋焘缓过劲来,刘盛一直在用眼角余光看着他,见其模样,不禁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对拓跋焘说道:“不知单于,可否下诏,令我部将聚沃阳之兵也?”

    拓跋焘将双手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对刘盛说道:“若朔州伯所言属实,吾自无不可,待我回到府衙便下诏,再遣人与你送去,朔州伯若无他事,且先退下吧!”

    拓跋焘挥了挥手。

    刘盛抿嘴一笑,扶胸言道:“是,单于!”

    说罢,刘盛缓退几步,随后转身离去。

    。。。。。。。。。。。。。。。

    与此同时,沃阳城内,一处小院中,数十位胡人剑拔弩张的盯着前面那面色丑陋的男人,而这男人,就是刘盛口中的部将---陈白!

    “尔是何人?怎敢号令我等?”

    “不错,汝是何人?安敢号令与我?可是欺吾刀不利也?”

    “就是,你这小儿,安敢在此造次?不知此乃我拔列一部所在?”

    数十位胡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将心中的不忿与那吐沫一同对陈白喷出,那飞溅的吐沫星子险些蹦到陈白脸上。

    见其如此,陈白倒还没有什么反应,陈白身后的人就不干了,你们这样做,不是欺负阿兄/二刀子吗?

    于是,陈白身后的十数位将士纷纷将马刀抽出,指着胡人,厉声言喝:

    “哼!此处,究竟是为何人住所,尔等当心中自知,何时是拔列一部的了?”

    “哼!尔等瞎了眼,此乃我朔州督护将军麾下,陈白幢主,尔等身为将士,竟敢以下犯上,罪责当诛!”

    “此乃我家幢主,尔等胆敢如此,首级安在?以下犯上,罪责当诛!”

    “幢主?”

    “幢主?”

    “他是幢主?”

    众人的话,让胡人们各自一惊,不禁面目相窥。

    而众人更是得理不饶人,刀向其指,怒言相向,一声声怒骂中,胡人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陈白见此,顿知不好,连忙伸出手来,对众人说道:“众将!莫要再言!”

    说罢,转过头来,看着脸色阴沉的胡人们,陈白知道,若是他不出言制止,这些桀骜不驯的胡人肯定会暴起杀人。

    陈白作揖道:“吾不才,现任朔州督护将军麾下幢主一职,此前受将军之命前往平城一场,得闻柔然南下,便昼夜赶来至此,本以为我大魏援兵会于此地备战,择机杀向云中。

    可不曾想,此地竟无我大魏主将,白虽不才,却为此地官职为最者,理当集合我大魏将士,救国君(郎主)于危难之中!尔辈,可敢随之?”

    陈白虽然口中说是去救国君,但心中却只想救刘盛。

    而胡人们听此一言,不禁围拢起来,开始窃窃私语,待得片刻,一人来至陈白身前,对其扶胸施礼:“军下参见幢主!”

    说罢,也不等陈白让他起身,他就已经站起来了,将胸膛挺直,对陈白说道:“幢主,吾等虽为将士,却并非督护将军麾下,无我部之令,我等不敢听从!”

    “不敢听从?”陈白冷笑一声,说道:“是不敢听从,还是不敢去与柔然厮杀?”

    “这?”

    胡人犹豫了下,朝身后看了一眼,见另外几人对他点头示意,他也便安下心来,对陈白说道:“幢主,非我辈不愿啊,还望幢主莫要为难我等!”

    陈白笑了:“呵!我为难尔等?”

    “呵呵!”

    遂即,陈白脸色突变,面色一沉,对他们冷声说道:“身为将士,战事已起,听不听令,可由不得你们,等尔部大将?”

    “呵!”

    “尔等大将何在?”陈白怒问。

    “嗯?”

    “何在?”

    “你部若有大将,安能等到今日?”

    陈白严厉的喝声直震人心肺,见胡人不曾言语,他冷哼一声,将幢主令对他们伸出,严厉说道:“此乃我之将令,今沃阳事在我,不在他人,我今为之,谁敢不从?”

    大手一举,怒喝:“众将听令!”

    “有!”

    “有!”

    “有!”

    其身后之人纷往前踏步怒喝!

    “敢不从者,当如何?”

    “杀!”

    “杀!”

    “杀!”

    众人纷纷暴怒一声。

    蹬蹬蹬~

    随着众人的喊杀声,院外又涌来一群身着黑甲之人。

    “快围起来!”

    “围起来!围起来!”

    “围起来!”

    涌进小院的他们二话不说,先将马刀抽出,随后将胡人们团团围住,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胡人们心中一慌,此前他们是见陈白人少才敢叫板,可现今却不同了,看着那些杀气腾腾的将士,胡人们知道,若他们不听从,这幢主还真有可能会杀了他们。

    于是,一个个开始叫道:

    “幢.....幢主.......幢主这是作甚?”

    “幢主此是何为?”

    “幢主......”

    “幢主......”

    胡人们很明白,此处做主的是陈白,一个个的都开始看着陈白。

    陈白冷哼一声,说道:“日中时分,齐聚沃阳城南门外,若敢不到者,休怪我刀下无情!!”

    “走!”

    陈白猛一挥袖,大步离去。

    余众见状,带着不坏好意的目光看了眼胡人们,也便紧随陈白而去,他们,将要前往下一处了......

    ————————————————

    狄那城内,刘盛府中,拓跋焘的诏令来了,但对刘盛来说有一个难题,就是这诏书和他要对陈白说的话该怎么传出去?

    飞奴?

    看着眼前厚重的诏令,刘盛有些脑壳疼,毕竟,这么重的诏令,那不是一只飞奴能解决的事情,起码得……呃.......两只!!!

    在那蓄养飞奴的侍从口中得知,他也只有两只飞奴能传到沃阳,而其中还有一只是他最初的那一只名叫信鸟的飞奴。

    但,他和陈白的话,怎么传?

    刘盛沉思良久。

    倏忽之间,刺啦一声,刘盛突然将诏令一撕两半,把上半部分丢弃,将盖有拓跋焘印玺的部位留下,径直朝书房走去。

    而书房内,秦无殇正在伏案奋笔,他将刘盛与他的谋划简之又简的写在书帛之上。

    不多时,秦无殇提笔轻叹,看了看眼前的书帛,满意的点了点头。

    “无殇,将此诏令与书帛一同送去!”

    刘盛步入书房,正见点头的秦无殇,他将诏令放置在书桌上,俯身去看秦无殇刚书写好的书帛。

    秦无殇见刘盛走来,连忙将毛笔放入笔筒,对刘盛作辑:“殇见过将军!”

