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监督百官
严阁老是被吓到了,他完全弄不明白,朱载基这是要干什么,数百人进京,这规模也太大了,大到了整个朝局都要为之颤抖了。 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能选择,他根本不会留在朝中。还以为王岳和朱厚熜走了,两座大山没了,他就能为所欲为,哪知道王岳和朱厚熜走了,才是真正恐怖的开始。 这两位神仙在朝,一人约束百官,一人扛着天子压力。 因为有朱厚熜在,百官不敢挑衅皇权,因为有王岳在,皇帝没法肆意拨弄百官。 这对君臣之间,绝不是简单的皇权和相权那么简单,他们之间是非常复杂而微妙的平衡,既不是君臣一体,掌控天下,也不是君臣相争,朝野站队。而是合作之中有竞争,竞争之中有合作,国事家事,彼此交织,复杂透顶。 哪怕聪慧如严嵩,也愣是没有拿捏清楚其中的关键。他只觉得王岳走了,他就能暗中弄权,享受一下首辅的权柄了。 或许这就是问题所在吧! 严嵩一个激灵,突然有了思路,朱厚熜是雄主,王岳是权臣,他们压得住各路宵小,他们离开了,许多人都要跳出来……就好像秦始皇一死,赵高马上就要搞事情一样……包括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里,严嵩更加觉得不妙了。 咱不妨假设一下,如果朱载基不采取措施,他就只能任由老臣摆布,做得最好,也就是仁宗和宣宗那样,被三杨老臣挟持,只是白白落个仁君的名声,实际上成了摆设。 对了,报纸上不就这么写的吗! 严嵩是越想越怕,越来越觉得脖子冒凉气,浑身发抖。他看到报纸上的说法是怎么想的,没怎么想,他觉得报纸还挺有道理的。 他不说话,那就是默许。 他默许了,下面人就会变本加厉,甚至干脆说,就是这帮东西弄出来的,想要架空储君!或者说,恢复君王和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局面。 哪怕朱厚熜和王岳清楚了士人集团的根基,但是千百年的传统,人们的思维模式,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这就是历史的惯性! 面对这个局面的朱载基,虽然年轻,但是却出手果断。 他先是拉拢了王清,紧接着把各界各省的名流汇聚在一起,他这是要有大动作啊!或者干脆说,他不出手也不行了。 如果他对付不了百官,岂不是说朱厚熜看错人了,他这个储君位置还能坐得稳吗? 严嵩是真的不寒而栗了。 其实王岳和朱厚熜的离去,不是简单走了个皇帝和首辅那么简单,而是整个权力格局都要面临着洗牌。 按理说一个年轻的君主,是斗不过一群老臣的,通常结果,都是朱载基被老臣摆弄,这也是这段时间文官们弹冠相庆的原因。 可朱载基是弱者吗? 显然不是啊! 他一下子拉来了这么多盟友,文官们还能不能斗得过新君,就在未定之天了。 但是不管胜败,他严嵩这个位置都是危险的,上面有储君压着,下面有百官供着。他就好比是一块烧红的铁胚,要送上锻锤,接受锤击……这老胳膊老腿,能扛得住吗? 严嵩哭了。 “殿下,老臣愿意放弃一切,只是回乡务农,还请殿下恩准啊!” 严嵩再一次哀求,脑门都磕肿了。 朱载基轻轻叹口气,他没说话,而是一转身,取来了一杯酒,送到了严嵩面前。 “严阁老,自古以来,丞相都是上辅佐天子,下总领百官,承上启下,最是不容易。”朱载基端着酒杯,轻叹道:“孤这里有一杯酒,严阁老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吧!” 说着,他把酒杯递给了严嵩。 托着满满的一杯酒,严嵩双手哆嗦了。 这可不是一杯简单的酒啊! 他不喝,那就是完全站在了百官一边,什么下场,不言而喻……他要是喝一半,那就是想一碗水端平,可问题是他有这个资本吗?能在天子和百官中间玩平衡术吗? 更何况就算他想玩,谁又会陪他玩? 严嵩盯着这一碗酒,浑身颤抖,太子这是逼着他完全听命皇帝啊,可百官的失落情绪怎么办?大家都想着翻身做主呢! 结果落了个更惨的下场,他怎么跟百官交代? 这,这也太难了! “严阁老,莫非你要把这杯酒敬给土地爷吗?”朱载基笑眯眯说着。 可这一句落在严嵩的耳朵里,却跟催命符没啥区别。 没得选了! 突然严嵩举起酒杯,猛地灌到了嘴里,火辣辣的酒水烧灼着喉咙,浑身都跟着一振! “殿下,老臣是大明的官吏,受皇封任命,自然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载基终于开怀大笑,连连点头。 “孤有建议,就是这么多年了,朝廷到底做了什么,也该给天下一个交代。这样吧,严阁老你通知各部,前往国子监前的三公槐,向各方贤达诉说一下,简单介绍介绍,然后再解答一些大家伙的疑惑。” 严嵩浑身一震,他已经听出来了,这背后的意味要多丰富,就有多丰富。过去官员常说雷霆雨露,具是天恩。 决定一切的只有皇帝一人。 官吏干得好坏,由内阁,吏部评价,由都察院监督,最后有皇帝决定赏罚,全都是在这个圈子里面。 而那些所谓贤达是怎么回事?他们代表了什么?严嵩心知肚明。 可这杯酒已经喝了,他还有什么选择吗? “殿下放心,老臣一定妥善安排!” 严嵩下去了,很快宫里就传出来消息,加严嵩少师兼太子太师衔。 除了王岳这种妖孽之外,严阁老终于爬上了文官的顶点,只是这个顶点有多少风霜雨雪,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朱载基的举动,引来了无数的波澜,整个朝堂乱成一团,各地也沸沸扬扬,报纸上更是各种讨论,不绝于耳。 唯独欣喜无比的,就剩下米开朗琪罗和哥白尼两个了,尤其是米开朗琪罗,这几年下来,他的汉语已经到了相当的程度。 不光会说,还会写,不光会写,书法还一些造诣。 北京的百姓也挺喜欢这个洋人的,好多地方都请他过去写招牌,像什么六必居酱菜,东来顺羊肉,老和臭豆腐……不管什么铺子,他是来者不拒。 结果几年下来,米开朗琪罗只要在街上转一圈,一文钱不用花,就能混个肚歪。 当然了,这货也没有忘了本职工作,他还是喜欢雕刻,而且在西山学院开了专门的课程,又建立了石刻工厂。 石狮子,石鼓,石牌坊,凡是跟石头有关的东西,他都承接,腰包自然鼓鼓的。 “我一直觉得大明是完美的,但是我还不料,大明的天子可以开明到这种程度!仁慈睿智的皇帝,把他的重臣推到天下人的面前,让他们讲述自己的业绩,接受所有代表的监督。” “身为一个外人,我也有幸成为监督官员的一员,真是不可思议!这样博大的胸怀,只存在于东方。” “我非常关心的是工部的报告,我认真核算过,有一些火车站的造价严重超标。普通的石刻竟然比精品还要贵许多,这是浪费,是严重的犯罪——当然,这种事情要是放在西方,是没有人会在意的。民脂民膏,被贵族肆意挥霍,没有人会在乎小民的意愿。” “这些年来,我不断书写东方的见闻,不断将这些文字送回我的故乡,我没有鄙夷家乡的想法,但我不得不承认,西方必须改变。” “当然了,我也看到了一些喜人的变化,发生在法国的革命,发生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农民起义……欧洲的人们正在觉醒,从蒙昧走向文明……加油,我的同胞们,明天就是我去监督问政的时候,我会写下更多的东西,给你们提供参考的榜样。”
第589章 工部尚书落马了
“孤请诸位过来,在国子监,三公槐下,是有目的的。” 朱载基笑容淡然,举止从容。看着他侃侃而谈,不由得让人想起了朱厚熜,又有些像王岳,冷静,沉着,手段非常。 别看才二十出头,这个年轻的太子已经有了上位者的从容。 当真是不可小觑啊! “孤听说以往在这里,就经常有辩论,有过心学理学之争,有儒家法家之争,有地方地圆之争……总而言之,这里英才荟萃,讨论的都是至关重要的事情。孤斗胆推陈出新,把四方贤达请来,让当朝诸公给他们讲一讲,这些年来,朝堂诸多衙门,究竟干了哪些事情,有多少政绩!” 朱载基还冲着严嵩等人笑了笑,“孤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以往朝廷大事,自下而上,最终落到天子手里,全凭圣心独断。孤没有父皇的英明睿智,也没有太师辅佐身边,只能求诸天下英才。” “而朝政国事,经由各位贤达之口,又能传回各个行省,也是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告诉他们,朝廷征税的花销用处。以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之意,上下交流,言路畅通,这也正是历代先贤所倡导的。” 朱载基说到这里,笑呵呵道:“孤就不浪费时间了,下面由内阁开始吧!” 说完转身,径直奔向在场贤达的圈子,他走到了第一排,居中坐下。 光是这一个举动,就把在场的许多文官惊得目瞪口呆。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他坐在哪边,自然是倾向哪一边。 本来君臣治理天下,皇帝该和臣子坐在一起。 退一步,那也是该居中而坐,表明公平公正的态度。 可为什么要跟这群人坐在一起啊?摆明了是要监督百官吗? 殿下啊,你这偏心过分了吧? 朱载基却是半点也不觉得,他坐得心安理得,坐得理所当然。 这就涉及到了大明立国的基因。 朱元璋是个争议很大的皇帝,喜欢的人觉得老朱在历代君主当中,名列前茅。批评他的说出身低微,不懂治国,政策设计稀烂,又滥杀无辜,甚至把明亡的罪责归咎到他的身上。当然了这个逻辑也没错,毕竟只要朱元璋不建立明朝,明朝就不会灭亡了,完美! 抛开这些争论不谈,但有一点,应该是有共识的。 那就是朱元璋对待百官严苛,对待百姓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最爱惜百姓的皇帝。 纵观老朱的一生,他都是站在百姓的角度,去压制文官集团,去清除勋贵势力,新修水利,治理河道,均田薄赋,休养生息……所以说,老朱家的皇帝,从根子上就应该是跟百姓站在一起。 朱载基心安理得,可朝廷官员们,却陷入了忐忑不安中。 尽管朱载基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这个阵仗摆出来,分明就是鬼门关啊! 绝对不好过! 大家伙都看着严嵩,心说你酿的苦酒,就让你来消受吧! 严嵩也无奈,只能站出来,第一个阐发了内阁的工作……严嵩没谈太多东西,都是泛泛而论,就是什么吏治啊,兴学啊,发展经济啊,兴修道路,对外用兵……拉拉杂杂,讲了半个时辰,也就结束了。 就在严嵩停下来的时候,朱载基第一个带头鼓掌,随后数百人掌声一片……严嵩还懵了,真的这么容易吗? 其实他也犯傻了,这些人里面,大多数出身不高,充其量在地方上有点影响力。很多人在此之前,想要拜访首辅大学士,连门都进不去,你算什么东西啊! 现在能坐在这里,听着首辅大人汇报工作,别管说得怎么样,光是这个形式,就已经让他们心满意足了。 孟夫子倡导了两千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落实下来,也不过是仁政爱民,老百姓还是处于完全被支配的地位。 当然了,老朱曾经试图改变过,他给百姓发了大诰,如果有胥吏下乡害人,地方的族老就可以拿下胥吏,然后顶着大诰,进京告状,敲响登闻鼓,皇帝就会给百姓做主。 奈何这条规定在朱元璋死后就消失了,往后的皇帝没人再提起。 到了如今,朱载基从各省选拔代表,齐集京城,听取官员汇报,虽说形式很新颖,但总体上的思路还是延续了老朱的传统。 让百姓监督官吏,只不过是更近了一步而已,但这一小步,可是大明朝的一大步,了不起的一大步! 严嵩之后,吴鹏、唐龙、王廷相、张经……这几位大臣先后登台,讲述各部工作,全都得到了热烈的掌声。 朱载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他从师父那里早就学到了,身为上位者,随便发怒,杀几个人,甚至血流千里,都不是难事。 最难的就是规则! 创立新的规矩,改变长久延续的弊政,这都是最难的。 到目前为止,他干得都还算不错。 马马虎虎,能给自己打个八十五分吧! 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呈现出一个弧度……先肯定一下自己,然后再琢磨下一步的计划。 朱载基并没有指望着这一次能有什么突破的成果,事实上把这种形式稳定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事情的发展。 到了下午的时候,轮到工部尚书欧阳必进上台,他讲完之后,中间的休息时间,有个家伙就站了出来。 “尊敬的尚书大人,在下朱道子,我很想了解一下,工部修建铁路的开支问题。”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家伙的身上! 米开朗琪罗! 不少人都认识他,一个精通汉语的西夷,一个绘画雕刻的大师,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是最靓的崽。 可在这个场面,他跳出来发言,就有点不对劲了。 但是众人也没法说什么,因为的确可以询问。 欧阳必进也只能应答。 “有什么疑问,只管说就是。” 米开朗琪罗脸色涨红,他十分激动,毕竟在他看来,这样公开谈论国政,接受各方监督,已经是文明开化到了极点。 作为一个西方来的人,能够有机会参与,并且发言,实在是祖坟冒青烟了。 “我想知道,每段铁路的造价,是否固定呢?” 欧阳必进点头,“铁路的总体造价是一定的,大多数路段也差不多。如果遇到山地或者河流,造价会提升不少。不过整个路段都由工部负责勘定,如果有出入,只管提出来。” 欧阳必进信心十足,身为一个技术官僚,他对自己信心满满。 “嗯,在铁路线上,我没有什么疑问。我想知道,各个火车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火车站由工部规划,提出建造标准,并且提供一些补贴。但是有相当一部分开支,是各地筹措的,毕竟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特色,也不能天下火车站都一个样。” 米开朗琪罗连连点头,“这是个很好的想法,我很赞同,只是我发现一些火车站的装饰物品,比如石刻,彩绘,悬挂的书画,各种艺术品,包括座椅等等,价格出入非常大,有一些并不富裕的县城,却耗费巨资,弄出一丈多高的石狮子,铸造青铜的猛兽,用来装饰火车站,这似乎不妥吧!” 他说着拿出了厚厚的一摞子笔迹,上面不光有文字记载,还配上了惟妙惟肖的画……欧阳必进接在手里,看了几眼之后,立刻脸就黑了。 这些大而无当的东西,就算没有猫腻,也不值得花钱,若是真有的话,那工部真是疏于监督了。 “我现在立刻让工部彻查,一定会有个详细的结果。” 欧阳必进坦诚答复,米开朗琪罗连连拱手,表示感谢。真是只有大明的官员,才能这么开明,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什么事情…… 三个月后,调查结果出来,欧阳必进由于疏忽,在吏部的考评只得了个中等,随后这位挂着东阁大学士衔的工部尚书被罢免了,成为朱载基掌权以来,第一个落马的高官!
