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这局谁主导
陆窦陵站在原地未动,轻轻一推掌,郧梓桃就被送出了城隍庙外。
赵自观师徒,均为发现身体异样。
望着徒儿已经站在了殿外,赵自观回头说道:“赵某接下来将压制修为的禁制布在道友身上,然后便破解虬龙锁魂阵,带道友离开。”
“不急,先等等。”陆窦陵步履蹒跚的往前走去,去往的方向正是年轻人所在,她边走边道:“道友,老婆子准备免费送你一个人情,帮你徒儿报那瞎眼之仇。”
随之,她与那青袍年轻人说道:“公子,对不住了,老婆子好管个闲事,做事喜恶,单凭一个“喜”字,赵自观师徒二人,于老婆子有恩,老婆子喜欢他们,你与他们有旧怨,老婆子为了报恩,只好委屈公子下去与阎王为伴啦。”
赵自观一愣,随即身形一动,来到陆窦陵身侧,说道:“我徒儿与这小子的恩怨,还望道友莫要插手,我那徒儿曾说过,自己的仇要自己报,不劳别人费心。”
“哦”陆窦陵哦了一声,脚步不停,扭头与身侧的青衫儒客说道:“既然令徒不领这份情,那老婆子就为方才之事给自己报仇,这年轻人胆敢对一位神窍存在不敬,还用短剑抹了老婆子的脖子,就凭这两点,老婆子送他归西,不为过吧。”
赵自观无言以对。
庙外,郧梓桃忽然大叫道:“他的命,只有我杀得。”
陆窦陵对于那丫头的大喊大叫,毫不理睬,一身无敌气势陡然攀至巅峰,无与伦比的“势”,压向年轻人几人。
陆窦陵缓慢前行,每走一步,压在那四人身上的“势”,就比之前多出一倍。年轻人周边空气,被这强大的力量挤压,频频发出音爆之声,声势骇人至极。
赵自观跟着陆窦陵默然前行,一副不知该如何劝解对方收手的模样。郧梓桃站在庙外,神情焦躁不安,一股无法名状的复杂眼神含在眼中。
陆窦陵与那年轻人一行四人,二者相距已经只有四五步了。这时,她却看到那年轻人蓦然笑了起来。那年轻人这么一笑,陆窦陵不知为何,心中猛然产生一种不好的念头。
不及多想,陆窦陵就悍然出手,准备先取了这年轻人的性命再说。
但是,还不等她大手凌空朝那年轻人拍下,就感觉到身边的青衫儒客突然向她出剑。陆窦陵很清楚自己这个神窍之境的徒有其表,于是连忙释放罡盾阻挡对方的霸道剑气,并且身形一闪,向后掠出数步。
当陆窦陵好整以暇,准备拿出神窍之威,一并解决这两伙人,再谈其他之时,在她眼前,一幕她怎么也想不到的场景出现了,就是这么瞬息的功夫,那虬髯客身体向后一撞,直接将城隍庙的右边墙壁撞穿一个大洞。下一刻,虬髯客在前,青衫儒客殿后,直接无视了她所设下的束缚禁法,携带年轻人在内的三人,穿梭束缚金光如入无人之境,刹那穿出,屹立在庙外。
陆窦陵这位神窍存在当即有些傻眼,喃喃道:“不可能,此束缚禁法乃神窍境强者所布,你等如何能穿梭自如,我不信,我不信……”
这个时候的陆窦陵,要是还弄不明白眼下是怎么一回事,那她这百余岁高龄,真就活在了狗身上了。
年轻人一行与那青衫儒客师徒,合谋算计了她,目的就是为了那本《通幽术》。
此前的种种,先是年轻人一口拒绝带她走出城隍庙,然后又有青衫儒客说能破解虬龙锁魂阵,再引导她做笔买卖,这时候,才是算计的开始,青衫儒客故意流露出对那两物的贪婪眼神,做给自己看,诱自己上钩,她咬钩之后,青衫儒客给出了三个前提条件,她提出不满,后经改动,双方达成共识。
所谓的心魔誓言,彼此双方都没有放在心上。
在那之后,那丫头故意露出想带出那柄剑的表情,实则根本目的就是那本《通幽术》,在这本上古秘术上,那师徒二人发生争端,其无非也是演给她看,目的是让她宽心。
再后来,一个压制修为的禁制之法,在她要求下布在青衫儒客的徒儿身上,现在陆窦陵再回头去看,那一切,应该也是他师徒二人算计好的。
那会儿的青袍年轻人与自己说要先离开,两人传音了好半晌。现在想想,那哪是要离开,分明是诱使自己分移注意力。
眼下再看,他是早有算计,应该是有两个备选方案,无论自己有没有被布下那压制修为的禁制,都有后招等着她。
禁制布下,后招就应该在禁制之上。没布,就是眼下的情景,有懂得束缚禁法的存在,视她的束缚金光如无物,来去自如。
这专为针对算计她的一局里面,自己与她那年轻人说,看破他与那丫头有旧怨,那年轻人就故意顺杆爬,表露与那两师徒有旧仇。这般,才造就了她的先入为主,没往更深一层考虑。
此时,最让陆窦陵恼火的是,那年轻人分明早就已经看出她对他动了杀念,却如无事人一般,在一旁看热闹,仿佛真的事不关己。
这一点,是让她这位神窍境存在栽跟头的主要原因。
正当陆窦陵思虑驳杂,殿中剩余人看见这么一幕战战兢兢,这个时候无人发现,有个长得不尽如人意的姑娘,悄悄后退到庙门口位置,然后,她的身后,蓦然出现两只大手,将她抓出城隍庙外。
后知后觉的陆窦陵火冒三丈,这冒天下大不韪的一群人,不仅算计了她,还胆敢无视她,这让一位世间能有几人的神窍存在如何受得了,当即将怒火发泄在严立、胡鹪等匪寇身上,这些跪伏在地的绿林劫匪,连求饶声都没能呼出来,就直接灰飞烟灭。
陆窦陵的眼神冰冷到极点,盯着庙门外已经汇合到一起的七人,声音仿佛从九幽传来,“是谁主导的这个局?”
然后,她就见到那年轻人抽出拢袖的手,指着自己的鼻头,说了一个字,“我”。
第二百二十七章 乱尔心境
“这么说来,破了老婆子束缚术法的也是你?”陆窦陵继续问道。
陆窦陵不再称呼那年轻人为公子。
秦恒重新双手拢袖,直视着庙内本体受困的神窍存在,缓缓道:“化境也好,神窍也罢,真脱离了人的范畴了吗?还是说到达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一入神窍非凡人,怎么个非凡人法?上天入地,长生不死,无所不能?一个都没有。一个神通术法而已,又不是只有前辈独掌。”
陆窦陵冷声道:“小辈,你到底是何人?神窍境存在所施展的术法神通,你一个连武人六品门槛尚未能进入的寻常人,如何能破解?”
此时的老妪,一脸狰狞之色,双目猩红,干瘪的身子轻颤,双拳紧握,种种迹象表明,她怒极到何种程度,已临爆发的边缘。
年轻人双手拢袖,往前走出两步,驻足于庙门前,与门内的老妪四目相对,虬髯客站立一旁,为年轻人撑着青花油纸伞,画面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秦恒没有回答陆窦陵的两问,而是说道:“前辈生气为何,是因为那三次算计,三次杀心,没能如你所愿。”
他蓦然轻笑起来,“当年尊师临死前的人性称量未必全对,但也未必全错,至少在你这样的人身上,我秦恒看来,是对大过错。”
“小辈,你找死。”
年轻人提到那老东西,陆窦陵终于失控,陡然出手,一拳向那庙门外的年轻人的面门砸去,裹挟雷霆万钧之势。
年轻人眼睁睁看着老妪撼天动地的一拳,朝着庙门袭来,我自岿然不动。
一门之隔,发狂暴怒的老妪,只见到那年轻人对自己嘲弄一笑。
陆窦陵看到这一幕,怒不可遏,这一刻,她完全忘了自己所在之地,乃是禁锢她的牢笼,再不进行任何修为压制,旋即将全部真力释放,神窍巅峰一拳的拳意,刹那间尽皆凝聚在这一拳之上,她出拳无往,要将那门外胆敢漠视神窍存在的小辈,砸的稀巴烂。
然而,拳罡刚砸在那道无形禁锢之力上,陆窦陵就后悔了。
那老东西拘压在虬龙锁魂阵中的九天神雷,直接从天而降,如“醍醐灌顶”,一连九道,全部轰在了她的神窍心海之上,一道比一道强的天威雷霆,转瞬功夫,让她经过数十年修炼弥补,才渐趋完善的道基缺憾,再度打回原形,不止于此,有缺之处,更甚往之,道基裂痕,多出了数道。
陆窦陵全身有多处窍穴爆裂,道道雷霆降落,轰在其身,让之痛苦至极,狂暴大叫,面目愈加狰狞。
陆窦陵这一拳,付出这般惨痛的代价,还不算完,虬龙锁魂阵的天威结束,地慑开始。
八十一条黑雾缭绕的无形锁链,从地底窜出,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一条条锁链,直接洞穿了移动不了半步,束手待毙的老妪的全身,搜魂锁骨。
被黑雾笼罩其中的老妪,外界已见不到其人,只见到那些锁链横七竖八,贯穿大半城隍庙,阵阵惨叫从黑雾中传出,响彻方圆数里。
这般天威地慑的惩罚,持续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当老妪露出身形之时,她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又苍老了几十岁,愈加给人感觉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庙里庙外,四目相对的还是那一老一少。
年轻人脸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老妪,说道:“原本打算与前辈说说这人间道理,但还是觉得没那必要,因为是对牛弹琴。”
受“天威地慑”惩罚摧残一番,道基受损的陆窦陵,脸上反而再无半点怒色,愈显老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看着年轻人,笑道:“不用问,这本《通幽术》也是你所需要的,是为了找寻前人?”
秦恒不置一词。
陆窦陵继续道:“这等天地都视为禁忌的术法,不论是否真能通幽冥,堪破轮回,就说它内中惨无人道的灭绝生机,造就酆都鬼城,要一人灭一国的前提条件,你一个口口声声和我讲着大道理的黄口小儿,能拿得起屠宰万万人的大刀,制造无尽杀戮吗?”
陆窦陵讽刺大笑起来,“人谁无欲,不为名为利所诱,想见长生,不为长生,受世间种种情困扰,小辈,要与老婆子讲道理,你还不够格。”
秦恒面色微变,心境之上,受老妪这番话影响,隐隐出现了一丝缝隙。
这时,一旁撑油纸伞的虬髯客,忽然说道:“少爷,一本《通幽术》而已,有或没有,有何区别,你为亲情想有轮回,无错,在黎叔看来,这世间有情有义之人,就是最大的道理。”
年轻人猛然一怔,虬髯客这句话让陷入真理对错中不能自拔的年轻人,心境上拨云见日,清醒回神的他,转头看着黎春城,眼中露出询问之意。
黎春城解释道:“这老怪物在诛心,少爷在修炼一途上接触时日尚短,被这样一个老妖怪瞧出心境破绽,属在情理之中,始终道行太浅,少爷不必介怀。”
秦恒点头,并无介怀,只是说道:“天地之间,人心细微处,不止我能看透别人,同样有人能看透我,这无可厚非。黎叔尽管放心,你的话,秦恒放在了心上,修炼习武之人,若无情,太上忘情,那于这世间,活得有何意义。”
虬髯客脸上露出三分有些难看的笑意。
门内的老妪,听到这年轻人与虬髯客的对话,微感诧异,这番看破年轻人心境破绽而说出的诛心言语,在那虬髯客三两句话的提点之后,不仅没能让年轻人的心境有瑕,反倒引导他破开了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年轻人破境阻碍魔障,让之将来破境,更加一帆风顺。
陆窦陵心中愈加愤怒,她又道:“你就不怕我在那本《通幽术》上动了什么手脚?”
