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拓跋焘:我来了
柔然大营升起漫天大火,处于三方围困中的拓跋焘早已发现端倪,并登上土丘望来。
看着那漫天大火下的柔然大营,拓跋焘眉头微皱,回身看了眼众将,开口说道:“诸公,柔然大营腾起大火,可知为何?”
众将听此,又朝那柔然大营看了几眼,只见韩茂眼珠晃动,若有所思。
而陆真见此,则一步上前,对拓跋焘说道:
“回单于,若真所料不差,定是朔州伯得知单于被围困在此,因而起兵夜袭柔然大营,以为我军取得一线生机!”
韩茂上前言道:“不错,单于,茂也正有此想,如若不然,那便是柔然人的诱敌之计也!”
说罢,韩茂朝陆真看了一眼,心道:你陆真虽然也猜得少许,但我韩茂看到的东西要比你陆真的多。
“哦?”
“何出此言?”
拓跋焘双目微瞪,原先,他也如陆真一般,认为是刘盛引兵夜袭,若是如此,他应当率军前去迎战,与刘盛合力一处,破其大营。
可韩茂的话,让他心中一凉,只觉得其中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回单于!”韩茂拱手作辑。
顿了一下,环顾四周,这才言道:“若非朔州伯夜袭其营,那便是柔然自毁大营,其,无非是想引我军出战罢了!”
“哦?如你一说,还真有这般可能。”
拓跋焘点了点头,又道:“以你之见,可是这柔然人想让我等认为是朔州伯夜袭其营,从而让我等率军前去,而其则发兵来攻,或于半道伏之,歼我于一役?”
“不错!”韩茂回道,
“哼!”
拓跋焘冷哼一声,说道:“好,好啊,这柔然,果然不乏有识之人。”
说罢,又对韩茂问道:“那如你所言,我等当如何为之?”
韩茂双目微低,对拓跋焘的此问,他不敢乱言,可他又不知道刘盛是否真的来援,若是为真,这将是他们唯一突围的机会,而一旦放过,他们可就难了。
可若是柔然人的计谋呐?他们也定会败亡于此。
“哎!”
韩茂心中叹息一声,想道:“若非柔然看得紧,让我军侯人探不得其营,也不至于此啊!”
想着,韩茂便决定对拓跋焘说一个比较保守的做法,毕竟,说对了,那还好,说错了,那他就有大罪,由不得他不保守。
于是,他就说道:“回单于,以茂拙见,我等当先遣侯人前去,余众则静观其变,若其营当真被袭,那我军侯人也定会探得,若不曾得见,那便是柔然之计也!”
“不然!”
韩茂的话方将出口,陆真便伸手上前,否定了韩茂的话。
拓跋焘见此,转头看向陆真。
“回单于,不论是朔州伯前来,还是柔然之计谋,我等都应当前去,如此一来,若当真是朔州伯接应我等,我军也好就此杀出。
而属下也知晓,朔州伯一部,月前曾在中道与柔然一战,这中道之战,柔然数万兵马南下,而朔州伯仅凭一部人马便将其阻拦,朔州伯之部众,定是损失颇重。
此前,朔州伯更是连续几日与敌交战,其部兵马已是不多,若此番袭营之人,当真是朔州伯一部,那定不可久矣。
而我军也已快至山穷水尽之时,以真拙见,我等何须顾忌?
若当真为柔然之计,那我等便将计就计,率众挥杀,夺我生路,如此,才为上策,望单于明鉴!”
陆真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语,将此中事分析的很透彻,显然,他并不是没看出其中的端倪,而是不想去打击军中士气罢了。
可以说,他与韩茂不同,韩茂是胡汉之人,虽然很多人都说韩茂是东汉司空韩棱的后代。
但很显然,北魏是不会有纯汉人担任武官的,那绝男事(房事)的王慧龙就是榜样。
而他陆真,却是实实在在的胡人,虽然他如拓跋一部一般,遵循汉礼,却也保持着胡人的攻击性。
如果说韩茂是保守派,而他陆真就是激进派,当然,他这个激进,只是相对而言,他并非无脑,只是具有攻击性罢了。
韩茂见陆真出来说话,细想一番,见其分析的很是到位,也就退守一旁,不再言语,剩下的,就看拓跋焘怎么去决断了。
而拓跋焘此人,也如陆真一般,是一个极具攻击性的国君,陆真的一言,也正说到他的心坎上,
但见他想了想,也便说道:“好,那便如陆郎所言!”
说罢,转身怒喝:“传令三军,即刻发兵,攻打柔然大营!”
“是,单于!”
众将怒喝,转身离去。
于此同时,柔然另外两处营内也已看到西方大营的漫天大火。
柔然别帅便度所在的东方大营,那便度正在登高远望,看着那大火漫天的西方大营,他心中极为不安。
“难道是魏国又来援兵了?”
便度如此想着,先前,他被拓跋焘从参合径赶至白道城,又在白道城下与长孙翰大战一番,所剩兵马早已不多。
现今的东方大营中,属于他的本部兵马更是少之又少,全是他在白道城中聚集起来的溃兵。
对此,便度是没有丝毫安全感的,毕竟,这些人不是他的本部兵马,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闹出乱子来?
而匹黎所在的北方大营中,匹黎也正在望着大火漫天的西大营,只是他心中却有很多想法,可不管他有多少想法,最终指向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魏主,是否会起兵前去?
想着,匹黎大喝一声:“传令三军,起军备战!”
“责令侯人,前去便度大营传我将令,让便度率军围拢魏军大营,若其起兵而去,定要追其尾,势必要将魏主留在此地!”
“是,汗王!”
中溪水西岸,无数狄那民众、刘盛所部的女郎,还有前来“投奔”的王慧龙与崔骧,更有那武威公主拓跋清怜。
此时,他们一群人正看着大火漫天的柔然大营,心中又喜又忧。
喜得是,柔然大营冒起此火,定是被将军/酋帅/可汗攻入其中,若是援兵与其夹击,定会破此一营。
而忧的是,那援兵,会来吗?
而拓跋焘已用他的行动回应着,我来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魏军袭来
人一满万无边无岸,还是那句话,这不是说说的,这座柔然大营中,聚集着柔然三分之二的人马,那是足足近二万人。
可,成也人多,败也人多,若恐慌足够大,这也将是威力无比的啸营,可若被其稳定下来,那也是刘盛仅凭这五百玄甲杀到手软也杀不完的人。
虽然,长孙奇的敢死营已完成他的使命,并前来相助刘盛,可刘盛面对的,不是庸才,而是于陟斤。
玄甲军与其部厮杀片刻,刘盛才知道,这支柔然人的部曲,不同寻常,
哪怕他的将士是以一换三,但他也是亏的,因为他人少,而柔然人却源源不断的前来增援。
此时的大战已持续良久,约摸着,也快到刘盛定下三炷香的时间了。
因玄甲军被于陟斤部阻拦片刻,虽然玄甲威猛,在其阵来回穿凿了几回,但仍旧未曾将其战心破去。
反而是不断赶来的柔然人让他们士气大震,因为他们看到了,此来袭营的,只有这一支部队,并非魏国大军。
时间缓逝。
柔然人开始往刘盛的后路切来,想要将刘盛围困在此,而刘盛见状,也是知道,他以尽力了,就在他欲要离去之时,一阵鼓声突然响彻在夜中。
但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冲锋鼓从大营前方传来,并伴随着道道喊杀声。
而大营前方的柔然将士也登时出现一片骚乱,纷将大吼:“魏军来袭,魏军来袭!”
“营前魏军来袭!”
“营前有魏军来袭!”
一位形色匆忙的将士策马来至于陟斤身边,对其快速说道:“部帅,魏主一部,已倾营来袭!”
说着,这将士将手指向大营东方。
“嗯!”
于陟斤鼻孔张大,重喘一声,并无慌乱之色,连忙下令:“传令后军,随我前去阻敌,余众,速将此部拿下。”
说罢,于陟斤便调转马头,朝着大营东方奔进,因为那里的敌人,才是他们最为重视的,而刘盛的玄甲,已快呈陷阵之局。
一时间,柔然营内大军频繁走动,一小支部曲围拢着左冲右突的玄甲军,大军则是奔向东门。
刘盛见此,就已知,那拓跋焘不负他的期望,已率兵前来。
想着,刘盛大吼一声:“众将,只管奋勇上前,我大魏国主就在前方,我等当与国君合兵,势破此营!”
无数将士突闻此言,一个个精神大震。
“国君在此?”
“国君在此?”
“救驾之功?”
“杀啊,势破此营!”
“势破此营!”
还不待刘盛的玄甲军发出怒吼,那边的长孙奇就暴怒一声,奋勇向前,看那柔然人,就如杀父仇人一般。
而众人见之,还以为长孙奇想要获那救驾之功。
其实,他们都误会了,长孙奇如此,并不是因为魏主在此,而是他想到,若是魏主在此,那他阿父,也一定在此。
因为,那二王之中,有一人,是他阿父,他的本名,也不叫长孙奇,他的出身,是隐瞒过的,至于他的身份,也得看有没有时间再去诉说了。
得益于刘盛的怒喊,众将士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开始不要命的朝前涌去。
“杀啊,我大魏国主已率大军前来,众将士,速速杀敌!”
“速速杀敌!”
“势破此营!”
“势破此营!”
“......”
刘盛的将士纷纷爆出怒吼。
柔然大营,东门外,不远处。
自陆真说出一言后,拓跋焘就已开始率着大军进发,一路上,可谓是提心吊胆,生怕半路杀出一支伏兵来,可显然,是他们多心了。
可就是这样,反而让拓跋焘他们有些心急如焚了,因为他们生怕刘盛的部曲坚持不到他们的到来。
于是,拓跋焘一行是急赶急得赶来的,看着那厮杀漫天的大营,拓跋焘面色一喜,而众将也是如此。
面对有利于己的局势,他们却也不敢耽搁,随着拓跋焘的一声令下,冲锋鼓不断敲打,所有轻骑顷刻出动,直冲大营而来。
轰隆隆的马蹄声不断靠近大营,受大檀之令,早已有数位将领严阵以待,防备着魏主前来。
听着前方传来的声响,一位位将领大声怒喝,则令将士迎敌。
话落不久,魏国大军便带着雷霆气势冲来,这一股气势,比之以往却甚之又甚。
因为所有魏国将士都知道,不破此营,他们唯有一死。
而现今,那朔州伯不顾自身,以残存部曲夜袭十倍二十倍于他的柔然大营,就是为了给他们创造一个机会,一个突围的机会,他们安能不去珍惜?
所谓衰兵必胜,他们现今,就是无粮的衰兵。
“杀啊!”
一个冲锋在前的魏国士卒大喝一声,随着这人的一声怒吼,无数将士纷将效仿,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在营外。
飞奔中的他们很想先射上几箭,但奈何,他们的箭矢,早已在这战场上消耗殆尽,已无箭矢再给他们用,他们唯有拿着马槊、提着马刀往前杀去。
为此,他们将要承受柔然人的三轮飞矢,但他们毫不畏惧。
嗖嗖嗖的飞矢在柔然将领的怒喝下朝他们袭来,前方策马狂奔的魏国将士毫不理会,因为他知道,箭矢是不会落在他身上的。
所有大战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箭矢,只会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去射,而不会射最前方与最后方之人,当然,登城战除外。
前方急速狂奔的魏国将士眼看着要撞击营门,他们纷将武器束好,从蹀躞带中取出套马索,如长孙奇一部一般,将套马索套向女墙,以及那拒马。
瞬间,一个个套马索在咻咻咻的飞舞中套向营外之物,他们也不管套中没套中,就已策马朝侧方奔去。
大营外的女墙、拒马,顿时被拉开许多,露出里面严阵以待的柔然将士。
那枪槊林立的场面,很是让人担忧,若是撞上去,谁能生还?但魏军却悍不畏死的向其发起冲锋。
轰隆隆~
马蹄飞速向前,将士杨刀举槊,纷纷怒吼:
“儿郎们,破其大营,杀啊!”
“杀啊!”
嘭嘭嘭~
噗呲
噗呲
霎时间,双方撞击,一时间人仰马翻,血沫横飞......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魏可以无公主!
柔然因被刘盛夜袭,心中尚未自安,从而士气不高。
而魏国则反之,他们将此一战视作性命之战,因此,他们的士气是极为高昂的。
双方在营门大战良久,魏军一路艰难突破。
不知何时,从魏军后方竟传来一片喊杀声。
“杀向大营,活捉魏主!”
“活捉魏主!”
“杀啊!”
黑夜中,视野有阻,拓跋焘看不清到底是何人在追其尾,但在他想来,也无外乎那东、北二营之人。
拓跋焘牙齿紧咬,脸色紧绷的朝后方怒瞪一眼。
“锵~”
他抽出腰间马刀,朝前挥砍,面目狰狞的咆哮一声:“前军听令,尔等只管奋勇向前,与朔州伯一同夺我生路。”
“是,单于!”
众将怒喝,还不待他们下令,前军将士就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奋勇前去。
“杀啊!夺我生路!”
“夺我生路!”
“夺我生路!”
轰隆隆
无数马蹄飞腾,疾驰向前。
拓跋焘左手牵缰,右手马刀再朝后一挥,怒吼:“长孙崇,率后军,回身死战,保我后方无忧!”
“锵~”
长孙崇并未回话,将马刀抽取,朝前一挥,大声怒吼:“众儿郎,随吾回身死战,保我后方无忧,为我前军将士赢得时间夺我生路!杀啊!”
“杀啊!”
轰隆隆
“杀啊!”
轰隆隆
“杀啊!”
轰隆隆
一片喊杀声中,后军之人尽皆回身,随长孙崇一同策马前去。
随着战马奔腾起来,那沸腾的呼啸声中,将士的呼喊也只闻得一声:“啊”,再也听不到那前面的一个‘杀’字。
看着长孙崇已带人前去,拓跋焘又将马刀举起,对众人呼喝:“中军听令,随吾向前!”
“杀!”
拓跋焘狠喝一声,将手中马刀朝前一挥,面色狰狞的朝着柔然大营奔去,余众见状,连忙抽身紧随。
登时间,大营内外,将士为生命发出怒吼,战马的马蹄为其奏乐,在这黑夜中,唱响一曲热血篇章,这是血染的篇章。
阵阵厮杀中,塞外东岸,秦无殇急得满头大汗。
“哎呀,将军,你怎不待无殇回返呐!”