第590章 敲诈高手王岳
国内大刀阔斧的改革,传到了朱厚熜耳朵里,已经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而此刻的朱厚熜,已经跟王岳在红海沿岸站稳了脚跟,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面对逆子的行为,他简直像个膨胀的河豚,不停摇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而同样愤怒的还有王岳,他已经为了女儿的事情跟朱厚熜打了一架,等看到朱载基的行动,他更想跟朱厚熜拼命了。 “这是你安排的?”王岳凶巴巴问道。 朱厚熜翻了翻白眼,“王岳,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怂恿的?” 两个人四目相对,看了好半天,都陷入了沉思。这俩人都有种失算的感觉,朱厚熜率先开口,“王岳,我跟你交个底儿,我把大权交给太子,是希望他依靠严嵩等人协助,清除你在朝中的势力,至少是把你的力量压下去。我能容忍你大权独揽,但我不能容忍你这一系的力量,一直主宰大明朝!” 朱厚熜沉着脸,无奈道:“不过我没法下手,所以我才出海,你明白不?” 王岳哭了,真是好感动啊! “陛下,我也说实话,我退下来,正好心学一脉,还有那些新的势力就会反对旧臣,甚至会跟皇权发生冲突,我……乐见其成!” 朱厚熜思忖半晌,突然哼道:“好你个王岳,怪不得你拦着太子跟你女儿的婚事!” 王岳立刻反驳道:“陛下,你一力促成联姻,所为的也不过是安抚那些人罢了。” 俩人互相看了看,事到如今,他们俩说的都是心里话。 但问题是……“咱们俩被孩子们算计了?”朱厚熜迟疑道。 王岳挠了挠头,“算不上被算计,只是没有根据咱们的想法走下去。” 这俩货互相看了看,都一肚子沮丧,怎么会这样啊? 朱厚熜在骂自己的儿子,傻孩子啊,你怎么能和王岳的势力联手啊? 王岳也同样在骂,王清这傻小子怎么能把咱们的人马拱手让给皇家啊? 事情到了这一步,王岳也没招了,他是存了利用心学限制皇权的心,至少下一个皇帝不能像朱厚熜这样霸道。把国家的权柄从皇帝乾纲独断,过渡到内阁共同决断上。他没打算自己来做,而是寄希望于下一代。 同样的,朱厚熜也希望依靠历史惯性,靠着官僚系统,恢复皇权……这种话是没法说出口的,甚至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就是他们君臣开始撕了,那样的话,不管谁赢了,对大明都是一场灾难。 只是他们俩都失算了,朱载基主动联合王岳的势力,把改革往前推了一大步,从眼下来看,王家失去了主导新势力的机会,而从长远来看,皇权拥抱变革,难保不会危及皇权本身…… “王岳,朕好像输了。” “陛下,我也没赢啊!” 朱厚熜瞪圆了眼珠子,吹胡子怒道:“那,那谁赢了?” 两个人互相瞧瞧,异口同声,吐出了俩字,“大明!” …… 得到国内消息之后,两个满肚子算计的中年男人,决定背靠着背,坐在红海的沙滩上,仰望深邃的星空。 手边放着窖藏六十年以上的老酒,月下对饮,以星为伴,还是挺浪漫的,只可惜他们都是单身。 “陛下,要不给你找个阿比西尼亚的美女怎么样?” 朱厚熜火气又上来了,“王岳,你要是馋了,朕把那几个波斯猫给你如何?” 王岳还真有那么一点心思,不过只是一点点,很快就甩到了一边。 “算了吧,我宁愿把精神头用在练拳射箭上面,保持八块腹肌,比什么都重要。”王岳一个鲤鱼打挺,从沙滩上跳起来,虽然早过了而立之年,但是头发依旧浓密,腰背挺拔,身上肌肉扎实,唯独由于海风日晒,脸变得黑了不少,但是却增加了不少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对自己的状态十分满意,毕竟相比起肚子上已经鼓起游泳圈的朱厚熜也强多了。 “陛下,我建议你最好多锻炼一下身体,尤其是骑射本事,接下来的大战不远了!” 王岳目光向北,那里正是尼罗河三角洲的方向……朱厚熜也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国内的情况可以暂时不用担心了。 而欧洲的乱斗也到了一个节点,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手上的筹码已经积累了不少,可以下场赌一把了! 苏莱曼大帝是个狠人,此前两次兵败维也纳,是他最大的痛,第三次攻击,苏莱曼押上了一切。 他前后从国内调动了五十万人马,试图以兵力优势,淹没维也纳。 而哈布斯堡家族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前后集结了二十多万人,又号召了十几万基督徒前来支援。 双方把维也纳变成了血肉磨坊,不断投入兵力,不断拼杀,消耗。 坦白讲,苏莱曼虽然在力量上占据优势,但是毕竟劳师远征,处于不利地位,很难坚持太久。 可偏偏这一次他多了财大气粗的盟友,大明方面,给奥斯曼帝国贷款五百万元,从天竺等地运去粮食二百万石。 同时还靠着切断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贸易路线,又给奥斯曼送去了几百万的利润。 正是靠着这些支持,苏莱曼围攻维也纳足足一年半! 而这一年半,正是翻天覆地的一年半。 霍金斯顺利掌控了整个法国,同时尼德兰爆发的起义也切断了和西班牙的联系,并且和法国结盟。 另外在中欧的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在德国的南部形成了一大片新生的农民政权,整个西欧的格局都为之改变。 其实在这种局面下,很多人都认为哈布斯堡家族撑不下去。 可事实证明,这个家族也不光是靠着下半身,查理五世不断从西班牙调拨财富和兵马,并且靠着西班牙舰队,维持了地中海的航路。 然后又从意大利,奥地利等地集结兵力。 再有,他们还和普鲁士结盟,甚至向波兰和立陶宛求援……在这一番操作之下,总算保住了维也纳。 可是付出的代价也是惊人的,光是城中军民就有十五万人阵亡,维也纳周围,赤地一片,人都没了。 长时间的战争,造成了严重的瘟疫,尤其是这个冬天,格外寒冷,城里每天都有人倒毙,走着走着,就倒下去了,再也站不起来。 由于没法运送到城外,只能随便找个地方,挖坑掩埋。但是通常情况,尸体就会被挖走,变成了饥民的口粮。 这些人已经变得和野兽差不多,他们当然知道死者身上的瘟疫可以致命,但饿死和病死,又有什么区别吗? 每个人都只能无可奈何地忍耐着……直到一场大雪之后,他们突然发现城外的奥斯曼大军消失了。 他们走得是如此匆忙,留下了大片的帐篷,在雪地里,还有数不尽的尸体。 苏莱曼放弃了,他知道这一退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夺取这座名城了,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东方的波斯已经动手了。 国家间的合作本就是这样,丝毫没有信用可言。奥斯曼五十万大军在外,边境空虚,不少民族趁机起义,烽火连天,波斯人又怎么会放过这个老对头! 苏莱曼除了沉重的债务,什么也没有得到。 雄主也有失败的时候,一点也不让人意外,或者说苏莱曼败了,就证明他不是这个时代的真正强者,该换一个主角了。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大明已经在非洲集结了一万八千名远征军,火炮多达一百门。另外盖叶尔手下的人马也超过了一万人,再有从阿比西尼亚招募的三万人马,一共接近六万兵力,在一百多艘船只的伴随之下,沿着红海,直奔尼罗河而来。 “吕斯泰姆阁下,我希望贵国能把埃及抵押给我们,用来偿还贵国的债务,我相信这是很划算的生意。”王岳笑容灿烂,目光真诚,不容拒绝!
第591章 一条运河
吕斯泰姆怒视着王岳,一字一顿道:“奥斯曼很大,但奥斯曼不会卖掉自己的土地,一寸也不!” 王岳朗声笑道:“可以,如果贵国不卖,我就自取!” “你!”吕斯泰姆咬着牙齿,“太师大人,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盟约!” 王岳笑得更开心了,“盟约当然有,可你们没有攻克维也纳,你们败了!” “没有!” 吕斯泰姆断然道:“我们没有败,那些异教徒死得更多,他们的城市已经濒临毁灭,他们的胆魄已经损失殆尽,他们就像绵羊一样容易对付,只要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奥斯曼的大军就能攻克维也纳!” 王岳频频颔首,“多谢你提供的情报,不过攻克维也纳这么辛苦的事情,就不用贵国了。” 吕斯泰姆惊讶地看着王岳,“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让你们把埃及借给大明,作为我们攻击欧洲的前进基地,如此而已。” “你,你还是想霸占奥斯曼的土地!”吕斯泰姆咬牙切齿,“你们,你们太卑鄙了!” 王岳不屑冷笑,“你越是声嘶力竭,跟疯子一样,就越是表明你们心虚。几十万人马的损失,上千万的军费,以贵国的体量,想要消化掉,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还有,我已经给国内修书,有关两国贸易的事情,还需要洽谈。你也知道,我和陛下巡视到了这里,已经建立起完整的航路,大明的海军已经掌控了一切,如果你们不愿意继续合作,我们大可以走好望角,把东西运送到法国去。对了,你们不是和法国还有渎圣同盟在吗?要不要你们也分道扬镳?” …… 君士坦丁堡。 苏莱曼大帝再度回到了帝国的心脏,带兵远征之前,他精神矍铄,雄心勃勃,恨不得将整个欧洲都吞下来。 可是当他再次失败之后,这位雄主的鬓角尽是白发,高强度的战争,时刻绷紧的神经,让这位皇帝陛下也心力交瘁。 其实纵观历史,像奥斯曼这样,长时间维持庞大的疆土,并且武德充沛的大帝国,并不多见,尤其是处于欧亚大陆的心脏地带,更是艰难无比。 这块黄沙漫天的地方,孕育了太多的强悍一时的帝国,而这些帝国无一例外,全都很快消失。 唯独奥斯曼,已经拥有了几百年的历史,而且还将继续存在下去! 相比起攻取维也纳,保住帝国显得尤为重要。 “和大明的商业联系不能切断,和法国的同盟不能破裂!” 苏莱曼给出了如下的底限。 只有和大明贸易,他们才能得到紧俏的货物,才能获得养兵的钱财。 而同法国的联盟,可以强制哈布斯堡家族,免得他们发疯,再度发动十字军…… 可以说王岳是稳稳捏住了这位皇帝陛下的弱点。 不给也不行了! “吕斯泰姆,你再去面见明朝太师,埃及可以暂时借给他们,但是明朝还要提供钢铁武器给我们,具体数目你去谈!” “遵命!” 吕斯泰姆下去了,剩下苏莱曼一个人,这位大帝的脸色越来越黑,突然,他抓起了一件精致的玉雕,狠狠摔在地上,随后又把一个笔筒也给摔了。 满地的碎片显示着他愤怒的内心。 这么多年了,奥斯曼帝国不断扩张,战无不胜,蒸蒸日上……结果这一次不但用兵失败,还被明人狠狠敲了一笔,他俨然成了最大的输家。 实在是太可恶了! 怎么办?去找明人算账,还是继续攻打维也纳?貌似都不行了,他必须要找个出气筒! 苏莱曼沉吟片刻,将一柄随身的弯刀取过来,又思忖了良久,终于让人拿着去见帕夏! 从小到大的玩伴,他最信任的一个人。 登基之后,就提拔为大维齐尔,位同宰相。完全可以理解成奥斯曼版的王岳。 巧合的是这位“王岳”也辅佐皇帝做了很多的事情,同时也得罪了太多的权贵,最后那些人联起手来,要杀了帕夏。 苏莱曼只能用一个假货安抚人心,私下里依旧信任帕夏。 和大明结盟,正是这家伙的主张,只可惜失败了。 是帕夏的错吗? 未必! 但是必须要有人付出代价,除了帕夏,就没有第二个人选了。 手下人带着弯刀下去了,到了傍晚,将一颗人头送到了皇帝的面前,正是帕夏!而在这颗人头下面,还有一张纸,是帕夏的临终遗言。 苏莱曼拿了过来,上面只有一句话:你比明皇差得远了! 啪! 苏莱曼猛地一推,人头落地,一直滚到了墙角。 偏巧帕夏的眼睛似乎睁开了,正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苏莱曼,仿佛在说,瞧瞧吧,我说的没错! “该死!该死!” 苏莱曼像是狂暴的狮子,怒吼着:“杀光帕夏的所有家人,一个不留!” …… 奥斯曼的血雨腥风,王岳是没什么心思干涉了,他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客人要接待。 “欧阳大人,一路辛苦了。”王岳笑呵呵道:“他乡遇故知,回头我亲自下厨,弄几个菜,再喝点酒,至于陛下,你要是不喜欢就不叫了,咱们俩就够了。” 欧阳必进老脸通红,连连摆手啊! “太师错爱了,我现在是一介草民,而且,而且……”欧阳必进低下了头,这事太丢人了。 他主持铁路修建,却没有注意到,有不少地方火车站严重超标……其实也不只是火车站,还有不少水利工程,城墙修建,古迹修复,全都有问题。 “太师,我,我对天发誓,我一文钱都没拿,可,可看着那些调查结果,我是没法问心无愧。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贪官。朝廷只是免了我的官职,还真是便宜我了。” 王岳忍不住轻笑,“欧阳大人,你虽然主管工部,但是也没法做到事无巨细。说到底,是原本的官僚治理体系出了问题,像你这样清廉的,也只是无能为力。而那些居心叵测的,则是大肆中饱私囊。” “要解决这个问题,光靠着自上而下,靠着现有的官吏,那是肯定不够的。”王岳笑道:“太子罢免了欧阳大人的官职,其实是在告诉其他人,以欧阳必进之清廉,尚且有不足之处,其他人若是抗拒改革,下场可想而知了。” 欧阳必进也在官场多年,自然明白王岳所言非虚,只是他被当成了吓唬猴子的那只鸡,怎么都觉得意难平! 王岳笑道:“欧阳大人,没有别的,咱不能因为一点事情就一蹶不振,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大工程,要请你帮忙。” 王岳当即拿出了一份地图,“你看,这里是地中海,这里是红海,中间只有窄窄的一段,如果能挖一条运河出来,整条航路能缩短多少?” 欧阳必进是老理工男了,一看就明白了。 “太师,在这里修运河,的确是最合适不过了,而且以我看来,不光是为了区区航路吧?” 王岳笑道:“聪明!欧阳大人,你想想,若是把这条运河修好,整个西边的土地,地中海的南岸,都是谁的?” 欧阳必进眼前一亮,抚掌大笑,“太师的大手笔我早就知道了,可今日一见,还是不由得叹为观止,五体投地!只不过修运河,奥斯曼方面会答应吗?” 王岳朗声道:“他们敢不答应吗?不然刚刚损失了几十万人马,继续跟咱们斗,那才是死路一条!” 欧阳必进用力点头,“别的事情我不管了,明天我就去勘察路线。我前半生已经毁了,后半生的名节,就看这条运河了!” 欧阳必进毫不犹豫,押上了一切。 王岳大笑,“我相信咱们都会赢的!”王岳主动起身,笑呵呵道:“我去水师那边瞧瞧,回头弄条金枪鱼红烧了。”
第592章 戚继光的远征
王岳在红海边,享受着红烧金枪鱼,柴火炖龙虾……身为女主人的孙毓扛起了全家的担子。包括长女嫁给太子的大事,都是她操持的,丝毫没有出错的地方,整个京城上下,无不交口称赞,齐声赞颂,不愧是能拴住首辅大人的奇女子啊! 孙毓除了料理家事之外,还会去拜见王翰生两口子,老王年纪大了,身体又胖,走几步就大口喘气。 这老头脾气还大,谁说都不听,不过有两个人他没有法子,一个是知书达理的大儿媳妇,一个就是古灵精怪的小孙女。 王洛拉着爷爷的大手,在花园里绕圈,小丫头蹦蹦跳跳的,拉着爷爷,走了一百步,这才停下来。 “爷爷,你知道为什么要走这么多吗?” 王翰生喘息着大笑,“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爷爷怎么会不知道!” 王洛笑呵呵的,“爷爷,是走得多就能长寿吗?” “嗯,应该是的,毕竟李时珍是这么说的。” “那太好了!”王洛拉着王翰生的手,兴冲冲道:“我想爷爷活一万岁呢!赶快跟我走吧!” 小丫头拉着爷爷的大手,嘴里还念叨着,“一百步能活九十九,一千步就是九百九,一万步九千九……爷爷,你要努力啊!” 老王哭了,孙女啊,别坑你爷爷行不行! “爷爷是真的走不动了。” 王洛一听这话,顿时从眼角就流下了两滴泪。 “我不想爷爷死啊,爷爷要活着啊!” 小丫头的眼泪简直就是神器,老王是半点抵抗能力都没有,只有跟着孙女继续走,走得他浑身冒汗,气喘吁吁。 半个时辰之后,王洛才心满意足回家了。 “爹,这孩子太闹人了,要不明天别让她来了?”孙毓笑呵呵道。 老王大口喘着,连连摆手。 “别,可别!这孩子啊,没几年就长大了,她姐姐都嫁进东宫了,想见一面都不容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要嫁人了,到时候啊,我想看都看不着了。”老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突然道:“这丫头有没有心上人啊?要不要给她张罗一个?” 孙毓哭笑不得,老爷子既喜欢孙女,舍不得离开,又生怕嫁不着好人家。 “爹,她在学堂念书,身边都是女孩,倒是没提过哪个男的!她是二丫,也不着急,就让她多陪您老些时候吧。” 王翰生想了想,无奈苦笑,看起来最自己还要走下去啊! 从老王这边离开,回到了家中,孙毓沉吟了一会儿,就把二丫叫过来。 “你跟娘说,有没有看上的人?” “没有!”王洛一口道:“他们都太笨了,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等会儿!”孙毓立刻拦住了丫头的话,怎么听这个意思,还是有接触啊! “娘,你忘了,我们旁边就是武学啊!我告诉你啊,有不少男孩子,偷偷爬墙,往我们这边看,有一次让我们给抓到了,揍得鼻青脸肿呢!” 孙毓越听越不对劲,“你打人了?” “没有,怎么用得着我啊!”王洛笑嘻嘻道:“是王学姐打的……娘,她的身手真厉害,把对面那个姓戚的小子打得屁股尿流,可狼狈哩!” 孙毓是越听越诧异,学堂那边是怎么个风气,居然有学生打架?这也太荒唐了。不过问是不行了,万一把孩子教坏了可怎么办! 她拉着王洛的手,好一番盘问,渐渐的,孙毓总算弄清楚了缘由……王洛的女学内容十分丰富,除了日常教学之外,还培养女学生的爱好。 刺绣女红一类的当然可以,但更多的却是书法,绘画,甚至是马术一类的,甚至还引入了舞蹈,跳高,游泳…… 在这座教学理念非常超前的女学里,王洛认识一位学姐,她也姓王,后来才知道,她爹还是位将军,这位王学姐成绩虽然不算太好,但别的本事都是一流的,尤其是马术,更是冠绝全校。 她一身干净利落的骑马装,配上一匹白马,在赛场上驰骋,那个身姿,那个气势,简直没法形容了。 只要有学姐的比赛,王洛宁可逃学,也要去站脚助威。 时间久了,她也跟王学姐成了朋友,这位学姐教给她骑马射箭,偶尔还出去打猎,玩得那叫一个开心。 直到过了一段时间,王洛才知道一件事,原来王学姐在早年的时候,订下了娃娃亲,对方也是武将之后,叫戚继光,就在隔壁的武学读书。 “既然是娃娃亲,打架总归是不好的。”孙毓沉声道。 “也不是这样的,王学姐不喜欢戚继光,她说自己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一辈子就让爹妈做主了,实在是不公平,她要自己选择。” “这话也有道理。”孙毓道:“那就找她的爹妈,把事情说清楚了。” “不行啊!”王洛闷声道:“王学姐的爹很早的时候,和戚继光的爹一起打仗来的,还欠了天大人情。三年前,戚继光的父亲去世,加上做官的时候,十分清廉,戚家的日子很艰难。王家担心让人说忘恩负义,嫌贫爱富,因此是断然不许王学姐悔婚的。” 孙毓微微点头,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也就是最近十几年,心学大行其道,很多观念习俗都改变了。 比如不久之前,朝廷礼部就下了通知,不许再建造贞节牌坊,从朝廷到地方,甚至是私人,都不得不建造,更不能鼓励这种行为。 婚姻是自家的事情,对于一些孀居的女性,也鼓励再嫁,尽量多生孩子,人多力量大吗! 至于以前订的娃娃亲,这玩意还真不好说,你想自由也好,你想守信也罢,谁也说不清楚。 “你那位王学姐因此就打了戚继光?” “也没有。”王洛低声道:“王学姐说了,想当她的丈夫也行,总要本事比她厉害吧!我们举行过一次马术比赛,结果戚继光输给了学姐,后来估计是有人笑话他比不过媳妇,他就跟几个人跑到我们学堂,要跟学姐比试功夫,然后,然后就挨打了……” 王洛说到这里,突然小眼睛冒光,兴奋地手舞足蹈:“娘,你知道王学姐的厉害不,她的功夫可厉害了,三拳两脚,就把戚继光打趴下了,她一伸腿,能踢到这里呢!”小丫头比了比自己的脑门,一脸的崇拜。 孙毓认真看了看自己的丫头,忍不住皱眉头,当初把她送去女学,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的? “唉,这女孩子啊,还是不要太霸道了。那个戚继光我听你爹念叨过,说他是个人才,值得栽培。” 孙毓顿了顿又道:“你爹的眼光,一向都是最厉害的,他说谁行,那就一定行。这个戚继光往后八成有大出息。你那个王学姐也别太过分了,看一个人有没有本事,不能光看功夫,还有人品,能力……”孙毓顿了顿,“这样吧,我多管闲事一回,你去把你的学姐请来,我跟她聊聊,回头我再让人把戚继光叫来……” 王洛一听老娘居然愿意管这事,顿时大喜过望,三天之后,她就把王学姐带来了。 这个女子一进来就让孙毓吓了一跳,好高的个子啊! 她已经很高了,这个女孩子竟然比她还高,身形优美,一双长腿,任何女人都要汗颜,再看五官,虽然不说绝佳,但是却带着一股子英气……光是面相孙毓就看出来了,这是个倔强的丫头。 孙毓还没开口,这个女孩就主动道:“夫人,我瞧不上戚继光也是有缘由的,他不是真正考进武学的,而是因为朝廷取消了武人的世袭,作为补偿,他才进了武学。而且据我所知,他在武学的成绩也不算好,陆军根本不要他,只能在水师学堂混日子。当下的水师什么样子,谁还不知道!” “哦!” 孙毓迟愣片刻,“原来是这样,以我之见,一个人的出身,还有学堂的成绩,并不能说明一切,没准这孩子日后会成大器呢!” 王学姐深吸口气,摇头道:“夫人,我除了瞧不起戚继光之外,还有一个心思,身为女人,难道就一定要指着丈夫不成?就非要靠着男人?我不服气,我打算毕业之后,就想办法创立女学,专门教导女孩子,我不能接受当个将军夫人!” 这番话一出口,孙毓也愣住了,半晌摇头,“唉,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这样吧,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责无旁贷。” 孙毓正说着,儿子王清回来了,“娘,戚继光怕是来不了了,他去水师报道了,咱们的舰队准备去欧洲参战了。”