“不怕,前辈还是莫要多废唇舌,想一想如何离开这座虬龙锁魂阵为上。”秦恒看向老妪,笑道。
陆窦陵目光阴沉,“将来我若脱困,天上地下必斩你。”
秦恒一笑置之,扭头便走。
陆窦陵就只能干瞪眼看着那七人走出自己的视线范围,然后她一声暴怒大叫,震的山摇地动。
第二百二十八章 识君亭中的年轻男女
城隍庙往北,两里地外,一座名为“识君亭”的凉亭中,一对年轻男女背向从亭中走出。
年轻男子容貌俊秀,身形微显佝偻,脸色有些苍白,但一双好看不带丝毫媚态的桃花眸子,尤为明亮深邃,一袭青袍,双手拢袖往北而走。
另一边,往南而行的女子,身着一身紫衫红袖玉罗衣,将之高挑的身材,衬托的愈发曲线玲珑,丰腴程度,在女子身上,增一分多余,减一分显瘦,总之恰到好处,再加上女子拥有一张令无数女人艳羡的脸蛋儿,看上去俨然是一个上天的宠儿。
但是,当视线落在女子的眼眸之上,左眼明眸善睐,右眼却只有眼白,无黑瞳。这般缺陷,本应会让女子的姿容稍稍失色,然而却让人没有想到,这反而让女子拥有了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另类美。
此二人正是秦恒与郧梓桃,两人在“识君亭”有一场说不出是叙旧还是问罪的谈话,然后就此分道扬镳。
离开凉亭,秦恒便在心中思量与之恩怨纠葛很深的郧梓桃所说的那番话。
面对面,郧梓桃斜眼瞧着他,第一句话就连讥带讽,“怎么当年甜言蜜语一箩筐的大庆小王爷,时下面对我,居然一句说不出来。”
秦恒只有笑,瞥了一眼她瞎了的右眼,不知该说什么。
就因为秦恒的这个动作,让女子大发雷霆,问候了秦恒的祖宗十八代。
秦恒没有回口,虽然他自觉心中无愧,但还是有些不忍。
郧梓桃足足骂了半个时辰才住嘴,神色稍稍缓和,然后提到白罱城之事,说道:“听说你曾经在白罱城外与那李光宇论我必杀之人的名单,你、李光宇、李泾仁的排名先后顺序。你还口口声声说我学成下山,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李光宇,第二个要杀的就是那位躲在深宫中装男人的李泾仁,对否?”
秦恒低头,神情尴尬,就是不接话。
郧梓桃继续道:“你秦恒大错特错,我下山第一个要杀之人便是你,曾经的大庆小王爷,如今的丧家犬。再之后才轮得上褰乐王之子李光宇,皇长孙李泾仁。”
秦恒还是沉默。
郧梓桃一通发力,全都打在棉花上,这让她心中愤懑不已,随即拔剑相向。
郧梓桃就见到那家伙居然露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仍然低着脑袋一动不动。
郧梓桃作势刺出,可当那剑尖离那家伙咫尺之距的时候,她又猛然收回剑意,自找台阶道:“我不杀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你秦恒连一个武人六品的门槛都没能跨入,杀你辱没了我的剑。”
秦恒这才抬起头,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意。其实他很明白,郧梓桃拔剑相对,空有剑意,却无杀心。
这般作为,也就是说她不想杀他秦恒,至少是眼前不想杀他。
秦恒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为自己开脱的话,认识这么些年,郧梓桃的性子是什么样,他一清二楚,不说还好,若是说了三两句开脱之言,说不定哪句真就惹恼了这位姑奶奶,那她还真有可能无杀心变有杀心,将其斩于剑下。
两人的一番对话中,青袍年轻人只向那瞎眼女子问了一句话,“这么些年不见,过得好吗?”
郧梓桃只回了一句,“管好你自己,一只丧家犬。”
秦恒无言以对。
最后,两人分别之时,郧梓桃将那本上古秘术孤本《通幽术》扔在了地上,头也不会的离去。
秦恒默默捡起,看着女子的背影,走出凉亭十数步,才转身离去。
秦恒攥在手中,许诺作为报酬,请动名满南阙天下的青衫儒客,配合他布这一局的回报,他的徒儿,直接作主给拒绝了。
郧梓桃为何要强硬拒绝,是不想自己师傅得之恩惠,换来的机缘用在她身上,将来真要到杀他的时候,会念及今日情分,心中摇摆不定。又或是有其他的想法,秦恒不愿去深思。
在他心里,城隍庙故人重逢,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所以在走出那座凉亭后,年轻人的脸上始终含着笑。
而另一边,向南而走的女子,嘴角微微翘起,脚步轻快,心中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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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徒儿,赵自观开心伸手讨要那件年轻人许诺的价值不菲的器物,却不料徒儿直接甩给他一个白眼,说了两个字,“没要”,这让赵自观心中郁闷至极。
接下来的一路,青衫儒客赵自观喋喋不休,时时将那东西挂在嘴边,又说要不是因为徒弟非要他这个师傅答应与那小子合作,他又怎会让一个神窍存在给惦记上,说她胳膊肘往外拐,不向着师傅。
郧梓桃更是干脆,反正不搭理他,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终于,郧梓桃听的不耐烦了,旋即挑了一个问题抛给师傅,她笑道:“师傅,你说把师祖引以为傲的徒孙,自觉天赋可媲美一剑臻玄,可剑斩轮回的化境十魁之首三痴的王道麟放在城隍庙中那家伙的位置上,他的结局会如何?”
有一个问题转移他的注意力,赵自观也就不再揪着那件对他无用,对徒儿有大用的东西不放,无非觉得一路烦闷,找一个乐子。
他有多疼爱他这个徒儿,别人不知道,他自己知道,怎么会因为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生徒儿的气。
赵自观始终不敢对徒儿说,其实那小子许诺了三样对徒儿将来破开二品脱胎境瓶颈的裨益之物,有两样已经悄悄给了他,另外那被徒儿拒绝的一物,不过是那年轻人预计到自己徒儿不会要,而拿出来的价值最次的器物。虽然依旧价值不菲,但相较前两物,价值就相差太远。
赵自观不敢说出这件事的真相,是因为他知道,以徒儿的脾性,知道此事的始末因由,极有可能要与他脱离师徒关系,且不是闹腾闹腾那种。
思绪拉回,赵自观想了想,正色道:“若将王道麟放在那小子的位置上,我那师侄已经死了四回。”
郧梓桃嫣然一笑,问道:“就没有半点活着出来的可能?”
“徒儿,你又何必明知故问,这里面有多少暗流涌动,我就不信你没看出来。”赵自观没好气道。
第二百二十九章 山巅看江湖
城隍庙往北而行,又转南山路,往斛阴山深处而去,微风细雨,泥泞的山道上,秦恒四人身边多了一个耶律琥。
此行的目的,从辛老二言之凿凿的山涧有异宝出世,撺掇秦恒前去觅宝,要同行去见世面,到中途出了岔子,秦恒为图一乐,转而去看那位受困城隍庙的神窍存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之间大约过了三个半时辰。
耶律琥在见到这群人的修为一个比一个惊世骇俗后,打定主意在出山之前,一定要跟着对方,以求万全。
虽然那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实则靠脑力就能坑杀一大批江湖人的年轻人,已经不留情面的说出自己没有义务带着她,可她还是厚着脸皮跟着。
瞒着她爹偷偷跑出来,想要见见江湖是个什么样子,结果出来还不到半天功夫,两人行就变一人行了,她的情绪有些低落,江湖怎就这般的尔虞我诈。
其实,打心眼里,耶律琥是不太喜欢与这个精明到让人害怕的同龄人打交道,但谁让自己的命是人家救的,再加上自己如今又有求于人,无可奈何,她可不想还没走出这座斛阴山,她爹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心中敬而远之,却又时时刻刻跟在自己身旁的姑娘,秦恒虽然不知道她内心的细致想法,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不想跟自己一起,怕自己,却又不得不为了活着,“委曲求全”。
照辛老二所说,再翻过脚下这座小山头,就到了异宝出世的山涧所在。
想到辛老二,秦恒又望了一眼那个如今和老唐很聊的来的背影,此前在城隍庙中,面对传说中的神窍存在,老酒鬼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然而,一走出那座破庙,他又跟没事人一样,一路上和老唐絮絮叨叨,聊天打屁,讲着各种荤段子,时不时还会发出嘿嘿嘿的贱笑声。
刚出城隍庙,秦恒就与一脸惊魂未定的辛老二说,让他掉头回去,别想着什么见世面,免得把小命搭里面。
老酒鬼霎时变脸,说有公子在,什么妖魔鬼怪他都不怕,做人做事岂能半途而废,再然后就是一连串恭维和拍马屁的话。
秦恒听出来了,辛老二不仅都在恭维,字里行间也在试探他。
辛老二或许是觉得,怎么几个寄居在他家中,看上去江湖人不是江湖人,生意人不是生意人的租客,陡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可与一位他只在说书先生口中听过的传说中的存在,相互算计,扳手腕,这对他的内心冲击很大,久久不能平复。
一连串的恭维与拍马屁的话,内中深意,只有那会儿装疯卖傻的老酒鬼知道。
秦恒与辛老二坦言,到了那处山涧所在,一旦他真对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异宝有了兴趣,与人起了争执,那么,举手之劳能护着他的地方,他会让人护着,若事不可为,也就是自顾不暇的时候,他辛老二就只能自求多福。
如此事实,摆在台面上来说,至少不会伤了彼此之间才结下不久的微薄情分,不然一旦到了事后,再去秋后算账,彼此脸上都不好看。
秦恒说的很坦白,辛老二当时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但还是强挤出一丝笑容答应了。
这时候,耶律琥忽然低着脑袋小声问道:“我家藏的那些武侠演义小说上说的故事,大多都是讲游侠儿仗剑走江湖,锄强扶弱,拔刀相助,遇不平事铲不平,仗义执言,赢得天下黎民百姓的交口称赞,侠之大者如何如何。为何轮到我腰间一柄剑,想见见这个江湖是什么模样,怎么尽是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秦恒的思绪,被这个眼下略显拘谨,再无刚见那会儿脑筋缺根弦的丫头打断,他扭头笑了笑,说道:“这就对江湖失望了?”
姑娘摇摇头,想了想,说道:“没有,只是对我所憧憬的那个江湖,有些失望。”
秦恒说道:“这我就无法回答你。”
姑娘抬头看着年轻人,有些不解。
秦恒解释道:“你心中憧憬的江湖是美好的,眼下所遇到的事,却打破了你所憧憬的美好,我无法让你看到一个你憧憬的江湖,所以我无法回答。”
“哦”姑娘耷拉着脑袋,有些意兴阑珊。
“是不是有些绕?”秦恒说道。
耶律琥点点头,可不是有些绕吗?
秦恒望了望距离自己只有数十步的山顶,与姑娘说道:“将来等你站在山巅的时候,或许就能见到你憧憬的江湖。”
姑娘眼睛一亮,“真的吗?”