战马上的秦无殇若不是还要牵着缰绳,定会捶胸顿足,他看着那升起漫天的大火地方,就已知道,肯定是他家将军为救魏主,从而铤而走险了。
想着,秦无殇一手指着红光漫天的天际,面色焦急的朝后狠喝一声:
“众将,可曾见得那大火?那定是我家将军未曾见我回返,已是铤而走险,夜袭柔然大营,以让我大魏国主冲出重围,可我家将军兵少将寡,定不可久矣,诸公,快随我前去,莫要迟疑!”
“驾”
“驾”
“驾”
喝罢,秦无殇也不等他们回话,抄起鞭子就狠抽马臀,快速朝着塞水栈道奔去。
“阿干?”
“阿干?”
步六孤石跋与步六孤归兄弟二人看向步六孤馛。
“莫要多言,传令三军,快马加鞭,速速跟上秦使君!”
步六孤馛见秦无殇那焦急的模样,以及那大火烧透天际的地方,心中就已知晓,那秦无殇,并未说慌。
“是,阿干!”
兄弟二人领命,遂即大喝:“众将,我大魏国主正在突围,快随吾等压上,救我国君!”
轰隆隆~
众将虽然心中惊骇,却也无言。
“啪~”
“啪~”
“啪~”
飞速疾驰的三千将士狠狠甩起马鞭,使得坐下战马发出悲鸣,其速也陡然加快。
“玄甲三队,速去救援将军!”
方渡过塞水栈道,秦无殇便对独孤昊狠喝一声!
“是,军师!”
独孤昊想也不想的应道一声,好在,他们的战马早已在随秦无殇前去朔方的时候,就已换成无马铠的战马,若不然,那速去就是一个笑话。
————————————————
柔然大营中,刘盛带着仅剩的二百玄甲军一路向前涌进,所过之处,无不鲜血飘洒,
此刻,所有玄甲将士的身上,早已如同血雨淋过一般脏乱不堪。
“噗呲~”
刘盛一杆马槊刺穿一人,朝左挥去,将还在痛呼的柔然将士甩到一旁。
“啪嗒”,柔然将士摔落在地,刘盛身侧的玄甲又代其前行。
“呼呼!”
略有喘息之机的刘盛重喘,抬目一望,只看得前方柔然人已是稀少。
“夺我生路!”
“夺我生路!”
隐约中,道道呼喝从其后方传来。
“什么声音?”
刘盛眉头一皱,遂即,将马速减缓,示意余众上前,把他护卫在中间,这才侧耳静听。
但闻一声怒吼:
“众将快快上前,夺我生路,朔州伯已从后方袭来助我等破敌!”
刘盛双目一瞪,面色一喜。
“大魏援兵!”
“拓跋焘!”
脑中情不禁的冒出这两个字,刘盛嘴角微微一笑,遂即,面容一板,高举马槊,大吼一声:“大魏护军将军在此,我大魏将士,速速破敌!”
又将喝道:“众将听令,随吾喝:大魏护军将军在此,我大魏将士,速速破敌!”
余众听闻,也无二话,纷将喝道:“大魏护军将军在此,我大魏将士,速速破敌!”
“大魏护军将军在此,我大魏将士,速速破敌!”
“大魏护军将军在此,我大魏将士,速速破敌!”
“......”
这一阵呼喊声,响彻大营四方。
魏军某一处,陆真眉头一皱,他好似听到些许动静,留神静听,但闻:
“大魏护军将军在此,我大魏将士,速速破敌!”
“嗯?”
陆真双眼一瞪,面露喜色,连忙打马上前,对拓跋焘大喜说道:
“单于,前方有将士呼喊,我大魏护军将军在此,想来,那朔州伯就在前方啊!”
“嗯?”
闻言,拓跋焘眉头一皱,侧耳倾听。
隐约间,他好似听闻从大营内传来:“大魏护军将军在此,我大魏将士,速速破敌!”
“好!好!好!”
拓跋焘面目通红,连道三声,遂即,大声怒吼:“众将听令,朔州伯就在前方接应我等,诸君,速速杀敌!势破此营!”
正在冲击柔然人的魏国将士突闻拓跋焘的怒喝,心中一颤。
“护军将军?”
“护军将军?”
遂即,纷纷面露大喜,有些人更是去倾听,而他们也隐约中听到了玄甲军的呼喝,一时间,魏军士气大震。
“儿郎们,我大魏护军将军就在前方,我等速速凿穿此阵,与将军汇合!杀啊!”
“速与将军汇合,杀啊!”
“速与将军汇合,杀啊!”
得知刘盛就在前方,魏军爆发出非比寻常的战斗力,而柔然人听闻此言却是相反,直被魏军杀得节节败退。
而刘盛更是怒喝连连,又将带头冲锋。
不知多久,厮杀声逐渐接近,刘盛知道,魏军也知道,他们已经快要汇合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刘盛却将马槊朝后一挥,面色狰狞的咆哮一声:“众将,回身死战,夺我生路!”
玄甲闻之,纷将调头,他们知道,他们必须回身厮杀,因为,他们一路冲杀过来,只是凿阵,并不是将所有柔然将士灭杀。
此时,柔然将士已快将他们的后路封死,而封路之人正是阿伏干一部!
“杀啊!”
咚咚咚~
玄甲军猛然掉头,开始反身冲杀,而另一边的魏军,也已冲开柔然阵型,顺着刘盛杀来的路线紧随其后。
两支兵马,就此汇成一股,不过一个是在前,一个是在后,一个是仅有二百人的重甲,一个是浑身带伤的轻骑,轻骑中,也就后方之人无伤了。
“诸部上前,势必将魏主留在此地,一战,挫其精锐!”
大檀于后方责令各部兵马纷纷压上,刘盛的势头,陡然间变重。
————————————————
狄那城东门,中溪水西岸。
“殿下,暖暖身子吧!”
柳瓶儿见拓跋清怜身子有些颤抖,还以为是被夜中寒风吹拂所至,被刘盛安排照顾公主的她,不禁为拓跋清怜取来一碗热水。
“哼!”
拓跋清怜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柳瓶儿,哀声说道:“身寒足矣,可心中凉意,岂是温水一杯可以驱散的?”
“哎,你且自饮吧!”
说着,拓跋清怜又看向那大火燃烧的地方。
“这?”
柳瓶儿看了看拓跋清怜,又看了看手中的陶瓷碗,有些茫然。
咚咚咚~
突然间,一阵马蹄传来,众人回头望去。
初闻:马蹄声声如雷鸣,再看:火星点点如飞星。
此一幕,众人心态皆不同。
有大叫敌军来袭者,让众人引起些许骚乱。
有面色阴沉者,想要决一死战。
有知秦无殇前去求援者,心中带着些许希冀。
而拓跋清怜与柳瓶儿,就在其中。
王慧龙急忙来至拓跋清怜身边,对她焦急说道:“殿下,还快快请入城,若是敌军来袭,那就大事不妙了!”
“不必!”
“殿下?”
焦急的王慧龙嘴角微张,有些不敢置信。
“莫要多言!且看来人,到底是为何人!”
拓跋清怜伸手冷言,将其制止,她知道,若是敌军来袭,这进城与否已无甚重要,仅凭这狄那余众,是怎么也防守不住的。
而她皇兄与刘盛,也就再无生还的可能,她,心中也将再无生志,唯死相随。
咚咚咚~
拓跋清怜的话方将落地,那黑夜中就突来一骑,这一骑,让得柳瓶儿面色大喜。
“殿下,是秦军师,是秦军师,定是秦军师带龙骧将军的援兵来了!”
“嗯!”
拓跋清怜面露微笑,身子有些发软,这大起大落的太快,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呵呵!”
柳瓶儿轻笑一声,看着那如同携带飞星纵马前来的秦无殇,不禁念叨了一声:“军师当真是似携飞星纵夜航啊!”
哒哒哒~
话音未落,秦无殇至前,看着眼前的女子,焦急的秦无殇也未失了礼数,先是对拓跋清怜拱手作辑,再是说道:“殿下,如今战局如何?”
咚咚咚~
不待拓跋清怜回话,又是一阵马蹄传来,却是步六孤三兄弟前来,看着那前方的少女,三兄弟心中大骇。
“果然是武威殿下!”
想着,三兄弟翻身下马,快步前来,对拓跋清怜扶胸施礼:“步六孤馛/步六孤石跋/步六孤归,见过武威殿下!”
“哎呀,莫要多言了,无殇斗胆,还请殿下快快说来如今战局如何了?”
心急如焚的秦无殇对几人快速说道,如今战事已起,他也不怕得罪这位公主了。
秦无殇一言,让拓跋清怜也顾不得三兄弟了,连忙开口说道:
“将军为救我皇兄,在初夜时便聚兵于此,约一个时辰后便分兵渡此河东去,而现今,已是中夜,此中战局,我不曾亲往,也便无处得知。
但将军人少,怕不得久持,想来,已是凶多吉少,为以防万一,还请秦军师与步六孤的阿郎随我速去救援我皇兄与护军将军!”
“啊?国君当真来了?”
三兄弟心中大骇,各自对望一眼,原来,他们还是有些不信魏主亲来的,可现今,此话出自拓跋清怜的口,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而说完此话的拓跋清怜身子微欠,铿锵说道:“武威,拜谢诸君!”
“公主殿下要亲去?”
秦无殇从拓跋清怜的口中,却是听到了另一个信息,这殿下是在说随她前去,而不是让他们前去。
“啊?殿下要亲去?”
“殿下?”
“殿下?”
听秦无殇此言,正在庆幸他们信了秦无殇的话,从而赶来的步六孤三兄弟也纷将脑袋抬了起来。
回想拓跋清怜的话,还真是如秦无殇所言,这殿下是要亲自前去啊。
可,这战场不是儿戏啊,虽然,他们也没经历过多少次战役,但总归是见过血的,可这公主呐?
他们心中不禁有些打鼓。
拓跋清怜见他们如此,并未搭话,而是转身怒喝:“责令,娘子军倾城出动,随我杀向柔然大营!”
“是,殿下!”
“是,殿下!”
“是,殿下!”
众女卫纷纷言喝,而娘子军的主官也是她之前的女卫担任,由此,她完全可以调动这一支为数不多的娘子军。
“殿下?”
“殿下?”
见拓跋清怜果决的言语,众人前将一步,欲要劝阻。
拓跋清怜面色严肃,指着对岸的柔然大营,说道:“诸君莫要多言,现今我皇兄身陷重围,我大魏可以无公主,但不可无国君,武威虽不勇,但尚有一战之力,此行,我定要前去!”
说罢,拓跋清怜面容一板,冷声喝道:“众将听令!”
见其如此,众人虽然无奈,但心中却也生起一股:‘公主尚且冲锋在前,我等也当誓死救出国君!’
想着,众人施礼言喝:“请殿下明令!”
“请殿下明令!”
“请殿下明令!”
拓跋清怜大声喝道:“入得战场,诸君只管奋勇向前,救我大魏国君,莫要理会与我!此战,不救国君,誓不回返!”
“不救国君,誓不回返!”
“不救国君,誓不回返!”
“不救国君,誓不回返!”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夺我生路
“众将听令,快快向前将魏军拦住,莫要让其从我部之下突围而出!”
阿伏干见众将士有些畏惧,奋力怒吼,并将马槊朝前一指,其槊头,正对着冲来的刘盛。
“杀啊!”
前方,刘盛大喝一声,手中马槊随着战马的前涌而上下起伏。
“杀啊!”
“快随将军突围!”
“杀啊!”
玄甲背后,无数魏军蜂拥而来。
“悉令各部,速速围拢,莫让魏主逃了!”
眼见短兵相接,郁久闾大檀伸指怒吼,责令各部要将此路断绝。
“是!”
各部帅没有多言,仅称了声是,也便快速离去。
他们和大檀一样,都知道东、北二营此时也定已出兵袭击魏军之后,若他们能将其拦在此地,那魏军此战必败,而魏主也当亡。
“儿郎们,拦其兵锋,势必将魏军全歼于此!”
“族郎们,随吾朝其侧翼掩杀,将其阵分割!”
“......”
一位位柔然别帅、小帅纷纷传达着自己的命令,一时间,柔然人频频跑动。
某一刻,刘盛所部与敌相接。
锵锵锵、铛铛铛、
一阵乒铃乓啷的交战瞬间响起,又伴随着阵阵喊杀声。
片刻,就在刘盛势头已去,与前敌纠缠之时,从其侧翼杀来一队骑兵。
“将军,有一队敌兵袭我左翼!”
“将军,有一队敌兵袭我右翼!”
“将军,有数幢之人已朝后杀去,见其如此,定是要将我等与轻骑分割啊!”
嘭嘭嘭~
正与敌交战的刘盛连忙抽身,看着对他传递消息的三人,他眉头深皱,牙齿紧绷,怒喝一声:
“众将只管向前夺我生路,他者莫管,我大魏国君,定会破此一劫,左右,牵制我两翼之敌!”
“是,将军!”
“是,将军!”
令兵怒回,大声传唱:“将令左右,牵制我两翼之敌,余众将士,速随将军向前破敌!”
“杀!”
“杀!”
“杀!”
“噗呲”
“啪嗒!”
“噗呲!”
铛铛铛~
此起彼伏声音混乱交响,刘盛左右各有一队骑兵袭来,登时间,便与处在侧翼的玄甲交战开来。
刀光槊影、人头攒动之下,是血雾喷洒,肉沫横飞。
后方,拓跋焘在八大常侍的拱卫下一路向前,直至轻骑前方。
“单于,有敌来袭!”
“众将,快护卫单于!”
“快护卫单于!”
“护驾!”
“护驾!”
八大常侍看着前方从刘盛两翼迂回而来的柔然骑兵,一个个的都发出一声怒吼,并快速将拓跋焘围拢在内。
“啊?单于?”
“什么?”
“那魏军在叫甚?单于?”
正快速奔来的柔然将士突闻前方魏国轻骑的一阵呼喊,心中不禁一震,遂即,一个个露出疯狂的笑容,那笑容,极为狰狞。
“儿郎们,那魏主就在前方,随吾杀啊!”
一位小帅将马槊朝前一伸,回头咆哮一声。
“杀啊!”
“斩杀魏主!”
“斩杀魏主!”
“斩杀魏主!”