第593章 筹款高手
戚继光要出海了? 王学姐微微一愣,在她的印象里,戚继光不像是有勇气的人,毕竟她时常能听到那些武学的男孩子到处乱窜,四处惹祸,戚继光算是很皮的……一个纨绔子弟,能有多大的出息,骤然听到他要出海,还吃了一惊,不会是假的吧! 倒是王洛忍不住跳起来,“又要打仗了啊!这次是跟谁啊?” 小丫头兴奋地问着,哪知道她娘脸沉着,“军国大事,你也敢问?带着你的学姐去后花园玩玩。” 王洛不情不愿,却还是不敢废话,毕竟老娘可不比老爹好说话。 小丫头乖乖拉着学姐跑了,屋子里剩下母子两个,孙毓突然起身,一把抓住儿子胳膊,沉声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你爹那边出事了?” 王清连忙摆手,“没,娘你别误会,根据最新的消息,我爹他们已经打败了阿比西尼亚,吞并了一个国家,实力大增,正筹划下一步行动呢!” 孙毓丝毫高兴不起来,“什么最新消息?还不是好几个月之前了!战场上瞬息万变,更何况远涉重洋,别说打仗了,就算不打仗,水土不服,也能要了人的性命。我是越想越担心……” 王清想劝说母亲,可转念一想,他何尝不担心! 老爹在外面打江山,他们却只能坐享其成,说出来真是有点脸红。 “娘,我爹这一次准备摧毁哈布斯堡家族,这个家族靠着联姻,坐享神罗皇帝和奥地利皇帝,实力不弱。而最让人忌惮的就是他们的舰队,这是一支非常强悍的力量,号称无敌舰队。如果不能消灭西班牙舰队,这一场仗,的确胜负难料。” 孙毓绷着脸,“你说仔细点。” 王清这个太子宾客,就相当于朱载基的师爷。太子知道的他知道,太子不知道的,他也知道。 从目前得到的消息能够看得出来,奥斯曼极大重创了哈布斯堡家族的势力,但是情况并不乐观,由于西班牙舰队的胜利,使得整个地中海,几乎都落到了西班牙的手里。 孙毓博览群书,绝对的才女,但是她对于欧洲乱七八糟的王室安排,还是没什么了解。其实就算整个大明,也没几个人能弄得清楚。 就比如说,大明境内的西夷以葡萄牙人为主,还有西班牙人,对这俩国家,大明统称佛郎机,并没有区分。 后来随着西方学者来华,情况才改变不少。 就拿这个神罗皇帝和西班牙无敌舰队,这就很让人费解,按照大明的思维模式,明明是两个国家,怎么就混到一起了? 其实放在西方,一点不意外。 在西方土地是贵族的私产,封建贵族的认同是凌驾在国家之上的。 而且贵族之间彼此通婚,沾亲带故,加上没有严格的嫡长子继承制,欧洲这边出现女王啊,侄子继承啊,外孙继承啊,比比皆是,甚至老婆还能抢丈夫的宝座。 当然了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根本不用浪费脑细胞。 就简单说说这个查理五世吧,他爹原本是奥地利大公,靠着联姻,成了西班牙的国王,就这样,查理五世在他爹死后,继承了西班牙的国王。 随后神圣罗马帝国皇位出了空缺,作为同样拥有继承权利的查理五世砸了重金,买通了神罗的选帝侯,拿到了一份兼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这样一来,查理五世就成为整个欧洲拥有土地最多的男人。 整个中欧地区,德国,奥地利,意大利北部,西班牙,还有西班牙的海外殖民地,通通都是他的。 查理五世不光是欧洲最强大的君主,也是西班牙日不落帝国的皇帝,在欧洲,拥有最煊赫的势力。 当然了,他这个皇帝不同于东方说一不二的天子,他的情况有点类似后世那个奥匈帝国——奥地利和匈牙利,各自拥有一整套国家系统,只是共享一个皇帝,就被强行捏合在一起了。 查理五世的情况比奥匈帝国还要复杂百倍,他这不叫二元制帝国,完全可以叫多元制帝国,内部成分大于两位数…… “怎么这么乱啊!”孙毓无奈皱眉头。 王清哂笑道:“母亲,西夷就这个德行,要不是这么乱,父亲也不会图谋他们。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一仗并不好打。” 孙毓哼了一声,“还用你说?光是这么大的疆土,就让人头疼了。你爹啊,别看表面稳妥持重,实则他最喜欢冒险,总想要蛇吞巨象,也不怕怀了他的胃口。” 面对老娘的吐槽,王清是不敢说什么的。 “母亲,其实按照父亲的构想,能不能灭了哈布斯堡家族放在一边,关口是夺下海权。从大明出发,走南洋,进入印度洋,再向西到达地中海。整个这一条航路都是咱们的,全都由大明说了算,没有人敢威胁咱们,至于欧洲部分,他们愿意怎么打都行,只要够乱就可以!” 孙毓看着地图,轻哼道;“你爹啊,就是喜欢操心,这是给你们打江山呢!” “说说吧,你和太子是怎么打算的?” 王清连忙道:“母亲,现在我们在非洲的船队有五百多艘,兵力不差,甚至装备还要胜过西班牙人。但毕竟劳师远征,没有十足把握。而且西班牙人有着五十年以上的航海经验,将领水手都要胜过我们一筹,光靠着父亲手上的力量,还未必能稳妥。” 孙毓哼道:“岂止不稳,根本是以小博大!” “是是是!”王清连连点头,“孩儿跟太子商量,我们打算再派一支舰队过去,支持父亲用兵。” “还算他有良心!”孙毓哼了一声,别看她没说什么,你朱载基娶了王家的闺女,敢不把岳父放在心上,简直是大逆不道! 王清苦笑,就算不顾及王岳,也要想着陛下啊,毕竟那可是大明天子啊,咱不能忽略了他啊! “母亲,是这样的,这一次我们打算集结两万八千名士兵,配合这两年最新的战舰,主动出击。孩儿还有件事,西山书院那边,已经研究好了蒸汽船,并且造出了第二批铁甲舰,一共有五艘,我们准备都派出去。总而言之,此战务求全胜!” 孙毓点了点头,又道:“大举远征不是玩笑,将领和粮草都准备妥当了?” “领兵的大将是俞大猷,副将是汤克宽。” 孙毓连连点头,这俩人都是大明数得着的猛将,而且还都是王岳提拔的人,能打仗,还可靠。 “军费这块的确有些麻烦,这两年为了修路,早就债台高筑,户部拿不出钱。我和陛下打算发行特别债券,用来筹措军费。” “计划筹措多少?” “五,五百万元!” “太少了!” 孙毓冷冷道:“你爹总是念叨,海军是钱堆出来的,无非是大船欺负小船,大炮欺负小炮。你们不妨把手笔放得更大一些,我怎么记得,之前向奥斯曼贷款,就给了好几百万啊!” 王清苦兮兮道:“正因为有了之前的事情,我怕没人购买啊!” 孙毓冷着脸,思忖片刻,摆手道:“你不用担心了,这事交给我。” “您?” 王清吓得不轻,“娘啊,这些年您老人家又没管过钱,几百万元,可不是小数目,不是那么容易的。” 孙毓笑了,“觉得你娘本事不行,以为我没见过钱?” “没,没有那个意思。”王清声音越来越低,他是真怕老娘。 “这事就交给我吧。”孙毓也不废话,她真的去安排了。 王清提心吊胆,只能去告诉朱载基。 这俩人大眼瞪小眼,全都提心吊胆,行吗? 一直以来,孙毓都不是个爱财的人,她把王岳管得死死的,现在要用钱了,她上哪弄去啊? 三天! 仅仅是三天! 一份认购清单就放在了朱载基的面前,上面的金额稍微算了算,就足有一千三百万元。 朱载基傻了,夸张大叫,“师娘也太厉害了!不管查理五世多厉害,这场仗咱们都必胜无疑!”
第594章 夫妻重逢
朱载基和王清都惊呆了,随后又陷入了狂喜之中,这么一大笔钱,足够发动一支庞大的舰队,进行一场远征了,配合王岳和朱厚熜的兵力,胜算会大大增加。 而胜利又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 朱载基大刀阔斧的改革,一个最重要的核心,就是建立起一套完整的治理体系,从上到下,需要增加的官员至少五万以上。原来府县一级,一人说了算的情况必须改变,下面要增加一套完整的官吏,负责具体事务。 另外他还打算把问政监督体系扩大,不光监督朝廷,还有各省,各个州县……如此算下来,需要增加的官吏人数就更多了。 虽然完善的管理体系能带来效率提升,创造更多财富,但前提是要先弄到足够的钱,维持这套体系运转,先下本,后收获。 改革吏治要花钱,大举修建铁路也要花钱,对外用兵,还要花钱! 执掌国政之后,朱载基才知道,他爹为什么天天念叨钱不够花。 一个皇帝,想要有所作为,哪怕是一座金山都不够。 朱载基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发债,修铁路是发债,对外用兵,还是债务……朱载基的脑袋都大了,师父啊,岳父啊,您老人家千万要打赢啊,不然咱大明朝就要破产哩! 朱载基心心念念,而此刻的王岳在干什么呢? 他在挖红薯,还拉着朱厚熜一起挖,烈日当头,晒得脸上冒油,手里的锄头,千斤锄头,堂堂天子,对日发愁。 王岳是不管朱厚熜的,他卯足了劲头儿,奋力往前刨,一块块红薯从泥土里露了出来。 王岳心满意足,到了地头,从一堆草下面搬出一个大西瓜,砸开之后,鲜红的果肉,丰沛的汁水,那叫一个诱人。 他抓起一块,大口嚼着,甜润的汁水滋润着身体,真是太舒服了。 “陛下,快点啊,到头才能吃,你要是太慢了,我就吃光了!” “姓王的!” 朱厚熜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却也没有办法,谁让干农活这个提议是他先说的,结果就让王岳给抓来了。 开干之前,朱厚熜还信心满满,觉得他在京的时候,就种过烟草红薯,肯定比王岳强,可他忘了,王岳在京的时候,可是喂过肉牛的。 一车一车的饲料,一桶一桶的清水,王岳可比朱厚熜厉害多了。再加上这两年朱厚熜疏于锻炼,下地之后,立刻露了怯。 当他呼哧呼哧刨完一根垄,就只剩下一小块西瓜了。 “王富贵,你是越来越过分了!” 朱厚熜一边啃着西瓜,一边怒道。 王岳晒着肚子上的八块腹肌,笑呵呵道:“陛下,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朱厚熜冷哼道:“你又想讽谏朕吗?” “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畅想一下,假如我们没有变法成功,大明会怎么样?” 朱厚熜皱着眉头,“还能怎么样,那些文官继续掌权,继续斗下去,国势越来越糟糕……或许会有张阁老那样的人挺身而出,但是我不觉得有希望力挽狂澜。” “那……大明会不会像赵宋那样?” 朱厚熜笑了,“谁知道呢,自古以来没有三百年盛世,或许大明也会亡国吧!就是不知道谁能取代大明,若是蒙古人那乐子就大了。” 王岳突然道:“有没有可能,会是西夷?” “西夷?”朱厚熜摇头,想多了吧?他们有那个本事? “陛下,咱们不妨设想一下,有朝一日,咱们中原衰败了,西夷横行霸道,抢掠咱们的财富,杀戮咱们的子民,还在大明的疆土上,划分势力范围,把咱们变成一块鱼肉……” 朱厚熜哂笑道:“王岳,咱们的子孙后代,会这么没出息吗?” 王岳道:“就是假设,陛下不妨想一想……会是什么结果?” “没什么结果!”朱厚熜冷哼道:“西夷野蛮成性,还有他们的那个教,根本不把别的人当人看,杀戮,奴役,甚至是亡国灭种,他们什么干不出来!” 王岳又道:“那陛下觉得,咱们有没有希望,最终驱逐西夷呢!” “那是自然!”朱厚熜毫不客气道:“太祖皇爷不就驱逐了蒙元吗?我相信就算会有几十年的黯淡,以我汉家儿郎的血性,势必能驱逐胡虏,恢复中华,这一点朕信心十足!” 王岳稍微迟愣一下,貌似还真是这样,历史会重现的。 “陛下,你想过没有,从低谷爬起来,又会怎么样呢?” 朱厚熜想了又想,叹息道:“我查过实录的,绝对不容易,太祖爷当年宵衣旰食,授田屯粮,积蓄兵力。不管是东边的张士诚,还是西边的陈友谅,他们的兵力都在太祖之上,鄱阳湖一战,多少将士丢了性命,当真是拿命再拼啊!” “陛下可曾想过,他们为什么愿意替太祖爷死战到底!” “这个……”朱厚熜沉吟道:“也不能说是替太祖拼命,朕这几年清丈田亩,渐渐明白过来,那些人是在为自己拼命。” “何以见得?”王岳问道。 朱厚熜把手里的西瓜皮扔在一边,兴匆匆道:“当年张士诚击败了百万元军之后,就沉溺享乐,跟着他的手下夜夜笙歌,朝三暮四,胸无大志。至于陈友谅,手上的战船甲兵虽多,但是压榨百姓,敲诈勒索,手下军纪败坏,早就失了民心。” “咱们太祖爷不一样,他不但给百姓田地,还治军严谨,秋毫无犯。所以咱们明军才能死守洪都八十五天。与其说他们忠勇善战,不如说他们害怕陈友谅得胜,害怕元军杀回来……他们是在为自己而战!” 王岳抚掌大笑,“陛下终于悟道了……您想想,为什么太祖之后,咱们明军的战斗力江河日下?百万军户,朝不保夕,忍饥挨饿,文官武将,都在盘剥他们。有人跑到草原上,替蒙古人耕种,收的地租比大明还低……这么个局面,是蒙古人压榨,还是被大明的官吏地主压榨,又有多大的区别?” “至少这些人不会为了大明死战,兵无战心,遇到了事情,他们自然想着逃跑,孙子才给你拼命呢!” 朱厚熜吸了口气大热天的,怎么觉得有点寒冷啊! 尽管这是假设,可越想越觉得有那么一点靠谱儿呢!或者说是十分靠谱。大明衰败,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而落到西夷手里,更是他万万不愿意看到的。 “王岳,咱们不妨再设想一下,假如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未来的人,会如何驱赶西夷呢?会不会学习太祖?” 王岳笑道:“那是自然,不过我觉得会更加彻底。” “怎么说?” “我猜他们会废掉所有的压榨,军民一体;他们会摧毁所有的食利阶层,把每一分国力都用在刀刃上;他们会提倡男女平等,从而动员起占人口一半的妇女力量;所有的王侯将相,都会被一扫而光,哪怕是领袖,也会和普通人吃穿一样,甚至还会下地种田……唯有如此,才能唤起每一个人,才能清除那些阴险狡诈,残暴无比的西夷。” 朱厚熜听得连连点头,大为赞同,可很快他的脸变了颜色。 “姓王的,你这是给朕下套,让朕老老实实挖红薯,其心可诛!” 朱厚熜嗷嗷怪叫,要把王岳给撕碎了。奈何他真不是王岳的对手,气喘吁吁好半天,也追不上王岳,只能放弃。 “陛下,臣没有跟你说笑,难道陛下不想亲自验证一下,这套东西有没有用吗?咱们大可以把经验写下来,流传给后人。若是有一天大明真正面临了危机,说不定您的后代子孙就能用得上!” 朱厚熜不屑道:“真流传下去,皇家的人也多半不会照着做,只会便宜别人。” “这么说陛下不想写了?” “谁说的!”朱厚熜冷哼道:“朱家放在一边,这可是对付西夷的办法,朕好歹也是天下人的君父,不能不给后人留点什么。” 说着,朱厚熜从地上爬起来,抓起了锄头,吭哧着去收红薯了。 …… 王岳不是要对哈布斯堡家族用兵吗?他在干什么啊? 俩字:种田! 王岳太清楚了,劳师远征,最要命的就是补给,以现在大明的国力,根本没法承担,就算从印度等地弄粮食,也行不通。 那以战养战呢? 别开玩笑了,只要败一次,就全盘皆输。 想真正获得最终胜利,就必须有稳固根据地。 要有粮食,要能生产武器。 尤其是击败了阿比西尼亚之后,总算有了庞大的施展空间。王岳授意盖叶尔去清除当地贵族,将耕地授予百姓,并且教导他们耕种。 不得不说,非洲这块地方太得天独厚了,除了少数沙漠之外,只要有水源,把种子撒进去,不用怎么费事,就能茁壮成长。 如果懒得种地也饿不着,采摘野果,狩猎动物,总之有的是办法填饱肚子。 可也正是因为活得太容易了,这里的文明发展迟缓,大多数地方还处在部落状态,即便有国家,也是非常原始那种。 但话又说回来,虽然能够采集狩猎,也不意味着真的可以衣食无忧,尤其是人口膨胀,气候异常,还是会出现大面积饥荒,真正赤地千里,遍地白骨那种。 王岳大力推行农耕之后,效果非常不错。 初期也是有抗拒的,但是伴随着收成,当地人眼红了……一亩地就能收获几百斤红薯,而且只要三个月,就能享受到丰收的喜悦,一年能种三茬,从此之后,完全可以彻底摆脱饥饿。有了剩余的产品之后,还能拿去换钱,谁不想过富裕的日子啊! 从阿比西尼亚开始,大片的土地,种上了农作物,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民间如此,军中也不例外。 王岳发动手下几万人,开荒种地,饲养家畜。 明军是不喜欢红薯的,偶尔吃点还行,天天吃可是会骂娘的……王岳也不担心,他用这些红薯,喂养牲畜,尤其是大肥猪。 现在军中已经养了五千头,至少保证三天能吃上一顿肉。 士兵的胃口都变得刁钻了,他们不爱吃红海的龙虾螃蟹,对待海鱼更是不屑一顾,什么也比不上一碗软烂浓郁的红烧肉! 除了牛羊这些进口的牲畜之外,王岳还养了一万多匹战马……为了解决牲畜生病的问题,他还专门设立了兽医站。 当然了,其他的纺织厂,饲料厂,成衣厂,商店,驿站,银行,浴室,饭馆,酒楼,赛马场……凡是能想到的东西,全都一应俱全。 更了不起的是随着全军北上,王岳的手终于伸到了埃及,伸到了尼罗河两岸! 这里可是非洲最适合农耕的地方。 奥斯曼占领了埃及之后,根本不懂得开发当地的资源,这么好的土地,依旧是牧场,浪费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王岳果断下令,在尼罗河东岸建立起军屯。 这一次可不种红薯了,他要种小麦,种棉花,争取明年,就能穿上埃及棉花制成的军服。 王岳的这一番折腾可不打紧儿,粗略计算一下,明军每天能捕鱼万斤,种植的红薯等农作物近二十万亩。猪羊数千头,马匹过万,其余鸡鸭鹅狗,不计其数。 基本上除了主粮和武器之外,几万大军,已经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别看朱厚熜见了王岳,就跟斗鸡似的,可他从心里佩服王岳。论起任何一个单项,王岳都不是最强的。 可论起全面布局,整个大明朝,都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 劳师远征,是那么容易的吗? 就拿那些船只来说,连续的航行,在船底已经有了一层贝类寄生,船只速度大幅度下降,要不是王岳筹建了一处船舶修理厂,根本没有办法保养,更不要说战斗力了。 什么叫未雨绸缪啊! 就在明军适应了气候,并且积累颇丰的时候,一支舰队漂洋过海,赶了过来。 “朕还以为那小子都把他爹忘了呢!” 朱厚熜怒哼道。 王岳耸了耸肩,鬼知道是不是把你忘了,没准是为了我这个岳父呢! 就在跳板搭好,从甲板上下来的第一个身影,居然是个清瘦的妇人,她看到了码头上的王岳,直接飞扑过来,王岳也瞪大眼睛,速度竟然比她还快。 老夫老妻紧紧拥在一起,在海岸上一圈又一圈…… “夫人,你,你怎么没告诉我啊!” 孙毓抹着眼角的泪,鼓着腮帮道:“我要是说了,你还让我来吗?一走都两年多了,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个家?” 王岳难得老脸通红,“夫人,咱们慢慢聊,陛下还在这里呢!” 孙毓摇头,“我才不管什么陛下呢!我就是来看自家男人的。”她伸手摸了摸王岳的脸颊,气恼道:“老爷,你怎么又黑又瘦了?不行,我现在就跟你做点好吃的,我要让老爷重新又白又胖起来。” 身后的朱厚熜听到这话,干脆扭头就走,他就不该过来,这一嘴狗粮吃的,郁闷!