    言罢,起身看向诏令,突然,“咦?”

    秦无殇连忙将诏令拿起来,顿见这个诏令不是完整的,而是被人从中间自上而下撕成了两半。

    捧着一半的诏令,秦无殇有些呆了,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不禁对刘盛问道:“将军,此是为何?”

    刘盛抬眼看了看,说道:“诏令所用布匹太重,飞奴带不动,唯有将其分之,有国主的印玺在,应当无事!”

    “可是将军,您如此为之,是为欺君啊!”

    虽然刘盛不在意,但秦无殇可不敢,在他想来,不管国君的诏令有什么不妥,作为臣子都不应该将其损坏,因为这是天子之物,若是损坏,就是欺君。

    刘盛摇了摇头,叹道:“莫不如此,安能传与陈白?”

    挥了挥手:“好了,莫要多言,我去安排疾风军北上,此诏令与书帛,便交与你了!”

    说罢,刘盛推门而出,只看得秦无殇连连摇头,心起忧虑。

    待刘盛走后片刻,秦无殇看了看手中的诏令,面露苦涩,低声呢喃:“将军呐,这诏令仅有一半,怕是降不得他们啊!哎!”

    秦无殇摇了摇头,对外唤道:“来人,去唤那蓄养飞奴之人来此!”

    随之话落,门外顿时传来回应:“是,军师!”

    一阵脚步声开始渐行渐远。

    秦无殇将诏令放好,从书架中取出一卷书简,随后打开书房的推窗,也便顺着窗子坐下,开始观看这一卷书简,其名为---吴起兵法!

    待他将书简翻上一番,那蓄养飞奴的人也来了,待其将诏令与书帛取走,秦无殇揉揉了有些酸痛的脑袋,这时候,他突然想要喝刘盛的茶叶来提提神了。

    想到做到,他又遣人去唤柳瓶儿,让其为他斟来刘盛的一杯茶,在等待的时候,他又开始看起兵书来。

    那边,蓄养飞奴的人正抱着一只飞奴念念有词,其表情很是严肃,好似在向上天祈福什么,那口中的,也正是他们‘发明’的祈祷词。

    侍从待念了一会后,他便将飞奴往天上一抛,飞奴也很配合,扑棱棱的打着翅膀飞走了。

    那侍从一直望着,直到其飞行的方向没有出现错误,他才放下心来,随后,又将诏令塞入竹筒,并将那一只名叫信鸟的飞奴取出。

    这边,柳瓶儿端着茶水入了院,见侍从有些神神道道的在念叨着什么,心有好奇,一边走,一边朝侍从望着。

    “信鸟啊信鸟,你可要为郎主争气,一定要飞到沃阳城啊!”

    侍从又对飞奴说了两声。

    “信鸟?”柳瓶儿微微一怔,看了看侍从手中的飞奴,好似明白了什么,遂即,莞尔一笑,便不再理会。

    待柳瓶儿将茶水为秦无殇放置到书桌上,那正在窗下看书的秦无殇还浑然不知,犹在聚精会神的查看着兵书。

    扑棱棱~

    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下一刻,一只鸟儿突然飞到书房之中,朝着桌子上的茶水叨了几下,好似在喝茶一般。

    “信鸟,信鸟!”门外传来侍从焦急的声音。

    这一道声音将秦无殇猛然唤醒,他方将书简合罢,那信鸟就扑棱棱的从他身边的窗户飞走了。

    这一幕,看得柳瓶儿一愣一愣的。

    那信鸟,成精了?还会喝茶?

    柳瓶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是甚?”

    秦无殇惊愕的看着飞去的信鸟,有些心神未定,却是信鸟突然飞来,将他吓了一跳。

    “信鸟!”柳瓶儿直愣愣的说道。

    “信鸟?”秦无殇眉头一皱,遂即,他也反应了过来,那信鸟不就是飞奴吗?

    摇了摇头,对柳瓶儿探头问道:“娘子,将军的茶?”

    说着,他朝柳瓶儿身后望了一眼,这一眼,顿见桌上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他面色一喜,连忙快步跑来,也不管他热不热,一饮而尽,其速度之快,让柳瓶儿拦都不拦住…………

第二百八十七章 平漠将军—陈白

    日中时分,刘盛带着数十位护卫朝着戌城一路策马狂奔,日前,他早已命人让贺儿无心来戌城等待了。

    秦无殇也已放出飞奴,只待拓跋焘的将龙骧将军陆俟(步六孤俟)拦下,并遣其从中道北上,刘盛与秦无殇的谋划也就完美了。

    但刘盛还对拓跋焘留了一手,他并没有将他遣人混入柔然阵型的事说出来。

    当然,这不是他害怕失败,而是……

    他要装b,他要装一个**,一个很大很大的......

    ————————————————b

    沃阳城往北就是秦长城,南方则是长城以内,往昔这座小城是极为平静的,但此时,这座处于长城关隘下的城池却是喧闹异常。

    城南三里处,人头攒动,喧哗不断,那高矮胖瘦皆不同的人无不身着甲胄,他们看起来像个士兵,但其作为,却将此处变成了一个菜市场一般。

    陈白面色阴沉的看着他们,看其紧握的双手,想来,陈白已经忍到极限了,只见他大手一挥,怒喝一声:“击鼓!”

    “击鼓!”

    “击鼓!”

    “击鼓!”

    陈白一声喝下,自有令兵传达至鼓手耳中,霎时间,沃阳城外鼓声阵阵。

    咚咚咚~

    咚咚咚~

    “鼓响了,鼓响了,快站好,快站好!”

    “鼓起,鼓起,快站好!”

    人群突闻鼓声响起,瞬间慌乱不堪,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起来。

    咚咚咚的脚步声持续了一刻钟才将将罢休,可那口中的话却还是喋喋不休。

    陈白黑着脸迈步至前,那些已经站好的人见其来此,无不噤若寒蝉。

    对于眼前的人,他们很多人都认识,并领教了他的本事,尤其是那些鼻青脸肿之辈。

    而且他们还知道,这是一位幢将,比他们的地位都要高。

    陈白朝他们冷眼环视,往前迈了两步,将手背后,朝左右踱步,大声喝道:“吾观沃阳之将士,皆乃妇人矣!”

    此话一说,下方之人无不色变,对他们马背上的人来说,陈白将他们比作妇人,那就是在侮辱他们,毕竟,他们可是强者为尊的部落人啊!