秦恒点点头,“我认识一位前辈,修行不为寻觅虚无缥缈的长生,得以成仙,他只想见到江湖多点有意思的人和事。我曾见过夫妻二人,妻盼夫归,风雨夜归人,生死需同路。我曾遇到酒后胡言的二人,认作兄弟,大难临头,可义无反顾为兄弟断臂。我……”
说到后来,年轻人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可听得津津有味的姑娘没有察觉。
姑娘脸上神采奕奕。
年轻人身旁,默默撑伞的虬髯客,望着一旁身形略显佝偻的单薄身影,将手中伞攥的更紧了些,举的更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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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涧所在,绵绵细雨淅淅沥沥的洒在溪水之上。
山涧两岸,熙熙攘攘的人群数以千计。
这之中,有五方势力尤为惹眼。分别是春水门、镜宗、阴傀门、晏法宫、临道派。
此五大势力便是此次共同商榷,定于今日方可进山觅宝的一流宗门。眼下,五大势力惹眼的原因是,他们各自门内弟子,分别占据了一个有利位置,将其他门派驱逐在外围,致使那处说是有异宝与山涧两岸,都是这些一流宗门的人,其他人只能离的很远,抱怨发牢骚,却不敢上前。
山洞近前,站立七人,亦是之前入洞探寻过一番后,被禁制逼得不得不退出,看出洞中禁制所限修为为二品脱胎境以下,遂迅速离开,后带领门下弟子折返的七位化境存在。
五大势力五位,两位野修,他七人时下在主持大局,也可以说是“乾纲独断”。
第二百三十章 撑伞主仆
被排挤在外熙熙攘攘的各帮派,这个时候,走出了六十余人,众人定睛望去,那六十余人俱都是二品脱胎境修为,且有半数以上是二品巅峰境界。
走在前面的几位二品境,“轻轻”推开了阻拦他等前行的一流宗门弟子,阔步前行至山洞前止步。
然后,这群二品境分开一条道路,从后面走出一位黑衣老者。
老者面相阴鸷,有着一对三角眼,体格健壮,精神矍铄。
才一见那七位化境,阴鸷脸黑衣老者便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十分难看,他向七人略微一拱手,无半点恭敬姿态的说道:“几位道友是不是也太霸道了些,为何你等门下弟子,但凡二品境以下皆可入洞一试,而我等问派弟子却要几位认可方可入内。难不成几位道友想凭借道行高深,一手遮天?”
蹲在山洞顶,蒙头盖面,唯留一双眼睛在在外的黑衣人“桀桀”怪笑两声,“道友,凭你一个二品境,也敢与我等同辈论交。”
“阴傀门就是霸道,弟子霸道,太上长老更是霸道。”老者揶揄道。
先前阻拦他前行的正是阴傀门弟子。
顾仑的眼中,一抹狠辣闪过,周身阴煞之气凝为实质,屈膝下压,准备暴起杀人,但当他看到那阴鸷脸老者那副怡然不惧的模样,随即心念一动,没有立即出手。
黑衣老者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旋即将目光投在山洞下方山涧水面上,水面之上,凌波而立,一派仙风道骨风范的白眉老者,身着灰衣,手执长剑,他说道:“乔翮长老认为当如何?你我二人多年未见,可是老交情了。”
乔翮微微摇头,捋须,和煦一笑,道:“大家意见,便是老夫意见。”
老者摘掉肩膀上的落叶,漫不经心道:“春水门尤其擅长和稀泥,从立派至今,教义从未变过。”
这般极尽讽刺的言语,乔翮仍是一笑置之。
白衣绢绣,整个人笼罩在一层迷雾中,看不清本来容貌的女子,闻言呵呵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清冷,“于武夫,多年未见,还没突破化境,看来你此生无缘大道了。”
相较于面对前两者表现出来的不屑与讽刺,迷雾中女子口无遮拦的言语,老者只是轻轻一笑,并未流露出半点不满之意,说道:“与洛仙子这般天资卓绝之辈相比,于武夫无缘大道是应该的。”
女子道:“看在你刚才说了两句人话的份上,我洛群允你于武夫门下多派出二十人入内一试。”
于武夫嘿嘿一笑,“多谢仙子大人大度。”
洛群不再说话。
于武夫的视线便往宛若一尊门神守在洞口,手中捏着一柄造型独特的圆环齿轮的魁梧中年人,及盘腿坐在山涧岸上,闭着眼睛,宛若弥勒佛的胖老者看去,询问之意已然写在脸上。
胖老者缓缓睁开眼睛,笑眯眯道:“既然是旧识,我临道派自然愿意让给诸多宗门二十个名额,共襄盛举。”
于武夫哈哈大笑,“金汜道还是这么好说话。”
弥勒佛的胖老者,眯眼而笑。
手捏圆环齿轮的魁梧中年人,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黑衣老者,没有言语。
于武夫的视线越过这二人,落在近山之上,头缚绑巾,村妇打扮,手持大刀,风情万种的女人身上,以及仿佛镶嵌在山崖壁中的丑陋汉子身上。
他的视线刚一落在这二人身上,刘妇便“咯咯”笑了起来,并说道:“我与山傀对他们之事一概不参与,我二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们的两位嫡传弟子一定要进去。
其他,譬如这五大宗门允不允许诸多宗门多派弟子近入,而不是要得到他们认可方可入内,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我与山魁懒得操心,你们自己商量,商量不成,大打出手也好,刀兵相向也罢,只要不牵扯到我们就好。
最后,我再说句公道话,这些大宗门行事确实霸道了些,先前俨然要将我与山魁撇除在外,想想都让人心寒。”
说到最后,风情万种的刘妇,一副娇滴滴,柔弱的模样,让人心生怜爱。
然,那些了解此人行事作风的江湖人士,看到刘妇这般作态,不禁遍体生寒,一丝一毫爱怜之心也生不出。
于武夫要的就是这个答案,刘妇、山魁作为野修,并无宗门底蕴作为依靠。所以,刘妇这番看似两不相帮的言语,实则是偏向他们这些二三流势力。言外之意,必要之时,也可一帮。
于武夫再度转回视线,看向春水门乔翮、阴傀门顾仑,与晏法宫吕昭扬,不紧不慢说道:“于某人代表身后数千二流及二流以下门派子弟,向七位道友讨要两百个入洞的名额,这不过分吧?”
“本大人若是不允许呢?”顾仑不屑一顾道。
“顾道友若认为自己可凭一己之力灭我身后站着的数十座二流门派,及诸多三流及三流以下门派子弟,及其背后宗门,那顾道友尽可拒绝于某人这个合情合理的要求。”于武夫笑道。
“你在威胁我。”顾仑阴恻恻道。
于武夫三角眼中厉芒闪现,笑容随意。
态度暧昧的灰衣老者,此时笑着说道:“如此多势力,只要两百个名额,合情合理,老夫答应了。”
“多谢乔长老。”于武夫微一抱拳,笑盈盈的脸上,鄙夷之色一闪而过。
乔翮郑重抱拳还礼。
七位化境,而今有五位直接或间接同意了于武夫的要求。
顾仑扫了一眼那些小鱼小虾目光灼灼的眼神,覆面之下那张黑气萦绕的脸,阴沉至极。
顾仑很明白于武夫一个二品境,居然敢趾高气昂与七位化境存在谈条件的原因,一则,他有一个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师傅,行事无所不用其极,好背后使阴招,即使是同为化境的强者也不愿与之结怨,容易吃暗亏;
二则,于武夫眼下所代表的如此多势力,对于化境强者来说,灭掉一个三流宗门,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但是,灭掉一箩筐的三流势力,那就不是动动手指了,而是耗时耗力,还有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因为三品宗门中,都有二品境坐镇,一旦这些二品境联合起来,与一位化境大战,那这位化境强者,也有可能陨落。
另则,这么多的二流宗门,二品宗门基本上都有化境坐镇,虽然眼下无一座二流势力有遣化境强者前来,但不代表没有。这若是自恃实力,灭了这些人,那么他们身后之人,还不跳出来满世界追杀他与之宗门,一流宗门也未必扛得住。
正因为这些,顾仑心中怒极,却未发作。
手捏造型独特圆环齿轮的魁梧中年人,笑着说道:“于道友尽管摘选二百位年轻俊彦入内便是,我与顾兄都无异议。”
晏法宫吕昭扬这番话,既是打圆场,也是给顾仑一个台阶。
于武夫大笑道:“多谢诸位道友。”
两方就此敲定。
片刻后,站在外围的门派子弟,有被门内长辈选定为入洞人选的,尽皆面露欣喜之色。
这个时候,宛若弥勒佛的临道派胖老者,忽然眼神如电,直直看向一个方向,朗声笑道:“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后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虬髯大汉,在给一个病怏怏的年轻人撑伞。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人选
同境存在,若单凭自身真力压制境界,以达到隐藏修为的目的,基本是徒劳的,除非其人有高深隐匿修为的术法,这样才能够瞒天过海,得以避过同境存在的感知。
虬髯客有如此功法,却没有施展。他在年轻人的授意下,展露了小半修为,已然让同境侧目,这才在刚一出现,便被金汜道发现。
秦恒要进入那洞中一窥究竟,所以才需要如此显露本钱,有依仗别人才会敬畏,不用大费周章的多费唇舌。
人群被一股无形力量强行分开一条丈余宽的道路,周遭被这股力量推开的人,心中谩骂,但脸上却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甚至连一句叫嚣都不敢。
能够如此云淡风轻的将这么多人逼退,且表现的肆无忌惮,所执修为可想而知,化境无疑。人间化境,已然是他们仰望的存在,多少人终其一生,连化境的门槛都没能瞧见。
众人只见那双手拢袖的青袍年轻人身形先动,佝偻着身子前行,那粗布麻衣,身形壮硕的虬髯大汉为其撑着油纸伞,不紧不慢跟在身旁。
二人身后,两个形象都有些猥琐气质的男人,一个缩着脑袋,两只小眼睛滴溜溜直转的老头,一个频繁掏着胳肢窝的中年人。最后面,是一个神情略显拘谨,却掩饰不住内心兴奋,一双大眼睛四处打量的姑娘。
几人走到山涧岸边,虬髯客看向问话的金汜道,说道:“黎某山野之人,名号之类的不说也罢,今日到此,其实是有一请求,望各位道友能够应允。”
这番文绉绉的言语,是少爷教的,说是礼多人不怪。依照虬髯客的脾性,根本就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浪费精力,只是少爷如此说了,他就照做,这不涉及个人喜恶。
弥勒佛般的金汜道,笑呵呵说道:“道友请讲。”
黎春城望向少爷,说道:“我家少爷也想进入山洞撞撞运气,还望诸位大开方便之门。”
金汜道看了一眼那虬髯客身旁病怏怏的年轻人,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天地异宝,自古人择物,物择主,既然小友有意入内撞撞运气,那么多一人又何妨。”
随后,他看向另外几人,说道:“诸位以为然否?”
洛群、乔翮、顾仑、吕昭扬、刘妇、山魁互视一眼,有人微微点头,有人不置可否。
能以化境强者充当扈从,那年轻人的身份可见一般。一个顺水人情而已,没人会跳出来阻挠。
被一层迷雾笼罩其中的洛群,清冷的声音传来,“他要是愿意,可随同我门下弟子一同前往。”
周围几人侧目,何时这女人如此好说话了。
年轻人轻轻点头,“晚辈多谢仙子抬爱,恭敬不如从命。”
阴鸷脸的于武夫,扭头看了一眼那病怏怏年轻人的侧脸,随即转头,若有所思。
秦恒对面,三十余人的队伍,所有人都身着一袭绢绣白衣,与那身在迷雾中的女子,衣着打扮一致,唯有对襟领口处金线所绣神禽不同,这伙人正是五大一流势力之一,镜宗的门人。
头前两位,是一对年轻男女,男子仪表不凡,女子肤白貌美。
“是他。”有着一双狭长丹凤眸子,皓月眉,风姿绰约的女子,望向对岸的年轻人,脸上略有惊异闪过。
一旁的鹿眼男子,呼吸均匀,每一次吐纳,都仿佛无限契合大道,显然是天赋异禀之辈,男子的注意力没有在这些大人物的争端上,而是在竞争对手的身上,他在观察其他一流势力中,有无可与之匹敌的同辈。
听到女子言语,他侧着脑袋问道:“何事让师妹大惊小怪。”
陈楠说道:“罗师兄可还记得那人?”