第595章 戚继光的落日计划
孙毓来到之后,立刻接管了王岳的生活……丈夫的东西很简单,行军床,几件换洗衣服,再有就是钓鱼竿,鱼叉,渔网,还有猎枪,弓箭,一套完整的厨具,十几个罐子的香料,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孙毓来回翻来翻去,突然鼻子红了,正巧王岳从外面回来,她扭头就扑到了王岳的怀里。 这都见过面了,怎么还这样啊? 王岳手里还提着一条新鲜的海鱼,“夫人,快晚上了,咱先做点吃点吧!” 孙毓看了一眼王岳手里的鱼,突然抢过来,狠狠扔在地上,气鼓鼓道:“老爷,你就吃这个?也太委屈了吧!” 这回轮到王岳吃惊了,这算什么委屈啊?你要知道啊,这些海鱼放在后世,可都要几百块钱一斤,能拿来录视频,满世界炫耀的。 孙毓可不知道这些,在她看来,这些海里的东西,鱼鳖虾蟹,全都是穷人吃的玩意,除了少数的海参一类的,剩下的都拿不上台面。 这并不是她的个人看法,而是大明的主流意见,你去问大明的百姓,什么东西最好吃,十有**都告诉你,猪油最好吃。 事实上在清丈田亩之后,大明百姓的饮食状况就在快速提升。 大田之外,房前屋后,都有那么一点空地,种种菜,养点鸡鸭鹅狗,还有不少人养猪,逢年过节,杀一头猪不但能卖钱,剩下的还能给家人解馋。 刚刚摆脱饥饿的人们,最喜欢的就是肥肉,还是越肥越好,一头养了两三年的猪,有一巴掌厚的肥膘,那才是真香! 瘦肉什么的,那是吃喝不愁之后,才开始受到推崇的,大明还没有奢侈到这个程度。 至于鱼虾螃蟹这一类的东西,还真不怎么受欢迎……虽说蛋白质不错,但热量太低了,忙碌一天,弄回来一桶螃蟹,蒸过之后,又费了好大力气,吃进肚子里,最多落个半饱,哪里有一斤红烧肉来得实在。 所以也就有了穷人拿大闸蟹充饥的名场面了。至于少数精致的士大夫,还是喜欢螃蟹的,显然,王家不在其列。 王岳自打出海以来,一直以海货为主,在孙毓看来,自然是受了委屈,让她心疼不已。 “你好歹也是一国太师,就不能对自己好点?你要是怕坏了规矩,我出钱,这总行了吧?咱炖肉吃!”孙毓用一种近乎小女生的语气道。 王岳忍不住轻笑,“这样吧,咱弄一条羊腿,来个鱼羊火锅,别浪费东西,这条鱼可是将士们特意给我留的,好东西!” 孙毓顿了顿,还是听丈夫的吧! 夫妻两个,围坐在一起,桌上摆着十来样菜肴,主要是鱼片和羊肉片,锅里的浓汤翻滚,只要稍微涮一下就熟了,配上王岳特别调制的蘸料,好吃到天上去了。 孙毓连着吃了好几筷子羊肉,这才闷着头道:“原来老爷把心思都放在吃上面了。” 王岳何等敏锐,他怎么不知道夫人突然这么热情,是为了什么。 “唉,人都说出海的日子难熬……其实也没有什么,别说我了,就连陛下都没怎么碰女人。” 孙毓瞪圆了眼睛,她怎么这么不信啊! “是真的,陛下一直在写作,忙着记录海外的见闻。你应该知道啊?” 孙毓翻了翻白眼,“我当然知道了,第一篇写燕窝的就惹来了一片骂声,那些商行都在说陛下胡言乱语,还有不少贵妇跟我念叨,说燕窝那么难得,都流传了多少年了,她们相夫教子,辛辛苦苦,全靠燕窝补养,才能永葆青春,怎么就不管用了!” 王岳哑然,“人家要的或许就是那个仪式感吧!有钱人就需要一些特殊的东西,来证明他们有钱,不是燕窝多贵重,而是有钱人需要燕窝装点门面。” 孙毓欣然点头,“老爷就是敏锐,那一帮黄脸婆,脸上褶子都一堆了,出门要抹二斤粉,还跟我装什么年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说着,她又抓过一盘鱼片,倒进了沸腾的铜锅里。 夫妻两个聊着,很快两年多的分别之苦,都融到了热气腾腾的火锅里。说实话,最满足的就是孙毓。 自己在身边的时候,丈夫能管住自己,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如今分开这么久,丈夫还能约束着,不管怎么说,她都觉得值了。 “老爷,你知道不?我离开大明之前,狠狠敲了杨家和郭家一笔。” 王岳眼睛瞪得老大,“你?” 孙毓脸蛋泛红,得意道:“怎么,不相信我的本事?” 王岳摇头,“怎么会,夫人可是把我都弄得服服帖帖,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那是!” 孙毓指了指酒杯,“给我倒一杯,咱们慢慢聊。” …… 这两口子久别重逢,笑语欢声,本想过来问候的朱厚熜,居然被守门的拦住了。 “陛下,太师特别交代了,今天谁也不见!” 朱厚熜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怪叫道:“连朕都不行?” 卫士无奈摇头,说了句让朱厚熜吐血的话,“别人没那么大的胆子,说得就是您哩!” “呸!” 朱厚熜气得狠啐了一口,奶奶的,他宫里的女人也不少,就没有一个人想着过来瞧瞧他,真是气死个人。 朱厚熜感叹半天,也识趣退走了,瞧这两口子的亲热劲儿,还不定怎么折腾,他就别碍眼了。 朱厚熜干脆去找领兵的俞大猷和汤克宽了。 天子亲临,两个人不敢怠慢,把朱厚熜请了进来,坐下之后,朱厚熜就主动询问,“你们这次带了多少船只,战斗力如何?” 俞大猷连忙道:“回陛下,自从陛下和太师出海之后,咱们的几个船厂日夜赶工,广州,江南,胶州,天津,全都在造船。这次我们带来了三层战船八艘,其余各种船只超过了二百艘,尤其在这些船只当中,还有四艘蒸汽铁甲舰!” 朱厚熜来了兴趣,“这四艘船怎么样?我跟太师也带了两艘铁甲舰,结果一路上不断出现问题,烦死个人,不得不安排专门的拖船带着,后来不得不让人弄回去。” 俞大猷憨笑道:“陛下,新的装备总不会一蹴而就。不过正是由于这两艘船只,咱们的蒸汽动力升级不少,这已经是第二批次了,来的时候,也有些毛病,但是这四艘的情况很好,臣敢打包票,能战,而且还会出其不意,发挥大用处。” 朱厚熜一听更加兴奋,甚至有点摩拳擦掌了。 “朕跟你们说,有个蕞尔小国,号称什么日不落,有一支舰队,敢号称无敌舰队。真是没把大明放在眼里,尤其可恶,他们还敢瓜分世界,一个国家一半,他们把朕放在哪里了?” 朱厚熜大声咆哮,俞大猷和汤克宽互相看了看,两个人都忍不住轻笑……西班牙可不是小国啊,虽说他们的本土依旧是大明一个省稍大的规模,但是人家海外属地可不少,尤其是西班牙的舰队,更是不可小觑。 自从侵入美洲之后,西班牙靠着抢掠,贩卖奴隶,贸易盘剥……用尽了各种手段,每年都敛财数万两黄金,还有几十万两白银。 这些钱除了一部分用来购买东方的奢侈品,相当一部分都用来加强海军了。 毕竟是海洋给他们带来了财富,西班牙人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到目前为止,西班牙光是主力战舰,就有一百艘以上,其余的船只,更是数之不尽,尤其还能征用一大批的商船,毕竟对他们来说海军和海盗,根本就是一家人。 “陛下,臣等盘算过了,论起船只数量,船队规模,咱们还是有优势的。臣等是想集中优势兵力,跟他们海上决战。只要解决了西班牙的舰队,整个海上都是大明说了算,想怎么对付他们,就怎么对付,一点也不难了。” 朱厚熜想了想,“这一次劳师远征,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紧要关头,朱厚熜还是保持了一丝冷静。 “朕已经知道了,为了资助你们这一支舰队出海,朝廷发行了一千多万的债券,万一有了闪失,虽然不至于天下大乱,但财政缺口也足以户部头疼了。”朱厚熜看着两位将军,目光锐利,“你们跟朕说实话,胜算多少?” 俞大猷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他面色严峻。 “陛下,臣方才说了,我们船只更大,数量更多,火炮也跟好,这是可以确定的。但是我们也有短板。一来劳师远征,这不用说了。再有就是西夷作战经验丰富,水手士兵,都远比我们要精锐。而且去攻击他们的家门口,水文情况我们也不熟……综合起来算,我们的胜算,不会超过五成。” 朱厚熜听到这里,不由得沉下脸,陷入了沉思。 从俞大猷的神色当中能看得出来,五成已经是高估了。朱厚熜不是个胆小的人,当年他刚登基的时候,鞑子入寇,他果然支持阳明公带兵北上,那时候的胜算恐怕也就三成。 身为上位者,都应该明白一件事情,如果把握十足,干嘛还用你决断,下面人直接做就行了,反正必然成功,还用得着多此一举吗! 既然推到了天子面前,那就是哟风险的,需要皇帝来承担。 通常情况下,有个三成把握,就可以一试,有五成就可以全力以赴……但那是国内啊!这是隔半个地球用兵,其中的复杂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一着不慎,就可能全盘皆输。 仅仅五成的胜算,还是太低了。 “有没有别的策略?” 听皇帝这么问,汤克宽开口了,“陛下,其实臣等还做了一个计划,那就是直接北上,借助法国港口,修整之后,再和西班牙人决战。” 听到这话,朱厚熜似乎有了一点兴趣,可很快他又摇头了,在朱厚熜的袖子里,有一份陆炙来的密报。 这小子是陆炳的堂弟,他也跑到了欧洲,只不过和严世蕃等人不同,他一心做生意,搜集情报只是业余爱好。 根据他的了解,法国的情况并不好,尤其是海军,非常落后不说,还缺少合适的港口,造船能力更是堪忧。 而且陆炙还提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英国虽然暂时跟法国结盟,但英国也和其他国家勾勾搭搭,毕竟英法之间打了一百年战争,是天生的死对头,没有半点信任可言。 如果明军船队北上,会不会刺激到英国,到时候英国船队和西班牙人联手,夹击明军,那就真的不妙了。 君臣聊了半天,越发觉得不好抉择。 “要不请太师来商议一下?”俞大猷提议道。 朱厚熜冷哼:“算了吧,人家夫妻久别,老房子着火,久别麻烦他了……朕就不信了,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还能拿不出办法来!” 俞大猷和汤克宽看了看,想到了一个办法,要不把军中的其他人都叫进来,一起商议一下吧! 就这样,整个军中,凡是负责指挥船只的,全都来了。 在人群最后,是一个年轻的军官,只有总旗的身份,按理说是没资格列席的。 可说来也凑巧,他的主官水土不服,正在拉肚子,就只能让他这个大副来凑数了。 来的时候已经吩咐过了,他只带着耳朵过来,不管什么事情,都跟他没关系,前往不能多嘴。 戚继光老老实实点头答应,他坐在了最靠近门的地方,再往外一点,就出去了。戚继光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谁让他从军时间太晚,老实听着吧! 可渐渐的,戚继光就有点受不住了,在场所有人讨论的都是如何攻击西班牙,如何突入地中海……只要船队能进来,到达了埃及之后,就能实现水陆会师,然后不管是攻击西班牙,还是攻击意大利,都会容易许多,整个欧洲的腹部就此打开。 一直谈到了半夜,还都是这些,戚继光是真的着急,却又没有说话的资格,只能忍着。 可就在这时候,朱厚熜注意到了满脸不耐烦的戚继光,突然伸手道:“你说说,朕想听你的意见!” 被皇帝点名,戚继光先是一愣,这回没法闭嘴了。 “回陛下,臣,臣以为攻击西班牙是天大的错误。他们既然号称日不落帝国,可见海外属地之重要。我们只要切断属地和西班牙的联系,把日头给他射下来,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又何必费力不讨好!”