    诸胡大叫:“幢主,吾非妇人矣!”

    “幢主,我亦非妇人矣!”

    “幢主.......”

    “......”

    众人怒喝。

    陈白冷哼一声,脸色一板,面目潮红,大声怒道:“非妇人矣?”

    “呵,我大魏今面临封疆缩其他,而沃阳之歌舞犹唱,战血枯其人,而满座貂蝉之自若,尔等敢说非妇人矣?”

    “哼!”

    “我辈将士,虽无诛乱讨贼之柄,而一片报国之枕,惟于沙场征战间见之,当使天下须眉而妇人者,亦耸然有起色,可尔等报国之枕安在?”

    陈白之怒喝,让众人猛的一震,不禁有些惭愧。

    他的这句话不止是在说他们,也在说那些朝中大将在这个时候竟没有一个人前来,使得沃阳城中无主将!

    “哼!”

    见众人无言,陈白冷哼一声,大声说道:“众位阿郎也已识得我,我乃朔州督护将军麾下之幢主,既然中庭无人来,那我辈当自行统一号令。”

    说罢,陈白环视一周,自荐道:“吾虽不才,却也可当这为首之人,让我辈有一战之力,可以杀向云中,救我国君!诸公若有异,自可相言!”

    “这?”

    “这?”

    众人闻言,无不面面相窥,窃窃私语。

    可这次,陈白并没有制止,他知道,若他想统领全城之人,必然要有一个过程,他也知道,他可以晚一会的,待刘盛诏令一到,他会更加顺利,但现在,可容不得他了。

    因为他遣出的侯人见到柔然人正在大举打造攻城器械,在他想来,柔然人的兵马,也就在这几日便会出征,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好在,这些胡人对他的反抗,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烈。

    陈白点了点头,心中想到:“看来,大事已定啊!”

    可下一刻,却出现了变故。

    咚咚咚~

    一阵马蹄突然传来,众人无不望去,只见远处出现一支骑兵,其人数怕是不下千人。

    见此,陈白眉头一皱:“有兵马千人,定是主将前来,哼,此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此时来,可莫要坏了我的大事啊!”

    看些那带起飞尘的骑兵,陈白不禁咬了咬牙,至于是不是敌人,他们从来没想过,因为能从长城内而来的骑兵,唯有大魏。

    咚咚咚~

    马蹄渐进,一位身着白色儒衫、头戴文簪、面容清秀之人映入陈白眼中,而此人,正是那姗姗来迟的崔崇崔子林!

    待崔子林催马至前,大喝一声:“兵马且住!”

    “吁!”

    “吁!”

    “司马令,且住!”

    “且住!”

    “吁!”

    随着崔子林的话,奔驰而来的千余骑兵顿时勒马停住,崔子林看了看前方的陈白,还以为陈白是将军,连忙翻身下马,快步朝陈白赶来。

    待至陈白身前,连忙朝其拱手作辑,对陈白言道:“卑职别部司马崔崇崔子林,见过将军!”

    “呃?”

    “将军?”

    “我吗?”

    陈白有些茫然,回头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崔子林,好似,还真是在对他作辑?

    但他不是将军啊?

    陈白愕然想到。

    可他也知道了眼前的人不是甚么大将,而是一位别部司马,虽然别部司马职位不大,但也和他差不多了,因此,陈白不敢怠慢,连忙回礼作辑:

    “当不得崔司马之礼,吾乃是朔州督护将军麾下一幢将姓陈名白,并非将军!!”

    “啊?”

    “幢将?”

    崔子林身子一提,有些惊愕。

    这能聚起数千人的人竟然只是一个幢将?

    我堂堂崔家子弟,竟然率先对一个幢将施礼?

    想着,崔子林就一阵气恼,没好气的朝天上拱了拱手,说道:“我还道是那位将军在此聚兵,原是位幢将啊!”

    感觉陈白占了他的便宜,崔子林言语中透露出浓浓的讥讽!

    “呵呵!”陈白轻笑一声,他不是傻子,崔子林的这般模样,他自然看得出来。

    “我初见崔司马之部,还道是那位将军欲要前去云中厮杀,却不想,竟见到了一位司马的尊荣,哎,可叹,可叹啊,我大魏已无良将乎?竟派一别部司马上阵杀敌?”

    陈白也是对崔子林没什么好脸色,他看崔子林不像是来打仗的模样,故此一说,暗地里却是讽刺崔子林,你前来此处竟然还不着铠甲,你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游玩的?

    “你!”

    崔子林伸出手来,怒指陈白,陈白的话可谓是戳到他心中的痛楚了。

    此前,他请求身为太常的叔父崔浩为他求官,为得就是坐上高位,可他叔父说北来一遭,自然有高位等他,而且,那职位还是一个兵将长史,虽冠名兵将,但并不用去打仗的。

    可现在的崔家还不是北地第一族,运作能力还是欠缺一些火候的,他的叔父一番运作下来,却仅有一位别部司马的职位落在他身上,这让他当时就呆住了。

    这么小的官?

    而现今,那陈白又补了一刀,他能不能气恼吗?

    “好好好,我不与你计较!哼!”

    崔子林拂袖气道,转头看向正在看他们掐架的众人,脑筋一转,回头对陈白怒问:“你一幢将,竟敢聚如此之兵,可是想要造反?”

    “你这司马,莫要血口喷人,我大魏云中正遭柔然入侵,现今沃阳城内无甚主将,我家幢主这才站出来将大伙聚在一块,以商讨出一个良策来!”

    陈白身后的丈夫见崔子林要给陈白扣帽子,忍不住的站出来说话了。

    崔子林见陈白身后的一个小兵都敢来怼他,大声说道:“哼,我与你家幢主言话,你这奴子安敢插嘴?”

    转头怒喝:“左右,速将其拖下!”

    锵~

    “吾看谁敢!”陈白抽出马刀,双目圆瞪,对崔子林大喝一声:“谁敢动吾之人,我定叫他人头落地!”

    陈白的一声怒喝,将前来的几人顿时吓住了,不由得望向了他们的司马崔子林。

    崔子林见状,直气的胸膛起伏,手指着陈白连连点动,遂即,怒喝一声,猛然拔出腰间佩剑,对陈白喝道:“你这小小幢主,安敢如此?可是想要试试我宝剑是否锋利?”

    ‘啪’

    陈白猛然上前一步,大喝一声:“我刀也未尝不利!”