一片雷霆般的呼啸声从柔然将士的口中发出,直震的整座大营有些颤抖,这非大地在颤抖,而是人心。
这一阵吼叫,让无数目光聚集在此。
郁久闾大檀凝视前方,面色有些凝固,他想不到,这魏主原来距他竟是如此之近。
瞬间,大檀反应过来,连忙对阿伏干吼道:“莫要理会那独孤盛,传令三军,斩杀魏主!”
“夺其头颅!”
“南下中原!”
“哈啊.......”
“哈啊.......”
大檀浑身有些颤抖,连连哈气,他脑中此时一片宁静。
即便处在这喧闹异常的战场之上,他也只觉得一片安静,想着那即将斩杀魏主的场面,他激动过头了。
“可汗令!斩杀魏主!夺其头颅!”
“可汗令!斩杀魏主!夺其头颅!”
激动的大檀看着柔然将士怒吼着朝前冲去,可他们口中呼喊的是什么,他一时间竟如耳聋一般,听不到一丝声音,唯见那面色狰狞的儿郎。
半响,平静下来的大檀这才听闻到他们的吼叫,待他狠狠喘息一番,心道:
“斩,斩杀魏主,我便能南下中原之地,中原啊,呵,不曾想,我柔然竟也有南下中原的一日。
呵呵,拓跋焘啊拓跋焘,本王还得好好感谢你为我送来如此良机啊!”
想着,大檀猛然拔出腰间的马刀,这一柄马刀,本是刘盛的,中道一战过后,二人罢兵言和,各取其刃,而这柄属于刘盛的马刀,也就在他这里了,大檀为了警示自己,一直带在身上,不曾换过。
借着大火,大檀将马刀举起,看着因大火照射而泛红的刀身,他双眼一眯,喃声自语:“独孤盛,此战,若我破你魏主南下中原,你,能否为我所用呐?”
说着,大檀抬头,看了眼正在奋勇杀他族郎的刘盛。
其实,大檀心中对于刘盛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次大雾,还有那提醒他南下盛乐的意图。
在他想来,刘盛提醒他,也一定是想有什么想法,起初他还不知道,直到拓跋焘的来临,刘盛的一番作为,才让他心中多少猜得少许。
“这独孤盛,怕是不甘屈居人下,才想让我柔然南下云中,这是想要以战功谋其高位。”
这是大檀当时的想法,可今日,他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这独孤盛何止是要以战功谋高位啊,摆明了是想要一步登天,以救驾之功登临北魏高层啊!
大檀如此想着,可随后,他突然想到,若是他成了北地之主呐?这独孤盛,能否为已所用?
嗯,他看上了刘盛,或者说,他看上了刘盛的‘仙术’,因他信奉图谶,也想修仙......
“杀!杀!杀!”
“呵!”
看着前方怒喝连连的刘盛,此时,玄甲已经处于陷阵的边缘,但见大檀轻笑一声,将马刀朝前一指,大声喝道:“余众听令,活捉此人!”
“嗯?”
“啊?”
正欲朝刘盛的要害刺去的柔然将士微微一愣。
“活捉?”
“为何要活捉?”
他们想着,可他们愣神刘盛却没愣神,一把马槊朝前横扫。
啪啪啪~
瞬间,便将他们击落马去,刘盛也不耽搁,又将马槊连连挥舞,只将愣神的柔然人击杀不少,而玄甲军也是趁机压上......
第二百六十六章 柔然北撤
同伴的惨叫,让柔然人回过神来。
“上前,上前,莫要退,莫要退!”
在一声声底气不足的呼喝声中,柔然人又再次上前围拢,可却无人再愿去面对刘盛,反而是护卫刘盛身侧的玄甲频频遭到致命的攻击。
柔然人的动作,虽然让刘盛压力大减,可却让其左右玄甲手忙脚乱起来。
铛铛铛~
“尔敢!”
看着朝身旁一位玄甲刺来的马槊,刘盛大吼一声,将马槊一挑,随后借助力道朝后一拉,再朝前一刺。
“噗呲!”
马槊的槊头便顺着柔然人的铠甲缝隙刺入身体,不等刘盛将马槊抽出,那柔然人便痛呼一声摔下马去。
后方,拓跋焘所在,柔然攻势一波接一波,可魏军却也悍不畏死的朝前冲来,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可当两个人都是勇者了呐?
未知之数?
拓跋清怜,她,给出了答案,需要第三人来解决。
换言之,奇兵!!!
“诸公,速救国君!”
后方,拓跋清怜一行人已突骑来至长孙奇破开大营的地方,看着里面人头攒动,她将马刀朝前一指,意简言骇的对众人怒喝一声。
步六孤氏的三位小将、娘子军的各主官闻其怒令,大喝一声:“众将,破柔然,便在今夜,三路齐出,直冲敌营,救我国君!”
“救我国君!”
“救我国君!”
“救我国君!”
众将士三声大吼之后,各主官又咆哮一声:“杀!”
“驾!”
“杀啊!”
“驾!”
“杀啊!”
“驾!”
“杀啊......”
一片呼啸再一次从柔然大营后方传来,一位柔然侯人焦急的策马来至大檀身前,来不及下马,便对大檀焦急说道:“可汗,我大营后方又涌来一支魏军!”
“啊?”
大檀惊骇!
“又一支魏军?人有几何?”
阿伏干快速的对那侯人问道,此时的他,已完全顾不得可汗是否在此了。
“回渠帅,虽不见其人,但闻其声,少有二千余众!”侯人面色焦急的回道。
“二千余众?”
“大事不妙!”
阿伏干大骇,连忙说道:“可汗,还请下令,速将前军调来一部,阻敌来此,如若不然,我军必将大乱!”
“阿伏干,你速遣一幢人马前去阻敌。”
大檀的反应也是极为快速,连忙做出了决断,先是让阿伏干抽出一幢围攻刘盛的人马,又转身对侯人吼道:“速传前军,让库仁一部回身迎敌!”
“是!”
“丙寅幢,回身迎敌!”
“丙寅幢,回身迎敌!”
“丙寅幢,丙寅幢,回身迎敌!”
阿伏干连连怒吼,被其点名的丙寅幢士卒也无二话,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他们唯有听令可言,连忙抽身而去。
而刘盛见此,心中大震,怒吼一声:“龙骧将军的援兵到了,众将士,虽我等陷阵,然,此战救君,有死无生,随吾杀啊!”
“有死无生!”
“有死无生!”
“杀啊!龙骧将军的援兵到了!”
“杀啊!龙骧将军的援兵到了!”
本就不多的玄甲余众,再一次爆发出一声怒吼,随着刘盛奋勇前进,地上,早已是血流成河。
后方,听闻刘盛一部的呼喊,无论是柔然人还是魏军都被其影响,但结果却不相同。
柔然人的士气遭到一次打击,而魏军的士气不减,反而更是勇猛。
此时,拓跋焘四方四维的兵马已然快尽皆战死,唯剩他最为精锐的三千宿卫军,但见拓跋焘大喝一声:“我大魏援兵来了,众将听令,速速向前,夺我生路!”
随之话落,魏军齐头并进。
拓跋清怜带着娘子军掩杀入营,步六孤三将分之三路,其中一路护卫着娘子军,另外两路奔袭左右,不多时,便与阿伏干的丙寅幢撞在一起。
可面对人数、士气都比他们有优势的魏军,这一支柔然人的幢队顷刻间便遭到灭顶之灾,被魏军直杀的抱头痛哭,想要投降。
但他们面对的魏军根本不给他们机会,一杆杆马槊,一柄柄马刀朝其袭来,不消片刻,阿伏干的丙寅幢便被击败,余众尽皆逃窜。
魏军也不曾去追,一路朝着传来厮杀声的地方奔去。
轰隆隆~
马蹄不断前行,而柔然侯人还未曾来至库仁部所在,便看到自家的阵型已被魏军打的连连倒退。
“怎会如此?”
侯人心中恐慌,面对此局,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再去叫库仁部,若是不叫,那大营后方的人就会袭来,若是叫了,那此处的魏军也一定会破阵。
作为一个侯人,他没有将军的远见和果断,他只是一个传话的罢了,想了想,只见这侯人一个调头,朝着他处奔去了,不曾回大檀处,也未传达将令,他,逃了......
因拓跋清怜的到来,柔然大营的败势已现,前文就已经说过,大檀能统一漠北之地,并非脑残,他也是很有远见的,只是现今年纪大了些,偶尔会犯下浑。
但值此之际,大檀显然是不会犯浑的。
只见他环顾四周,牙齿紧咬,他知道,他必须要退了,若不然,魏主未亡,他这个柔然可汗就会被魏军围困在此,到得那时,魏主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想罢,大檀怒声喝道:“传令三军,北撤!”
“可汗令,北撤!”
“可汗令,北撤!”
“可汗令,北撤!”
柔然将士听闻大魏又来援兵,心中也早已慌乱,听大檀一言,也便言叫一声,紧随大檀往北撤去。
轰隆隆、咚咚咚、哒哒哒。
一片混乱不堪的马蹄毫无章法的践踏在刘盛前方,这一幕,让刘盛不禁稍微松了口气,他知道,柔然并不是真的要退,而是要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虽然刘盛知道,若紧追大檀,或许能将其斩杀在此,可他并不想再去冒险,因为此次来的援兵有多少他不清楚。
而柔然人虽然经此夜袭,但尚有一万人在此营中,更何况,那东、北二营还各有五千人马,他若贪功冒进,说不定会自食恶果,还不如回身去迎接拓跋焘。
想罢,刘盛也便不再理会逃窜的柔然人,带着玄甲再一次反身杀去,虽然,他现今的玄甲军,只剩下这百人......
第二百六十七章 拓跋出围
秋季,八月初九,丁酉,后夜时分(凌晨)
因柔然人往北撤去,让得拓跋焘与刘盛在这乱糟糟的战场上会面,但刘盛显然不想在此多待。
因此,即便刘盛见到人群中被拱卫着的拓跋焘,他也当做没见到,仅是对玄甲众人大吼一声:
“柔然已撤,众将,随我回返,为我大魏将士引路!”
“呵,是,将军!”
“呵......”
“呵......”
无数将士深深喘着粗气,此番大战,对于他们的体力消耗真的很严重。
他们,太累了!
即便此战得胜,可他们也知道,此时不是休息的时候,因为柔然人还未撤完。
而且,他们脸上,也并无胜利的喜悦,他们的人死的太多太多了!
环顾余众玄甲,此时却也仅剩八十三人,一千五百余人的玄甲军,仅剩八十三人…
“哼!”
刘盛轻哼一声,策马朝狄那回返,其背影,有些萧条,而余众玄甲,也是如此。
哒哒哒~
马蹄前去,让方将挤上前来的拓跋焘看到了那萧条的背影
“哎!”
看着那仅剩数十骑的玄甲军,拓跋焘摇头轻叹,他知道,刘盛一部,经此一役,算是完了。
“跟上朔州伯!”
又看了眼对阻拦在前的柔然人屠杀的玄甲,拓跋焘挥了挥手,也便策马前去。
其后八大常侍紧随之,而韩茂却是与陆真互望一眼,这才策马疾驰追上。
咚咚咚~
前行的玄甲马蹄已无轰隆之响,八十三人随着刘盛回返。
“将军!”
“将军!”
几道呼声传来,刘盛还以为是龙骧将军陆俟,抬头望去,这一看,却只看到长孙奇正带着十四人正在侧方砍杀逃窜的柔然人,见刘盛来此,也便朝其赶来。
身影缓近,刘盛将其看清,只见这十四人一身血渍不说,便铠甲也是破破烂烂,很多甲片飞离其身,可见,这一支轻骑,是受到了何等的打击。
“啪!”
待十四骑与长孙奇至前,刘盛抱拳施礼,一言不发的环顾诸人,眼中微红。
“啪”
“将军!”
刘盛虽无言,但众人也知晓其意,在如此环境下,就连胡人也不禁对刘盛做出了汉礼,对刘盛抱拳,再呼喊一声将军!
刘盛点了点头,继续朝前奔去,长孙奇见状,也无甚言,紧随其后。
“杀啊!”
“杀啊!”
奔行不久,前方传来震天的喊杀,听此呼喝,刘盛知道,那是龙骧将军的援兵无疑了。
咚咚咚~
刘盛面无表情的继续前进,身上的鲜血顺着手指不断滴落。
不多时,刘盛便看到那前方涌来的骑兵,而前方的骑兵见刘盛赶来,不禁大喝一声:“杀......”
“我乃大魏护军将军独孤盛,柔然已破,诸君请返!”
不待其喝出后的‘啊’,面无表情的刘盛便怒喝一声,将其打断。
“嗯?护军将军?”
“护军将军!”
“是护军将军!”
无数骑兵纷纷一愣,不禁缓停马蹄。
“什么?是将军?”
骑兵中奔来一骑,不是秦无殇还是何人呐?
“将军!”
但见秦无殇面色激动的策马赶来,眼中泪水打转。
“将军!”
“将军!”
呼喊一声,秦无殇言语中就多一分哽咽。
对秦无殇来说,刘盛不止是他的将军,也不止是他南下复仇的希望,更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明主。
若不是刘盛,他一定会在这强者为尊的胡人部落中凄惨的死去,又何来他这军师祭酒,秦江秦无殇呐?
由此,秦无殇对刘盛,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感,在他回返狄那之际,见柔然大火升起,他一度感觉刘盛此次一定是九死一生,也便跟着援兵一同杀来。
可现今,看着活着的刘盛,他的泪腺忍不住了。
“将军!”
来至刘盛身前,秦无殇翻身下马,踉跄的朝刘盛跑来。
刘盛见状,环顾四周,见此地的柔然人早已被援兵吓跑,也便下了马背朝跑来的秦无殇缓行几步。
“啪!”
飞奔而来的秦无殇伸出双手,狠狠的将刘盛的双手握住,哽咽道:“将军呐,殇还以为,还以为.......”
“将军可无碍?”
“且让殇看看!”
秦无殇一边说着,一边朝刘盛身上四处打量。
见此,刘盛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不过却也略显生硬。
“幸得无殇来得及时,若不然,你我再次相见,怕是要在黄泉了.......”
哒哒哒~
就在刘盛说话中,几道马蹄声传来。
“刘盛!”
拓跋清怜带着步六孤三将前来,将秦无殇与刘盛二人间的谈话打断。
刘盛抬头望了一眼,见是拓跋清怜,眉头微微一皱,:“她怎么来了?”