罗镇昌循着师妹的视线看过去,仔细端详片刻,最终视线落在年轻人一旁的虬髯大汉身上,然后说道:“无甚印象,一个二世祖罢了,怎么,莫非师妹认识。”
“师兄,别一心扑在修炼上,也别乱给人扣帽子,是不是二世祖,你我怎知。此人不仅我认识,师兄也认识,而且当时你我都走了眼。”陈楠语气略有不满。
罗镇昌笑了笑,“我,不可能,我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人。”
师兄话里有话,轻视之意很浓,陈楠颇为无奈,总觉得师兄这般自视甚高,日后肯定会吃大亏,提醒多次无效之后,她也懒得再多费唇舌。
陈楠直接道:“前些日子,我与师兄师弟在浩淼城,曾进一家酒铺买酒,这事师兄可还有印象。”
罗镇昌想了想,道:“是有这么档子事儿,师妹还说这世俗酒酿就是难喝。”
陈楠一翻白眼,自动忽略了他的后一句话,“当时我们买完酒出铺子,与那年轻人迎面撞上,一面之缘。”
罗镇昌摇头道:“没有印象。”
陈楠便不再说话,静气凝神,等待入洞。先前师傅已经与她打过招呼,她与师兄作为最先进入洞府的人选,凡事小心为上,且不可莽撞,若内中事不可为,别强求。
师傅如此替她们着想,她又怎能让师傅失望,若这上古洞府中真有异宝,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将之抢到手。
想到洞中有宝物,那就一定会与诸多江湖人士发生争执,到时难免会有死伤。陈楠的眸光流转,望着那看上去病怏怏的年轻人,内心暗道:“看上去大伤未愈,又手无缚鸡之力,到底有何本钱。”
天赋对危险事物感知强烈的她,在看向那年轻人之时,莫名心悸。
五大一流势力择选出来进入洞府的人选一共有一百零六人,刘妇与山魁的嫡传弟子三人,虬髯客所代表的势力,秦恒与辛老二入内。这些人便代表了化境存在所属宗门、个人的入洞人选。
秦恒这边,原本没有辛老二,可他非要死乞白赖的说是进去见见世面,生死自负,秦恒纠缠不过,也就应了。
一个同样没有修为的老头,那些化境存在,也就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任他入内又何妨。
于武夫所代表的二三流宗门,及其他小门派,出人两百,分到二流门派的人均,三流宗门的人均,以及小门派的势力合均,挑挑选选,折腾了老半天,才敲定出人选。
如此,一个三百多人,再无引争议,共同入洞府的队伍,集结在了洞口前。
几位化境强者让出洞口,三百多人的队伍在他们的气势压迫下,有条不紊地进入。
第二百三十二章 别有洞天
“曲径通幽”,是秦恒深一脚浅一脚,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中的感觉。
大约走出百十丈的距离,视线看物变得明灭不定,这让秦恒十分惊疑,洞中并未有夜明珠、荧光石之流,因此应该越往里走越昏暗才对,然而在这上古大能的洞天府邸之中,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越往里走,眼睛视物愈加明亮。
“兄台,再有百十步距离,应该就到了上古大能修炼的府邸了。兄台从何处而来,好像并不是我云扬州人士,云扬州若是有公子这么风流倜傥的人物,我周柬酆不可能不认识。”
秦恒身旁,一个声音传来。
秦恒扭头看去,模糊能看到那人的模样,是一个皮肤黝黑,个子偏矮,但身材很雄壮,耳垂很大,长得平平无奇的青年,给人感觉很憨厚。
秦恒对此人有印象,是洞外那位化境存在山魁的关门弟子,叫作周柬酆。
秦恒笑道:“周兄如此清楚,可是尊师有对周兄有过细致讲解?秦某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清楚,接下来觅宝,还要仰望周兄照拂一二。”
“好说,好说。”周柬酆讪笑两声,悄悄侧移了两步,与那年轻人拉开距离。
心中略有不爽,本想旁敲侧击试探一下此人的身份,可这人两三句话把自己给堵回去了,闭口不提自己身世。才出口,便被堵死,这让周柬酆觉得对方是不好相与之辈。
周柬酆眼中精光闪烁,看着前方几步外的佝偻背影,暗道:“看来师傅交给自己的另一项任务,也不容易完成。”
辛老二自从在进入洞中之后,变得有些寡言少语,秦恒有问那老酒鬼为何会如此,这可不像他的性子,辛老二说,这里都是江湖豪杰,他一个卖酒的小老二,怕声音大些,惹恼了这些大人物,无端惹来祸事。
秦恒并没有多想,只是懒得去斟酌辛老二这番话的真与假,随他去吧。
本来这场觅宝之行,被辛老二提起,秦恒也只是觉得浩淼城中还需等人,典方褚那边,又有诸事须料理,一时脱不开身,秦恒自己要只是一味呆在辛家酒铺养伤,就觉得百无聊赖,所以有这么一个由头,秦恒也就图有一乐子打发时间。
至于这不知真假的上古大能洞府中,到底有无异宝,秦恒不在乎。有,能被自己所得,自然最好。没有,或被他人得到,也无伤大雅。关于这一点,秦恒看得很通透。
前方,蓦然亮如白昼,这百余丈之距,没有曲折弯绕的山洞,就这么到了尽头那处府邸所在。
别有洞天。
从最初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并行三人,到后来昏昏暗暗,可并行七八人,再到眼前,亮如白昼,见到一张百丈宽,数十丈高的水幕。
水幕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瀑布,泉眼喷柱,建筑装饰古典,近景美轮美奂,俨然一个品味高雅之人的山野庄园,挪用大神通,搬至此处。
看到这一幕的人,仿佛身临画中洞府,怎么也无法将这样这样一座府邸与山洞联系在一起。
秦恒望着泉眼喷涌三丈来高的泉水,在泉水顶端,一个犹如人脑袋一般大的夜明珠,悬浮在上,这便是照的眼前亮如白昼的原因。
秦恒失笑,自嘲道:“还是有些想当然尔,江湖路上大忌。”
之前光线明灭不定的那段路,他以为眼前情景是有悖常理之事。然而,不到洞府尽头,他又哪晓得有一颗这般大的夜明珠,所照光亮,居然能映照那么远距离。
三百多人的队伍,站在这处不似人工挖凿的府邸水幕前,一点都不显拥挤,反而觉得自己无比渺小,对那水幕后的三层雄伟阁楼,凭白生出敬畏之心。
“诸位,想来这里便是阻滞化境强者探寻的禁制,我等可看到水幕之后的情况,可之前马某恩师与几位同道前来探寻,在此摸索半晌,却只见到白雾蒙蒙,修为所限,什么也没能见到。”
说话之人,春水门掌教亲传弟子马行空,也是这三百人中为数不多的几位修为达到三品淬骨境巅峰之人,天才之名响彻数州。
“马行空,你说这些做什么?放屁呢?”马行空左手边不远处,一个背着开山刀的少年,讥讽道。
秦恒看向那背刀少年,弥勒佛作态的金汜道的孙子,未来临道派的掌门人,金戊。
对于这个与之爷爷性格大相迥异的少年,秦恒的印象就是跋扈,刚一入洞,他就放出话,谁若是胆敢走到他身边三丈范围内,那就等同于挑衅,他的刀不问缘由。
先前有四位因为觅宝心切,忘了此人警告言语的二流宗门弟子,现如今已然负伤退出洞府。
因为少年故意放慢脚步,秦恒也曾着了道,可不知道为何,少年回首一刀,凌空劈下,刀至半空,又蓦然收势。让身在其中的秦恒,感觉莫名其妙,已然传音要黎叔送这少年归西的秦恒,不得不更改指令。
他还记得少年那会儿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不能死。”
听到少年言语,马行空的脸上立时浮现出一抹愠色,只是很快隐去。对金戊,马行空心存忌惮。
之所以没有发生青年人之间一言不合的意气之争,除此之外,还有师傅早前的警告,师傅曾与他说过,临道派远没有我们看上去那么简单,底蕴深厚,极有可能隐藏有神窍存在,说是超一流宗门也不为过。
这才是马行空真正忌惮的所在,否则他一个就算天赋不俗的同境存在,三番两次羞辱他,他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马行空看似解释道:“我只是想让诸位知道我等前辈的用心良苦,要知道……”
不等马行空把话说完,金戊便不耐烦的打断道:“行了,你这些拍马屁的话,你师傅没在,别人也不愿听,我们还是赶紧想想如何进去,找到宝物要紧。”
马行空整张脸气的胀成猪肝色,也未反驳。
这个时候,一个女声从水幕后传来,“这禁制对二品境以下确实没有限制,我已经进来了。”
众人看去,只见陈楠已然站在了水幕里面。
第二百三十三章 石碑
眼眸狭长、相貌清丽的镜宗女子陈楠,悄无声息的突破水幕禁制,站在疑为上古大能存在曾经修炼的洞府之中。
有了陈楠的探路,水幕前的三百余人,一窝蜂地涌了进去。
他们这些各自门中的天才弟子,心中很清楚,眼下为何是由自己等人入洞觅宝,而不是门中长辈、境界更高之人进入洞中,那是因为有化境存在先一步探寻过洞中情况,发现这处存在,有限制修为的禁制,一旦二品脱胎境以上修为的强者进入,那这座洞府便会瞬间崩塌,所以才会由他们这些被师门带出来,或历炼,或见世面的精英弟子入内。
原本站在这水幕之前,所有人除了震撼以外,更多的是心存疑虑与忐忑不安。一座上古大能存在的洞府,任他们闭着眼睛想,也知道不会如表面这般美轮美奂,平静祥和。从来觅宝,都是机缘与危险同在。
陈楠探路,未发生任何凶险,这让不少人稍稍打消了心中疑虑。
三百多人,基本上都进入水幕里面,只有寥寥数人,还在水幕之外。
这在水幕之外的几人,分别是:双手拢袖的青袍年轻人,老酒鬼辛老二,山魁的关门弟子周柬酆,姿容中等,衣着朴素,身材高大的女子,金汜道的孙子金戊。
此时秦恒站在水幕边角,一个高约三丈,篆刻有上古篆文的巨碑之前,正在看上面篆刻的内容。
一旁,那个姿容中等,身材高大的女子,娉婷而立,也在览阅碑上内容。
辛老二缩着脖子站在秦恒左边,看看石碑,又看看年轻人,自顾自喝了一口闷酒,然后道:“公子,在这儿瞎耽误个什么劲。那碑上写的东西跟狗爬似的,你还能认识不成。”
老酒鬼瞅有钱公子的眼神,就仿佛在说,他是故意在那女子面前装相,故作高深,其实压根一个字也不认识。
秦恒看碑文很快,三丈高,半丈宽的石碑,刻满密密麻麻的篆文,秦恒花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已经看到了末尾。
在这山洞之中,秦恒更觉得冷,他拢袖的两手紧了紧,鼻头微皱,视线再度挪回篆文篇首位置,然后这才回答辛老二的话,“这碑上所载,是讲这处洞府曾经的主人的生平事迹,我在此看看。辛师傅若是等不及,可先行一步入内。”
辛老二一愣,旋即来了精神,道:“讲洞府主人的生平事迹,讲的是什么,有没有说藏宝的地方在哪里?”