    锵锵锵~

    陈白身后之人见状,连忙将马刀抽出,纷纷上前一步,对其怒喝:

    “我刀也未尝不利!”

    “我刀也未尝不利!”

    “我刀也未尝不利!”

    几十数百人的呼喊,让得崔子林霎时间脸色苍白,可他却也不想失了颜面,情急之下,将剑指向陈白:“你安敢如此?”

    看着面带坏笑的陈白,崔子林很想朝他刺上那么一剑,可看了看前方一副杀气腾腾,浑身上下都写着‘我不好惹’的将士们,他有些怂了。

    他身为书香门第,寻常的时候也就是拉着三五好友寻山访水,那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人?

    心有退意的他不禁环顾四周,只见众人都在看着他与陈白,那眼中的期待,就好似在说‘快打啊,你们快打啊!’

    这一副表情,直让崔子林有些下不来台,脸上开始出现潮红之色。

    就在这时,阿三从城内飞奔而来。

    “陈白,陈白,喜事,大喜事,郎主来信了,郎主来信了,尚有我大魏国君之诏令!”

    阿三面露喜色,一手举着书帛摇晃,对陈白连连报喜。

    “甚么?郎主来信了?”陈白面露惊喜之色,也顾不得那崔子林了,连忙朝其跑去!

    其身后的将士们见状,纷纷的对视一眼,而那崔子林见此,却是连忙将佩剑插回鞘中,生怕晚了就没有台阶下了。

    那边,阿三跳下马来,将书帛递给陈白,陈白二话不说,立即摊开来看,随着目光下移,他的喜色也越来越多。

    “哈哈!好,好,好,郎主之计也,甚妙,哈哈!”

    看完书帛的陈白大笑起来,将那盖着拓跋焘的印玺的诏令拿起,大步迈向众人,也不顾那崔子林在侧,便对众人展示出来,大声喝道:“我大魏国君有令!”

    “单于?”

    “单于?”

    “单于?”

    众人心中一惊,前方之人凑目细看,果见上方印玺与那拓跋氏独有的图腾,连忙喝道:“请单于之令!”

    “请单于之令!”

    陈白轻笑一声,看了眼崔子林,继续说道:“今,我大魏逢难,于朔州伯处得知,我沃阳城兵马甚众,却无良将率之。

    今册封朔州伯麾下幢将陈白为正五品中平漠将军,统领沃阳城之兵马,以拒柔然,军中一切事宜,皆由平漠将军定夺!”

    “甚么?将军?怎么可能?”崔子林大叫一声,看着面带喜色的陈白,他有些不敢置信,这前脚还是幢主,后脚就是五品将军了?

    而胡人们听此,也是有些哑然,但那些汉族儿郎就不会了,连声大喝:

    “吾等,见过将军!”

    “吾等,见过将军!”

    “吾等,见过将军!”

    众人连喝三声,喜不自禁的对望一眼,他们是在为陈白当上了将军而高兴,身为屁民的他们,那会想到会有今天呐?

    而与之相反的,是崔子林,他现在有点骑虎难下了,原本,他与陈白职位相当,可现今,那陈白却要成为他上司了,这能不让他糟心吗?

    而陈白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不,刚当上了将军,他就开始发威了。

    “诸部置营,五人一伍,十人一什,百人一队,五百一幢,千五一军,三军为一统,先同伍,后同什,再同队,次同幢,再次同军,所主者,日下以武见之!诸部速建!”

    陈白一声令下,众人无不忙碌起来,每五人抱做一团,随后十人,可到了百人的时候,就出了乱子,原本诸部之人来的都会有那么几十号人是相识的,因此倒也能组成什,可到了队这一个建制,就有的队不够人数了。

    但见陈白朝崔子林笑了笑,说道:“既然崔司马是为别部司马,我部将士今日有缺,还请将兵权交出!”

    崔子林有苦难言,只好从之。

    于是,陈白便将‘队’这个建制组好了,而队一建好,那幢也自不用说。

    直到日下时分,众人饿的饥肠辘辘的时候,陈白才算勉强建成这一个杂牌军。

    至于那些个子高矮的问题,陈白也没理会,他只要这些人能到了战场不混乱就行了。

    而这些人中,有那么一队人,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其中,正有着那位虎牢关内十二岁的小郎君,与其身旁的-----丘穆陵兰(花木兰!)......

    ps:陈白的话翻译过来就是:

    “我大魏眼看国土沦丧,封疆缩地,沃阳城中竟然仍是一片笙歌,歌舞犹唱,前方将士的鲜血因为流尽而枯干了,而满朝的官员却仿佛无事一般,

    我们这些人,虽然没有平叛讨逆的权势,但只要有报效国家的尺枕之心,能够在沙场征战中表现出来,使天下那些枉为男子汉的人能够有所触动而有所改进,那就是好的,可你们报效国家的赤枕之心呐?”

    (貂、蝉—冠上的饰物)

第二百八十八章 柔然进军

    秋季八月十八,乙巳日,晨朝时分,昨日里,刘盛观察柔然大营,他觉得,柔然人会在今日进攻,这不,天不亮他就带着所有部曲上了城墙。

    而拓跋焘也已将指挥权给了刘盛。

    天色蒙蒙亮,秦无殇忧心忡忡的望着城外,只不过对象不是磨刀霍霍砸城墙的柔然人,而是不知行到何处,不知几时到达,不知有无战心的三无援军。

    在大魏肇建,南北乱世之中,军头就是一方诸侯,想反就反,能否征剿还要看君主的能力如何,这在其他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不可想象的,但在“天子宁有种尔,兵强马壮者为之”的乱世之中,却是天下人人皆知的真理。

    所以即便秦无殇算无遗策,对陈白何时会来,究竟会不会来,他很担心。毕竟,他不是刘盛,他无法判断陈白对刘盛的衷心到底能达到什么地步。他会不会得了兵权就起了野心呐?秦无殇不知道。

    “将军,日前雨止,殇已遣斥候出城探查,旦见柔然人宰杀牛羊,以飨士卒,恐怕今日就是攻城之期……”秦无殇有些担忧。

    刘盛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在乱世中厮杀数年,他早已没了初时来此的懵懂无知,北地豪强、宗族、部落混杂,在这个乱世中,他们想要保全宗族,那么他们靠什么?

    自然靠的是坚不可摧的堡垒与一呼可以聚万众的实力,而族兵部曲皆是私兵,谁肯轻易折损?

    细究起来,刘盛的部下也是他的私兵,乱世中大军阀哄着小军阀的规矩,从来没有被人破解过,若想要破此局,唯有一条路可走。

    匡扶天下,重铸山河!