可还不待他讲话,那拓跋清怜就焦急翻身下马,快步來至刘盛身边,也不顾刘盛愿不愿意就拉着刘盛左瞅瞅右瞅瞅,直看的刘盛眉头紧锁。
这时,拓跋清怜好似确定了刘盛无事,抬头看向他,问道:“我皇兄可曾.......”
“已突围!”
听其言话,刘盛就知道拓跋清怜要说什么。
遂即,双目中有些不满,对其怒瞪一眼,问道:“你怎来此了?你可知,战场非同儿戏!”
“我,我……皇兄!”
拓跋清怜正欲回话,可突然间好似看到什么,将手指向刘盛后方,先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随后便是大喜。
刘盛转身看去,顿见那一身被血液掩盖其色的金甲将军拓跋焘。
轰隆隆~
拓跋焘率着宿卫快速赶来,见众人停留在前,他心有疑惑,借着火光看来,他面色突然一惊:“武威妹!”
拓跋焘惊骇一声,立即打马前来。
待拓跋焘至前,拓跋清怜却生生的对其言道一声:“皇兄!”
“单于!”刘盛扶胸施礼,未言拜见与参见,仅是干巴巴的一声单于,算是对其施礼了。
“步六孤氏,步六孤馛/步六孤石跋/步六孤归,拜见单于!”步六孤三兄弟对其施礼。
“拜见国君!!!”秦无殇作辑言道。
“吾等,拜见官家!”
玄甲中的汉人对其作辑施礼,对拓跋焘,他们不言至尊,不言天子,不言国君,只道官家。
因为他们还能活着一切是刘盛的所作所为,因此,他们心中的至尊是刘盛,而不是他拓跋焘。
第二百六十八章 将军凯旋
凌乱的称呼中,拓跋焘朝玄甲与刘盛望了一眼,而刘盛此时也已抬起头来,但见拓跋焘嘴角微微一笑,对刘盛点了点头,也对玄甲众人点了点头。
“此次,吾皆依仗诸君才能生还,吾拜谢之。”
拓跋焘先是对众人回礼,又单手虚托,对众人言道:“还请诸君快快起身!”
“谢单于/国君/官家!”众人道谢一声,纷纷站直身子!
拓跋焘见众人起了身来,先是瞪了眼将欲前来的拓跋清怜,用眼神示意让其不要前来,再是回身对刘盛笑问:“此地不宜交谈,不知朔州伯,可有让我等落脚之地啊?”
说着,拓跋焘一脸笑容,对于刘盛,他现今是极为看重并欣赏的。
在他想来,刘盛敢以残部冲击数倍十数倍的柔然大营,只为救他出围的举动,在这大魏之中,是几近不可见的,足矣见其对他的衷心。
因此,聪明的拓跋焘第一时间并不是与其妹拓跋清怜叙谈,反而还让拓跋清怜不要上前叨扰他。
他如此为之,是想要第一时间收买人心,收买他刘盛的心。
只因,为君如此者,大魏不可见,便是这南北朝中,也是屈指可数,面对如此‘忠臣’,他拓跋焘又怎会让其心凉呐?
于是,他没有责令部众前往狄那,也没有下令让众将与东岸札寨,而是对刘盛和声细语的相问,并极力的表现出一副和善的表情。
可他不知道他心目中的‘忠臣’刘盛,险些将他妹妹给拱了,并且,心中也有异心。
若是他知道了,那将会是何等的表情?又将是何等的我艹?他还能对刘盛摆出这一副和善的表情的吗?
估计,没人会吧,可显然,他拓跋焘是不知道的。
只见那拓跋焘的‘忠臣’刘盛,对其扶胸施礼:
“回单于,我初时发兵一军,置三阵,前中二阵袭营,后阵则守备后方,若单于未曾前来,也好为我等留下一条渺茫的生路。
想来,我后阵之人,已于东岸置寨,只是不知是否已建成,若不成,单于可率大军暂去狄那!”
拓跋焘闻言微微一愣,:“大才,大才啊,此子此次袭营,连退路都已想好,看来,陆真所说不差,若我迟些,这独孤盛定会率军回返,于中溪水东岸建寨阻敌!”
想着,拓跋焘点了点头,心中不仅没对刘盛升起抱怨,反而更是看重他的军事才能了。
抬起头来,对刘盛笑了笑,来至其身边,对刘盛开口说道:“好,那便依我大魏功臣之言!”
“啪啪~”拓跋焘伸手,在刘盛的肩旁上拍了两下。
“嗯!”
见此‘忠臣’的拓跋焘下手有些不知轻重,也未曾留意他拍的地方,是刘盛的伤口所在,只拍的刘盛发出一声闷哼,牙齿紧咬,可见心中定是对其骂了一声‘我......’
“哈哈,请朔州伯带路!”
毫不知情的拓跋焘还以为刘盛被他的举动感动了,对其伸手说道。
刘盛嘴角抽搐,应道:“是,单于!”
转过身来,一脸冷色的刘盛对拓跋清怜微微点头示意,又朝其微瞪一眼,便对众人说道:“众将,随吾回寨!”
说罢,刘盛忍痛,翻身上马,朝狄那飞驰。
而拓跋清怜见刘盛的一双怒眼,心中有些忐忑,只道刘盛生她的气了,可见皇兄在此,刘盛也已远去,也不好对其呼喊。
于是,她便来至拓跋焘身边,脆声言道:“威武见过皇兄!”
拓跋焘见其妹前来,眉头轻皱,心道:“武威怎会在此?”
面带疑惑的拓跋焘摇了摇头,他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便收起心中的疑惑,对拓跋清怜笑道:
“威武妹,此地大战方休,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先随朔州伯回寨,待至寨中,你我兄妹二人再详谈一番?”
“是,武威谨遵皇兄之令!”拓跋清怜轻言一声,也便随着大军开始朝狄那回返。
中溪水东岸,飞烟军的主帅,哦不,现在是铁血长城的主帅,李鹏程正在指挥着五百将士扎起简陋的营寨,可他的目光却频频望向柔然大营。
可见,他的心思,早已不在扎营之上。
自从那武威殿下率着三千余人朝大营冲去之后,他便是如此模样,对其来讲,这一支援兵,将会起到决胜的关键,而结果,也不出他所料,只是他还未见到罢了。
哆哆哆~
一阵马蹄传来,李鹏程猛然转过身来,朝其看去,只见黑夜中奔来一支骑兵,听其马蹄,李鹏程面色一喜。
这重甲的声音,他在营中听过很多次,他很是熟悉。
而他也知道,此地唯有刘盛有重甲,那大魏的援兵因赶时间,来此的都是轻骑,步六孤氏的族郎也是如此。
柔然更不用说,来云中就是速掠谷草的,只是不曾想遇到了大魏援兵,一时间陷入了战争泥沼,若是大檀知道了,也一定会起一支重甲前来。
想着,李鹏程对众人笑道:“尔等且先放下手中事,快随我迎接将军凯旋!”
“将军凯旋?”
“将军凯旋?”
正在忙活的众人闻言,无不面色一愣,随后便是大喜。
“将军胜了!”
“将军胜了!”
“将军凯旋了!”
“将军凯旋而归,那柔然定被杀破胆了!”
无数将士一边发出喜悦的言语,一边朝李鹏程汇聚而来,不多时,便已聚起二百余众,尚有半数还正在赶来。
黑夜中的水岸,是极为寒冷的,但众将此时却并未感到寒冷,一个个望眼欲穿的看着前方。
“军主,将军,是将军!”
李鹏程身边的一位队主朝前一指,并对李鹏程激动的说着。
“嗯!”
看着前方奔来的重甲,李鹏程面色凝重,对队主轻嗯一声,快步向前,他看到了,那重甲,好似,只剩下不足百余骑。
哆哆哆,刘盛的马蹄至前,不待其翻身下马,李鹏程便已赶来,伸手作辑:“鹏程,拜见将军,恭贺将军凯旋而归!”
余众将士闻言,也纷纷喝道:
“吾等,拜见将军,恭贺将军凯旋而归!”
“吾等,拜见将军,恭贺将军凯旋而归!”
“吾等,拜见将军,恭贺将军凯旋而归!”
第二百六十九章 朔州伯有怨言
轰隆隆~
紧随其后的拓跋焘也已率众跟来,可看着前方迎接刘盛的部曲,拓跋焘立即伸手止停,让众人不再上前,给刘盛留下了一些时间。
但见前方,看着众人的刘盛颇为凄惨的笑了笑,并有些自嘲,
“此战,虽救得我大魏援兵,但我独孤部的儿郎!”
“呵”
“已是百不存一!”
“哎!”
张嘴轻叹一声,刘盛用眼睛余光朝拓跋焘觑将一眼,抬声怒喝:“虽盛心中有愧,亏欠部众甚多,但我独孤一部,乃是为大魏而战,为我子民而战,也为我大魏国君而战。
此次,我部之骁勇,之决绝,单于定会得见,我大魏国君也绝不会亏欠我辈将士,待将柔然驱除出境,国君定不会如中道一战一般,不对我等封赏。”
说着,刘盛又偷偷的用余光朝后瞄去。
后方,拓跋焘听刘盛此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想起了那被他下令斩头的军令司的王尚书。
在他的想法里,都怪这王尚书隐瞒不报,才让他没能及时得对他的‘忠臣’做出封赏,以致于他这‘忠臣’现今都有些怨言了,并且,他自己也臊得慌。
“单于,那独孤盛好生狂妄,且让卑职前去将其教训一番!”
“对,不错,那独孤盛,竟敢妄自议论单于,此子当罚!”
不待拓跋焘言话,其身边的将领就有些怒不可遏。
听刘盛之言,在他们想来,那是在逼拓跋焘对他的将士进行封赏,并且,还将中道一战拓跋焘并未赏赐的事情提出来,这不是在讽刺他们的单于吗?
这刘盛是要干嘛?他是要逼宫、要造反吗?
他们想着。
“嗯!”
拓跋焘举手冷哼,面有怒色的朝左右看了一眼,冰冷的说道:
“哼,朔州伯并未说错,独孤盛一部,为我大魏付出良多,身为大魏国主,我理当对其封赏。”
抬望刘盛,又将说道:“我大魏向来以战功封赏,而那中道一战,朔州伯杀敌数万,而我并未对其做出赏赐,朔州伯有此怨言,其下将士有此怨言,焉能怪罪?”
“可那是军令司的王尚书隐瞒未报,怎能怪得单于?可那独孤盛口口声声言我大魏国君,岂不是在诽谤与您?”
“是啊单于,此责,皆赖那王尚书,与单于何干?他独孤盛怎能如此诽谤单于?”
“不错.......”
“正是.......”
众将纷言,拓跋清怜见状,忙要开口说话,可还不待她做出举动,拓跋焘就已举手将众将制止,开口说道:“虽是军令司未曾上报,也属实是吾之过,吾岂能降罪与人?何况......”
说着,拓跋焘朝左右冷笑一声:“朔州伯敢将心中怨言道出,那便是真性情之人,这可比某些臣子好多了,呵,有些臣子啊,有怨不敢言,深藏于心中。”
拓跋焘神色中有些戏谑,不断扫视左右将领,在看向其中几人时,拓跋焘就对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将众人看的心中有些发慌。
“呵!”
拓跋轻笑一声:“若今日是他等守备朔州,吾敢断言,此辈绝不会如朔州伯一般,哼,仅率残部便敢前来救吾出围,尔等谁能与其相比?”
“啊?何人能与其相比?”
拓跋焘环顾怒问,众将哑口无言,不敢直视拓跋焘。
“哼!”
见此,拓跋焘冷哼一声,嘴角微微一撇:“朔州伯他敢如此,他敢救吾,仅凭此举,他就有大功,他就是我大魏的功臣,他也是我大魏的忠臣,其有些许怨言,又能如何?”
“哼!”冷哼一声,朝刘盛的背影望了一眼:“与我而言,何足道哉?”
说着,拓跋焘侧头环视一周,眉头一扬,好似带着问话一般语气,发出一声鼻哼,冷声问道:“嗯?诸公,何足道哉啊?”
左右见其如此表情,面窥一眼,纷将说道:“卑职有愧!不如朔州伯!”
“卑职有愧!”
“吾不及朔州伯!”
“......”
虽然他们口中如此说着,心中却又是另一番想法了,但拓跋焘见此,就已满意了。
“嗯!”
拓跋焘点了点头,严肃说道:“我只恨不得朔州伯多说一些其心中怨言,我也好对其封赏!”
说着,拓跋焘细看左右神色,冷哼一声,也便不再多言,转头看向还在对众人说话的刘盛。
但见刘盛张口怒喝:“我大魏不可一日无君,国君在,大魏在,国君亡,大魏亡,尔等要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国君在此,若有危,我独孤一部哪怕子民死绝,也定要保我大魏国君安然无恙,若我等此做,国君不予我等赏赐,我独孤盛便是散尽家财,也要让我辈将士的家人衣食无忧!”
“尔等!断不可有怨言。”
“是,将军/酋帅!”
余众的呼喝声,让刘盛心中的伤感稍去,也达到了他对拓跋焘的暗示,伸手对众人言道一声:“还请诸君暂待与我!”
说罢,刘盛打马回返,来至拓跋焘的马前,也未下马,对其拱手作辑:“禀单于,我后阵诸将并未搭建好营寨,还请单于入主狄那,但在此之前,盛有一求,望单于允之!”
“哦?汝有何求,但讲无妨!”
拓跋焘面色平常,可心中却对刘盛更是喜爱了,只因刘盛那一句。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国君在此,若有危,我独孤一部哪怕子民死绝,也定要保我大魏国君安然无恙。’
这一句话,让拓跋焘深受感触,在这个乱世,他比任何的花言巧语来得实在,并且,刘盛也付出了行动。
但见刘盛对其回道:“回单于,柔然大营虽破,可其军队未亡,以我之拙见,那柔然定然会再起兵来犯。
然,我后军仅有五百轻骑,若其大军攻来,卑职一部,是万不能将其阻拦于此的,因此,卑职请求,望单于留下一军之人,以防备柔然再度袭来!”
“嗯!”
拓跋焘点了点头:“朔州伯所言不差!”
说着,拓跋焘沉吟一番,抬头看了看左右诸将,在众人的面目上一一掠过,某一刻,他眼睛一亮:“嗯!独孤尼!”