秦恒摇头道:“没有。”
辛老二大失所望,蔫头耷脑,然后漫不经心道:“那这碑上讲的是什么?”
秦恒斜瞥了一眼老酒鬼的样子,本不想与他说这些注定在他听来只能充当“下酒菜”的故事,可是这个时候,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稚嫩的面孔,那个当年黄山坳一战,死在数十人围攻下的少年。
少年名叫黄才疏,当年在斥候营中,总有人拿他的名字取笑,说他爹娘给他取名字取的不好,志大才疏,志大才疏,怪不得他考取不了功名,只能到这边疆塞外,当个小斥候,每每这个时候,少年就会急赤白脸的反驳,反驳不过,委屈的眼泪就立马开始在眼中打转。
这个看上去与刚毅扯不上边的十五岁少年,在军营之中,喜欢缠着将士们讲故事,他喜欢听一些爱恨缠绵、光怪陆离的鬼狐故事。
大家与少年相处时间长了,都知道他喜欢归喜欢听这类的故事,却又害怕故事中魑魅魍魉、神神怪怪。
十五岁的少年,每日清早,床榻之上一片鬼画符,常常因此被将士们取笑,大家都知道他尿床的原因,这是又被故事里面的鬼啊,妖啊之类的,吓得晚上想起夜,又不敢,只好就床解决了。
长此以往,斥候营中打趣,给这位擅长鬼画符的少年封王,“尿床王”,很快,这个称呼就在小范围叫开了。
秦恒犹记得,那一日,黄山坳中,己方斥候小队,被赤域数百重甲骑军围困,黄才疏纵马跑到自己身边与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恒哥,今天我要就这么死了,是不是也是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
那时,同样也显稚嫩的年轻人,望着少年干净的笑脸,点头道:“是,但不准死。”
那一日,少年死在乱刀之下,没哭,还在大笑。
尽管辛老二与黄才疏联系不到一起,但秦恒想到那个爱听故事的少年,便想说于他听,于辛老二漫不经心的所问,关系不大,他纯粹就是想说。
始终静静站立,望着碑文的姑娘,忽然侧头看了一眼,脸上神情从平静变为恍惚的年轻人。
他见那年轻人,缓缓开口,讲着石碑上的篆文内容,似在说于他身边的老者,又不像。
石碑所篆刻的内容,是上古时代,未有人皇立世统治世间,群雄割据各自为政的大背景下,一个漂泊无依的读书人,弃笔从戎,三年征战,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到一位大将军的幕僚,而后展开的故事。
这名叫作林桃李的读书人,而今不再是无名小卒,而是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生杀大权的首席幕僚。
一日,他奉大将军秘令,带领军中两千精锐,围杀一位江湖名宿于江畔,目的是为了拿到那位江湖名宿手中的一本可剑法通玄的秘籍。
当日,江畔边打得天昏地暗,半日光景,两千精锐,一千九百余卒,只剩数十伤残将士活命,才将那剑法几近通玄的老道拼的力竭而死,终拿到那本《剑仙》。
回营复命,于帅帐中面见将军,拿出《剑仙》,将军双手接过秘籍,大喜。谁料下一刻,将军翻脸无情,为隐藏秘密,早已埋下重兵,杀了活命的数十将士,继而等待“瓮中捉鳖”,吾心中悲愤不已,调用暗子,反杀将军,带人反出麾下,并带走了那本《剑仙》。
此后……
年轻人讲到这里,突然没了声音,让听得正入神的辛老二一愣,那姑娘更是大为疑惑,接下来的故事,才正式步入正题啊。
第二百三十四章 麒应百里,当为剑仙
“为何不讲了?”身穿红蓝两色衔接而成的朴素劲装的姑娘,诧异问道。
秦恒蹲在地上,看着篆文末尾留续“麒应百里,当为剑仙”八字龙飞凤舞的落款,缓缓道:“后面对此人的生平记载是假的。”
“假的,你如何知道是假的?”女子不解问道。
秦恒道:“前半步篆刻记载与后半步,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女子摇头道:“不可能,无论是从篆刻手法来看,还是行为笔迹来看,都应当是同一人所书。”
秦恒笃定道:“不是,韵道不对,且两者时间上的间距,至少在百年以上。”
一旁的辛老二插话道:“都好像是狗爬的,并没有不一样的地方啊,公子,你是不是看走了眼。”
秦恒没有接话,而是在细细观摩最后那八个字,距今不知多少岁月,这八字之上还能遗留如此骇人的剑意,可想而知,在那个时代,此人的修为有多么恐怖,绝对是站在那个年代绝巅的存在。
女子走近了些,仔细对比年轻人所说的篆文前后,半晌之后,仍是毫无收获,她收回视线,看向蹲在地上的年轻人,说道:“照你所说,这后来之人是在狗尾续貂?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秦恒观摩剑意,似乎抓到了某种精髓,在他的视线中,石碑之上,“麒应百里,当为剑仙”八字,蓦然变幻,变作“应当为麒,剑仙百里”,字字珠玑。
然后,秦恒猛然间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要裂开了一般,一个傲然而立的小人,正在其心湖上举剑,起手剑意开百里,一剑递出,剑破千门关。
看到此处,秦恒的脑海突然一片空白,紧接着,满头冷汗的年轻人回神,“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年轻人一手扶在石碑之上,脸色愈加显得苍白。
女子惊悚,连忙问道:“碑中有什么?”
刚才年轻人似顿悟、又似被什么干扰心神的神态,女子瞧的一清二楚,她相信这年轻人忽然大口吐血,定是与这石碑有关。
辛老二分神在水幕之后那处如人间仙境的洞府之中,正艳羡不已,哪晓得就片刻功夫,公子怎的就吐血起来,这可把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起有钱公子,关心道:“公子,是不是旧疾复发,要不我去洞外找那位大人?”
被搀扶起来的秦恒,大口喘了两口粗气,缓了缓心神,然后强压下心湖翻江倒海的余波,推开辛老二的搀扶,强自站定,顺坡下驴道:“旧疾而已,没什么大碍,吐了这口浊血,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辛老二心下稍安。
那女子看着秦恒,将信将疑道:“真是如此?”
秦恒笑道:“要不然呢?”
女子没有不依不饶,继而回到先前那个话题,重复道:“照你所说,这后半部分篆文,是后来人的狗尾续貂?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秦恒哑然失笑,“狗尾续貂,不一定,说不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女子困惑,“怎么讲?”
秦恒解释道:“前半部分的篆刻之人,篆文所显,神韵张扬外泄,“势”在其上,苍劲雄浑,毫不遮掩,照此推算,此人修为应相当于半步神窍之境。而后半步的篆刻之人,神韵内敛,返璞归真,看上去朴实无华,但若细观,道意大放,始终压过前者一头,我估计后者的境界,应当到了神窍境,至于过了几重天,我就不知道了。当然,这个境界只是等同,上古时代对境界的判定,是如何称法,这就不得而知了。”
女子想了想,说道:“那这个人以你来看,会不会是前者的后人?”
秦恒摇头道:“这我哪里会知道。”
女子蓦然而笑,半开玩笑道:“我听你之前言语,又是推断,又是估计的,这你也可以推断一下,估计一下。”
秦恒只是一笑,然后道:“姑娘为何还不进去,进去了晚了,说不定那宝物就被其他人得到手了。”
女子轻笑,“那你又为何不进去?难道不想要那异宝?”
秦恒的身子愈发佝偻,相当难受,于是他干脆靠在石碑之上,面对女子的反问,答道:“想啊,但是你看我这个样子,就算能找到宝物,能拿得出去吗?”
女子收敛笑容,“既如此,那你跑到这里面不是遭罪来了。”
秦恒笑道:“可不是嘛。”
女子接着道:“我就不一样了,呆在这里,以逸待劳。”
秦恒目光微凝,旋即恢复如初,转头看向眼睛时不时看向水幕之中的辛老二,笑着说道:“辛师傅,我们进去看看热闹。”
辛老二立马来了精神,咧嘴笑道:“诶,好嘞。”
就在秦恒截断与那女子言语,正准备进入水幕的时候,却在这时,沿着水幕边从左走到右的周柬酆与金戊来到了近前。
此二人先前,一直在小声地说着什么,秦恒有见到这二人在内壁浮雕前比比划划,只是没有上心,道不同不相为谋。
周柬酆憨厚的脸上,露出一抹真挚的笑容,看着年轻人,说道:“兄台,联盟一次如何?”
秦恒看着二人,等待下文。
周柬酆见年轻人没有一口回绝,脸上笑意更真诚了几分,“这处大能洞府中到底有无异宝,你我都不知道,也就是说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秦恒身边面色有些焦急的辛老二,小声嘀咕道:“这不废话吗?”
周柬酆与金戊的眼中齐齐闪过厉芒,一闪而逝。
秦恒诧异,不明白以金戊的跋扈性子,为何能容忍辛老二的出言不逊,莫不是还与自己有关。
辛老二敏锐捕捉到两人的眼神,脖子不禁又向后缩了缩,打定主意,再不多嘴。
秦恒直接道:“周兄还是长话短说。”
“兄台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故问呢?”周柬酆笑盈盈道。
秦恒说道:“要真是就那字面意思,那还是算了吧,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位还是找别人结盟吧,我在这里先预祝二位觅得异宝,共分好处。”
一句话把两人商定好的措辞给硬生生堵回去,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这让周柬酆与金戊大为郁闷。
第二百三十五章 各显神通
秦恒移步而入,水幕之上泛起阵阵涟漪。辛老二畏缩着身子,面露喜色地也跟了进去。
姿容中等,身材高大的姑娘,见到那年轻人已经踏入水幕,方才想起一事,于是她冲那佝偻的背影,喊道:“哎,你叫什么?”