第596章 朕也是农民的子孙
戚继光侃侃而谈,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只不过接下来不是全体震惊,五体投地,惊为天人……而是强烈的鄙夷,彻彻底底鄙夷。 陛下让你说话不错,但你也要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年龄最小,资历最浅,刚从书院出来,连个船长都没当过,就敢指点江山? 还要教我们怎么打仗? 怎么想的! 再说了你的办法也不高明啊! 还攻击美洲?切断海上航路,那是容易的吗? 万一人家不上当怎么办? 美洲那边都是一片蛮荒,船队大举过去了,别说找个停靠的码头了,就连粮食都弄不到,不是让全军饿死吗? 还有,陛下和太师都在这边,他们马上北上,急需拿下的就是直布罗陀海峡,就是掌控地中海南岸的制海权。 这么点道理都不明白,还怎么做官? 这孩子也是没救了,这辈子怕是连个百户都混不上,过几年就从军中滚蛋算了,或者会议结束,就直接让他回家吧! 戚继光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捅了马蜂窝。 在场的将领,除了俞大猷和汤克宽之外,全都疯狂开喷,简直要用口水把他淹没了,绝对半点不留情面。 戚继光都没喷懵了,就算我说的不对,也用不着这么针对我吧!在武学的时候,别管多大的人物,只要到了学堂,只要是讨论事情,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哪有这么多说法啊? 戚继光无言以对,这时候有一个副将干脆站出来,“俞大帅,汤副帅,军国大事,还是不要让太多无关的人参与为好,尤其是一些微末小吏,年纪轻轻,什么都不懂,只会胡言乱语,要都是这样的人,只怕明年也议论不出来什么东西……” 他这话立刻引来了一片附和,尤其是几个指挥使以上的高级将领,他们才不愿意跟一帮低级军官商议事情,简直是侮辱他们的尊严。 汤克宽老脸通红,欲言又止,倒是俞大猷,他缓缓站起,环视所有人,而后沉声说道:“年纪轻轻,地位不高,就不能说话。这又是什么道理?我想不通!既然身在军中,就是袍泽兄弟,是要一起拼命的。难道上了战场,面对千军万马,你要跟身边的弟兄说,你的职位没我高,给我滚一边去?” “没道理的事情!” 俞大猷沉声道:“从当初组建新军,开始训练的时候,就有这么一条规矩,军中虽然有职位差别,但是从上到下,必须保持相互尊重。大家伙都是大明朝的兵,不是某个将领的私兵。” “兵归将有的那一套,早就行不通了。我还记得,当年太师就反复讲过,一支军队要想拧成一股绳,就必须做到上下一心。这个上下一心可不是下面的人唯命是从,一点想法都不能有。而是要人尽其才,充分讨论,拿出最好的方案,是要让每一个将士,都享有尊严!” 俞大猷很动容道:“这些年军制改革,做的是什么?是给咱们加了俸禄,还是给咱们换了更好的武器?都不是啊,这些年军制改革的核心,是让咱们建立起一套新的模式……” 向来俞大猷都是沉默寡言的,今天滔滔不绝,长篇大论,让人都不免惊讶,俞大帅这是怎么了? 俞大猷不管他们,继续道:“一直以来,都有吃粮当兵的说法,从军只是为了粮饷,为了填饱肚子,可我记得,太师曾经讲过,要给多少钱,才能买下一条命?一百元,一千元,还是一万元?我也说不好,但我知道,哪怕是最有钱的人,也买不到千万条人命。” “所以咱们整军是怎么做的?给大家伙的家里分田,给你们每个人设立专门的户头,保证军饷一文不差,到你们的手里。哪怕有人战死了,这笔钱也能送到家中,而且还能连续送五年,让家里人能衣食无忧。” “还有,在军中设立学堂,让弟兄们读书明理,掌握一门技能。还规定立功将士的子女能够免费入学。抛开这些,就在日常管理之中,也把菜金直接发给弟兄们,花多少,剩下多少,吃了什么东西……都有一个明账。” 俞大猷沉吟道:“做了这么多事情,为的是什么?堂堂七尺汉子,不会为了一点钱就拼命。可咱们能为了家人,为了朝廷卖命!朝廷用这些措施解除了大家伙的后顾之忧,不光对咱们好,也照顾了咱们的父母,考虑了咱们的妻儿。方方面面,十分周到。咱们都清楚,就算拼了这条命,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朝廷对待大家伙够意思,咱们就愿意让朝廷变得更好,愿意拼命作战,愿意让朝廷百战百胜。因为咱们都清楚,朝廷做事公平,真心为了将士们考虑。只要朝廷多打胜仗,最后的好处还是落到咱们每一个人的头上。一句话,归结起来,咱们是替自己打仗,替咱们的家人打仗!” 俞大猷扫视着所有人,而每一双跟他碰到一起的眼睛,都情不自禁低了下去,不敢对视。 “话说到了这里,我想谁都该明白了,既然是为了自己打仗,为了家人打仗,就收起你们高高在上的臭脾气!别觉得自己官大学问大,说什么别人都要听从。更不要耍官威,你吓唬自己的弟兄有什么用?早就说了,不是兵归将有的时代了。他们的粮饷不靠着你们发放,他们的身家性命也没有寄托在你们身上。” “所有的将士,都是真正的袍泽兄弟,是要一起克敌制胜,要是想不明白这点道理的,就不配在军中继续领兵。劳师远征,只许胜,不许败,谁要是私心作祟,坏了大事,别说朝廷,就连你们的家乡父老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 俞大猷的这番长篇大论,可是惊到了所有人,包括朱厚熜在内,过去还有人疑惑,俞大猷凭什么在军中有着崇高的地位,上上下下,全都尊敬他。 听完这番话,朱厚熜点头了,这个人太难得了。 “朕本来是想商议作战方略,可听了俞卿的话,朕以为咱们军中还有更多的问题要解决,你们先都回去,好好反思,回头每人都要上一份奏折,朕要好好看看!” 众人都傻了,天子要检查作业啊! “臣等……遵旨!” 他们垂头丧气,灰溜溜离开,戚继光落在了后面,他迟疑片刻,却也只能离去。 最后只剩下俞大猷,汤克宽,还有朱厚熜。 俞大猷很不自然,其实他不想当着天子面,长篇大论,痛斥属下的,谁还不要点脸。但是俞大猷渐渐感觉到,军中的风气很不好,甚至和当年的新军有了严重背离。 有很多人都会问,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从何而来? 是高昂的军饷?充分的保障?严格的训练? 还是将领英明神武,士兵悍不畏死? 又或者干脆是老天爷眷顾,直接来一阵狂风,扔几颗陨石? 很显然,俞大猷都不认同这些。 士兵之所以会奋力死战,是要有坚实物资基础的,要有一整套制度设计,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让他们觉得值得去付出。 大明朝也歌舞升平了许久,很多将领都忘了该如何打仗,变得一身毛病,颐指气使,官威十足。 别说将领和士兵了,就算将领和将领之间,也是勾心斗角,乱七八糟。 “陛下,臣之所以提心吊胆,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管是作战方略上面,更有军中风貌。”俞大猷说了实话。 朱厚熜意味深长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你用心良苦啊!” 俞大猷连忙道:“臣惶恐……陛下,其实臣发现水师的毛病,要远比陆军严重。” 朱厚熜沉吟道:“可是因为他们出身?” “嗯!”俞大猷无奈点头,当下大明陆军的核心,毫无疑问,就是王岳编练的新军……经过了多年整顿,陆军的程度无疑是很不错的。 可水师这里就麻烦了,由于没有什么像样的对手,水师也就没什么压力,一般情况下,什么人都能塞进来……以前的旧水师,织造局的人马,一些贵胄的家丁,甚至是海商、海盗……这些人不光带来了娴熟的航海技巧,还带来了一大堆的臭毛病。 再后来水师以倍数扩充,问题就更多了。 由于人员普遍来自闽浙等地,他们甚至会根据家乡,结成朋党,互相排斥。这里面也不乏那几个大家族覆灭之后,留下来的人员,他们之间的矛盾就更多了。 “陛下,这个戚继光……他是山东人!”俞大猷又说了一句。 瞬间就点醒了朱厚熜,也让皇帝陛下感到了事情的严重。 在一个南方人为主导的水师当中,一个来自山东的小字辈,侃侃而谈,把他们放在什么地方? “若真是如此,此战的胜算更低啊!” 朱厚熜暗暗念叨了一声,他抬头看了看俞大猷和汤克宽,“你们先拟定一份整军的计划,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两个人悚然领命,下去筹备。 朱厚熜深入了沉思,他很想去找王岳聊聊,毕竟这时候只有王岳能给他信服的答案了。奈何王岳那边夫妻重逢,他又不好再去吃闭门羹,就只能等待。 好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王岳就打着哈气出现了。 朱厚熜鼻子都气歪了,从此君王不早朝是吧? 朕是皇帝,你是皇帝? 你小子怎么比朕过得还舒服? “王岳,你说怎么办?” 朱厚熜劈头盖脸,把王岳都问蒙了,他哪知道怎么办啊? “那个陛下……咱能不能说说什么事?” “当然是水师的事情,你不会跟朕装糊涂吧?” 王岳连忙摆手,“臣可不敢,陛下,你注意到了水师的问题?” 见王岳这么问,朱厚熜更气了,“你当朕是糊涂蛋吗?” “不不不!”王岳连忙摆手,“陛下,其实水师当中,山头林立,互相倾轧,也情有可原。就拿水师的人员来说,有天津水师,有长江水师,有闽浙水师,有岭南水师,里面的人更是千奇百怪。尤其是那些海盗出身的,更是桀骜不驯,谁都不服,让他们一心一意,着实有点困难。” 朱厚熜深吸口气,绷着脸道:“朕现在越来越担心,万一败给了西班牙人,朕这几十年的辛苦,就要付诸东流,跑到海外,受了这么多苦,全都白费了。” 皇帝陛下声音低沉,意兴阑珊,王岳突然笑了,“陛下,臣以为也不是没办法,天下最尊贵的,莫过于皇帝。陛下这段时间躬亲耕种,汗水洒在田间。试问天子尚且如此,那些领兵的人,还要比天子更尊贵吗?” 朱厚熜皱着眉头,“你打算怎么办?” “臣想着陛下可以邀请所有将领过来,一起耕种,陛下大可以跟他们比试一番,谁更懂种红薯!” “别跟朕提种红薯?”朱厚熜气哼哼道。 “那喂马扎草也行,要不挑粪肥田,反正陛下也不是没干过!” “你!” 朱厚熜气得吹胡子瞪眼,太欺负人了。 “朕可是皇帝啊!”朱厚熜切齿强调。 王岳笑道:“陛下,人嘴连张皮,怎么说都有理。就拿您来说,刚进京就跟老臣斗,如果输了,那就是少年顽劣,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说什么都有。但是现在呢?” 朱厚熜翻了翻眼皮,还用你问吗?自然是说朕刚毅睿智,神武孝顺,头角峥嵘,非比寻常了。 看这个意思,还真要领着这帮将领劳作一番了,朱厚熜托着下巴,缓缓点头。 “对了,你也别跑……那个俞大猷训话的时候,一口一个太师说过,你的话比朕都管用了,要想给他们做个表率,还是咱们君臣一起来吧!“ 就这样,在皇帝和太师的带领下,所有的水师将领,都被集中起来。在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把锄头。 这帮人大眼瞪小眼,他们听说天子召见,立刻全副武装赶来了,可这是要干什么啊? 在一片迟疑的目光中,朱厚熜和王岳穿着短打,戴着草帽出现了。 “没有别的,太祖皇帝就是农夫出身,朕可是实打实的农民子孙。今天咱们就一起干活,每人分两根垄,谁要是落到朕的后面,可是要受罚的!”
第597章 君临地中海
“明皇最近在干什么?” 苏莱曼大帝沉声问道,他的女婿兼心腹吕斯泰姆忙躬身谦卑道:“回禀大帝,在……耕田。” “耕田?”苏莱曼很惊讶,几乎不敢置信。虽说他享受着万王之王的无上荣耀,但他也必须承认,大明是他无法企及的。 论起疆域面积,大明超过奥斯曼四倍以上,财政收入则是十倍以上,至于社会财富,那就更不用说了。 年过半百的苏莱曼很清楚,无论如何,自己穷其一生,也无法追上明皇,一个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皇帝,他应该干什么? 看看自己……平定叛乱,修建庙宇,整顿军队,打造武器,准备继续战斗……无论哪一样,也要比卑贱的耕种重要太多了。 是明皇太没有出息了,还是自己做错了?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就很快滑过去,不留下多少痕迹……任何一个强者,都是无比自信的,尤其是帝王,哪怕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认错,因为一旦认错,他就完蛋了。这就是皇帝这个生物的特别之处。 “你觉得明皇为什么会躬亲耕种?”苏莱曼好奇问道。 “因为……他们远路而来,缺少补给,不得不耕田种地,就连皇帝都要亲自下田。臣以为明人坚持不了多久了。” “是啊?”苏莱曼笑吟吟道。 吕斯泰姆愣住了,难道大帝不希望明人败北吗? 见女婿瞠目结舌,苏莱曼微微摇头,心中烦躁,这小子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如果帕夏还在,就不会这样了,只可惜帕夏只有一个,而他已经死了…… 现在一切事情都落在了苏莱曼的头上,他必须自己拿主意。 其实当明朝提出租用埃及土地,修建运河之后,苏莱曼顿时就来了兴趣。 一条运河! 连结地中海和红海的运河。 在攻占君士坦丁堡之后,奥斯曼雄踞地中海东岸,后来有席卷埃及等地,修建运河,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 当初帕夏就曾经带领水利官员前来勘察,测量结果却是红海水位更高,会流向地中海。 这就是说要从帝国核心区域向印度洋运送货物,必须逆流前行,也就需要在运河上修建梯形船闸。 开凿运河已经超出了奥斯曼的财力,建造船闸,更是会耗尽帝国元气,苏莱曼只好放弃。 可当大明到来之后,结论就不一样了。 欧阳必进跋山涉水,仔细测量之后,他的结论是地中海水位更高,也就是说是地中海的水流入红海。 这个结论和帕夏测量的结果正好相反。 苏莱曼觉得自己的左脸挨了一巴掌。 但问题也来了,明军希望从本土向欧洲输送货物,经过运河的时候,也是逆流而上,他们有本事做到奥斯曼做不到的事情吗? 事实证明,不但有,而且信心十足。 欧阳必进已经规划好了船闸位置,并且从大明调来了一大堆的水利人才,协助他一起部署施工方略。 又是一个嘴巴子。 人家不光比你聪明,还比你能力强。 这可让人怎么活啊! 强如苏莱曼大帝,也只能寄希望明人坚持不下去,主动退走。到时候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接下运河工程。 而一旦修通了运河,奥斯曼可就不一样了。 从黑海到地中海,再到红海,乃至整个印度洋……奥斯曼的所有国土,人力,财力,全都盘活,连成一体。 到时候奥斯曼帝国不只是地中海东岸的霸主,也能切断西方和东方的航路,从而将海量的财富纳入自己的掌握之中,如果做成了,也就能含笑九泉了。 只不过这么宏大的布局,完全建立在明人放手的基础上,苏莱曼很郁闷,这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 但维也纳的失败,着实伤了帝国的筋骨……到底该怎么办? 苏莱曼已经不指望吕斯泰姆能给他什么好建议了。 “你安排人员,继续盯着明皇的举动,有任何动静,立刻回报。” 吕斯泰姆连忙答应,快步离开皇宫。 打发走了女婿之后,苏莱曼立刻下令,集结二十万人马。如果明军出现了问题,却又不甘心离开,那么就让他替明皇决断! 至于什么约定,在他的眼睛里,连一张废纸都不算,跟一群异教徒讲什么信用,只有弯刀和烈火,才是最好的回应! …… 朱厚熜托着生疼的老腰,看了眼还在闷头干活的王岳,忍不住对地叹气,年轻时候不觉得,现在人到中年,啥都明白了。 老王有媳妇在身边,干活比自己还快得多,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我说王岳,俞大猷已经率领船队走了,咱能不能歇歇,你瞧瞧,朕已经真的和农夫差不多哩!” 王岳闻听抱怨,放下了手里的锄头,冲着朱厚熜欣然一笑。 “陛下,咱们的大业可是快成了,您就不能坚持些时候?” 朱厚熜狂翻白眼,你丫的就别忽悠人了,这么长时间了,你除了种红薯,还干别的了吗?哪有大业?朕怎么没看到? “陛下,你注意过地中海南岸的这些地区不?” 朱厚熜哼道:“都出海三年多了,朕每天都看地图,早就装在脑袋里了。” “那就太好了。”王岳欣然大笑,地中海南岸,撒哈拉沙漠以北,这一片长条形区域,自然条件不算好,并不适合农耕,除了尼罗河三角洲之外,就是一些沿海区域,还有商业和农业,其他的地方,普遍以畜牧业为主,社会状态还停留在游牧阶段。 熟悉二战的人对这片肯定不陌生,这就是沙漠之狐隆美尔的成名地。 他就是沿着海岸线,不断向东推进,差点把大英帝国最后的脸皮给撕下来,愣是把唐宁街十号的胖子打成了头号粉丝,没有办法,不是咱大英不行,实在是敌人太狡猾! 就这么一块尴尬的地方,谁也玩不出多少花样。 奥斯曼在占据地中海东岸之后,就攻击埃及,然后进军利比亚,向着突尼斯挺进,就跟贪吃蛇一样。 西班牙在开辟新航路之后,海军实力大增,就怂恿海盗,不断抢掠攻占,这俩国家一个自东而西,一个自西而东,展开争夺,彼此攻伐不断。 王岳加入游戏之后,他也没有多少选择,只有自南往北推……只不过王岳没有急着扑向海岸线,事实上他也够不着。 王岳就暗中派人,不断联络各个部落。 奥斯曼对这些部落基本两大要求,第一皈依,第二,缴纳什一税。 西班牙对待各个部落,也是两大要求,第一皈依,第二通商。 归结起来,都是一样的,听我的,给我送钱。 到了王岳这里,情况就比较简单了,他可不会在意部落信仰什么,而且他也不贪图这些部落的进贡。 所有部落,需要的商品,不管是武器,还是丝绸茶叶一类的奢侈品,大明都能提供。 事实上西班牙和奥斯曼都是二道贩子。 跟大明做生意,一手货源,童叟无欺,货真价实。 什么?你们觉得以前吃亏了,那你们去找西班牙人和奥斯曼人算账啊! 担心打不过? 不要紧,咱大明的武器天下第一,军事思想天下第一,保证帮你们实现当家做主。 什么,还有担忧,觉得自己粮食不够吃的,没法自给自足,哪有什么啊! 这不是有红薯吗! 王岳疯狂种红薯,今天终于看到了效果。 “多谢上国恩典,多谢上国。有了上国的帮忙,我们更有信心,驱逐该死的海盗了!” 一个穿着宽松白袍子的大胡子,频频感谢。 王岳笑容可掬,“每一个部落,每一个国家,不管强弱,都应该有平等的生存权利。这是东方文明的准则,不杀戮,不抢掠,和平共处,休戚与共,我们是命运共同体。” 王岳又笑道:“作为朋友,我并不建议你们立刻出击,我们可以通过更聪明的办法,打击敌人。而且我们大明的舰队也会很快派出舰队,协助你们。” 很显然,王岳最后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得到了明军支持的部落武装,开始了疯狂的反扑。 从埃及到突尼斯,到处都是烽火,狼烟遍地,骑着战马,挥舞着弯刀的骑兵神出鬼没,他们攻击西班牙人的商贸据点,放火烧毁商行,袭击兵站……除了弯刀弓箭之外,他们还有大量的火铳,甚至还有火炮。 西班牙人顿时被打得屁股尿流,短短时间就损失了上千人。他们的势力不得不退到海岸狭长的地带,靠着舰队庇护,苟延残喘,至于内部纵深,根本不敢深入。 西班牙人听到的最好消息,竟然是奥斯曼的损失比他们更大! 没错,自从明军进入埃及之后,整个西奈半岛以西的土地,名义上还属于奥斯曼帝国,可遍地都是烽火,起义的人马此起彼伏。 他们居然会攻击奥斯曼的总督驻地,把官员和士兵抓起来,挂在旗杆上,用弯刀割破身体的血管,让他们流干鲜血而死。 这些部落武装可不管什么……过去他们实力弱小,又没有外援,只能被动挨打,受尽欺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有大明在后面撑腰,还怕什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杀! 屁股后面失火,让西班牙大为恼火,他们集结了三千兵马,开进了突尼斯。 拥有着强悍火力,并且训练有素的西班牙正规军,收拾落后的部族武装,实在是太容易了。 他们疯狂杀戮,不光是士兵,也包括平民,不管老人,还是孩子,一律杀掉。他们更是把孩子挂在竹竿上,然后割开孩子的喉咙,鲜血淹没了黄沙,嚎哭震撼着苍凉的大地。 “这是一群畜生!” 已经日渐衰老的盖叶尔如是说道,对他来说,心心念念,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打回老家,推翻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 过去的时间里,他不断练兵,不断积蓄实力。 不光是王岳在耕种,这些人也一样,甚至更努力。他们种田,放牧,演练兵器、战阵,从来没有停止过。 他们付出了汗水,血水,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射击!” 排队的火铳响起,对面的西班牙士兵猝不及防,还需要十步才能进入射程,他们开枪这么早有什么用? 很快西班牙指挥官就意识到,他错了,对方火铳的射程远远超过他们。 一整排的士兵倒下去。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的! 一群土著,即便拿了欧洲的火器,也没法比他们用的还好,这不科学啊! 这位指挥官无暇追究事情的真相,他已经被四面八方的枪炮声包围了。 盖叶尔以火枪阵吸引住对方的火力,同时派遣两支骑兵,从侧翼发动攻击……整个战斗持续了半天时间,西班牙的三千士兵,只逃出不到二百人,其余的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虏。 而被俘虏的人,或许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因为成千上万的部落武装聚集了过来。 就在突尼斯,集中了超过五万人马。 “把这个指挥官的耳朵砍下来,然后让他带着信,去面见查理五世。去告诉他,终有一天,我们会消灭他们!” 盖叶尔信心暴涨,他除了练兵之外,也做了不少事情,比如把自己写的小册子送回欧洲,比如联络以前的战友,发动各地的农民,准备起义。 可以想见,伴随着这封信,欧洲沉寂的农民起义又要爆发了,而这一次,农民们纲领清楚,目标明确,又有强大的外援,结局一定不一样。 与此同时,朱厚熜和王岳也脱下了农人的装扮,换上了明亮的铠甲,他们骑着高骏的战马,在侍卫的保护之下,来到了一片汪洋之前。 朱厚熜屏息凝神,努力用鼻子嗅,仿佛能闻到空气中的硝烟味道。 “真熟悉啊!王岳,我还以为你变弱了?没想到这一套东西,你玩得更加娴熟了!” 王岳淡淡一笑,“只能是常规操作而已,关键还要有渡过地中海,跨海进攻的能力。” 朱厚熜颔首,表示赞同。 “这就要看俞大猷和戚继光了。” 没错,就是戚继光! 在过去整军的时间里,朱厚熜和王岳连续组织实战演练,而戚继光就像开了挂似的,他战术新颖,用兵果断,连续击败前辈,成为了比武练兵的第一人,顺理成章被提拔为水师参谋。 “就怕戚继光纸上谈兵,那可就麻烦了。”朱厚熜轻轻叹息。 王岳朗声大笑,“陛下,臣以为戚继光干得会比臣更好,不信咱们就等着瞧!”