第二百七十章 事后
哗啦啦的铠甲碰撞声中,独孤尼打马近前:“单于!”
“吾尚曾记得,你与朔州伯,乃是手足,是否?”拓跋焘笑问。
独孤尼闻言,先是看了眼刘盛,再是朝拓跋焘扶胸施礼:“回单于,朔州伯正是卑职之阿干!”
拓跋焘大手一挥:“好,即是如此,那今日,我便将前军宿卫交与你之手,你且率兵驻守在此,与你阿干之部,合力阻敌!”
“是,单于!”独孤尼应命。
“朔州伯可还有何求?”拓跋焘笑问刘盛。
“无有。”刘盛轻笑,伸手引言:“请单于入狄那!”
“还望朔州伯带路!”拓跋焘伸手朝前,一脸笑容。
刘盛微微一愣,笑道:“卑职斗胆,怕是不能为单于带路了!”
拓跋眉头一皱,还道刘盛心中还有怨言,忙问道:“哦?为何?”
刘盛笑回:“回单于,我将率部驻守在此,若柔然来袭,我也好为单于,为我大魏征战,况,卑职伤身,怕是不能奔波了!”
“嗯?”
听刘盛此言,拓跋焘双眼一瞪,不禁朝刘盛身上细看,这一看,果然见其身多处伤口。
“哎,既是如此,我等何须再去那狄那?”拓跋焘自问一声,随后,转身怒喝:“众将听令,就地扎营,快令医官前来为朔州伯医治!”
“是,单于!”
众将领命,纷纷下马朝着未曾建起的营盘跑去。
见其如此,刘盛心中所悬之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长出了一口气之后,点了点头,对拓跋焘说道:“单于,卑职尚需安置将士,先行告退!”
“嗯,朔州伯速去!”拓跋焘点了点头,对刘盛朝前伸手引言。
刘盛再对拓跋焘施一礼,也便转身回返,待至李鹏程处,对众人说道:“今夜,辛苦诸君了,且先在此安营,待营寨置好,便速速睡去,以防明日柔然人的反扑。”
“是,将军!”
李鹏程抱拳应命。
刘盛点了点头,此前,他看中溪水东岸的营寨已是初具规模,而柔然人也已被杀的人心惶惶,大檀今夜怕是要好好重整旗鼓了,也断然不会前来,要来,也是明日,
故此,他便下了这样的命令,想让众人好好休息一夜,以待第二日的战事。
看着有些出神的刘盛,李鹏程前将几步,来至刘盛马侧,对其伸出手来,一副要扶他下来的模样。
“哼!”
刘盛见此,轻笑一声,也未多言,顺着李鹏程的手,便下了马来,可这一番动作,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势,直倒吸了几口凉气。
“嗯?”
李鹏程见刘盛此般模样,不禁双眼一瞪,朝刘盛身上一看,登时看到刘盛一身的血迹,以及那铠甲中不断流出的鲜血,不禁让他想起了三年前。
那一夜,他兄妹三人被北凉铁骑追杀,刘盛救得他兄妹三人后,也是此般模样,想到此处,他眼角不禁有些湿润。
略有哽咽道:“将军成此大功,军下亦有荣焉,只恨未能同行,护卫将军身侧,鹏程愧之。”
想到他的救命恩人孤军涉险,而他却未能随同,心中当真涌起一股愧疚之感,其实,他对刘盛每每称将军,也并不是将士们口中的将军,而是在呼喊那铁面将军。
但见刘盛摇了摇头,说道:“汝能在如此之短的时辰内就已将营寨初起规模,已是有功,若魏主未曾前来,你也定会救吾一命,又有何愧呐?在盛想来,鹏程已经是头功一件了。”
说着,刘盛笑道:“好了,莫要多言,现今已是后夜,吾观将士已略有饥饿,你再传令下去,今夜犒赏将士一番,许尔等饮酒,但尔等也要严防戒备。
哎!
若明日柔然未曾来袭,我等便回狄那城池,好了,汝且速去!”刘盛挥了挥手!
“是!将军!”李鹏程拱手作辑,连退三步之后,也便领命而去。
不多时,最先建立的一座军帐中,拓跋焘并未占据,反而是让刘盛先行入内,并将随军的医官遣来数位,为其医治伤势。
医官的忙碌中,在这没有麻醉剂的时代,刘盛唯有以思考来抵挡身上的阵痛。
只见其思绪飘飞,不断回想着此次大战的事宜。
一番思索中,刘盛发现,他虽然将原手持五里雾的飞烟军,现铁血长城的五百轻骑置于此处,但此战之凶险却也已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
在他想来,要不是步六孤氏的援军出现,他恐怕会辜负拓跋清怜的期望,他,真的回不来了。
可即便如此,长孙奇的五百轻骑,与他亲率的五百玄甲,也只剩下了这九十七人,且个个带伤。
这一战,哪怕,柔然被他打怕了,自此隐去不战,他所经受的损失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缓过来。
可这一战,他也觉得值了,因为他完成了初来此世的目标----救驾之功。
因此一战,他赢得了拓跋焘的信任,而这,也恰恰是他谋划已久的,可以说,从今往后,在这大魏,没有人会再敢无缘无故的去质疑他、谋害他。
但,他还得有一事必须向拓跋焘摆明,那就是,他身为铁面将军的事。
细数铁面将军所做之事,那真是杀戮无数北魏的宗主豪强,可以说,对于铁面将军,无数宗主豪是强深通恶绝,但更多的平民,却对其视之救命恩人。
可平民始终是平民,并无权力,而宗主豪强却是北魏向中原汉族邬堡低头的产物,两者实乃夏虫不可语冰。
北魏时值新皇登基,国内未稳,各地叛乱不断发生之际,这铁面将军对于拓跋焘以及北魏政权而言,他就是一支叛军,因为北魏政权要安抚宗主豪强。
因此,刘盛推断,哪怕是有李容仁这内都坐大官(法院最高长官)为他在京都掩护,他的身份也经不起推敲,早晚会被发现的。
“哎!”
刘盛轻叹一声,眉头紧锁,开始不断思索着,如何隐晦的向拓跋焘表明他就是铁面将军,让其对铁面将军消去顾虑,又不太明显?
可想了半天,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时间缓逝,在为自己考虑退路的刘盛,也果然减少了被医治的痛苦。
可经过众医官的反复检查和包扎,他简直如他初来一般,好似成了一个木乃伊一般,
当然,这有点夸张了,但也如同一个粽子。
第二百七十一章 白灾
“将军可在内?”
秦无殇的声音响在营外,让刘盛不禁回过神来。
“尔等且先退去!”
“是,将军!”
刘盛挥退众医官,对外言道:“无殇,且入内吧!”
“是,将军!”
账外的秦无殇先是应道一声,这才掀开帐帘,缓步迈入,可这刚一进来,秦无殇就微微一愣。
“这是将军?”
看着被医官包扎的如同粽子一般的刘盛,秦无殇哑然。
“无殇深夜不去歇息,来此所为何事啊?”
刘盛抬头问道,他对于自己现今的形象也很不满意,怪也只能怪那些医官太爱惜自己的小命了。
对,是爱惜他们自己的,而不是刘盛的,因拓跋焘说了‘你们定要好好医治朔州伯,若如不然,定叫尔等人头落地!’
就此,他们不管刘盛愿不愿意,就连破皮的小伤都夸张的缠了几圈白布,直让刘盛哭笑不得,这一番下来,也就让刘盛显得臃肿了。
看着刘盛无奈的模样,秦无殇将笑未笑,前将一步,对刘盛拱手作辑:
“回将军,殇,方夜观星象,兴许是这几日的大战让苍天悲泣,竟引月掩星角,其星暗淡,又有乌云飘散,想来,不日便有天水大降,殇唯恐柔然趁天降无根水之时,再起变动,特来告知将军!”
“哦?又是天象?”刘盛多看了秦无殇两眼。
“呃......”
秦无殇语咽,他才想来,他家将军不信什么天象,就待他欲要作辑离去时,只见刘盛对他说道:
“无殇,你是否和全旭说过,我之卦象有地火师,大有,地泽临三卦?”
“啊?这.......”
秦无殇面色一顿,有些踌躇,他还以为刘盛又要责罚他了,毕竟,刘盛的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中,有着‘大谈阴阳巫卜,鬼神灾祥者,斩!’
想着,秦无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去答。
“呵呵,好一个载尸而归乃凶险之兆,好一个阴阳相合方渡此劫,好一个行险而待顺,看来,古人的智慧,也是有所依的,毕竟,我所知道的八宅明镜,便是如此!”
想着,刘盛对其笑了笑,说道:“罢了,此事不提,但无殇,你可要知,在军中,定不可言鬼神灾祥一说!”
“这?”
看刘盛的态度有着大转变,秦无殇心中惊骇:“是什么竟让将军变得如此?”
口中却也回道:“是,将军!殇定不敢乱言!”
刘盛点了点头,缓步出账,随意看了眼走动的将士们,便将头抬起,看向天空,顿见天空乌云渐起。
一场大雨吗?
刘盛心想,遂即,又想到:‘现在是八月秋末,大魏粟米才收粮归仓,这柔然的劫掠大军虽然被打退了,但未必就能让他们知难而退。”
“哎!”
“自古以来,秋后,就是游牧民族最难受的一段时间,牛羊冻死,肉不可食,这是他们极为害怕的白灾啊,为了获得能过冬的食物,只怕,这柔然人还会劫掠云中。”
刘盛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他知道,相对于战死来说,白灾对于草原的各个部落更加可怕,这才是他们为何屡屡南下中原的初衷。
因为寒冬,被草原民族视为威胁与惩罚,因而对天寒地冻,会让他们有恐惧感,直接影响人民情绪,甚至会觉得冬季莫名奇妙的漫长。
古代中国人民为挨过漫长冬季,遂发明以“数九”方法消遣,以打发时间缓解寒冬威胁下出现的心理危机,而当时围着家眷数九亦被视为逍遥境界,也就是后世的九九歌。
但九九歌,他只在说冬季,即从入冬后的第一个九天开始算起,直至九九,便是三个月,也就是冬季过完了。
可以说,九九歌,其本质本来就不是什么节气歌,而是古人为了度过漫长的冬季,用来消遣、用来数天度过寒冬的,度日如年,不外如是。
而南北朝,便已出现九九之说。
这个世道,不像现代,这个时候,也正如那九九歌:
头九初寒才是冬,三皇治世万物生,尧汤舜禹传桀事,武王伐纣列国分。
二九朔风冷难当,临潼斗宝各逞强,王翦一怒平六国,一统江山秦始皇。
三九纷纷降雪霜,斩蛇起义汉刘邦,霸王力举千斤鼎,弃职归山张子房。
四九滴水冻成冰,青梅煮酒论英雄,孙权独占江南地,鼎足三分属晋公。
五九迎春地气通,红拂私奔出深宫,英雄奇遇张忠俭,李渊出现太原城。
六九春分天渐长,咬金聚会在瓦岗,茂公又把江山定,秦琼敬德保唐王。
七九南来雁北飞,探母回令是彦辉,夤夜母子得相会,相会不该转回归。
**河开绿水流,洪武永乐南北游,伯温辞朝归山去,崇祯无福天下丢。
也有简版: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
五九和六九,河边去看柳。
七九冰河开,**雁归来。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可以说,这个时代,是极为寒冷的,九零后往前的人定身有体会。
那河面滑冰、水桶成冰块、并且,还摘冰溜溜吃的小玩伴,还记得吗?
那天气何其冷?
耳朵冻裂,双手红肿,有木有?
那还是我们有棉衣的时候,那这个时候他们有什么?
棉花?
不,他们没有。
这里仅有填充被褥的木棉。
因此,冬季,人大多数是不愿出门的,也正如很多人讲,每家每户,那衣服只供一人穿,只让一人出去。
穷?可以这么说。
但本质是,不把家人的衣服都穿上,他们不敢出门,因为外面太冷了。
比如,现代抗米援朝时,将士伏身于地,竟至冻死。
而古代也是,其每每北征,总是耐不住北地寒冷,在未到之时,其战力便已是十去七八。
为什么?只因寒,那是寒到骨子里的那种寒。
陇头歌中,寒不能语,舌卷入喉,在纸上只是一句词,可却道尽此中艰难。
这是远非21世纪的寒冷可比,这个时代,即便中原,也如现今的哈冰、秦岛、东北之地一般。
而这,也是为何征伐,都是在春夏秋三季。
既春耕后,夏耘后,秋收后,此三季征伐,而唯独冬藏后,是无人征伐的。
当然,草原民族例外,因为他们要为生活而战,哪怕天寒地冻,他们也得打,他们不得不打。
可以说,冬季,对草原民族来说,这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
而为了渡过这个惩罚,他们必须南下抢掠,他们将此视为上天的指引,一个让他们活着的指引。
为此,他们物竞天择,他们强者为尊,
这,是生活所迫。
如果换一个角度,他们生活在较为温暖的中原,他们会如此吗?
很显然,他们并不会,人若改变不了环境,那环境就会改变他们,为了生活,他们必须要去适应,不去适应,他们就得——死!!!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大雨将至
“白灾!打谷草!”
刘盛呢喃。
“哎!”
“都是为了活着啊!”
轻叹一声,刘盛摇了摇头,将脑中想法甩开。
现今,不是他悲天怜人的时候,他得为他自己考虑,他若连跟脚都未站稳,又有何资格去悲天怜人呐?
想着,刘盛又抬望天空。
这是这场大雨或许会给敌我双方带来一丝缓冲的契机。
刘盛如此想着......
半响,刘盛开口,话传至秦无殇的耳中。
“悉令各部,若明日天色昏暗,乌云密布,我等当回返狄那城池,另,派人去单于处,将我军动向,告知与他,也让他等早作安排!”
值此大战之际,即便刘盛心中有很多想法,他也要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先将柔然驱除出境,其他的,唯有事后再言了。
“是,将军!”