    可这也是大魏朝廷办不到的事,毕竟大魏的扩张太过迅速,地方州县的自治程度,几乎可以说是前无古人。

    更有些地方的税赋难以收拢,似乎仅有拓跋氏起家的几座大州,才算是完全意义上国土——赋税课役俱全,可以说,这几乎和南朝晋时相同。

    对于国土的概念,并不是你打下来就叫国土,而是朝廷遣派官员治理,屯住兵马毫无顾忌,如此方能叫做国土,至于那些中庭管控不住的地方,不提也罢。

    “此中原委,吾亦知晓……取舆图来!”

    刘盛一声喝令,自有亲信部曲跑到城楼中抱起舆图而来,仅仅数十步的距离,刘盛就是不愿意回去,倒也不是他摆谱,彰显自己的威仪。

    而是作为三军的魂魄,他只要站在城头一刻,城内的军心就会凝聚一分,为了让军心士气增长,刘盛已经在城头呆了整整半天。

    片刻后,部曲把舆图带上城头,见无处可以铺就,便以身为案,将舆图铺在自己背上。

    刘盛的手指在舆图上游走,最终在晋阳以北不远处的参合停住了,随后重重一点,道:“军书飞递至沃阳已有一日,若陈白不曾负我,应已至参合径!”

    “参合?”

    秦无殇愣了一瞬,这个地名他有些陌生,又似乎有些熟悉,仿佛是在什么书里看过一般,只可惜年深日久,近些年戎马倥偬,军帐内虽然常常摆着六经四史,却无暇顾及。

    思索良久,秦无殇眼前一亮,双手一拍,嘴角勾勒起笑容,仿佛是为自己没有忘记读过的书而兴奋,指着地图上的那一座小城,道:“此便是柴武斩韩王信之地乎?”

    “然也。”刘盛点头称是,一本史记被他前前后后翻了几十遍,到如今还能记不住吗?

    “参合虽非重镇,亦无屯兵,却勾连内外,交接华夷,汉处此地匈奴所有,屡次入塞,致使高帝亲征,困于白登山上,和亲构币,乃得保全。

    至于今日,此地乃魏之边镇,却非前线,也就无人在意,更没人修筑城垒,囤积粮草……陈白至此怕是要乏粮了!”

    计毒莫过绝粮,军无粮则溃。

    即便是汉代孝武皇帝时攻伐万里,四夷俯首的汉军,在面对缺粮的困境时,依然会大败而归,陈白所率领的军队士气如何刘盛不知,但怎么也不会超过汉军之强,假如粮草不济,恐怕每日置灶时,都需要减少几十眼。

    ‘呜呜呜~’

    ‘咚咚咚~’

    “轰——!!”

    两人交谈尚未停止,突见东方升起一片黄云,其中夹杂着两支大纛,数百将旗,那黄云,直扑中溪水而来,东西绵延数里地。

    “报将军,柔然大军朝我城进发!”

    “报将军,柔然飞舟入水,尚有栈道在建!”

    “报将军,柔然........”

    “报将军........”

    柔然方一行动,巢车上的将士就对刘盛大声喊道。(巢车,望楼车,好比一个被吊起来的房子!)

    “诸将速上城墙,待敌三百步,飞矢迎敌!”

    刘盛面容坚毅,对身后大手一挥。

    时间不久,城头上的守兵战战兢兢的林立在城头之上,望着那一望无际的黄云,他们好些人都吓得尿裤子了,好在,他们看此次的大纛---刘盛,其浑然无惧的表情,心中倒也安心了些许。

    而此时,柔然已渡过中溪水,他们没有什么城下喊,直呼呼的就朝着狄那冲来,大战,自柔然渡河就已经开始了。

    刘盛知道,第一轮攻城,如果不出意外,这将会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城,甚至,柔然仅仅只是为了填平城下不深的沟壑。

    这狄那城虽然只是塞上小城,没有办法引水为池,但三丈深两丈宽的标准沟壑却是少不了的。

    如此长度可不是加上一块木板、一根长梯就能解决的麻烦,毕竟将士攻城,不说“衣三甲,操双刃”也要提着几斤沉的兵器,穿着十几斤乃至几十斤的铠甲,一个不留神木板断裂,三丈的高度足够跌死人了。

    “杀啊!”

    “杀啊!”

    “杀啊!”

    柔然人的呼啸自城下传来,可提前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柔然人,而是一位位受伤的魏军将士和鲜卑牧民。

    原来,大檀那日在东岸聚兵三万,不止是向大魏示威,还有疑兵之计,就在那个时候,大檀已命余众四下抄掠,凭借骑兵速度所赋予的超高机动性,在区区一日间,便俘获了数千帐牧民。

    此刻,已大半押解到了狄那城下,大檀要让他们为自己填沟壑。

    而城上守兵见此一幕,无不骇然,不知是该射还是不该射。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兵临城下

    “将军,柔然贼子命俘虏填沟壑,距池不到三百步,吾等射是不射?”一位宿卫郎对刘盛问道。

    “哼!”

    “传我将令,鼓声不止,飞矢不绝,射!谁敢心存仁慈,定斩不饶!”

    刘盛瞥了一眼城西背负泥土的俘虏,面无表情的下令。

    自从刘盛掌兵以来,他的慈悲之心已逐渐消失,换做了一副铁石心肠,因他深知慈不掌兵。

    若是在三个月之前,刘盛还会犹豫不决,甚至会下令开城门营救被俘的牧民。

    但是在今日,妇人之仁却已不见踪影,留下的仅有

    “杀一人而令三军震者,杀!”

    “赏一人而令万人乐者,赏!”

    执掌三军,倘若被自己的情感所影响,注定功败垂成,身死族灭,就连麾下将士也要因此蒙受不必要的伤亡。

    本质上来讲,如今的刘盛同北魏的其他军阀已经并没有什么区别,所倚仗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拓跋焘的信任和支持,而是自己麾下如狼似虎的骁悍儿郎。

    倘若刘盛将自己的老本尽数折损于此,他的大计也将就此胎死腹中,所以,此次守城的士卒,无一是他的人。

    “将军令,鼓声不止,飞矢不绝,谁敢心慈,定斩不饶!!”

    “将军令,鼓声不止,飞矢不绝,谁敢心慈,定斩不饶!!”

    “将军令,鼓声不止,飞矢不绝,谁敢心慈,定斩不饶!!”