秦恒回头望着这个行事略显古怪的姑娘,明明在入洞之前见到自己有化境强者作为靠山,但她似乎丝毫不在乎,与自己言谈,我行我素,更毫不避讳自己不进入水幕之中的原因,是为了以逸待劳,守株待兔,也就是明抢。
与之一番接触下来,感触上的好坏,秦恒没有多大感觉,就像两个陌生人擦肩而过,还是两个陌生人。因此对待此女的态度,秦恒表现的中规中矩。
秦恒浅淡一笑,说道:“秦恒。”
随之,顺着水幕后的台阶,拾阶而上。
洪扇本想告诉那年轻人,自己的名字,但见他直接拾阶而上,根本就没兴趣知道自己叫什么,于是她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继而笑靥如花,望着那年轻人的背影,道:“秦恒啊秦恒,可莫是你找到了那样东西,不然……我还真不忍心啊。”
洪扇侧转身子,望着那面记载林桃李生平事迹,满满当当篆刻古篆文的石碑,眼中精光暴射。
那面石碑上的后半段文字,蓦然而动,形销翻飞,刹那功夫,文字剥离石碑,又落下,再见之时,文字内容,已是与之前故事截然相反的结局,“麒应百里,当为剑仙”八字,仍在末尾,但其中剑意荡然无存,被道韵占据。
紧接着,就见碑前女子,身影一动,踏步走入石碑之中。
一切如初,寂静无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却无人得见。秦恒与辛老二拾阶而上,并未回头,周柬酆与金戊没能与那年轻人结盟,早就没了身影,先前进入洞府之中的三百众,早就将精力投在觅宝之上,哪有人去关注水幕外面的情况。
秦恒越往上走,越感到诧异,这水幕里面的气温,让他觉得很舒服,像是内里自成一界,而达到一种恒温状态,让本来前伤未愈,又强行领悟石碑八字剑道被剑意所伤的他,隐隐不觉得冷,反而有种舒适之感。
而一旁的辛老二,却频频扯动衣领,大呼“燥热”。
一共是三十六级台阶,并不高,踏上石阶顶,石阶正对的便是那栋二层雄伟阁楼。之所以称之“雄伟”,是因为这两层阁楼,每一层都有二十丈高,宽达六十丈,全都是用巨石垒砌而成。中开大门用铜筑,高约十丈,宽六丈,不可谓不雄伟。
当秦恒二人站在正门前,第一感觉就是自身的渺小。
进入大门,大殿之中,数人合抱才能将之围拢的石柱九根,左右排列各四,这八根石柱之上雕刻有人物像,有赤足玉女飞天,佛陀金刚怒目,剑仙御剑,老人稚童弈棋,圣贤悟道,先生教识字,读书人读书,农夫耕田。而中间那根最粗的石柱之上却没有人物像,只有各式武器刻画其上,刀枪剑戟,棍轮戈杵等等。
殿中,有数十人在来回走动,有独自一人行走,也有三五成群同行的,他们的视线全部都在那些边边角角,犄角旮旯里,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秦恒自然知道他们在找什么,进入洞府之中是为了什么,唐林人著世畅行的《寻宝记》中有言,“凡藏匿天地异宝之属,必不显于世,困而其庸,当尔其窥,初露峥嵘。”
便说的是天地宝物藏匿很深,需要细细寻找,不错过看上去平凡的物件,说不定这些东西就是宝物。此书问世,广受欢迎,在南北两座天下流传甚广,江湖人中,很少有不知道此书的人,有不少人拿着这本书,照本宣科,四处寻找宝物,且还收效不斐。
秦恒也看过那本书,不仅看过那本书,还见过唐林人本人,对于书中可圈可点的内容,他曾指着那个吊儿郎当的读书人,给出了两个字评价,“荼毒”。因为这书中内容,大多是那家伙臆想,凭空捏造,杜撰出来的。
见到有人进来,殿中觅宝这些人的眼神立刻变得有些不善,只是待看清那二人模样之后,眼中的不善又尽去,有人先前见到那病怏怏的年轻人,被一位化境存在称为少爷,这是一部分人不善眼神消失的原因,另一部分没见到那一幕的人,之所以也没了敌意,那是因为这二人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真力波动,显然是无修为在身的寻常人,而那年轻人更是病怏怏的,又是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这与他们够不成任何威胁。
秦恒径直穿过中殿,辛老二跟在前者身后,一双小眼四处乱瞄。
比之前门略矮略窄的后门正对着的就是在水幕之外也能看到的拥有亭台水榭、小桥流水、假山瀑布的后院,假山前的一汪清泉,喷涌三四丈高的水柱,惹人侧目。
秦恒没有丝毫停留,跨入后院,同行入洞的其他人,基本都在这座占地足有百顷的后院中。
“公子,这些人都像是无头苍蝇,到处乱转,这里面除了热,还有就是建筑高大,其他之物,好像也没有半点稀奇之处。”站在拱桥之上,望着桥下流水,辛老二说道。
秦恒转头,笑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之前不还是你言之凿凿的与我说这里有宝贝吗?”
秦恒能敏锐感觉到这座后院不同寻常,道韵压制极其厉害,似乎是一进入后院之人,立马就会变成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秦恒本身就没有修为在身,能敏锐感觉到这种道韵压制,一则是看其他人的异样神态,二则靠自身感识。
辛老二连忙辩解道:“我老辛那不也是道听途说吗?”
秦恒低头看着清澈见底的流水,平静道:“道听途说,不见得吧。”
辛老二诧异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三十六章 气运垂钓
秦恒说道:“没什么意思,随便说说而已。”
辛老二也没有放在心上,这有钱公子说话行事,总给他感觉高深莫测。
忽然,辛老二的目光一变,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语气不太肯定中,又带着丝丝惊疑,道:“公子,我好像见到了一条游走如电的九尾鲤鱼从桥下经过,满身金光夺目。”
秦恒转头笑道:“辛师傅莫不是老眼昏花了。”
辛老二大口喝了口酒,又仔细定了定心神,再度凝神望着桥下流水,盯了好半晌,可水下依然只有水草石头,并无他物。他心中大为困惑,莫不是真如有钱公子所说,自己老眼昏花了。
秦恒在一旁又道:“这是山洞之中,怎么会有活物,即便有活物,那也不应该是一条鲤鱼,若是一条鲤鱼,那这条鲤鱼该存活了多少岁月,上古至今,那不是应该如传闻那般,鲤鱼跳龙门,一跃化龙。”
辛老二想了想,说道:“那倒也是,人活百载尚且不易,何况是一条鱼。”
秦恒没再言语,盯着桥下涓涓流水,心中早已翻起惊涛骇浪,辛老二所言,“九尾鲤鱼,金光夺目,游走如电”,半点不假,他不仅也看到了那一幕,甚至还清晰捕捉到那条九尾鲤鱼游走的轨迹。
见到那条九尾锦鲤,不禁让他想到曾经在王府藏书阁中见到的一本残卷,卷上所载未经考究,但爷爷却说其中记载俱都为真。
卷上言:“上古天地生有九“岁”,初生化灵,千岁鲲,贰千岁穷奇,叁千岁毕方,肆千岁饕餮,伍千岁蠪侄,陆千岁鹿蜀,柒千岁彘,捌千岁烛阴龙,玖千岁九尾鲤。凡当世出一物,可兴王朝,败王朝,亦可保万世永昌,否极泰来。”
秦恒印象最深的便是上卷的最后一物,人间可活万载的九尾鲤,是为天地奇物,生九尾,通人性,游走如电,可入药,于山水大泽间可日游千里,凡水下之物,除一物之外,尽皆要避其锋芒,世间传闻,鲤鱼跃龙门,便可化龙,然九尾鲤之属,与龙毫不相干。
秦恒记得最后那句添补言语,“传说此物只受天地大气运者豢养,靠吞噬气运而生,又反哺给其主,相生相克间,得见道之真谛。”
秦恒心中呢喃道:“世间真有如此玄妙之物。”
“公子,我们还是到其他地方去看看吧。”辛老二提议道。
秦恒说道:“辛师傅,你想到别处去看看,尽管去就是,我就在这里。”
辛老二的神情略显尴尬,说道:“公子,他们都是武艺高深的江湖人,我一个整日提勺卖酒的老头,面对他们,没有您在身边,从心底发怵,我老辛不敢。”
秦恒莞尔,道:“在这里,他们与你一样,都是普通人。”
辛老二一愣,不明所以。
秦恒说道:“不需要明白,你就只需要知道,在这里,他们与你一样,再不是那些高来高去的江湖高手就可以了。”
“真的?”辛老二持怀疑态度。
秦恒点头,“比真金还真。”
辛老二独自一人下桥,顺着园道向里走去的时候,半信半疑。
桥面之上,就剩年轻人半趴在护栏上往桥下观望,近处那些翻找过此处的各宗门精锐弟子,离这座刻有放生桥三个字的拱桥,越来越远。
秦恒走下桥来,站在只有两丈来宽,不知该称呼河,还是溪流的流水岸边,蹲下身子,望着轻轻流淌的水面,一动不动。
此时,若有其他人在场,一定会以为那年轻人看着水面一动不动,是在孤芳自赏,让人发笑。
然而,若让这个“其他人”知晓其中内幕,他一定会大吃一惊。
那年轻人周身,气流倒转,背后生法相,头顶之上,一个隐形小人端坐,那小人相貌,与年轻人一模一样,只是神采略有不同,头顶小人像是无拘无束,眉眼之间少了很多年轻人的忧愁与伤感,多了很多开心在其中。
袖珍咫尺剑横放端坐小人的双膝之上,小人眉宇正中,一道紫金细线,如金勾倒提,直挂水中。
以气运垂钓,博“岁”物咬钩。
此乃秦山河教给孙儿的钓灵之法,法乃推衍而来,至于成与不成,秦山河在世之时,并没有遇到上古天地九“岁”之中的一物,也就是说没能得到验证。
而今天,秦恒见到疑似九尾鲤的灵物,姑且一试,才说是“博”。
“陈楠,你说他给你感觉很危险?”
离放生桥不远的地方,两名女子站在喷涌泉水的泉眼前,望着桥下岸边蹲着的年轻人,窃窃私语。
说话之人,是一个相貌秀丽,神态端庄,身材娇小的姑娘,穿着一身黄缎衣衫,两只胳膊上分别佩戴有十数条纤细如小拇指的环。
她在看向那个背影的时候,眼中充满鄙夷。
眼眸狭长的陈楠,身着白衣绢绣长衫,白玉腰带绑腹,衬托其人干练、飒爽。
陈楠点点头,说道:“是他。”
晏琴,镜宗天才弟子中与陈楠、罗镇昌齐名的另一天之骄女,与陈楠私交不错,在山门中,二人隔三差五相聚,比剑论道。
此女性子偏孤傲,虽然长得也很漂亮,但因为性子太冷,所以不受同门待见,经常被孤立。
而陈楠,恰恰与之相反,性格温润,与谁都能和睦相处,在山门里,很受欢迎,尤其是男弟子。
得到肯定的答案,晏琴面露不屑,比手画脚,引得套在两臂之上的圆环乒乓碰撞,“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靠一个化境存在,才得以进入这座洞府之中的病秧子,有何危险可言,要我说,陈楠,你就是做起事来想的太多,你看那家伙,到了这里面,不想着去觅宝,而是蹲在岸边孤芳自赏,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说着,晏琴真就笑了起来。
陈楠觉得晏琴手臂上的圆环碰撞发出的声音有些聒噪,于是转身抓住她两只手臂,让这位好友停下身子的大幅度动作。
晏琴笑声停止,身体渐趋平稳,那乒乓声才消停。
陈楠这才说道:“总之,晏琴,你听我一句劝,此中觅宝,尽量别去惹他。”
晏琴冷哼一声,转头看向那年轻人,正要讽刺几句,然后她目光微微一缩,轻“咦”了一声,“那人怎么不见了。”
陈楠闻言,立马看向刚才年轻人蹲着的位置,那里此时已经空空如也。
第二百三十七章 九尾鲤腹中
此时的秦恒,站在一方通体漆黑的巨石之上,石面六丈方圆,巨石四周碧水环绕,一眼望不到边。
在他的头顶百丈上空,一片火红,流光溢彩,远处一座空中楼阁,被八条树干粗的锁链,斜挎八角,固定在十余丈高空,两条锁链延伸至火红天幕中,两条延伸至湖底,另外四条,各分其二,延伸左右。
空中楼阁与巨石遥遥相对,巨石之上的年轻人,与那座空中楼阁的琉璃瓦顶站着的一个满头白发、长矛贯胸的中年男子,四目相望。
秦恒眼下所在,乃是天地九“岁”之一,九尾鲤的腹中。
方才,秦恒以自身气运凝丝成紫金线,垂钓这等天地灵物,九尾鲤真就如他爷爷推衍那般,咬钩其上。
然而,还不等秦恒露出欣喜之色,那本残卷上未详尽记载出的天地九“岁”之一的九尾鲤,腹中可吞日月的灵物,一个张口鲸吞,便将蹲在岸边垂钓的他,给卷入了腹中。
这也正是秦恒为何此时会站在这方水面巨石上的原因。至于外面世界,这条九尾鲤将自己带到了什么地方,他就一无所知了。
遥遥相望的二人,谁都没有言语,双方已经对视了一盏茶的功夫。
终于,房顶之上的中年男子眼皮动了动,他瞅着斜下方身形略显佝偻,双手拢袖站在那个其实是一只上古龙龟死后显化的龟背上的年轻人,缓缓开口道:“吾乃林桃李。”
秦恒抱拳道:“晚辈秦恒。”
林桃李的声音很洪亮,并不高大的身材,站在那座仿若琼楼玉宇的阁楼顶,显得那么渺小,然而并不会让人忽视他的存在,一袭火红色裘袍在身的他,将之温文尔雅的相貌,衬托的儒雅气十足,金色眼眸偶尔迸射出的缕缕精光,与之眉宇间透露在外的浓浓杀气,显得此人周身煞气萦绕,再看男子身前贯胸而过的那杆漆黑如墨的长矛,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如此一人,站在那座空中楼阁顶,怎会让人忽视。
林桃李又道:“秦小友似乎已经看出来了,我已经死了,而今与你交流的,只是我在这具身外化身中留存的意念。”
秦恒点点头。
林桃李一对饱经沧桑的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笑了笑,说道:“小友所用龟息闭气吐纳之法,看上去很不简单啊。”
秦恒亦是笑着回道:“旁门左道而已,登不上大雅之堂。”
林桃李轻轻摇头,道:“你现在所在的这处空间,乃是九尾鲤的腹中,相当于水下世界,闭息之法不高明之辈,在其中只消三息时间,便会窒息而死。”
秦恒没有在就此门闭息术法深究下去,秦老粗在世之时,收罗天下奇门妙法入藏书阁,不尽其数,一门真就只能算旁门左道的术法,不值得他在这处生死都完全不由自己掌控的九尾鲤腹中探讨,他要尽快搞清楚此人的目的。
拢在袖中的双手,指尖轻轻对敲了两下,望着楼顶男子,秦恒问道:“这座道场曾经是前辈的修炼之地?”