秦无殇拱手作辑,连退三步之后,收回作辑的双手,朝外奔去。
不多时,军中传来几许胡琴弹唱,原来,是将士的庆功宴开始了。
但,这是属于还活着的人,已战死的将士是享受不到了,军中缺乏娱乐,为了泄去战场上的负面情绪,即便是那些身负重伤的玄甲铁骑,也都走了出来。
因,谁也不知道在这战场上,他们还能活多久,所以,他们会格外珍惜这欢愉的时光。
当刘盛缓步来至胡琴交响之处,正看到许多士兵将一些人抛向空中,细看下去,这被抛在空中的,是伤势较轻的玄甲军士。
这些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同伴,此时此刻,已然成了他们眼中的勇士,他们胡人最为敬佩的,就是勇士。
见此,刘盛点了点头。
军心尚可用啊!
刘盛心中言道一声。
此时,李鹏程注意到刘盛来此,他连忙端起两樽酒杯,朝刘盛走来,待至其身前,因双手皆持酒樽,也未对刘盛拱手,仅是躬身言道:“将军!”
“嗯!”
刘盛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对其说道:“大营可有防守之人?”
李鹏程微微一笑:“将军但且放心,我已命一队之人护卫营寨左右,另,独孤郎也已遣一幢之人守备在外!”
刘盛朝其觑将一眼,冷声言道:“如此便好,虽我许尔等饮酒,但尔等也不可宿醉,也不可多饮,当适可而止,因酒而战败者,比比皆是,莫让我辈也如此!”
“是!将军,鹏程醒得!”
李鹏程大声应道,而此言,也将嬉笑怒言不一而足的众人吸引过来,遂即,营帐周围的声音都为之一窒,所有士兵都有些神情激动。
眼前这个少年,是他们的将军/酋帅/可汗,是他带着千人,孤军冒死欲要救出单于,虽然其中出了很多岔子,可总归结局是好的,也让他们获得了无上荣耀,他们,是救驾的功臣。
“将军,我敬您一杯!”一个未曾脱去战袍的玄甲将士举起酒樽,对刘盛拱手相敬!
刘盛笑了笑,说道:“好,我本当与诸君同饮,然,盛有伤在身,不可多饮。”
说着,刘盛环顾四周,对众玄甲说道:“尔等随我冲杀,也有伤在身,不可多饮。”
说罢,刘盛从李鹏程的手里接过一只酒樽,对余众说道:“今夜,当适可而止,日后,吾定会大赏将士,届时,才是尔等一醉方休之时!”
“是,将军!我等定不会多饮!”
“是,将军!”
众人纷纷言道。
见此,刘盛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酒樽,对众人说道:“盛曾说过,此战过后,当与诸君一醉方休,今,柔然未去,盛便先与诸君饮酒一樽,待得他日,定不醉不休!”
“好,不醉不休!”
“好,不醉不休!”
“......”
众人露出笑容,纷将说道。
“诸君,请!”
刘盛双手环抱手中酒樽,朝前作辑,遂即,一饮而下。
众将见之,纷喝一声:“将军请!”
说罢,皆一饮而尽。
秋季,八月初九,丁酉,晨朝(六点)。
伤势在身的刘盛根本没有睡多久便已起身,待他出了帐来,他先是抬头朝天空望了一眼。
这一看,果然如秦无殇之言,那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密集,恐怕不久就会有大雨将至,见此,他眉头一皱。
在他想来,他必须在大雨未至之时赶回狄那,如若不然,这中溪水一旦涨水,那他们就会被阻在此,于战不利。
而此时,秦无殇形色匆匆的赶来,见正在抬望天空的刘盛,脚步更是加快些许。
“将军,柔然于白道城内重整旗鼓,看来,是亡我之心不死啊!”
“哦?”
听闻其言,刘盛回过头来。
“将军,我等当如何为之?”
秦无殇面色严肃,他没想到柔然人果真如刘盛所言,其并未离去。
从八月初开始,柔然左丘巡与段干延、夹谷三部便夜袭白道戌城,一路杀破白道城,攻入云中。
盛乐城外与丘穆陵戈打了一场攻城战。
随后,刘盛率六千部众驰援,无奈丘穆陵戈弃城随他突围,幸好拓跋清怜率众前来,才让刘盛得以退至这三面环水一面靠山的狄那。
可大檀又却引兵六万,自四方攻打狄那,自此,大战就已在云中郡展开,狄那一战,死亡数万之人,昨夜一战,又是万人阵亡。
这一场原本的盛乐之战,已持续八天之久,而柔然人竟还未思退,竟还想着入侵云中,又或者是,想斩杀大魏国主?
这不由得让秦无殇心中有些恐慌。
“我独孤一部,早已无甚兵员,唯有依仗魏主的宿卫,以及朔方的龙骧将军了,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刘盛无奈。
“哦!”
说着,刘盛好似想到什么一般,对秦无殇说道:“疾风军的贺儿军主可曾寻到?”
“未曾!”
秦无殇摇头,想了想,对刘盛问道:“将军,恕无殇斗胆相问,那贺儿军主究竟是去做何事了?这一千疾风军,竟让我等寻不到丝毫踪迹?”
刘盛略微思索,“告知他也无妨!”
想罢,也便说道:“无他,日前夜中,我让其乘大船自大河(黄河)而下,转道白渠水,去取盛乐之财了!”
“故都盛乐?”
秦无殇眉头紧锁的念叨一声,遂即,抬头说道:“若是如此,那贺儿军主若不是尚在盛乐,那便是已回返船坞之中啊!”
“怎么,侯人未去船坞探查?”刘盛皱眉!
“不曾!”秦无殇有些自责,却也快速回道。
“那便遣侯人前去!另,悉令各部,起营返回狄那,定要在大雨未降之时撤去!”刘盛挥手言道。
“大雨?大雨是为何物?”
秦无殇疑惑,抬头看了眼刘盛,见其正盯着天空看,不禁露出恍然之色。
“哦,原来是天水啊,只是将军为何将天水唤作大雨?雨......”
心中嘟囔着的秦无殇,快步离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刘盛的人才!!
秋季,八月初九,丁酉,日中时分(十点),魏主拓跋焘率军入主狄那,五千将士旌旗招展随其左右,另有一部残兵在前引路,直至府衙。
于此同时,白道城内,郁久闾大檀集结大将。
府衙内,大檀坐于上位,其别帅郁久闾于陟斤,东部汗王郁久闾匹黎(大檀弟弟),渠帅阿伏干、便度、库仁直纷坐下首,另有小将十余位。
此时堂内争论不休,喧闹不止,此等情景已持续近两个时辰。
自昨夜大檀见势不妙引兵北还,众将是一夜未眠,皆在防备魏军追尾,可直至日上晨朝,魏军也未曾前来,这让柔然诸帅皆认为魏军不会追来了。
就此,他们便在大檀的命令下,开始重整旗鼓,待兵马稍聚,大檀又将他们唤来府衙。
而此次议事不是其他,正是谋划着他们到底是从草原继续调兵还是就此撤军。
这一番商讨下来,以匹黎为首的东部将帅皆认为魏军兵乏,当继续调兵。
而以于陟斤、阿伏干为首的将帅,则是认为大军已连战几日,将士心中已有厌战心态,为此,理当先行退去修养一番。
于是,两派之人于堂中争论,一时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让得大檀犹豫不决。
可一个时辰之后,大檀还是责令其弟匹黎领兵三千,前去柔然王庭再聚兵马五万,而余众,则去牵制魏军。
此番调令之下,柔然兵马于白道城外频繁变动。
然,天公不作美,乌云密布之下,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直让得柔然众人淋成了落汤鸡,
此水一降,众人不得不将牵制魏军的事情暂置与后。
时间缓逝。
狄那城中,拓跋焘于府衙内观看大雨,那急端而下的雨水,让拓跋焘有些神色恍惚,片刻,他伸出手来,好似欲要将雨水挽留,
嘀嗒,嘀嗒,雨水落在手中,拓跋焘心中念叨:“果真如朔州伯所言,今日天降无根水啊!”
“哼......”
轻出一口气,拓跋焘抬望院中,噼里啪啦的雨滴不断击打在院中。
“那朔州伯定有能人相助,比之我崔太常来,也是不逞多让啊,只是,其人是谁呐?”拓跋焘心中想着。
(此前我写错了,崔浩此时还是太常,并非司徒!)
“哼!”
拓跋焘嘴角微撇,轻笑一声,不禁念叨出声来:“此等大才,吾倒是想观上一观!”
“皇兄欲要观谁?”
其身旁的拓跋清怜抬首向问,眼中露出些许疑惑,‘皇兄自言是为何?’。
拓跋焘微微一怔,这才想起,他身边还有着拓跋清怜在,遂即,转过头来,对拓跋清怜微微一笑。
“武威妹啊。”
顿了顿:
“阿干是在想,那朔州伯能断今日有天水而降,其身边定有大才,如若不然,以他现今的年岁与学识,断然不会如此精通天象。”
“像如此有才者,阿干不曾知晓也便罢了,可既已知晓,阿干又怎会将其埋没?”
笑道:“呵呵,理当让其为我大魏效力,才不枉此人一身学识,便如那崔太常一般啊!”
说着,拓跋焘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道。
“崔太常?”拓跋清怜秀眉微皱。
“嗯!”
拓跋焘点了点头:“想当初,我初登国主之位,我族之人忌讳其乃汉人,对其恶语相向,我不得以之下,唯有将其罢官,可国内初稳,我便又重用其人,你可知为何?”
拓跋焘扭头相问。
“嗯?”
拓跋清怜摇了摇头:“阿妹不知!”
“哼!”
拓跋焘轻笑一声。
“哈......”
双手前伸,抬望落雨,开口说道:“是阿干知晓,一个国家的强盛,远非铁骑的强盛,还需要大量的人才,没有人才稳固国政,我大魏与昙花一现又有何区别?
而崔太常,其学究天人,实乃我大魏股肱之臣,若其不得重用,那我大魏,也不长远了!”
说着,拓跋焘好似想到什么一般,转过身来,对拓跋清怜伸手指言:“哦,对了,武威妹在此已久,可知朔州伯身边有何能人?”
“嗯?”
听其兄之言,拓跋清怜眉头轻皱。
她知道她阿干自登临国主之后便是勤俭节约,只为充盈国库,可以说是个明君。
而崔太常一事她也略有所闻,虽然国家大事还论不到她来操心,但她也是非常支持她阿干的。
就如同拓跋焘之言,财,国之本也,因为此话,她的衣物减少了,簪饰也不多了,但她并没有怨言。
可现今,拓跋焘的一番话,让她明显的感觉到,她阿干想要挖墙脚,还是挖刘盛的墙角,这就让她有些不开心了。
因为,她来到此处已有月半,刘盛身边的人才她都一清二楚,而她更是清楚刘盛的人才,根本就没几个,若是再被她阿干给撬了,那刘盛怎么办?
拓跋清怜心中想着,可她也好奇,到底是何人会让她阿干说出大才?
拓跋清怜脑中不禁冒出几个人来。
其一,刘盛的军师祭酒,秦江秦无殇,对此人,拓跋清怜极为深刻,是他屡屡为刘盛出谋划策,若是大才,他首当其冲。
其二,军副全旭,乳名柱子,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但他皇兄说是大才,应该是文治,而非武功。
拓跋清怜摇了摇头,将全旭除去。
是那后来的崔骧崔元龙?
可其并无官职在身啊?
而且,崔元龙来的时候,她也知道,并非刘盛的官僚。
想着,拓跋清怜又摇了摇头,将崔骧划去。
遂即,她又想到了玄甲军主孟小虎。
“孟小虎习性跳脱,应当不是,那便是那秦江秦无殇了!”
拓跋清怜先是将孟小虎划掉,再是点了点头,心中已是认定秦无殇便是拓跋焘口中的大才,比之崔浩的大才。
可她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刘盛的人才真得很少,即便算上李鹏程,那也是一个巴掌都可以数得过来的。
于是,拓跋清怜决定对其隐瞒,给刘盛留下几个人才,以供刘盛驱使,想罢,便对拓跋焘说道:
“阿妹虽来此已有月半,可并未得见朔州伯的属僚有何能人。”
说着,拓跋清怜顿了顿,朝拓跋焘觑将一眼,怕她阿干不信,又开口言道:
“若是军中之人,那便多了,像李军主,全军副,孟军主,此等人与皇兄身边的宿卫郎相比,却是不相上下,可皇兄宿卫郎之多,应不会再夺人所爱,请其入宫了吧?”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中堂继位宋文帝
“哦?”
听拓跋清怜之言,拓跋焘有些诧异,他还真没见过拓跋清怜会给他建议的时候,这让他心中不禁有些起疑。
只见拓跋焘眼珠一晃,多看了眼拓跋清怜,他总觉的其中有什么蹊跷,可一时之间,他也想不透,遂即,眼睛微眯。
拓跋焘对拓跋清怜挥了挥手:“昨夜一战至今,阿干有些乏了,武威妹若无事,阿干便要歇息去了,阿川,你带宿卫送武威妹回院!”
旁边的拓跋川闻言,缓步上前,欲要恭请拓跋清怜。
而拓跋清怜见拓跋焘如此,也未久待,对拓跋焘欠身言道:“武威自有女卫在侧,不敢劳烦皇兄宿卫,这便告退!”
说罢,拓跋清怜便在女卫的护送下离开此地。
看着妹妹远去,拓跋焘对左右之人招手,待左右来至身边,便对其耳语……
。。。。。。。
于此同时,中原各地的援兵不断朝着云中奔来。
崔崇崔子林,也正率领着五百余人慢悠悠的往云中而来。
起先,其叔父崔浩为其谋职,但崔浩始终知道,北魏向来以武力说话,为了家族后续,他将目光伸向了军队。
可他的一番谋划始终被胡人对汉人的偏见所打败。
崔子林他并未能获得兵将长史一职,但也获得了别部司马的职位。
那么司马是什么?当然,咱们得先把姓氏抛开。
司马这一个职位,本质上,是我们所说的参谋、指导员,或者参谋长。
那么别部司马哪?
难道是别的部队的参谋、参谋长?
不是!
汉朝军队建制是以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癸来任命,为十天干,就好比我们的一团、二团。
而此十天干的部曲,即为正部,设有将军(师长),每干又有校尉(团长)为主,而校尉之下便是校尉的副手军司马(指导员、团参谋)。
对,他不叫副校尉,每干部曲也各有一人。
但别部司马,呵呵,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其实。
那特喵的就是一个预备役。
嗯,十天干外再设一部,为别部,是为预备役。
其本质,是管理补充十天干部曲的兵员,少有五百至三千人,但他没有校尉。
对,没校尉,因为所有校尉都管你,说白了,你这个司马就是后娘养的。
打仗轮不到你,你只管给我们补充人就行了,我说要多少,你就得给多少。
没人了?没人了你就得给我去征啊!