    传令不断奔走相告,但军令自然不能仅靠口耳相传,刘盛整治军法,传授旗鼓,为的便是让自己麾下的军队,成为一支正规军,而不是只能凭着一腔血勇和劫掠激励的乌合之众。

    古来强兵,未闻军法不振,旗鼓不明而威行天下者,秦锐士胜魏武卒,魏武卒盖齐技击,便是这个道理。

    而拓跋焘的宿卫军,可以说是北魏军队精锐中的精锐,自然通晓鼓令、旗令。

    “咚咚咚……咚!”

    “哗哗哗......哗!”

    鼓声响,旌旗舞,时举时落的旗帜,向城头上下的弓手传递着刘盛的军令。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可以扭转身子来看旗帜,这是军官独有的权力,也是军官的职责。

    倘若军令传达错误,层层追查下来,失职的军官便要当场军法处置,家人也要因此遭殃,不仅没有免除赋役的优遇,还要遭受来自同袍的白眼。

    因此,这些幢将、羽林郎,无不卖力的大吼:“将军令,飞矢!”

    “将军令,飞矢!”

    “将军令,飞矢!”

    城头各处,无数大魏将官怒声喝道,直到令兵传喝到此,他们则又叫道:“将军令,鼓声不止,飞矢不绝,谁敢心慈,定斩不饶!!”

    这一声怒吼,直让不忍心射杀自己人的将士狠下心来,朝着牧民、以及曾经的战友射去!

    “嘭!”

    三千弓弦引崩,发出一声巨响,遂即,飞矢如蝗,三千支羽箭的齐射虽然数目不多,但却覆盖了一片区域,黑压压的可不就是箭雨吗?

    嗖嗖嗖

    箭雨落下,斜插满地,无数人惨叫着倒下,并被后人踩踏而过。

    一轮箭雨当然不能阻拦俘虏填沟壑的步伐,久在边塞的牧民,常年面临战争的威胁,三千支羽箭的齐射没能让他们崩溃。

    可在刘盛的命令下,箭雨不断袭来,五轮一共一万五千支羽箭,连同十几支床弩的巨箭,以间隔不到一个呼吸的频率,朝着填沟壑的俘虏以及随后看押的游骑射去。

    能够在短时间承受大量箭矢打击的军队很多,但他们都有一个必要条件——坚甲。

    只有坚固的铠甲才能抵御弓箭的打击,继而降低伤亡,让军队不会因此而崩溃。

    当然,都说临阵不过三矢,但那是冲锋姿态的时候,而现今,可是守城,也只有守城的战斗,防御方才有足够的时间射出如此数量的箭矢。

    在刘盛鼓声不止,箭雨不绝的命令,攻城部队受到严重打击,开始不断后退。

    城外压阵的柔然游骑扫了一眼溃退下来的鲜卑俘虏,眉头一皱,狠声喝道:“放箭,射他们回去!”

    对于俘虏,他们从来没有怜悯之心。

    于是柔然人开始弯弓搭箭,朝着俘虏发射箭矢,虽然密度不及城头的齐射,但精确度却远高于概率齐射的魏军。

    毕竟柔然游骑是目视直射,而驻扎在城内的弓手则是视距外打击,能不能射中全凭城头上的军官指引。

    嗖嗖嗖的箭雨在城下飞舞片刻,被俘的鲜卑牧民大半死在了阵前,也有几人成功的连滚带爬跳进沟壑求生,只可惜沟壑内满是断刃残矛,以及刻意加入的污秽之物,即便藏在沟壑,也难逃一劫。

    霎时间,哀嚎遍地,无数人身上插着数支箭矢倒地,可这一倒地,他们就再也起不来了。

    刘盛站在城头眺望着城北面上下翻飞的旗帜,他虽然不懂柔然的号令,但他从频繁调动的柔然军队动向也能知道,那里是柔然的指挥中枢。

    “柔然大纛在城北,东西两面宽阔无遮,料想应是由北面强攻,便是不知柔然人初次攻城,是否遣器械前来,他究竟是蚁附攻城还是以云梯冲车攻城?”

    刘盛盯着前方,对身旁的秦无殇问道。

    “柔然屡次入寇,所掳掠匠人颇多,想来……”

    秦无殇的话还没有说完,柔然军阵后方便缓缓驶出十几辆大车,这是以人力推动的,上面覆盖木板和牛皮,再用打湿的毡子铺上,正是那不惧飞石,不畏火矢的轒辒车。

    “此乃轒辒,是用来填埋沟壑所用。”秦无殇前将一步,指着轒辒对刘盛说道。

    但见刘盛皱眉细看,那轒辒车对他的感觉就是摇摇欲坠的感觉,好似,这是匆忙之下赶出来交差的。

    事实也如刘盛所见,急促之下,工匠自然也顾不得什么细节,只要可以行驶,能够抵御攻击,就算大功告成了,他们才懒得理会其他,左右不过一锤子买卖,柔然骑兵难道还能经年累月的围城不成?

    就这样,质量极差的轒辒车就出现了。

    刘盛嘴角一撇,连忙招来方才指引齐射的军官,对其询问:“城中积矢尚有几何?”

    “回将军,积矢九十一万余。”

    “九十一万?”

    “……”

    刘盛沉思。

    “应可支应两日,若是陈白能及时赶到却也无虞,若陈白是路上遭遇变故,那就……不妙了!”

第二百九十章 死士毁轒輼

    刘盛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狄那城墙,双眼直勾勾盯着越来越近的轒輼车,转身喝道:“传我将令,床弩,齐射!”

    “遵命!”

    这道军令便无需旗鼓传达,只因狄那城的床弩,本就没有几具,而且都在刘盛身侧,无需多此一举,用兵本就没有一定之规,仅是以正合以奇胜而已。

    在轒輼距城百余步的时候,刘盛右臂一挥,七座床弩朝着同一座轒輼射去,只用铁钉固定的攻城器具,本就吃不得力,何况还是生锈的铁钉?

    巨大的冲击力理所当然的将粗制滥造的轒輼砸成零件,露出了里面面色惊恐的柔然将士。

    他们还没从轒辒车的破碎中转醒过来。

    “善!”

    拓跋焘站在城楼中,瞧见被砸散架的轒輼喜上眉梢,忍不住的抚掌大笑,可又触及到伤口,嘴角微微一扯,表情僵住,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当真是诡异万分。

    不过射毁一辆车,对十几辆车齐头并进的柔然人而言无伤大雅,更何况床弩的装填本就漫长,城头上空间狭小,更是让床弩射界受阻,只要兵临沟壑,床弩便再无射界。

    一句话,俯角不够。

    大魏的宿卫军永不低头,这是拓跋家族的信念。

    “敢死之士何在?”