第598章 三位皇帝的战争
王岳踩着细腻的沙粒,面前是一座幽深的海湾,两边的海岸线向北延伸,好似一只母鸡张开双翅,呵护着港口里的鸡仔。 毫无疑问,这是一处优良的港口,只要身后的苏伊士运河修通,这里就会成为地中海南岸的一颗明珠,光华万丈,耀眼夺目。 河里流淌的不再是水,而是真金白银。 王岳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千帆竞过的壮观场景……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按照国内传来的消息,自己的外孙多半已经出世了,当然也可能是外孙女,不过王岳是不在意的。他不光有了妻儿,还有了孙辈。 一粒漂泊的种子,生根发芽,长成大树,开花结果……他不是飘萍,而是实实在在,扎进了土里,骨子里…… 和这个时代越是紧密,王岳就越是自豪。 毫无疑问,大明朝已经走上了完全不一样的道路,甚至说整个世界都开始变了…… 徒弟兼女婿的朱载基给他写了一封长信,与运河平行,连结南北二京的铁路全线通车在即。 有了这条铁路,只需要三天的时间,就可以从北京赶到南京,半个月时间,就可以完成一万五千兵力的部署。 这些全都是过去不敢想的事情。 不过身为王岳的学生,显然不会轻易满足,朱载基甚至规划着,要修一条复线,而且他还提出了一个畅想,那就是再次迁都应天。 没错! 就是迁都! 当年朱棣把都城从应天迁到了北京,其中的筹算当然是多种多样,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这一次朱载基迁都,却是希望平衡南北。 长久以来,王岳的经营都在北方,天津市舶司、蓟镇铁厂、西山书院……这些最新的东西,最好的人才,都集中在北方。 结果就是北方重工业高度发达,钢铁煤炭的产量都占到了九成以上,冠绝大明……当然了,这样的后果也很明显。 重工业云集,京城人口压力巨大,污染严重,到了冬天,浓烟弥漫,京城的天都是黑的。 朱载基觉得迁都之后,能把大部分的衙门和官员迁到南方,缓解北方压力。 而且朱载基也有独到的见解……其实整个大明,最适合发展经济的,还是南方。 仅仅从气候来看,长江以南,几乎常年能够户外劳作,到了北方却不行,也就是说,同样投入一笔钱干工程,南方只需要北方一半的时间,就能回本,效率相差之大,十分惊人。 光是从铁路修建,就看得出来,淮河以南的区域,分段修建的效率就比北方快了三分之一。 经济学告诉我们,时间就是金钱啊,资金占用也是成本啊! 迁都南京,加大投资南方,毫无疑问是效率更高的选择。而且从国力上讲,大明北方的威胁早就不存在了。 真正可怕的是内部,是南方! 迁都之后,就能加强对南方控制,更好掌握江南人心…… 面对这封洋洋洒洒,理由充分的书信,王岳只是哼了一声。 这小兔崽子,也会耍心眼了。 他说的这些都对,迁都应天也不是不行……但毫无疑问,要是让朱厚熜知道,保证又要暴跳如雷。 因为北京是朱厚熜挫败旧臣,独掌朝权的地方。也是他投入最多,最为用心的所在。 相比之下,朱厚熜对江南,更多的则是提防戒备,当然也有人很熟悉江南,那就是朱载基! 他少年时候,以储君身份南下,不但得到了张璁和王阳明的指点,还铲除了江南的世家,确立起强大的威信,他甚至还跑到海南教书,就连岭南也传颂着太子的仁慈。 而且杨慎去了天竺之后,就有一大批理学儒士聚集在朱载基的麾下……其实这么说有点不妥,心学不断发展改变,理学却也不是一成不变。 事实上现在的理学已经吸取了不少心学的东西,甚至也开始提倡技术发明,推崇商业进步,但同时理学也认为过犹不及,对待工商发展要有约束。 从某种角度来讲,朱载基甚至更喜欢理学的主张……当然前提是能表里如一。 迁都应天,摆脱朱厚熜的阴影,朱载基是真的要大干一场了! “这小子是有点魄力!” 王岳抱着胳膊,微微含笑。 对于眼下的大明来说,只要不出大问题,走向强盛富裕,是没有问题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相反,盛极而衰的教训,不胜枚举。 任何一个大帝国都有这个毛病,但外部压力消失之后,内部的利益集团就会迅速崛起,侵吞一切利益,魏晋的世家,关陇门阀,无不如是,他们会抢走百姓手里的最后一颗白菜…… 毕竟没有外敌的威胁,他们才不需要向穷人妥协。 能暂缓这个趋势的办法不多,通常的经验就是对外用兵,拿海外的利益,来喂养国内贪婪的资本。 朱载基这小子要更聪明一点,他针锋相对,采取了两手策略。 第一呢,朱载基大量向海外派遣官员……这里面有欧阳必进这种被弹劾的,也有很多得到鼓励,自己出海的。不光是官员,还有许许多多学者,凡是大明觉得多余的,全都往外面送。 赶走这些人,就像是给系统定期清理垃圾一般,也免得他们互相勾结,形成顽固的利益集团。 说来也讽刺,这些“垃圾”在别人的眼睛里,可是十足的宝贝,比如……俺答! 没错,就是称雄印度的俺答汗。 同波斯讲和之后,俺答指挥多达二十万骑兵,杀回了印度,很快他清除了莫卧儿帝国的痕迹,建立起自己的统治秩序。 这个统治秩序也非常简单,就是拿南边的印度人去统治北边的印度人,拿东边的印度人去牵制西边的印度人。 当然了,不管怎么折腾,这些印度人的上层,都是一批来自东方的文官,而这批文官又服务于俺答。 这样一来,印度就变成了一个养殖场,厂长就是俺答,东方的文官就成了员工,至于下面的牲畜,按照牛马猪羊来区分,只要没法联合起来,俺答就能高枕无忧。 当然作为一个颇有志向的人物,俺答也清楚光靠着文官控制印度,还是会有风险,他需要一支能够战斗的军队。 为此俺答从自己的部下当中,精挑细选,组织了一支多达十万人的亲军。 可不幸的是,这一支人马在镇压孟加拉的起义中,遭到了惨重的损失,酷热的气候,加上肆虐的瘟疫,直接带走了两万多人的生命。 俺答遭受了空前重创,弄得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滚出印度了。 千钧一发的关头,杨慎再度挺身而出,给俺答出了个主意。 蒙古骑兵已经衰落了不少,加上不熟悉印度的情况,完全依赖他们是不可靠的。 建立军校,从蒙古人当中,挑选少量精英,作为军官,然后招募印度当地人作为战士,比如锡克人,比如廓尔喀人…… 这一招立竿见影,俺答迅速组建起五万人的军队,轻松平定了叛乱,坐稳了印度皇帝的宝座。 “先生,如果长此下去,没有什么战乱,我担心这些士兵又会荒废掉,不知道先生有什么高见吗?” 杨慎呵呵一笑,“高见谈不上,陛下,如果想给他们找点事情,却是不难。现在嘉靖皇帝还有太师王岳都在埃及,陛下大可以提供兵马人员,换取贸易支持,稳固汗王的根基。” 俺答吸了口气,“杨先生,真没有想到,你还是忠于大明啊!” 杨慎并不否认,微微一笑,“说到底我还是大明的人,不过陛下不妨考虑一下,嘉靖皇帝远赴海外,非洲大陆可是数倍于印度,他们只手遮天,怕是也控制不住。从大明移民,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如果陛下能够给他们提供士兵,提供人员,甚至提供财力物力……帮着他们掌控这些地方,又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这个……”俺答陷入了沉思。 杨慎继续道:“陛下用大明士人管理天竺,那嘉靖皇帝会不会用印度官员,去管理非洲?” 话说到这里,俺答突然浑身一震,茅塞顿开啊! 对啊,拿天竺的人力和物力去给大明提供帮助,虽然他很讨厌王岳,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但现在他可是天竺之主啊,该站在皇帝的位置上思考问题。 大明把自己不要的垃圾送到了天竺,他为什么不能把天竺里面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送出去呢? 这里面的好处至少有三点,其一,当然是消除隐患,让他更好掌控印度。 其二,能把人马派出去,在外面练兵,保持战斗力,以备不时之需。 其三,他帮了大明,双方纠缠在一起,也就不用担心大明出尔反尔,会扶持别人,掀翻他这个天竺皇帝了。 毕竟只要我给的够多,填满了王岳的胃口,他就没有理由抛弃我了。 量天竺之物力,结大明之欢心! “杨先生,你这是让我给大明当狗啊!” 杨慎呵呵道:“是管家,明军到哪里,陛下的力量就可以深入到哪里,明军吃肉,陛下也能喝一点汤。” “哼!说来说去,不还是走狗鹰犬吗!”俺答狠狠一拍桌子,怒吼道:“我同意了,杨先生,这件事情我还交给你处理,我想杨先生不会让我吃亏的!” 杨慎颔首……一切都不出预料。 大势所趋,俺答还有什么选择呢? 至于他向俺答许诺的这些事情,我说的,又不是大明讲的,能作数吗! …… 目光再次回到红海,一船又一船的天竺士兵,一船又一船的奴隶,被送到了红海岸边的集体木屋。 欧阳必进负责登记,然后开具公文,拿着这份公文,就可以到相应的工地标段,进行施工了。 以大明的户部尚书之尊,负责一个运河的建造,已经不能算是杀鸡用牛刀了,分明用的是屠龙宝刀。 欧阳必进不但分配了工程,还分派出去不少人,开荒种田,提供红薯土豆。 另外欧阳必进也从这些印度人当中,挑选几个出色的,任命为管事。 这下子可不得了了,得到重视的印度人感激涕零,跪下磕头。 他们更加卖力管理当地人,疾言厉色,比起大明的官吏还要凶残百倍,恨不得让当地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 除此之外,他们还会给家里写信,说自己出人头地,不同寻常了,甚至想着把家里人弄来,同族,同村,都跟着他鸡犬升天。 面对这些印度人,欧阳必进已经无话可说了。 “太师,我看往后就算打到了欧洲,这些天竺人也离不开了。他们是要跟着大明打天下了。” 王岳颔首,“只要不到大明朝,去哪都行!” 两个人相视大笑,笑过之后,欧阳必进才道:“太师,我估算了,这条运河最快也要五年以上的时间,下官唯恐会耽搁用兵啊?” 王岳不以为意,“你该怎么修就这么修,剩下的事,我会想办法的。对了,我刚刚勘察了地中海的港口,你是这一次的总工,我打算用你的名字,命名这个港口,如何?” “别!” 欧阳必进吓得连忙摆手,“太师厚爱,大可不必,下官觉得叫太师港,或许更好。” 王岳两手一摊,“我又没干什么……要不,叫天子港?朱家港?” 欧阳必进摇头苦笑,“太师,您爱取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吧,反正我是不管了。” 欧阳必进溜了。 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名字留在这块儿,这种大工程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谁说得准!所以啊,还是当无名英雄比较好。 王岳甩了甩头,欧阳必进不要,自己也别多事了,还是给朱厚熜吧,他喜欢这个! 只不过当王岳见到朱厚熜的时候,发现这位皇帝陛下手里多了两份国书。 “这是苏莱曼的,他说要率领二十万大军,前来巡视边疆,协助盟友。” 王岳忍不住轻笑,“是监视才对吧?” 朱厚熜点头,“还有这个,是那个什么查理五世的,他就直接告诫咱们,必须立刻退走,不然后就要承受整个欧洲的怒火!真是好大的威风!” 朱厚熜忍不住冷笑,“他们两个,算上朕,当世三大皇帝较量。王岳,你说谁才是真龙天子?”