这就是别部司马的职责。
至于训练,也不用想了,反正,好处我们正部来,你们别部有没有汤,还得看我们心情,当然,你该做的,还是要做。
可以说,别部司马,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位置,但他也有一个优势,大军胜了,他还能捞点汤,大军败了,他也能跑得贼溜贼溜的。
而崔子林,就是担任的这个别部司马,好在北魏的建制并非十天干正部制,而是幢、军制,他上面也没有校尉,只有统军(军将)
此时的崔子林受命于将令,他将在大军出发后,三日内为其部征兵一千人,与他相同的,是另外两个别部司马。
但其他两个别部司马的部队早已行至沃阳城,而他却还在慢悠悠的前行中,只因他的部队没有征满,他还在一路收兵。
当然,也因他胆子小,不想卷入战争沼泽中……
————————————————
越过长江,俯视一城,是为建康城。
今日一早,刘义隆便前往初宁陵拜谒了其父宋武帝刘裕的陵墓,其后百官随同,直至日中时分方才回到府中。
此时,府中中堂,朝廷的文武百官纷跪下首。
前方,四大顾命大臣手捧皇帝印信,欲呈给刘义隆。
而上座的刘义隆见此玺绶,心中感慨万千,他欲要前去,可想了想,他不能如此,他须得尊礼。
尊什么礼那?三让之礼!
说到三让,这不得不说古人是真的蛋疼,干什么都讲究三让。
比如退去时要退三步,叫三让。
别人敬酒你也得三辞才能饮,叫三让,最出名的就是三让徐州了。
于是,刘义隆便伸手说道:“吾此次前来建康,只为哀祭祖先陵墓,心中并无他想,诸公还是另请他人吧!”
百官闻言,微微一怔。
谢晦跪言:“回王上,臣等遍观诸王,皆不如,唯有王上可当此大任啊,还请王上莫要推辞!”
谢晦方将言罢,不待百官随言,刘义隆便道:“我无才无德,安能当此大任?诸公且莫言笑,当择明君!”
下方众臣闻言,一片交头接耳。
谢晦起身言道:“王上此言差矣,荆州之地,在王上的治理下,频降祥瑞,天象亦妙,若无才,安能得天降之德?”
说着,谢晦朝天上拱了拱手:“王上既得天德,还有谁人敢说王上无才无德呐?”
说罢,谢晦对刘义隆大拜:“臣,恭请王上继承大统!”
“臣等,恭请王上继承大统!”傅亮等人见状,也忙不迭的对其叩首。
“臣等,恭请王上继承大统!”
“臣等,恭请王上继承大统!”
有着四大顾命大臣的带头,余众百官也纷将呼喝着。
见百官不止,刘义隆无奈,只好伸手将众人制止,开口说道:“吾实乃蒙上天错爱,心中已甚是恐慌惊悸,当不得,当不得,诸公莫要再言!”
说着,刘义隆连连摆手,将玺绶推辞。
谢晦等人见状,纷纷对视一眼,但见谢晦再次上前,对其躬身作辑:“王上,恕臣之言,若天降之德是上天错爱与您,那荆州百姓对您的爱戴可能错否?
而,我等常闻,王上乃仁义之君,若继得大统,也定会让我宋国百姓安居,国力强盛,臣,还请王上莫要推辞!”
谢晦话落,百官进言:“还望王上莫要推辞!”
刘义隆见状,装作踌躇,待得片刻,开口说道:“诸公将宋国系于吾身,吾甚是恐慌啊!”
众人见之,趁热打铁,再次恭请。
而刘义隆见差也不多了,也就没再推辞,
于是,在百官的见证下,他刘义隆接过了玺绶,在百官:“臣等拜见陛下”的呼声中,继承了皇位,是为在府中中堂继承皇位的宋文帝。
第二百七十五章 元嘉!陈白至沃阳
不多时,刘义隆在百官的拥簇中,又乘坐皇帝专用的法驾,摆驾入宫,其行驾随同,是谢晦等人早已备好的皇帝行驾。
是日,刘义隆登上太极殿......
太极殿中,刘义隆一身冠冕。
谢晦前来,拱手大拜,俯首言道:“新君即位,理当改元,不知陛下是否已有元号?”
闻此一言,刘义隆笑了笑,说道:“不知诸公可有何建议啊?”
刘义隆如此相问,百官无不私语。
片刻,王昙首来至殿中,先是对刘义隆大拜,再是朝百官作辑,待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开口说道:“不知诸公以为元嘉如何?”
言罢,意味深长的笑看百官。
“元嘉?”
“元嘉?”
“元嘉?”
百官皱眉深思,而刘义隆也是如此。
但刘义隆可以说是从小就将上位者的权力发挥得淋淋尽致,秉承着有人不用那是浪费,便对王昙首问道:“王爱卿,不知元嘉二字,可有何深意啊?”
见车撵上的人问话,王昙首不敢怠慢,抱拳作辑:
“回陛下,今年乃是上元甲子,为新元会之始,陛下于此年登基,理当以始为年号,然,始之一字已被北方魏国所用,那我等便以元为年号!”
说罢,王昙首伸手抚须,踱步环视百官,又将言道:“而嘉之一字,却是微臣曾阅过上上(和尚)之书。”
说道此处,王昙首神情激昂,伸手比划:“其有着吉祥之意,元嘉二字,则为吉祥、祥瑞之初,寓意着此次元会之中,我大宋将在新君登基之初便祥瑞永降,福泽万民,开万世之朝也!”
说罢,王昙首双手高捧,好似预见了宋国的繁荣昌盛。
而百官闻言,心中无不一惊。
“元嘉?吉祥之初?妙啊!”
“元嘉?妙,妙,妙!他大魏号始光,我大宋号元嘉,不弱于魏国也!”
“甚是,甚是,他魏国号为始光,我大宋当不弱与人,元嘉!妙极!”
“元嘉......”
“元嘉......”
王昙首的提议,让殿中百官纷赞。
于是,被后世称为元嘉草草的国号也便定下了,如同魏国的始光一般,有着相同的意义。
始光,元嘉,这是南北两国的国号,其中的始和元,其代表的含义,正是一个元会的初始年,也代表着,二位国君登基之初。
而后方的光和嘉,也是不逞多让,都寓意着国家的繁荣昌盛.....
如此看来,这南北二帝,从国号开始,便已争锋。
也怪不得,这南北二帝谁也奈何不了谁,你号始我号元,你有光我有嘉,你有武我有文……
待国号定下,宋国也便了却了一桩大事。
但见上首,刘义隆又开口说道:“朕初登皇位,改元元嘉,当不负元嘉之号,我欲大赦天下,诸公同否?”
因刘义隆继位比较匆忙,是没有小黄门为他传话的,所有的诏令唯有他亲自于殿上下达。
而早已期盼着刘义隆登基的众人又怎会忤逆呐?
并且,他们还担心着刘义隆会不会秋后算账,也便在谢晦的带头下,纷纷称赞起来。
而刘义隆见此,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诸位百官,说了一句,百官升官二等,也便下殿去了。
第二日,秋八月初十,戊戌日,北方仍旧被大雨所阻,战事暂休,而南朝却开始了以宋文帝刘义隆为主导的政变之始。
这日,刘义隆再次祭拜皇家祖庙,待礼下几番,面对先皇陵墓,刘义隆不禁想起惨死的刘义真,一时间心中有愧,而心中的仇怨也开始不断变大。
可他也并未失去理智,因这一切,还算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他还需要试探一番。
于是,回道府中的刘义隆便下诏,恢复刘义真庐陵王的封号,把刘义真的灵柩以及刘义真的母亲孙修华、刘义真的正室谢妃,迎回建康。
这一个举动,可以说是刘义隆迈出的第一步。
而此事,于第二日,秋季八月十一才传至谢晦耳中,但得此消息的谢晦并未在意,因他此时还在怕刘义隆降他官位,看来,这家伙是穷怕了。
但他并非无脑,却也命人四处打听,想要看看这刘义隆此举究竟欲要何为。
可谢晦等人的举动尽入刘义隆之眼,得闻谢晦等人如此,刘义隆知道,这些大臣还是有些敏感,他不得不做出一些措施。
于是,八月十二,庚子日,在北方依旧大雨绵绵之时,因昨夜见谢晦有些不安,刘义隆决定再安抚下他。
是日下诏,命代理荆州刺史的谢晦改为实任,想要以此来安抚他。
而谢晦得此诏,也不疑有他,忙不迭的就去收拾行装去了。
可收拾中,谢晦总觉得有些不对头,于是,他便出了府,来至祠部尚书的府邸。
而这祠部尚书名叫蔡廊,字子度,他是刘裕的旧部,也是南朝宋的散文家,现今四十六岁,距离四十七岁的寿命,也就还有一年的时间了。
可这位还有一年可活的尚书此前曾随傅亮迎接过刘义隆,也被刘裕称为‘可以做和平时代的三公。’
可以说,其人极有远见,而谢晦之所以在临走之前来此,就是想向蔡廊询问一事。
待蔡廊的门童将谢晦引入府中,心中忐忑的谢晦见到了蔡廊,他忍不住的屏退左右,快步前来。
看着眼前的蔡廊,谢晦有些犹豫,而蔡廊见其如此,却是一言不发的笑颜相向。
谢晦来此为何,蔡廊心中已猜得少许。
待得片刻,踌躇的谢晦开口问道:“你看我能否幸免?”
说罢,谢晦抬首,紧盯蔡廊,他虽然没有明言幸免什么,但以蔡廊的聪明,又怎会不知呐?
对于他谢晦而言,幸免?能幸免什么?当然是他弑君之事以及刘义隆的怪罪!
“哎!”
蔡廊轻出一口气,双目微闭,心道:“你终于还是问了!”
蔡廊的一声轻叹,让谢晦心中不禁一凉,不待相问,那蔡廊便已睁开双目,对他说道:
“你们接受先帝临终托孤大事,以社稷的兴衰为己任,废黜昏庸无道的君主而改立英明的皇帝,从道义上讲,没有什么不可。”
谢晦听此微微一怔,心中却是一喜,但他也知道蔡廊是说从道义上讲,那么,背后肯定还有另一个说法。
于是,他不曾作言,静待蔡廊的后话。
果不其然,蔡廊又说了个但是。
只闻:
“可是,汝等杀害人家的两个哥哥,却又北面称臣,实有震主之威,而你又镇守长江上流重镇,以此等状况,以古推今,你恐怕在劫难逃啊。”
蔡廊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谢晦。
而谢晦听闻此言,登时吓的魂不附体,忙对蔡廊拱手言道:“吾府中尚有要事,就此告别,蔡尚书,我等日后再见!”
说罢,谢晦不等蔡廊的回礼,便急匆匆的走了,看其脚下生风,可见,他是生怕慢了就无法得以逃脱。
而蔡廊见此,却是轻笑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哎!”蔡廊摇了摇头。
话说谢晦离开蔡廊府邸之后,就急匆匆的带上行装登上了大船,
不得不说,他谢晦逃命的本事还真是强,仅是片刻就已来此,但谢晦即便登上了大船,可却也不敢回头来望。
直到大船离岸,他这才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
回顾石头城,谢晦心中喜道:“今日,吾终于得以脱险了!”
可看着笑容满面的谢晦,咱们不得不说一句,人家刘义隆压根就没想现在就弄死你啊?你怕个锤子?
但他谢晦显然是不知道的,而这,就是刘义隆的高明之处,他将谢晦逼离都城,是为了更好的掌控朝堂,以及,他接下来的计划。
此后两天,南北皆无事,直至八月十五,癸卯日。
这几日以来,北方大雨仍未停歇,让得中原援兵汇聚于沃阳城中。
此时的沃阳城,可以说是士卒遍地,而百姓却很少见了,好似成了一座军城。
虽然这座城内并没有兵荒马乱,可却也人心惶惶,犹如大战之后的情景,一片凄凉。
这是因为,此次来的士卒太多,又逢大雨,士卒没地方住怎么办?
那就鸠占鹊巢,将百姓们赶出家门,自己住进去。
而被赶出来的百姓能如何呐?唯有流亡他处。
但,其中的妇人,却少之又少,因大数已被野蛮的士卒留置家中,以供他们取乐。
可以说,当兵的,就是特么的最大的黑社会,管你是敌人还是自己人?我照样嚯嚯!
政权?什么政权?
抱歉,北魏政权就是就地取粮的政权,战事一起,一切以铁骑为先。
为民?
那更是玩笑了,在大战面前,没有人会在意百姓的死活。
他们只在乎,他们能不能胜,很残酷,但很现实。
而现今,就是大战的时候,理当一切为将士考虑。
占你房子咋了?
欺你女人又咋了?
不服来单挑啊?
就是这么无理。
反抗?
看看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他们敢吗?
不敢,是他们的写照,他们唯有忍气吞声。
而就是因为他们的忍气吞声,导致了这座沃阳城,就好似发生了‘兵灾’一样。
不,他就是发生了兵灾。
无数魏国将士如同蝗虫,而百姓则如粮食,被将士不断啃食着。
他们犹如地痞流氓一般欺辱着百姓,对他们是动辄拳打脚踢,一不留神,就是一具尸体诞生,让得沃阳城内的百姓已经快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而就在此时,一支约有五百人的黑甲将士气势汹汹的朝城门涌来,路两侧趔趄逃难的百姓见状纷纷避让开来,生怕慢了又引来杀身之祸。
可即便如此,却也有人倒在路中,眼看那铁骑便要临身,若是寻常的时候,定会引来惊叫以及相助。
可那已经躲开的百姓们并没有发出惊呼,也没有露出同情,更无人前去相扶,有的只是漠然,那眼神,很冷淡,很冷淡.....不,这是空洞.....
咚咚咚~
马蹄近前。
“众人且住!”
一声大喝从前方的小将口中发出,只见那小将坐下战马被其勒住,马蹄高高扬起。
原来,其马蹄前方正有一瘦弱之人倒在路中,而他的战马,险些将其踩踏,也幸好他眼疾手快,将战马及时勒停,如若不然,那倒地之人定会变作一具尸体,哪怕他只是被战马踩伤。
待小将的战马落蹄,众人才见得其面。
只见,这小将头戴凤翅兜鍪,身着亮银明光铠,脚蹬黑色长靿靴,一把长枪高高举起。
若只看这些,众人会言此人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可若见其面首,也定会惊叫一声,只因,那小将脸上有两道伤疤。
其人,不是陈白又是谁呐?