    刘盛扭过头颅,对着城墙下休息的士兵吼道。

    临战之时,提前招募敢死之士已经是传统,有时候,一支心存死志的士兵,是可以扭转战局的!

    至于如何招募敢死之士呢?

    一句话,重赏之下,必有‘死’(勇)夫!

    乱世之中,身为兵家,生死早已不再重要,能够用自己的死换来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拓跋焘身在狄那城,给出的条件自然不会低,赏赐也自然不必多说,最关键的是,他们可以荫蔽家族中一人为官,可以长久的免除兵役,举家给复!

    于是,众将皆报命,但刘盛却仅取精锐,不达标的,他没要。

    “请将军下令!!”

    “请将军下令!”

    “请将军下令!”

    此刻的死士士气无比高昂,视死如归放在他们身上,再合适不过。

    他们身上披着坚固的筒袖铠,不持长兵,而是携带斩马刀与大斧。

    这筒袖铠,可以在他们敌短兵相接的时候,会让只拿着刀剑并推车负土的柔然人无能为力,而手持沉重锋利斩马刀的死士,却足以斩破刺穿柔然人的皮甲!

    而他们携带的大斧,则是用来破坏轒輼所用,只需狠狠的砸上几下,这些粗制滥造的轒輼就会碎成零件。

    见众人面色坚毅,一副慷慨赴义的表情,刘盛举声大喝:“为我大魏!出城杀敌!”

    城池修建之时,都会留有出城的暗道,由羊马墙以及壕沟等工事遮蔽,整座城池城墙四周一里,都是城防范围。

    狄那城也不例外,这座修筑在朔方边地的城池,虽然不及中原城池宽阔,但自始至终都是围绕着城防而规划。

    “为我大魏!”

    “为我大魏!”

    “为我大魏!”

    众死士连喝三声,快速朝着暗道奔去。

    数息之后,两百多名死士从暗道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等他们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已然到了城外。

    死士,皆是百战余生的老卒,不仅敢死而且懂得如何作战,在城头弓箭的掩护下,出了城的死士们并无二话,大喝一声:“杀!”便举着斩马刀朝汗流浃背推着车的柔然人发起了冲锋。

    粗制滥造的轒輼车,能把车轮削圆就已经不容易了,而车轴之类的物件,在这个时候,咱们想想就好了。

    不过,柔然人也是早有准备,轒輼车巨大,除了推车的八人外,每一座车下还藏着八名身披铁甲,手持大刀的甲士,以逸待劳等候前来厮杀的魏军死士。

    时间不久,嘭的一声,代表着双方接战!

    交锋伊始,便是白热化,双方都使出了全力,一个个毫不留手,手中的兵刃全然进攻,防御则交给身上的铠甲,至于能否抵挡……看脸!还有赌人品。

    当然,这概率就和老马的游戏一样,谁的铠甲氪金多,人品就站在谁这边。

    不过很显然,魏军死士比在漠北游牧的柔然人脸要白,坚固的筒袖铠面对劈砍类的兵器十分有效,不过即便无法破甲,上百斤的力道打在胸膛,那也肋骨断裂。

    不过此时已经没人去在意这点伤势了,死士出城,就已经把自己当做死人了,他们别无他求,只求杀敌速死,能死得悲壮豪迈一些,让魏主瞧见。

    而柔然人更是有着草场牛羊的激励,只要战死沙场,家中老幼一定会得到可汗的赏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不只熟读兵书的刘盛知道,自小长在草原厮杀场的大檀也明白这个道理。

    轒輼车旁,一场围绕破坏与反破坏的战斗来到**,几乎人人带伤的魏军和身上没有一处完整的柔然人,在车旁展开了最后一轮的交锋。

    披着几十斤的重甲,全力搏杀,虽然有着体内激素分泌,但受伤会影响体力的真理,终究无法被忽视。

    一人高的斩马刀平刺过去,钢制的锋刃轻易刺穿铁叶札甲的薄弱处,巨大的余力将柔然人的身体刺穿,奋力一转剑柄,五脏六腑便绞烂,虽然临死之前都没有赶到太过疼痛,但柔然人还是死了。

    不过残存下来的魏军死士已经不足三十人,各个嘴角带血,气息奄奄,可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为了自己的家人可以得到天子的赏赐,他们用尽最后一份气力,捡起接敌前抛在地上的大斧,呕着鲜血与内脏块,将轒輼车砸成零件。

    柔然大将心有不甘,遣派援军进行支援,不过在弓手居高临下的遮断阻击后,终究无法抵达交战区域,留下几百具身中数箭的死尸仓皇撤退。

    随着最后一辆轒輼车被死士砸碎,二百名死士尽数倒在距城不足百步的战场上。

    他们双手紧握斩马刀,大斧抵在胸口,死去的尸首没有倒下。

    “壮士哉!朕为天子,亦敬佩此等壮士,若我大魏将士皆能如此,何患柔然不定,南宋不平?”

    拓跋焘站在城头,无端感叹。

    刘盛站在一旁,将头盔摘下,为至死仍战的死士默哀。心中却想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拓跋焘敢于拿出与今日死士相同的赏赐,甚至只需要一半,整个魏国境内,无论胡夏都会以你拓跋焘马首是瞻。

    然而可惜的是,你手中并没有那么多的资源,或者说,大量的资源不在你这个大魏天子手里,而是在世家大族和部落酋长手中。

    如果你想要收回权力,恐怕会经历一场恶战,见血厮杀的恶战!

    毕竟,夺权不是请客吃饭……”

    想着,刘盛深看了眼拓跋焘!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夜袭

    “单于,柔然今日试探已被击退,想来明日便会强攻,其势危急,请单于早作打算。”

    眼看夜幕将至,刘盛消声说道。

    整座城楼内部只有他和拓跋焘两人,所以这话仍旧是他为明日的装b所做的铺垫,若是形势不紧迫,怎么能体现出刘盛的能力与忠心呢?

    “早作打算?”拓跋焘冷声一笑,双目紧紧盯着刘盛,连朔州伯也不叫了,冷声说道:“独孤卿是把朕当成遇敌便逃的晋朝天子吗?”

    “末将不敢。”

    “朕不会逃,独孤卿只管破敌即可……卿前日于朕前言破敌之计,今日复劝朕遁逃,莫不是前日欺君,无有破敌之策?”