林桃李笑着道:“曾经是本体所有,后来就不是了,有道法高深之人,曾御剑万里,一剑取走了林桃李的项上人头。”
秦恒心中惊异,急忙问道:“御剑万里,前辈当时的修为是?”
林桃李说道:“用你们的境界划分来说,林桃李当时的境界相当于神窍之境第四重。”
“什么?”
这句话真把秦恒给吓到了,尽管中年男子说的云淡风轻,但有人御剑万里,取走一个极有可能修为高深到距离自己爷爷那等地步也不过一步之遥的强者的脑袋,这如何能不让他光是想想,就心中惊悚。这个世间,能吓住他的东西已经少之又少,时下却出现了一个。
秦恒连忙道:“莫非御剑之人,已经到达虚无缥缈的长生境?”
林桃李摇摇头,“不知,林桃李一身功力发挥到极致,也没能阻挡那一剑分毫,还是让剑削掉了脑袋。”
秦恒想到先前,于是道:“入府水幕前的那面石碑是否……”
不等秦恒把话讲完,林桃李已经说道:“的确是林桃李所写。正是那一日,林桃李剑法通玄,《剑仙》精髓自以为已经参透,觉得这世间再无人能在剑道一途上出其右,剑气纵横,不再压制,靠剑意在那面石碑上篆刻,欲记载下他辉煌又憋屈的一生。可是哪晓得,一剑西来,瞬息万里,遮天蔽日的剑光,光剑意就覆盖百里,剑破千门关,林桃李的本体还……”
说到这里,林桃李的分神便不再言语,下面的话,也无需再说。
秦恒眸光微动,“那面石碑之上,后半段所载内容,并非出自林桃李之手,可是出自前辈?”
林桃李金色眼眸中愈加讶异,“没想到你一个曾经依靠窃取天道之力加在自身,强行达到神窍境的小辈,居然有这份眼力,不过,那并不是我所载,内容也确实如你先前在外所言,是假的。”
秦恒问道:“那是?”
林桃李指着自己胸前那杆漆黑长矛,说道:“这一矛的主人所为。”
秦恒没有再继续追问,看男子表情,自己刚提起后半段篆文,他的脸色就变得阴沉无比,似乎很不愿提起这事。
他沉思片刻,说道:“前辈故意抛出九尾鲤的诱饵,将我请进这鱼腹之中,可是有事情需要晚辈去做。”
这种事情,秦恒略一思索,便能想通。
林桃李的脸上又恢复了几分笑意,没有报出自己的目的,而是说道:“秦小友就没有其他问题想问本尊了吗?”
秦恒神情微变,旋即如常,心中整理了一番措辞,然后道:“晚辈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
林桃李随意道:“但说无妨。”
秦恒问道:“那老酒鬼与前辈是什么关系?”
林桃李笑容更盛,“果然秦小友已经看出来了。是林桃李,也不是林桃李,不是曾经的林桃李,又怎会是林桃李。”
那中年男子说了一番极为拗口的言语。
第二百三十八章 前前后后,循循善诱?
见那年轻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林桃李问道:“秦小友是如何看出来的?”
秦恒说道:“他进入这里面,太过如鱼得水。”
“他能记起的东西太少,不过是冥冥之中的牵引,引导他前来。大势所趋,注定不再是他,来与不来意义都不大。”
林桃李的这番话,让秦恒大为困惑。
林桃李解释道:“模糊的伴生记忆,想要达到上一世的成就,可能性微乎其微。”
秦恒瞬间明白,“原来是伴生人啊。”
“你们的叫法,我不太清楚,这座道场近六十年已经没有外界之人涉足了。”林桃李说了一句饱含沧桑的话。
秦恒转而问道:“前辈所言上一世,是否这世间真有轮回?”
秦恒说话的同时,眼眸中一抹希冀之色一闪而过。
林桃李盯着年轻人平静的面容,半晌后才说道:“还是不知,轮回之说,在上古就已经是传闻。”
秦恒心中略有失望,面上却不动声色,“晚辈还以为这伴生人,便是经历轮回重走一遭的前人轮回转世。”
“说上一世,并非真的上一世。”林桃李只说了这么一句。
秦恒郑重抱拳道:“晚辈多谢前辈解惑。”
林桃李微微点头,坦然受之。
林桃李想了想,问道:“外面的年月,王朝更迭到哪朝哪代了?我还记得六十年前见到一个小丫头,与我说现在是什么十二国并存,我如今身处石涧国。”
秦恒回道:“按照我所在的南阙王朝来算,现今凤祥元年。按照前辈所在位置,是北域天下。如今天下四分,南有南阙,北有北域,西有西地,东有佛国。”
林桃李听完年轻人言语,长叹一声,“儒释道,没想到佛教现如今居然如此昌盛了,四座天下占据其一。”
秦恒点头道:“自释加牟尼佛割肉喂鹰,葬己救人,传佛法于世间开始,佛教便秉承教化,导人向善的教义行走人间。”
林桃李嗤笑一声,“释加牟尼佛,没听过,我所在的年代有个欢喜佛,曾与我论过法,男女之事上可称一绝。”
秦恒能明显感觉到林桃李对佛教的敌视之意。
林桃李脸上笑容蓦然收敛,忽然话锋一转说道:“这座道场现世,外面之人,是否又以为是有天地异宝出世?”
秦恒一愣,随即笑道:“前辈真是料事如神。”
林桃李板着脸道:“屁的料事如神,林桃李的修炼道场,在他死后,隐于地下,出世时间不定,每次现世,总会扯动天地异象,让人误以为是有天地异宝出世。”
秦恒哑然失笑,“原来如此。”
林桃李又说道:“要说异宝,倒也算有吧,就是我们如今所在其腹的天地九“岁”之一的九尾鲤。”
秦恒拢在袖中的双手指尖又轻轻敲击了两下,身体感觉有些疲乏,因此向后仰了仰,脚下未动。做完这一切,他说道:“这条玖千岁的九尾鲤的确算异宝,但更应该称之为天地灵物。”
顿了一下,秦恒继续说道:“前辈的这座修炼道场,既然出世不止一次,被人发现进入也不止一次,想来除了这条只会受大气运者豢养的九尾鲤外,其他外物,能被世人看入眼的宝贝,应该都已经被搬空了吧?”
林桃李呵呵一笑,摇头道:“非也,外面水幕禁制限制了二品以上修为的强者进入其中,修为低于二品脱胎境的人,能够轻易踏足此地,找到不凡之物不容易,找到了带出去更不容易。”
秦恒说道:“前辈的意思,也就是说,那水幕禁制针对二品以上修为的强者,将这些人隔绝在水幕之外,二品以下境界之人,能轻易进入,却不好出。”
林桃李答道:“是这么个意思。”
秦恒神情不变道:“前辈与我讲这些的用意是什么?”
林桃李答非所问道:“你觉得这条九尾鲤活了多少岁月?”
秦恒摇头道:“晚辈不知。”
林桃李笑容不变道:“六千年,三千年一小变,六千年一大变,如今它的腹中空间,可容纳百座大山于其中,当然,这并不是说九尾鲤真的就能吞下百座大山,而是说它腹中的空间容量。”
秦恒不为所动,“这与晚辈好像并无关系,九尾鲤以大气运者的气运本身为食,又反哺给大气运者本身,晚辈寻常人一个,怎么看也和这九尾鲤扯不上关系。”
林桃李哈哈大笑,“扯不上关系,小友身负气运之盛,乃本尊在这道场之中见到的第一人,甚至可比拟上古时期三皇五帝的气运之隆。”
秦恒刚要说什么,林桃李就道:“小友别急着否认,之前你所用之法,虽然我前所未见,但是以气运聚丝成线,引九尾鲤咬钩,其实已见成效,我想和小友说,给此法之人,定然是修为通天彻底之辈。”
秦恒不置一词。
林桃李也不介意,接着道:“秦小友,本尊可以告诉你如何收取这条活了六千年岁月的九尾鲤。”
秦恒直接摇头,“前辈,这等天地奇物,非晚辈所能拥有,晚辈也不去痴心妄想,何况,无功不受禄,晚辈又岂会不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林桃李金色眼眸中浮现出一抹赞赏的眼神,他先前的这句话,曾经对八个进入道场的人说过,那八人,每个都是天赋惊采绝艳之辈,但面对这等诱惑,甚至不问他缘由,有何条件,就满口答应了下来,只有一人,问了下缘由,也就答应了下来。
而龙龟背上的那个年轻人,尽管对这九尾鲤心生觊觎,可却张弛有度,知道什么东西该要,什么东西任他诱惑再大,也不去伸手。
林桃李能看得出来,那年轻人没有半点装相之嫌,是真的心口一致。于是,他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秦小友若是愿意帮本尊一个忙,那本尊不仅助你将这条得自大造化的九尾鲤收取,还会将这栋空中楼阁中的一件上古神兵送于小友,另之,额外答应小友一个口头承诺。”
第二百三十九章 心思通透
山洞外。
雨势渐大,噼里啪啦砸在溪面上,仿佛大珠小珠落玉盘。
溪流两岸,人声嘈杂,大小宗门弟子数千人,散布两侧山峰上。
尽管雨水早已浸湿多数人的衣衫,但洞中宝物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即使与自己无缘,也想一睹真容,所以这些人到现在,还未有一人退走。
山洞近前,粗布麻衣灰布鞋,背着长条包裹的虬髯客,屏息凝神站在岸边,手上撑着那把青花油纸伞,侧身看着洞口,一动不动。
这一幕,给人感觉颇有些怪异,一个与细腻完全沾不上边的虬髯大汉,举着一把中原女子出行常佩的油纸伞,怎么看怎么让人别扭。
先前,这虬髯客给一个病怏怏的年轻人撑伞,那一幕给人视觉上的感觉极具美感,画风一转,就不甚协调了。
化境强者的五识一旦放开,可延伸至很远的地方,对覆盖范围内的人与物,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感知的无比清楚。
此时的黎春城,五识齐开,既在观察人,也在注意山洞里的动静。他没有转头,却是开口说道:“道友有话不妨直说。”
虬髯客的身后,白衣绢绣,整个人笼罩在一层迷雾中,对襟领口位置绣着一只五彩孔雀的镜宗女子洛群,缓缓走至黎春城身边,与之并肩而立。
在女子前行的同时,那斜斜往下的雨幕,自动退避三舍,半点不沾其身。
她没有去看洞口方向,而是望着噼里啪啦溅起无数水花的溪面,声音依旧清冷,“洛某若是所料不错的话,阁下应该隐藏了大半修为。”
黎春城不置可否。
洛群在说完这句话后,见对方没有应答,她也没再急于开口。
两人就这么一个看着洞口方向,一个看着下方溪水,过了大约十数息时间,虬髯客忽然道:“道友用这幻雾有何意义,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障眼法而已。”
洛群一愣,不明白这个看上去不苟言笑的虬髯客,为何会提到自己身上这层幻雾,只是她也懒得去想,直接道:“是自欺欺人的障眼法不假,对于同境存在,这点小把戏不值一提。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障眼法,在小辈们眼中,却是高深莫测的术法手段。”
虬髯客无奈摇头,自言自语道:“果然和少爷说的一样。”
洛群听的一头雾水,扭头看着这个说话云里雾里的男人,不解问道:“道友此话何意?”