但见陈白此时脸色极为愤怒,他随刘盛走南闯北,最见不得的便是百姓受苦,因为,他此前就是其中一员啊。
而其后众人也如他一般,个个义愤填膺。
两侧百姓见这支兵家驻留,他们很是惊慌,虽然趔趄,却也极为快速的抱作一团,至于逃,他们是不敢的。
因为他们知道,对于逃跑的人,才是兵家最为喜爱的玩物!
看着惊恐的百姓,陈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众人怒喝:“速将前方丈夫扶起!”
说罢,陈白下了战马,朝着他马蹄前方的百姓走来。
蹬
无数甲士也翻身下马,随着陈白走向他们。
而那原本以为自己要死在此处的倒地之人,也纷纷停下了剧烈的挣扎,开始缓慢起身。
但他们起身之后,却也不曾理会陈白他们,自顾自的朝着抱作一团的人群走去,唯剩下站不起身的百姓。
但见陈白来至那人身边,将其慢慢扶起。
可能是那人许久未食,身子竟是软软的,让得陈白只得一手环抱,才能让其站起身来。
看着眼前面目黝黑、嘴唇苍白,好似生了大病的人,陈白轻声言道:“我辈从此路过,虽无意惊扰诸位丈夫,但却令丈夫至此,白甚是恐慌,些许谷物,便送与丈夫了!”
说着,陈白一手环抱其人,一手从腰间的蹀躞带中取出一包谷物递给怀中人。
可怀中人此时虚弱异常,几次想要伸手接住都未能如愿,不由得抬起头来,对陈白虚弱的说道:“将军,可容阿奴随您左右?”
“啊?”
“女郎?”
陈白微微一怔,他怀中人所发出的声音,正是那女郎独有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棋子、棋盘
“将军?”女郎再次唤言。
可陈白却是眉头一皱,心中下意识的就想拒绝,毕竟,他此来只为解刘盛之危,他是去打仗的,谁会打仗还带着个病秧子呐?
可再看了看怀中的女郎,他心中又是犹豫了。
毕竟女郎如此虚弱,在他想来,若他不管,定是一个身死道消的结果。
而且这女郎先前还能行走,是因他从此路过才致其倒地,他若不管,他良心上也过不去。
但他要管的话,也不好处理,一时之间,陈白有些为难。
而那女郎见陈白如此,便要挣扎着起来,可方一动身,脑袋一歪,便昏厥了过去。
“哎,娘子!娘子!”
陈白见女郎身子一软,不由得紧了下手臂,唤道几声。
“娘子,醒醒,娘子!”
“哎,这可如何是好?”
见唤不醒女郎,陈白无奈叹息一声,抬头环视,见诸位丈夫早已将他人扶起,唯剩他怀中之人了。
“阿兄!刀子阿兄!”
哒哒哒~
“阿兄!”
沃阳城内奔出一骑,对着陈白遥遥呼喊,待其来至身前,面带笑意的对陈白拱手言道:“阿兄,你可算来了,我在此已等候多时了!”
见其人,陈白笑道:“路上为诸位丈夫置办甲胄,因此耽搁了些时辰,三郎不是在平城为郎主蓄养飞奴吗?怎来此沃阳城了?”
三郎,就是那留着八字胡的阿三,也就是为刘盛蓄养飞奴的主事人。(详见第一百九十章飞奴)
此前刘盛问他:“阿三,你想去中道生活吗?”
当时,阿三是很犹豫的,可和家里人商量过后,家人都说刘盛待他们不薄,现今郎主有事,他理应相帮,于是,他也便随刘盛来了朔州。
大檀未来云中之时,阿三正在中道负责飞奴的试程,待其来回一趟,再次回返中道之时,也就是大檀攻入云中的时候,因柔然兵祸已至,使得他们不敢冒入云中,唯有在狄那城中待着了。
日前,六叔来信,说是陈白会到此处,若他有飞奴可用,便给刘盛书信一封,以得现今之战局,于是,他便时常来城门处查看,看陈白有没有到。
但他一副汉人面孔,可没少让胡人盘查,好在,他骑着独孤家的战马,身上也有着刘盛的书帛,这才一直相安无事。
若是没有这些,他阿三肯定被啃的骨头都不剩了,这使得阿三在沃阳城中时刻如履薄冰,生怕这些蛮子不顾一切的来掠夺。
现今,二刀子陈白到了,他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身子好似放松一般,对陈白笑道:“阿兄有所不知,我等所蓄养飞奴已成,现今正于试飞之中,哎,说起此事,我等真是有苦难言啊!”
阿三摇了摇头,见路旁还有百姓以及散兵,便对陈白说道:“阿兄,此地不是谈话之处,且随我入城再言!”
“这?”
陈白看了看怀中的女郎,有些犹豫,遂即,轻叹一声:“罢罢罢,且先带你入城,若我离去,便托阿三照顾与你,也算抵我之过了!”
想罢,陈白转过身来,对众人喝道:“众人上马,随三郎入城!”
“是,阿兄!”
众人抱拳喝言,遂即,翻身上马,等待入城。
陈白见此,对阿三说道:“还请三郎引路!”
“好,诸君,随我来!”
说罢,阿三打马,在前方引路,待得众人行至城门,约有十数甲士将他们拦下。
一位兵长模样的人对陈白问道:“尔等如此之众,是为何人部曲?”
却是兵长见陈白他们人数足有一幢之人,远非散兵可比的,故此一问。
面对兵长的问话,一众丈夫眉头紧皱,情不禁的看向陈白。
而陈白则是从腰侧摘下一枚令牌,随手抛向兵长。
那兵长见陈白从腰侧取出一物,好似是一枚令牌,让他心中一凛就待细看,可还不待他做何,那陈白就已将那物向他抛来。
心中有着些许猜想的兵长,连忙将其快速接住,又极为快速的摊开一看,顿时面色一变。
随即,如同变脸一般,对陈白笑嘻嘻的说道:“我道此众是谁,原是独孤部的阿干。”
说罢,又对陈白扶胸施礼:“军下见过幢主,此前不知是幢主亲来,还望勿怪!”
兵长一边说着,一边便将令牌捧给陈白,那兵长手上的令牌,赫然可见独孤二字,这令牌,是刘盛给陈白的幢主令。
“不知者不怪,我部可入内了?”陈白冷问。
“幢主请!”兵长将令牌高捧!
“如此,多谢兵长了!”
陈白一手抓过令牌,对兵长道谢一声,也便带着五百丈夫策马入城。
与此同时,南朝境内,刘义隆又开始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这一日,刘义隆与太极殿上临朝。
朝议不久,刘义隆就开口说道:“这几日以来,吾思来想去,以为诸公于国家社稷有功,对于有功者,理当封赏!”
百官闻言,面目相窥,更有数位心思反转。
这前几日才百官升官二等,今日又封?难不成,是皇上默认了咱们的行为?
这是徐羡之他们的想法。
但刘义隆却不曾理会他们,对小黄门言道一声:“且去宣诏!”
“是,至尊!”
小黄门俯身应命,来至殿中,大声唱喝,而其喝词,让徐羡之更加笃定了。
只闻小黄门喝道:“……特进司空徐羡之为司徒,封南平郡公,食邑四千户!”
“.......中书令傅亮......加封开府仪同三司......”
得闻此言,傅亮与徐羡之心中一喜,不禁对望一眼,可这一眼,两人都有些尴尬。
原来,傅亮和徐羡之此前同为四大顾命大臣,关系是相当好的,可自从谋害了被罢黜为营阳王的刘义符之后,两人之间就有了隔阂。
至于什么隔阂,咱们前文也说过,当时傅亮率领百官迎接刘义隆的时候,蔡廓也一同前往。
但他们到了寻阳的时候,蔡廊遇上了疾病不能前进,而傅亮则坚持要继续赶路,于是,他就到蔡廊那里告别。
可当时的蔡廓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营阳王在吴地,应该丰厚的加以供奉,若其一旦发生不幸,你们诸位则有杀主的名声,那么,你们想在世上立足,还有可能吗?”
傅亮乍一听闻心中有些惊慌,因为蔡廊的这一番话并非无的放矢,因为他傅亮早就已经和徐羡之商量害死少帝了,并且,已经付诸行动。
可随后,傅亮发现,这还真如蔡廊所言,刘义符一旦身死,他们一定会背上杀主的名声。
于是,傅亮急忙驰马传信给徐羡之,让其停止行动,可等他的信到的时候,那徐羡之已经把刘义符杀害。
傅亮得知后,情急之下,对其怒斥书信一封。
而徐羡之看到此信,勃然大怒,咒骂傅亮:“与人共同谋划,怎么才转过背去,你就把恶名推给别人?你傅亮当不为人子!”
说完此话,徐羡之就觉得他傅亮背信弃义,非可共谋者,而傅亮也觉得他徐羡之有问题。
所以,之前迎刘义隆入建康的时候,徐羡之来找他谈话他都不怎么搭理。
可现今他们的官位不降反升,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在他们想法里,这是刘义隆在向他们表明不想再追究此事的讯息。
于是,两人心中的那点小隔应也消去不少。
“.......王弘......进位司空......”
就在二人相视一笑的时候,小黄门又宣诏了,可这个诏书,却让隔阂稍去的二人眉头一皱,脸色阴晴不定,如毒蛇一般看了眼王弘。
至于二人为何如此,这就不得不说这王弘本人了。
原来,这王弘是琅玡临沂人,说到琅玡临沂,很多人都知道这里有一个很牛逼的家族,他叫琅玡王氏。
有词:‘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词中的王,指的就是他琅玡王氏。
那么琅玡王氏到底有多牛逼?
六个字:“王与马共天下!”这是东晋时代的局势。
王,琅玡王氏,马,东晋皇室司马家。
而他王弘,正是琅玡王氏中人,其字休元。
那么说到这里,咱们还得提一个人。
刘义隆的心腹之臣----王昙首!
为什么提到他呐?
因为王弘正是王昙首的大哥,而王昙首,也是琅玡王氏人,他排行老四,是家中的四郎。
而傅亮和徐羡之呐?相对于王弘,他们可就是出身贫微了。
他们之所以能出头,全托两个人所赐,而这两个人就是被称为东晋门阀政治的掘墓者,前者孙恩、后者刘裕。
孙恩与刘裕都是出身微末之辈,而东晋的政治是家族门阀政治,中央皇家也只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说白了,就是圈地,那个家族圈的地,那个家族说了算,那这些个家族还不得使劲圈地?也就是我们说的土地兼并了。
他们圈山,山不可伐,圈水,水不可渔,圈地,地不可耕,唯有为奴为婢成为包荫户才可!
而孙恩的起义也是这种政治下的必然产物,可以说,孙恩的起义打破了这种政治,无论他是否有意,他都将无数家族击毁。
那么咱们再观刘裕,出身贫微的他是反对王与马共天下的,在他与孙恩的对决中,两人借助这场战乱清扫了无数小家族,也使得大家族受到了重创。
而这,恰恰才是刘裕在窜晋称宋之后能发起集权中央、抑制豪强兼并、实施土断的根本原因。
刘裕之所以重视寒门,是因为他是从士族豪强挟主专横中走过来的,对于此事,他能不严加防范吗?史书记载刘裕有多项功劳,但刘裕并没有那么伟大。
他整顿吏治、振兴教育、策试诸州郡秀才、举善旌贤,他的本意是要以寒门均衡士族。
而傅亮和徐羡之等,就是其中的产物,可以说,傅亮、徐羡之,从跟着刘裕开始,就已经站在士族的对立面了。
而他们的对立面,最大的boss就是琅玡王氏。
因此,对于刘义隆任命王弘为司空,二人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反观王弘,却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刘义隆所在的荆州能频降祥瑞,就是琅玡王氏在出力,他们是想复辟‘王与马共天下’之局。
纵观刘义隆的荆州心腹,琅玡王氏之人最多,这是因为琅玡王氏已经对他刘义隆压宝了,所以他刘义隆才能如此顺利的被选择为大宋国主。
可能有人不信,那咱们再来说一人。
被刘义隆说想当宋昌第二的王华,他也是琅玡王氏中人,而王华本人,也的确是想当宋昌第二的,当时的刘义隆是看出了些苗头,这才对其怒斥。
可以说,南朝的政变,始终有着琅玡王氏的影子,包括刘义符,归根到底,这还是一场寒门与士族的博弈。
而他刘义隆就是一枚棋子,但此后因有着老爹打下的基础(寒门),从而升级成棋盘,制约着宗室、寒门、士族,可直到最终他也没能变成下棋者。
若不是这些掣肘,他刘义隆说不定还真能北伐成功!
“.......檀道济......进号征北将军......”
“.......谢晦......进号卫将军,加授散骑常侍,进爵建平郡公,食邑四千户!”
殿中的小黄门仍在宣诏,这一通念叨下来,足足十数位官位上升者,可百官各有心思。
待得小黄门念罢,刘义隆朝某处看了一眼。
随着他的目光,百官中站出来一人,对于此人,咱们姑且称他为有关部门吧。
但见这有关部门对刘义隆大拜说道:“陛下,这几日以来,臣每每有疏上奏,但为之奈何,陛下不在华林园中,以致于臣有疏不可奏,不知今日,陛下是否移驾华林园?”
说罢,有关部门抬起头来,目光却不敢直视刘义隆。
他这个人吧,其实就是刘义隆的托,而华林园,是南朝宋惯例听取诉讼的地方。
只见刘义隆笑了笑:“我对于政务刑法不熟悉,可以如以往一般,仍请徐司徒(徐羡之)、王司空(王弘)二公主持!”
“陛下?”有关部门故作惊异。
“速去拟诏!”
刘义隆挥了挥手,随后,又极为快速的开口说道:“令,封王昙首为侍中、拜右卫将军,王华为侍中、封骁骑将军,朱容子为右军将军,到彦之为中领军,诸公若无他事,便各自散去吧,退朝!”
言罢,刘义隆挥袖离去,让得百官面目相窥,可刘义隆已走,他们即便有话,也徒之奈何了,唯有散朝离去。
此次的朝议,可以说他刘义隆的谋划已完成大半,但他还得如履薄冰,因为这是政治斗争,容不得他疏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