    拓跋焘冷冷的问道,眼中透露的意味极其深长,果然是君王心,海底深,谁也猜不透君王的脑洞究竟有多大。

    “愿单于观末将破敌!”刘盛抚胸言道,语气铿锵,眼神坚定,让拓跋焘对他的怀疑十分消去了九分。

    “朕自是相信独孤卿。”

    拓跋焘淡淡的一笑,拍了拍刘盛的肩膀。

    “只是武威……罢了!身在皇家,富贵岂是轻易坐享之物!”拓跋焘皱了皱眉,终究还是一挥拳,走到城楼边。

    就在拓跋焘还在神伤之际,秦无殇一路小跑来到了城楼,却被拓跋焘的卫士拦住,死活不让进,最终只让他在外面高呼几声,再看城楼上有无人答应。

    “将军,柔然人以抛车攻城,将军快下来!”秦无殇焦急的喊道,方才他看见几名柔然游骑上前测量,心中便道不妙,连忙跑到此处,却被卫士拦下,好不恼火!

    “将军,下来……”

    秦无殇话还没说完,柔然阵后忽然响起震天号子,继而便是几十颗飞石朝着城头砸来。

    轰!

    “单于,快避!”

    门前的卫士也顾不得拦阻秦无殇,飞似的跑进城楼,一步三阶朝着城楼最高层飞奔而去。

    十几斤沉的石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以极大的散步命中狄那城背面城墙,直接命中城楼的不过两枚石弹,而且距离刘盛和拓跋焘所在的顶楼甚远。

    足有十大步。

    但这也足以促使两人从登高望远的城头上下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两人一个是大魏天子,一个是狄那城的指挥官,倘若因此身丧,这大魏也就完了!

    两人很快便在卫士的接应下离开城楼,秦无殇焦急的拉住刘盛的手,显得十分担心!

    就在三四十息过后,柔然阵后又有一轮石弹腾空而起,直接命中夯土的城墙,激起一阵烟尘。

    “将军,柔然人恐怕要连夜填沟壑!”

    刚一见面,来不及关切一声,秦无殇便把自己分析出的情况禀报了刘盛。

    “怎讲?”刘盛转头急问!

    “方才有飞骑携带绳索冲到城下,将绳索连同投矛,刺入沟壑前方之土,入地尺余,恐怕是要引索前行,连夜负土填壕!”

    刘盛探头一瞧,果然如此!

    在城北的沟壑前,从东到西刺着一排短矛,矛尾还系着一根绳索,一支连到柔然阵中。

    足有数百丈。

    远远眺望,只见柔然人正在频繁调动,借着日暮微弱的夕阳,数面旗帜各自挥舞,而阵中的柔然步卒也在军官的带领下,移动至应当到达的位置上。

    “命人在爝穴中多置火把。”

    “殇已命人去做了。”刘盛方一命令,秦无殇就已答道。

    刘盛点了点头,遭遇此情此景,他却也无计可施,柔然人的脑洞太大,已经取得了先机。

    “将军,用些汤饼如何?”

    “善……等等,汤饼?”

    刘盛眼前一亮,走下城头换来主管物资的军吏,问道:“城中还有多少引火之物?”

    “回将军,硫黄还有八斗,火油剩七斗,柴薪尚余两千余斤……”

    军吏如数家珍的报道,等核查完毕却是分毫不差,这倒让刘盛对这个军吏高看一眼,不过时间紧迫,也无暇问他姓名。

    “将军何为?”

    秦无殇不解的问道,他的兵法,皆是书上的兵法,还需要磨砺一阵。

    “一会便知。”

    找到结局问题的办法,刘盛的心情好了不少,也有了心思与秦无殇玩笑。

    只见他命二百壮士背负好柴薪,从暗道出门,然后在羊马墙的掩护下,把柴薪丢进沟壑里。

    每一名壮士投掷的地方,相隔十步,两千多斤柴薪,没过多久便尽数被丢下沟壑。

    而后刘盛又命人将火油浇到柴薪上,看到这时秦无殇恍然大悟,他已经看出刘盛的目的了!

    代北的天黑的极早,最后一批士卒撤回城中时,太阳便已落下,而远方柔然人的阵中,突然传来了鼓角声。

    刘盛听到后冷笑一声,骂道:“狡猾!还想骗某的箭矢吗?”

    “弓手,准备火箭,射沟壑!”

    火箭的准备很容易,撕下一块破布,浸泡在火油中一会,然后捆扎在箭矢上,虽然射程和精度都有很大影响,但……这有什么关系?

    反正火箭从来不是用来射人的,只需要大概命中沟壑的位置就好。

    上千支火箭轮射,总能有一两支歪打正着,毕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

    随着时间推进,城外随着风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刘盛知道这是柔然人在绳索的帮助下,在草丛里摸索前进的声音。

    只要抵达沟壑边,只需要从后往前传递,一包泥土就能被投入沟壑,一晚上时间,填平一个没有引水的沟壑不成问题。

    就在第一名抵达沟壑边的柔然人止步之时,刘盛望着隐隐约约看不清楚的身影,冷冷一笑,大手一挥。

    “射!”

    这次的火箭不是齐射,黑夜之中弓手需要一次次按照前一支箭矢的落点,修正弹道。

    “嘭——”

    “呼——”

    火箭离弦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橘黄的曲线,只可惜距离沟壑还有二十步。

    黑夜之中,弓手瞄的略近了些。

    “射!”

    第二轮射击开始了,辅兵手握珍贵的牛油蜡烛,点燃捆扎在箭镞后的浸油麻布。

    “嘭——”

    “呼——”

    这一次有一支羽箭摄入了沟渠,当然不知道是谁射进去的,不过弓手本就不靠命中**,到也无人为此争辩。

    “再射!”

    “嘭——”

    “呼——”

    刘盛嘴角露出了笑容,他看到至少有五十根火箭落入沟渠,顿时冲天大火照亮了半边天!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745/ 第一时间欣赏执魏最新章节! 作者:沛土所写的《执魏》为转载作品,执魏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执魏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执魏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执魏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执魏介绍:
铁骑践踏三百载,破碎山河十六国!公元424年,北魏太武登基!游牧民族入主中原,胡汉相争,北地汉人多遭难,致使衣冠南渡,民不聊生,北地汉人十不存一。值此之际,现代儿郎魂穿胡汉之躯,城关下,令法悬挂,何人执此曰魏处……书友群:963207907!!执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执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执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