虬髯客随之也转头看向女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之前我与少爷挤在人群中,少爷与我打了个赌。”
洛群抬头看着他,等待下文。
虬髯客继续道:“少爷说他知道你为何会在身上罩这么一层自欺欺人的幻雾,我却不信。”
幻雾之下那张清丽面容之上,一丝愠怒浮现,“那小辈用我来打赌,如何说的?”
洛群的声音愈加清冷。
虬髯客其实能清晰看到女子脸上的表情变化,但他毫不在意,言语依然无忌,“少爷说你定然会说在小辈眼中高深莫测之类的话,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下次在这些事情上面,还是不要与少爷对赌,没一次赢的。”
幻雾下的洛群,在听到虬髯客的话后,就连眼中都迸射出了冷芒,只是很快收起,说道:“他怎会知道我这么做的用意?”
虬髯客故作高深道:“少爷就是知道。”
别的,一句不多言。
得到这么一个答案,洛群心中大为恼火,但面对这个能够轻松碾压自己的虬髯客,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虬髯客所展露的修为乃是化境中期,但她却明显感觉到这不过是对方真正实力的一小半。这就意味着,在场之人,除却那个从来没在外展示过自己真实实力的金汜道外,其他人,没有一个是这个横插一杠的虬髯客的对手。
正当洛群于心中分析场中形势之时,虬髯客忽然又将话题拉回到之前,“道友还是说一说找我到底所为何事,也别弯弯绕,直入主题。”
洛群避开虬髯客的视线,看向对岸的几人,说道:“阁下来到此地,相信也是冲这洞中异宝而来,一定不想空手而归吧?”
“这个自然。”虬髯客点头道。
“眼下形势,洛某相信阁下看的很清楚,这上古大能存在的洞府之中,要是没有天地异宝还好说,要是有,那就是你死我活了,眼下的风平浪静,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兆。当然,我知道阁下隐藏了实力,即便你不承认,在场这些化境存在,也照样能看得出来。”洛群缓缓道。
虬髯客静静站立原地,一丝异样也未流露。
洛群继续道:“场中形势已经再明了不过了,顾仑与吕昭扬本就是一丘之貉,而今又有那个老东西乔翮与他们暗地结盟,刘妇与山魁,两人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于武夫,纠集的二品境实力之人越来越多。”
女子每提到一个人,虬髯客都会寻人望去,洛群所言,的确不假,形势已经无比明了,明里暗里,对那洞中宝物,都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虬髯客的目光最后落在一个人身上,问道:“那金汜道就不惦记这里面的宝物?”
“他”洛群的声音略微有些不自在,“金汜道所在临道派,据闻其宗门之内有神窍境老祖坐镇。”
其他的话,洛群相信自己不说,能到这般境界的人物,自然对这些蝇营狗苟都能看得通透。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就听到虬髯客语气玩味儿的说道:“原来是故意装老好人,想鹬蚌相争,自己好渔翁得利,想一锅端,那这后手可留的不小。”
然后,虬髯客抬头看着女子,问道:“是这么个意思吗?”
洛群点点头,“差不离。”
虬髯客不紧不慢道:“你的意思,是想你与我结盟?”
洛群还是点头。
虬髯客笑的比哭还难看,道:“又让少爷给猜对了,你一开始的示好,打得就是这个结盟的主意,我家少爷说了,应了,前提是洞中确有宝物。”
洛群的脸色无比难看。
第二百四十章 谁占便宜
“你家少爷还说了什么?”
洛群本来对那病怏怏的年轻人就没什么好感,这下对之更是咬牙切齿,心生厌恶,何以有如此善于琢磨人心的年轻人?
“我家少爷说了。”
虬髯客刚开了个头,女子便不耐烦的打断,“阁下能不能把这句话给省略掉。”
虬髯客偏偏不如女子意,再次重复一遍,“我家少爷说了,结盟的前提有了,结盟的章程与结盟的利益分配自然不能少,条条框框,先小人后君子,丑化好话都要先说清楚。”
洛群道:“说吧。”
虬髯客道:“结盟的章程很简单,你我彼此都要以天道誓言起誓,不会做那口头说结盟,背后却行插盟友一刀的龌龊行径,绝不在此中背叛,倒戈相向。”
洛群往日在江湖中高高在上的仙子形象,此刻已然荡然无存,怒容满面,脸色发紫,想张口骂娘。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小辈将话居然说的如此直白,自己是一个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化境存在,他的这番言语,已经能说是侮辱,换成另外一个人,洛群绝对相信自己能一掌将其拍死。
到了容忍极限,洛群都没有如此做,那是因为自己眼下的处境属于几方势力的最弱一方,她如果不与这个实力最为强悍的虬髯客结盟,那么不仅异宝与她无缘,自己有没有命走出阴斛山,都尚且两说。
正因为如此,洛群心中千百个不愿意,但依然强自缓和心神,说道:“天道起誓,我同意,那么利益分配呢?”
虬髯客似乎半点不知对方情绪上的波动,依然有条不紊地说道:“少爷给了两个方案,供道友选择。”
“说。”洛群懒得多费唇舌。
虬髯客想着少爷当时的原话,说道:“一则,你我双方的门下弟子都没能找到宝物,宝物在别派弟子手中,那么我们便要同心协力抢夺到手,这样的前提下,涉及到利益的分配,就要看彼此双方出力的多少,宝物到手之后,分配之时,可选择以物易物,等价交换。二则,宝物到了你我双方,其中一方的弟子手中,那么便是双方护宝,宝物最初在谁弟子手中,谁有分配权,护宝出力最大者,还是占利益的大头,一样可以以物易物,等价交换。当然,还有第三种,那就是鸡飞蛋打,宝物最终被别人抢走了,那么我们就分道扬镳。不过,我家少爷说了,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
洛群细细斟酌这些话,思量了许久,然后点头表示同意。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年轻人在做买卖这方面还是有一手的,面面俱到,童叟无欺,而且在利益分配方面也没说让谁吃亏多些,谁吃亏少些,尽量让双方都满意。
洛群甚至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自己门内弟子来了这么多,而他进入洞府之中的只有两个人,那么也就是说,自己这一方拿到宝物的可能性最大,走第二种方案的可能性也最大,也就意味着自己极有可能会拥有分配权,虽然出力多寡决定利益多少,但是等价交换,以物易物也是行的嘛。
虬髯客在一旁,将幻雾下的女子神色尽收眼底,他心底觉得好笑,“少爷当时说,两种方案给出之后,这女人一定会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然而事后再去想,无论哪种前提,那个宝物是什么,天赋异能是什么,拥有何能力都未可知,也许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也许是个观赏起来好看的宝物。这样的话,意义都不大,而对于一个世间神兵十三把,已见过三分之二的过气大庆小王爷来说,这异宝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他有没有价值。也就是说,自己要不要上古大能洞府中的宝贝都无所谓,只要这女人给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作为交换就行,这才是算计的关键所在。”
虬髯客没来由想起老主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恒儿有时候就是在装傻,于这世间,恒儿真要去算计什么人,能于股掌之间,将之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当时,虬髯客只当笑话来听,还有些不屑一顾,只是,等到真正长时间与少爷待在一起,他才知道老主人说的这番话,一点都不掺假。
虬髯客与洛群都以聚音成线的秘法,向天道起誓,然后彼此双方的结盟就算达成。
白衣绢绣的洛群,转身就要离去。
这个时候,虬髯客突然问道:“不觉得我与我家少爷是反客为主吗?”
洛群心中暗骂,嘴上却道:“这句话你该不会告诉我也是你家少爷说的吧。”
然后,她话音刚落,就见到那虬髯客轻轻点头,说道:“不错,的确是我家少爷说的。”
洛群边走,边在心中大骂那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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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中,那座曾经作为林桃李修炼道场的洞府之中,泉眼所在的泉水深处,一条九尾鲤在泉眼根脚位置悬停。九尾鲤的两只眼睛黑红交替,珍珠大小的眼珠飞快转动,九条鱼尾,轻轻一个幅度的摆尾,便在这神不见底的水下深处,卷起千层浪,场面甚是诡异。
若有人此时在这水下见到这一幕,定会惊骇无比。
九尾鲤的腹中,身形略显佝偻,双手拢袖的年轻人依然站立在已经身死的龙龟的背上,低头像是在沉思什么。
空中楼阁琉璃瓦顶之上,满头白发,温文尔雅,胸前一杆长矛贯穿而过的中年男子,那对金色眼眸之中显得十分平静,仿佛智珠在握,他认为那年轻人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半晌过后,秦恒轻轻抬头,说道:“前辈如此大手笔,想来要晚辈所做之事也非比寻常吧。”
林桃李呵呵笑道:“对于我来说难,对于秦小友来说非常简单。”
秦恒道:“前辈且说说看。”
林桃李说道:“我助小友收取这条九尾鲤,小友将我放出去,再以气运牵引,将我与你说的那个老酒鬼合二为一。”
秦恒神色一肃,“前辈是想要林桃李找回一个完整的记忆。”
林桃李不置对否,笑着道:“秦小友认为可行否?”
秦恒不依不饶道:“前辈为了什么?”
“为了找曾经那一剑的主人,也为了杀胸前这杆长矛的主人。”
林桃李这具残存意念的分身,说的风轻云淡,但听在秦恒耳朵里,却如平地起惊雷,惊骇莫名。
他语气微微颤抖道:“当年那一剑的主人,还在世?”
林桃李摇头道:“不知,但这是林桃李的执念。”
秦恒点头,说道:“前辈要晚辈做这些,内中根由,前前后后,厉害关系,是否都应当与晚辈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