第599章 朱载垕的姻缘
王岳觉得朱厚熜的问题就像是女巫在问镜子谁是世界最漂亮的女人一样无聊,他根本懒得搭理朱厚熜,可这位皇帝陛下却兴致勃勃,甚至有点神经质了。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在大明,皇帝只有一个,独一无二。 对于朱厚熜来说,他很无聊,哪怕是王岳,他和自己考虑问题的方式也不一样,尽管他们是朋友,非常了解的那种,也无法实现同行的心灵碰撞。 “我想请他们过来聊聊天,喝喝茶。” 王岳翻了翻白眼,“我看这是患者之间交流病情。” 朱厚熜瞪圆了眼睛,但是他并没有生气,反而笑道:“随你怎么说,朕只要这事成功。”顿了顿,朱厚熜又道:“俞大猷和戚继光这时候应该过了好望角,他们会前往西印度群岛。当他们发起攻击,并且取得战果,再等到欧洲有所反应,至少要大半年的时间!” 朱厚熜吹胡子瞪眼,“朕已经受够了,王岳,自从出海之后,朕的生活就像是咸鱼一样。没有赚到多少钱,没有消灭多大的对手,一切都跟白开水,波澜不惊,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天天种红薯!” “三年啊!你知道这三年朕是怎么过的吗?你媳妇还来看你呢!朕却孤苦伶仃,朕太不容易了。” 朱厚熜声音悲怆,简直要哭了似的。 这下子弄得王岳也没招了。 “行了,别哭了,我想想办法吧!” 王岳应承下来,当然他不是被朱厚熜吓到了,而是他觉得作为当世三大巅峰文明的对决,在正式开战之前,彼此交流一下,试探彼此的实力,很有必要。 王岳虽然喜欢算计人,却不屑于阴谋诡计,他请两位皇帝过来,并非要搞什么暗杀囚禁,那样做实在是太没有格调了。 而且抛开大明不谈,奥斯曼雄踞地中海东部,拥有四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还掌控着辽阔的海洋,拥有庞大的实力。 敢动苏莱曼大帝,万一激起对方的愤怒,跟大明不死不休,那可不是好玩的。 至于查理五世,虽然他掌控的疆域小了不少,但是他的海外属地辽阔,整个欧洲大陆都在他的影响之下。 这是货真价实的两个文明,加上大明,就是三个文明的较量。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王岳沉寂的心居然激动起来。 或许真的该见一见了。 “朱载垕,你愿不愿意跑一趟?” “什么?” 裕王殿下都傻了,小少年双腿颤抖,面色苍白。 “太,太师,我,我不行啊!太师饶命啊!” 王岳这个无语,三位皇子跟着朱厚熜一起出海,起初他们还兴致勃勃,以为老爹能实现诺言,很快就分给他们一块很好的封地,然后过混吃等死的日子。 可这都过去好几年了,朱厚熜成天下地干活,他们当儿子的能好到哪里去?别的不说,老四朱载圳前后感染了两次疟疾,幸好有金鸡纳,不然小命不保。 老二朱载壡也遇到了部落的攻击,标枪贴着鼻子过去,差点就把脑袋穿透了。那些黑乎乎的家伙,只有小块的兽皮遮住要害,手里拿着长矛,呼喊着追击猎豹。 朱载壡都看傻了,猎豹不是跑得最快的动物吗?人能追的上吗? 还真别说,猎豹虽然跑得快,但耐力太差,而且本身也只有几十公斤,真的不算太难对付。只要三五个猎人,不停追击,在长跑十公里之后,猎豹就会因为身体无法散热,而失去战斗力,成为猎人的美味。 事实上面对这么猥琐的战术,最强壮的雄狮也没有多少好办法。 所以说别看人没有尖牙利爪,也没有出众的速度,甚至连毛都没有动物茂盛,但3恐怖直立猿能成为国际物种,是绝对有两把刷子的。 朱载壡就是遇到了一个部落的猎手,这位大明的皇子差点成为一头猎豹的替代品……经过这件事,朱载壡就成天做噩梦,他生怕老爹会把他分封到如此野蛮的地方,那样的话,还不如杀了他。 这小子甚至打算偷一艘船,逃回大明,去找皇祖母哭,求她答应,只要不离开大明,干什么都行。 只可惜朱载壡还没等出发,就让他爹抓了个正着。 朱厚熜也没打他,而是给了他五百人,让他去把那个部落灭了,冒犯大明皇子,就是这个下场! 而身为大明皇子,也要学会领兵作战,你不想学,老子就逼着你学! 相比起那俩不省心的,朱载垕就老实多了。 可谁能料到,老天爷不会因为你老实就偏爱你,相反,老实往往意味着受气,挨欺负! “太师,你不能这样啊!” 王岳深深吸口气,一伸手把朱载垕拉到面前。 “裕王殿下,你大哥可没少给我写信,告诉我多照顾你,我能让你吃亏吗?” 朱载垕无奈翻着白眼,您都一把年纪了,骗小孩子合适吗?我大哥要是在乎我们几个,会把我们赶出来?别开玩笑了! “裕王殿下,我让你给苏莱曼大帝送一份请帖,我们现在还是盟友,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相反,他还会拉拢你,没准给你找个媳妇哩!” “不要!” 朱载垕怒气冲冲,鼓着腮帮,“太师,我才不要,我,我有喜欢的人!” “有?谁啊?”王岳好奇道。 “她,她是个泥瓦匠的女儿……她爹来武学刷墙来的,她很可爱的,我本来是打算有了封地之后,就接她去封地……”朱载垕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竟然惆怅起来,“这都过了好几年了,没准她都嫁人了,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说到这里,朱载垕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哭了起来。 王岳竟然被哭得老脸通红,这是什么路数啊?貌似自己还算这小子的长辈,把孩子欺负成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一股为老不尊的忧伤袭上心头,着实惭愧啊! 王岳无奈道:“殿下,我原是打算让你跟苏莱曼这边的人打打交道,结下香火情分,日后若是分封疆土,也好吧这一块交给你!” “什么?” 朱载垕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惊骇道:“太师,你,你说要把这一块给我?” 王岳点头,“这块衔接东西,自古以来都是很富庶的所在,光是收过路费,就能赚很多了,我是真的想给殿下的。” “那就说定了!” 朱载垕立刻破涕为笑,以王岳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点头答应了。 “我现在就去,不过我可要先说好,就算苏莱曼把他的女儿嫁给我,那也只能是侧妃,我的王妃只能是那个泥瓦匠的女儿!” 这小子心满意足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王岳眉头紧皱,老朱家的人都什么毛病啊?乱七八糟的爱好就不说了。 在婚事上,也尽是奇葩。 有宪宗和王贵妃那种年龄差离谱的,有孝宗和张皇后那种一夫一妻的,也有正德那种比较胡来的。 包括自己的学生朱载基,都算比较奇葩了。 到了朱载垕这里,居然喜欢一个贫家女孩,甚至还是一见钟情,念念不忘的那种……还能说什么,只能祝他幸福了。 朱载垕带着国书和礼物去了君士坦丁堡。 过程也就不说了,在两个月后,他骑在一匹骏马上面,头上戴着一个很大很大的头巾,陪着一位同样戴着大头巾的老者闲聊着。 “你是大明的皇子,你想过夺权没有?或者说,你们都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决定下一位皇帝的?” 苏莱曼笑呵呵问道。 朱载垕晃了晃头,“我们大明讲的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不过也不完全,比如太宗皇帝,就是以藩王之尊,起兵夺权,打了四年才夺得皇位,他是唯一一个了。” 苏莱曼眉头微皱,大明的唯一,但是对于奥斯曼帝国来说,却是常态,每当帝王死后,各个有权势的皇子就会挥师进京,夺取皇权。 一旦坐上龙椅之后,就会屠杀掉其他的兄弟,大权独揽。 说得直白一点,帝国立国至今,几乎每一代皇帝都是朱老四。 有这么好的传统,也难怪奥斯曼武德充沛了。 但同时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靠着残酷手段夺权,每一次皇位交替,都是一场血雨腥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通常会给帝国造成严重的创伤,久久无法恢复。 而且这么干还有个致命问题,那就是帝国皇室之间,亲情淡薄,彼此视为寇仇……年轻的时候苏莱曼不觉得怎么样,可是上了年纪,就不免犯了所有老人的通病,可他的身边真的没有可以说心里话的了。 “你们大明的皇位多数都能平稳过度,靠的又是什么呢?”苏莱曼笑眯眯问道。 “这个……”朱载垕想挠头,却忽视了脑袋上的大头巾,他只好尴尬放下了手。 “或许就是规矩吧!其实我们奉行的是嫡长子继承的办法,通常年长的皇子会得到一大批翰林官的教导辅佐。皇子可以跟着师傅们学习本事,增长见闻,砥砺品行,获得朝臣认可。这些翰林官也会利用这段时间,爬上高位,成为尚书侍郎,甚至宣麻拜相。” “就拿我皇兄的情况来说,他很早就拜在太师门下,而太师的弟子有朝中宰相,有勋贵武臣,还有贤才文士,甚至还有庞大的心学力量。这是势力都灌注在太子身上,别说我们这些兄弟了,就算父皇也撼动不了储君位置啊!” 苏莱曼认真思索,并且喃喃道:“明定嫡长子继承,安排先生教导才能,布局官吏辅佐……这的确是好办法啊!” 他很快弄清楚了大明这一套做法的关键之处……当然了,这套能在大明施行顺畅,也跟几千年的儒家传统有关系。 毕竟长久以来,这个文官集团都有着庞大的实力,可以左右朝局,逼迫天子承认儒家道德观。 你可以不喜欢儒家,但是不可否认,如果没有儒家,显然东方世界的历史就会迥然不同。 苏莱曼知道大明的做法没法照抄,但是经验却可以借鉴。 “你们的确有过人之处啊!” 朱载垕憨憨一笑,“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些文官权柄太大,他们喜欢的东西和皇帝可不一样,稍微弱一点的皇帝就被他们控制了。” “控制?你们也有弑君的情况?” “也不能说没有吧!其实是很少的,我们的皇帝是九五至尊,天下人的君父,通常只会被架空,落一个圣天子垂拱而治的名声,实则大权旁落,就是个摆设。” 苏莱曼顿了顿,突然朗声大笑,下巴上的胡须都跟着颤抖了。 好半晌才道:“你跟我说这么多实话,是想故意讨好我吗?” 朱载垕憨笑道:“也不是,我不太会撒谎,与其被拆穿,还不如实话实话。我很相信太师的一个观点,没有完美的制度,只有最合适的模式。大明的治理方式是基于我们几千年的文化传统,还有现有的经济基础。其实说实话,皇权的继承在大明并不是最重要的。” 苏莱曼沉吟道:“是儒家集团吗?” “也是,也不是!”朱载垕为难道:“我真的说不好,或许父皇和太师能给出更好的答案。” 苏莱曼轻轻一笑,目光转向前方,突然道:“最好的却不一定是真实的……怎么样,我说的你想好没有?愿不愿意给我当女婿?” 朱载垕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他认真思索过,并不想背叛自己的初恋,还没等朱载垕拒绝,苏莱曼笑呵呵补充道:“先别急,按照我们的规矩,是可以拥有四个妻子的,这四个妻子并无妻妾之分,你只要能一视同仁就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我的七女儿和八女儿都嫁给你!” 苏莱曼的这话没吓到朱载垕,却差点让吕斯泰姆抓狂了。 岳父啊,我的岳父大人啊! 我可是你的正牌女婿,怎么有得到这么好的优待啊? “陛下,前面就是会盟之地。明皇已经将港口命名为三皇港,并且划出了专门的区域,给陛下休息。” 苏莱曼笑着点头,“明皇做事自然是妥帖的,只是这个三皇港未必能如愿啊!” 就在苏莱曼叹息的时候,居然又有一个送信的赶来,查理五世的船队已经从西西里岛出发,按照时间计算,一两天之内就能赶到……
第600章 和亲
两位庞大帝国的主人,拥有的土地加起来超过三千万平方公里,他们的会面该是何等壮观?会不会穷尽笔墨,也没法描述? 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朱厚熜选了一处距离海岸不远的山丘,他让王岳亲自动手,烤一只羊。 王岳的厨艺自然没有问题,这只羊也够肥嫩,果木碳烤,香味飘出老远,少量的调料烘托出羊肉原本的香气。 朱厚熜十分满意,却还有一点疑问,“王岳,这羊是你亲手杀的吗?” 王岳哼道:“我还不至于犯糊涂,这是我让原来的埃及总督杀的。” 朱厚熜点头,笑道:“果然细心,人家既然能赏脸过来,咱们就不能失了待客之道。勾心斗角,战场厮杀放在一边,作为两个文明的代表,朕必须给予苏莱曼大帝足够的尊重……对了,喝的准备了?” “准备了!” 王岳道:“是我亲自弄得橙汁,鲜果压榨,只加了点冰和蜂蜜。” 朱厚熜欣然微笑,“来,给我先来点,看看味道如何?” 王岳只好转头,给他弄了一碗,朱厚熜喝得频频点头,“不错,我看你啊,以后不当官了,去干个厨子,也能养活自己啊!” 王岳气得想揍他,还想让我不当官,你怎么不先退位? 考虑即将面见苏莱曼,明天还要见查理五世,然后三位皇帝还有个对谈,在这时候,王岳不方便动手,只能把账记下来,以后再慢慢算。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朱载垕陪着一个老者已经走了过来,这个老者戴着巨大的头巾,身形并不魁梧,甚至有些瘦削,但是他鼻梁高挺,目光深邃,等闲不敢对视。 不用问,这就是奥斯曼帝国最强大的皇帝,苏莱曼一世! 朱厚熜主动迎上来,笑着抱拳。 苏莱曼脸上的笑容更灿烂,竟然深深一躬。 “明皇陛下,祝愿你身体健康,平安如意。” 很显然,这句问候是朱载垕教的,朱厚熜朗声笑道:“苏莱曼大帝,朕同样祝你健康长寿,国运兴隆。” 通译把两位皇帝的意思传达之后,苏莱曼越发高兴,竟然主动伸手,拉着朱厚熜的胳膊,向着山腰走来。 “明皇陛下,我听说贵国尊老爱幼,我的年长一些,今天宴会的中间位置,可要留给我才是。” 朱厚熜笑道:“那是自然,不过我们也说礼尚往来,今天我当然要让给大帝,不过三皇会面的时候,还望大帝给点面子啊!” 苏莱曼顿了顿,绷着脸道:“我可是应约前来,很多人都劝说我,不要来冒险的。” 朱厚熜朗声笑道:“莫非大帝也觉得朕会动手脚,耍无赖?” “不会!” 苏莱曼很干脆道:“我相信明皇陛下是谦谦君子,我更相信,一个统御辽阔疆域的君主,心胸会更加辽阔。” 这话说得有水平,朱厚熜笑道:“承蒙夸奖,只是事关国体,朕没法让步。” 苏莱曼沉吟道:“明皇陛下,如果我也不愿意让步呢?” “不!” 朱厚熜笑道:“既然大帝愿意来,就是想见见面,谈一谈。其实朕觉得等我们谈过之后,大帝就会觉得一些小事不用斤斤计较。” 苏莱曼眯着眼睛,半晌笑道:“明皇陛下不愿让步啊!那好,我客随主便,就谈谈看吧。” 帝王会面,还真马虎不得。一点差错,都会影响国格。 大明之前只有朝贡体系,其他的国家都是大明的藩属,处理起来很容易。但是面对奥斯曼帝国,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么庞大的国家当成藩属。 想要赢得一点主动,还真不容易。 “大帝请坐。” 朱厚熜让出了主位,并且让王岳作陪,至于朱载垕就只有乖乖接过烤羊肉的活儿了。 “让我猜一猜。”苏莱曼打量着王岳,笑呵呵道:“您就是大明的太师,王岳王大人?” 王岳含笑,“大帝果然好眼力。” 苏莱曼轻松道:“没什么,毕竟有资格坐在这里的,就只有太师大人了,在我的眼里,您的地位和明皇陛下是一样的。” 王岳忍不住哂笑道:“大帝这是要离间我们君臣关系啊!” “不不不!”苏莱曼摆手,轻松道:“我认为不会,虽然我也很疑惑,为什么大明皇帝能容忍有一个权势滔天的臣子。” 苏莱曼谈笑风生,但是王岳却清楚,双方的交锋已经开始了,或者说从朱载垕去请苏莱曼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较量就注定了。 “大帝,不知道裕王殿下说过没有,大明有长久的文官治理天下的传统……” 苏莱曼点头,“我的确听说了一些,但我想知道更多,不知道太师愿不愿意赐教呢?” 王岳笑道:“谈不到赐教,只能算是交流……不知道大帝想过没有,大明皇帝的职责所在?” “职责?为什么不是权力?”苏莱曼好奇道。 这回朱厚熜把话接过来,“离九霄而膺天命,情何以堪。御四海而哀苍生,心为之伤。身为中原皇帝,上天之子,是亿兆黎民的君父,自然要为天下苍生为仆。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士农工商,朕都要一视同仁……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赏功罚过,不敢有半点马虎。” 苏莱曼努力理解这番话,他眉头微皱,很显然,他这个皇帝和朱厚熜并不一样。靠着几百年的扩张,奥斯曼帝国疆土庞大,治下民族众多,复杂程度,一点不比大明差。 但是在治理上,却是大相径庭。 大明是典型的官僚治理,从中枢到地方,从各个布政使司到府州县,一级一级,深入帝国每一个角落。 虽说有很多批评皇权不下乡的观点,这也没有必要否认。但是如果和同时期的世界各国相比,甚至和后世的国家比,也有不少达到不了大明的高度。 至于奥斯曼帝国,虽然有大维齐尔作为宰相,统领整个行政系统,但是帝国依旧以封建采邑制为主。 也就是说土地归皇帝所有,按照军功,分封给将领,一旦领主死去,这些土地就要重新收归皇帝,进行下一轮的分配。 除了有分封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部落,他们都保持着相当的独立性,只要向帝国缴纳什一税就够了。 另外在帝国四周,还有一些附属国……基本上就这么说吧,奥斯曼帝国就像是一颗卷心菜,帝国中心是皇权最强,控制最严密的,然后随着距离越来越远,控制力就不断衰弱,直到彻底消失。 而维系庞大国土的是帝国强大的军力,对内,对外,几乎每一刻奥斯曼帝国都在征战。 总体来说,奥斯曼帝国依旧没有摆脱游牧帝国的基因,各地的封建势力强大,面对苏莱曼这种雄主还好,如果皇帝手段差一些,朝臣昏庸一些,各地就会动乱不断,对皇帝的命令也是阳奉阴违,甚至公然对着干…… 很显然,在奥斯曼帝国里,皇帝不用对所有百姓负责,也不用把士农工商都装在心里。皇帝只要能控制住地方的领主也就够了,至于领主治下什么样子,那就不是皇帝需要考虑了。 “大帝问朕,为什么要容忍一个强悍的臣子……朕可以告诉你,没有办法,这就是大明的国情。这么多的政务,方方面面都压在朕的身上。朕必须依靠文官,靠着他们辅佐,朕才能顺利掌控天下,治理万民。” 朱厚熜自嘲一笑,“大帝或许不知道,在大明,还有不少人主张虚君实相。也就是说,让朕当个牌位就可以了,朝廷大权都交给文官处理……” 朱厚熜疯狂吐槽,哪知道苏莱曼非但没有嘲笑,反而也跟着他吐槽起来。 “在奥斯曼帝国,无论如何,也达到不了大明的掌控程度。我虽然规定领主死后,要把土地上交,事实上越来越多的地方贵族把持土地,并且把这些土地交给后代子孙。贵族和部落联手,掌控地方权力。他们倒是不想架空我这个皇帝,他们想的是抢走我的皇位!” 苏莱曼气得站起来,愤怒咆哮,“我不会让他们如愿,我会不断发动战争,利用战争消耗他们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不允许有人敢挑衅我的威严!” 这位大怒之后,却又颓然叹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一旦战败,就会陷入动乱……就比如这一次兵败维也纳,损失很大,各地都不安稳,尤其是非洲地区,几乎失去控制。明皇陛下,你可有什么教我的?” 这是要问罪啊! 朱厚熜呵呵一笑,“大帝,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像我们大明的皇帝一样,受制文官呢?” “这个……文官很厉害吗?” “不好说……不过朕为了夺权,斗垮了一个首辅,拿下了几十个老臣,把他们赶回家乡,又打了一百多人的屁股。” 苏莱曼暂时收起刚刚的愤怒,他疑惑道:“这样就行了?” 朱厚熜夸张道:“还要怎样?这几乎动摇国本了。” 苏莱曼简直哭笑不得,都没杀几个人,也就动摇国本? 看看奥斯曼帝国,每一次皇位交替……大凡有实力的皇子都会加入其中,谁能得到禁卫军的支持,就能夺得皇位。 反过来就会屠杀其他兄弟,包括他们的子嗣亲属,全都屠戮一空,不死十万人以上,都算是太平过度了。 身为一个皇帝,如何不明白其中的差别。 大明是一个进化成熟的政体,对于所有国家来说,最艰难的皇位过度,在大明这里,已经基本解决。 并不会因为皇权交替酿成血腥杀戮,甚至造成帝国分裂,衰落……而且诸位皇子也能够保全,他们也是皇帝的儿子,为什么要手足相残? 同享福贵,生息繁衍,难道不好吗? 这个问题是苏莱曼一路上都在思考的,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愿意来见朱厚熜吧! “明皇陛下,太师大人,贵国养那么多官员,想必要花费不少吧?” 王岳点头,“大帝果然敏锐,我们一直在财税上面进行种种改革……目下我们推行了均田均役,只要是大明百姓,不拘男女,都享有一份土地,而且这份土地不允许买卖。” 苏莱曼眼前一亮,这一招他也做过,在奥斯曼帝国,这叫永佃制,意思就是把土地永久租给佃农,可以世代继承。 但由于分封采邑的存在,永佃制肯定无法推行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太师大人,大明除了田赋,还有什么税赋来源?” “这就多了,在田赋之外,我们有食盐专卖,每一年能提供上千万银元税收。再有我们拥有很庞大的工业经济,商品产出要交纳税赋,进入流通环节,要交纳营业税……对外贸易要交纳关税,金融交易,还有印花税,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占了七成左右,足有两亿元以上。”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银行和国债系统,针对一些重大工程,我们会发行国债募集资金……” 苏莱曼听着王岳的介绍,渐渐的呼吸粗重起来,这差别也太大了! 他都有哭的冲动,王岳说得容易,但是他却清楚,这些商税项目,凭着奥斯曼帝国的官僚水平,根本收不上来。 大明拥有六部九卿,部属一大堆。可奥斯曼帝国的大维齐尔之下,只有两个维齐尔,一个负责征税,一个负责司法。 也就是说,大明有六部,奥斯曼只有户部和刑部,双方的管理水平完全是两个次元的。 试问哪个皇帝不想增加岁入,拥有更多的财政权力啊! 可问题是做不到啊! 苏莱曼为了支持对外用兵,甚至征收起“新郎税”,双方的财政水平差距显而易见。 苏莱曼沉吟良久,突然意味深长道:“明皇陛下,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你担忧的那些东西,却是我求之不得的!” 朱厚熜瞠目结舌,半晌无奈摇头,“既然如此,就先休息会儿,品尝一下太师准备的烤全羊。” 苏莱曼点头,这时候朱载垕屁颠屁颠,给三个人分配羊肉,王岳给给苏莱曼倒了一杯橙汁。 “大帝,我们大明有句话,叫做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文明之间,是需要互相借鉴吸收的。故步自封,只会让自己更加衰败。我很想知道,大帝是否有改变的想法?” 苏莱曼沉吟道:“我确实有完善的念头,大明的做法很值得借鉴。我需要一批人才,不知道太师愿意帮忙吗?” 王岳笑着点头,“这一点没有问题,我可以在贵国设立一家翻译馆,双方交流学问。” 苏莱曼笑道:“这个提议很好,不过我还有个更好的想法。” “请说!” 这时候苏莱曼抬头,看着朱载垕,笑容可掬道:“我想要裕王殿下,想要他给我当女婿,我会把两个女儿嫁给他。让他负责翻译书籍,介绍人才,协助我的改革。” 还没等朱厚熜反应,苏莱曼又补充一句,“如果明皇陛下愿意,我愿意将非洲疆土作为嫁妆,交给裕王殿下!”
第601章 可怕的国王病
“什么!” 朱载垕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大,梦寐以求的封地,就这么到手了?他已经忘了之前对非洲的嫌弃。 相反,他开始憧憬起来。 这是一片辽阔的土地,比原本的大明还要庞大,这里有数之不尽的矿藏,黄金,宝石……对了,还有那种透明而坚固,在军工作坊当钻头的玩意,据说经过打磨之后,会变得绚烂夺目,没准能买一个高价。 对了,非洲的野生动物也多得吓人,燕窝因为朱厚熜的文章,走下了神坛,身价大跌。应该找个新鲜的东西取代燕窝了。 虎骨? 貌似非洲没有,不过没关系,这里有豹子,有狮子,还有那么多野牛、角马……其实也不用这么费事,谁规定豹骨酒一定要用豹子的骨头? 没道理啊! 朱载垕在很短的时间,已经想出了好几种发财的方式,他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当非洲之主了。 但是很可惜,他爹朱厚熜哂笑起来。 “区区非洲,如何能换来大明皇子?大帝也太低估大明的价值了。更何况贵国拥有的非洲土地十分有限,远远不够啊!” 苏莱曼嘴角上翘,不出他的预料,大明皇帝的胃口还真是吓人啊!如果有可能,怕是会连奥斯曼都吞下去。 正因为如此,奥斯曼必须改变! 必须打破地方势力,把一寸土地,每一个部族,都整合到皇帝的控制之下,建立起自上而下的行政体系,来掌控整个帝国。 唯有如此,才能应付大明的挑战。 不然国内有那么多二五仔,到时候大明压力过来,内外勾结,就彻底瓦解冰消了。 还有一点,这也是苏莱曼担忧的地方。 就是大明的强势文化输出。 别的不说,阿比西尼亚也是个古国,有漫长的历史,在非洲是绝无仅有的特例。 这个国家和大明碰撞之后,迅速瓦解。 阿比西尼亚的部族抛弃了他们的皇帝,和大明建立起直接的贸易往来,靠着大明提供的技术支持,他们广泛种植红薯,并且养殖牲畜。 阿比西尼亚不但喂饱了国内百姓的胃口,还有不少粮食和牲畜能够出口。 大明这种拉着大家伙一起发财的做法,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像什么利比亚,突尼斯,埃及……这些地方的部族纷纷爆发起义,摆脱奥斯曼控制,跟大明建立直接的贸易往来,同时接受大明的保护。 这是一种令人惊叹的模式。 奥斯曼帝国利用几十年的时间,不断杀戮征服,流的鲜血能染红地中海,好容易靠着巧取豪夺,拿下了大片的领土。 结果明军轻而易举就把征服的部落抢走了。 或许这就是治理能力的差异吧! 苏莱曼当然清楚,明军是借着他从维也纳撤走,兵力空虚,又扼守战略要地,等于把非洲和奥斯曼本土切开,才能从容收获, 但即便如此也够吓人的。 如果有朝一日,大明把这套瓦解拉拢,用在奥斯曼身上,那会怎么样? 或许那些边疆的部族都会造反吧! 想到这里,苏莱曼就浑身冰冷,不寒而栗。 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学习大明,快速达到大明的治理程度,巩固对帝国的控制,才能应付接下来的冲击。 “明皇陛下,我是真心希望能和大明联姻……如果你觉得嫁妆不够,还可以增加,只要你开出条件,我就会答应的。” 朱厚熜指了指烤全羊,苏莱曼不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让我拿羊来换女婿? “我是说再不吃,肉就烤老了。咱们可不能辜负了太师的手艺。有什么事情,等着查理五世来了再说吧。” 苏莱曼摊摊手,没有再纠缠。 接下来他们就开始谈天说地,苏莱曼并不是个刻板的人,相反,他甚至会写诗歌,沉静的表面之下,压着一团浓烈的火焰。 美食、海风,举目四望,山海辽阔,天地无垠……这是一个很能让人敞开心扉的所在。 当苏莱曼听说王岳只有一个夫人,并且夫人还跟着来到了非洲之后,变得非常兴奋。 “我虽然有别的妻子,但是她始终是我的最爱,她的身份不高,仅仅是个奴隶,当初所有人都反对,但我却坚持下来……我们的孩子会继承我的一切。”苏莱曼顿了顿,“太师大人,祝愿你们夫妻,永远幸福!” 他举起了橙汁,王岳含笑,“大帝夫妻情深,当真让人钦佩。我相信一个优秀的人,必定是个专情的人。” 苏莱曼大笑,“我也是这么看的……太师大人,有兴趣跟我联姻吗?” 王岳翻了翻白眼,敢情这位是来说媒的。 “对不起大帝,我的子女都还小,没有合适的。而且我不会干涉他们的选择。” 苏莱曼眼皮眨了眨,笑道:“太师是个好父亲,我还听说太师有着精深的学问,是富国裕民的最佳方式?” 不用问,一定是朱载垕讲的。 王岳一笑,“如果认为自己的是最佳方式,那么就一定不是最佳方式。” 苏莱曼眉头微皱,这话值得品味啊! “太师是想说治国的办法要不断更新吗?” “嗯。”王岳颔首,“大帝,在数年前,您想过我们会在这里聚集畅谈吗?应该不会吧!最近几十年,我们所在的世界飞速发展,各种知识层出不穷,我们认识到的世界空前辽阔。遇到的问题,几乎都是全新的。” 王岳含笑道:‘如果跟不上这个潮流,就会被无情抛弃。我们东方的历史说明没有永远强盛的王朝,只有不断革新,不断进步,不断吸收最先进的东西,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王岳的这一套革新论,让苏莱曼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其实他有一个发现,没有和任何人讲,那就是这次围攻维也纳,他志在必得。为了获得胜利,他准备了太多。 兵力,武器,粮草,都竭尽所能。 但是当奥斯曼军队攻击到维也纳之后,他就发现那些欧洲人的火枪竟然更精良,火炮的威力也更大。 尤其要命的是双方的海军差距,奥斯曼的船只更大,数量也多。但是论起船上的武器配置,还有水兵的娴熟程度,奥斯曼都出现了差距。 过去他还不那么在意,但是听王岳的话之后,他意识到了,欧洲在进步! 而且速度还很快! 如果说大明只是潜在的威胁,那么欧洲就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从攻克君士坦丁堡开始,双方就必须倒下去一个。 “欧洲人已经开始转变了,而大明更是走在了最前面,看起来帝国也需要改变了。”苏莱曼自顾自道。 王岳沉吟片刻,突然道:“大帝有把握吗?” 苏莱曼摇头,“很难,不过我会尽力一试。” 王岳也很识趣闭上了嘴巴。 他很清楚奥斯曼想要改革,会有多么困难。但是他也不会小觑苏莱曼的本事,毕竟他这些年就在扮演着立法者的角色,这位大帝不光奠定了帝国庞大的疆域,也奠定了以后几百年帝国的走向。 对于这样的人物,至少稍微做出改变,能产生的影响就难以估量…… 这顿羊肉吃得宾主尽欢,双方虽然没有成为亲家,但至少成了朋友。苏莱曼敲定了一份人才引进计划。 而大明也稳住了苏莱曼,至少暂时双方不会大打出手。 可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那么轻松了……查理五世来了,其实这个称呼并不准确,作为神罗的皇帝,他的封号是卡洛斯一世,查理五世是当西班牙国王时候的称呼……一个人有两个称呼,是不是很奇怪? 别着急,这位帝王还有一大堆的头衔……托上帝鸿福,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永远的奥古斯都、罗马人民的国王、意大利国王、全西班牙人国王、西西里国王、那不勒斯国王、萨丁尼亚与科西嘉国王、耶路撒冷国王、东与西印度群岛国王、奥地利大公、勃艮第公爵、布拉班特公爵、洛林公爵、施蒂里亚公爵、卡林西亚公爵、卡尔尼奥拉公爵、林堡公爵、卢森堡公爵、海尔德兰公爵、符腾堡公爵、阿尔萨斯领地伯爵、那慕尔藩侯、佛兰德伯爵、哈布斯堡伯爵、蒂罗尔伯爵、戈里齐亚伯爵、巴塞罗那伯爵、夏洛莱伯爵、阿瓦图伯爵、勃艮第-普法尔茨伯爵、埃诺伯爵、荷兰伯爵、聚特芬伯爵、鲁西永伯爵…… 哪怕是超长待机的女王陛下,跟这位的头衔比起来,也不值一提,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多到让你觉得根本是在水字数…… 不过确确实实,这位代表着哈布斯堡家族巅峰的皇帝陛下,就是这么牛! 他带着一百五十艘战船,抵达港口。 在登陆之后,五百名披着明亮铠甲的骑士在前面开路,在勇敢的骑士之后,是一群衣着华丽的儿童,他们捧着各式乐器,烘托皇帝的氛围。 乐器,人员,旗号,多到让人数不过来,其中一只两个脑袋的怪鸟,十分引人注目,子啊怪鸟身上,还有多达十几面的旗帜徽章。 皇帝陛下的野心和实力,一览无余。 “跟朕比排场!把仪仗队拉出来!” 朱厚熜毫不客气,几乎在一瞬间,大明锦衣卫就动了,他们骑着高大的战马,穿着大红刺绣的衣服,出现在了查理五世的面前。 象征着皇权的礼器也都冒出来了。 旗号、灯笼、弓箭、斧钺、如意、团扇……一对接着一对,每一对都堪称艺术品,漂亮到不可思议。 在这些人背后,则是大明的皇家乐队,别的不说,光是里面两个唢呐,响起来之后,别的就不用听了。 查理五世精心挑选出来的小号风琴,在唢呐的降维打击之下,毫无战斗力可言,本想在明皇面前一展排场的查理五世,结结实实碰了个钉子。 查理五世脸色铁青,咬着牙,排场不管用,还要看武力! 这位似乎忘了,是他首先摆出排场,想要吓唬人的。 “尊敬的明皇陛下,能把这一支乐队卖给我吗?我愿意出大价钱?” 朱厚熜穿着衮服,戴着平天冠,微微一笑,“朕没法答应你,你可以买大明的茶叶、丝绸,可以购买任何商品,唯独买不到人,大明百姓……无价!” 听到翻译之后,查理五世连连摇头。 老百姓怎么可能无价? 都是一群卑贱的奴仆,上帝创造他们,就是给贵族服务的,这些人的价值甚至连骏马都不如,为什么不能买卖? “明皇陛下,连这点事情都没法做主?您的权力就这么可怜吗?” 朱厚熜朗声笑道:“人命关天,又岂能轻易践踏,朕身为天子,理当爱护自己的子民,就像是爱护子女一样,难道你不是这么看?” 查理五世哼道:“我当然爱护自己的子女,但是很可惜,贱民不是,他们不过是上帝的羔羊。” “上帝?你既然是皇帝,为什么要在乎上帝?须知道,尊无二上,皇帝才是天地间的唯一!” 查理五世的脸色变了……他很想一见面就给朱厚熜一个难堪,他努力找茬儿,结果全让朱厚熜扇了回来。 而且朱厚熜还提出了一个要命的事情。 他虽然是权势滔天的神罗皇帝,可是在欧洲,还有个上帝的代言人。查理五世的城府不算深,貌似这个时代的欧洲人还没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我这次带着强大的舰队而来……贵国几次冒犯欧洲,并且和那些乱贼暴民勾结。还传播异端思想,威胁上帝在欧洲的秩序,你们要受到惩罚!” 朱厚熜听着这位的咆哮,微微摇头。 “你若是想依仗武力,逼迫朕低头,那可就打错了算盘。”朱厚熜道:“我请你过来,其实是希望贵国能够打开欧洲的门户,我们进行公平的交流。尤其是商业贸易。如果贵国没有诚意,那就只有请回了!” 查理五世咬了咬牙,突然又笑了,“我来了,当然是有诚意,但是任何诚意都必须建立在实力之上,没有实力的保证,任何诺言都是废纸一张。” 朱厚熜浪声笑道:“贵国态度还真是够直接的。不过你大可以放心,大明拥有的实力是碾压式的,只不过当大明的力量都展现出来之后,咱们恐怕就没法平等地在这里交谈了。” 查理五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他觉得朱厚熜就是说大话罢了。 这个会面可远不如和苏莱曼亲切友好,不过既然是东道主,朱厚熜也没有怠慢查理五世,给他准备了牛羊美酒,还有许多甜点。 就在这场宴会上,当查理五世兴匆匆啃光一只羊腿,喝完一斗酒之后,突然手指关节剧烈疼痛,额头满是汗珠,堂堂皇帝竟然撑不住了,在地上痛苦地滚动起来…… 朱厚熜都看傻了,我没下毒啊,你这是碰瓷儿!
第602章 无可救药的查理五世
查理五世痛苦地滚来滚去,头上的王冠都掉了,露出可怜巴巴的几簇头发,狼狈又滑稽,他的华美袍子也滚落了,露出紧致的衣服,却又被汗水湿透。 朱厚熜很傻眼,他邀请两位皇帝过来,是真的想好好谈谈,顺便试探一下虚实,至于下毒害人,在二十年前,他或许还会干,而且王岳也会。 可到了今天,这对君臣早就不屑于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了。 杀了一个皇帝能怎么样? 人家可以拥立一个新的,而且你还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更凶悍。而且恶例一开,后果不堪设想,聪明的皇帝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老子凭着堂堂正正的实力就能捏死你,又何必浪费名声呢! 可现在的问题是查理五世真的倒了,而且不像是假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朱厚熜盯着王岳,王岳眼皮挑了挑,他的目光在查理五世的头顶和脖颈之间扫了两圈,似有所悟,但是却不好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查理五世的随从终于来了,他们面对这个情况,并不陌生,相反,还很从容,他们掏出了一些奇怪的叶子一样的东西,给查理五世喂下去,这位皇帝大嚼吞咽,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恢复了精神头。 他笑呵呵站起来,随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明皇陛下,感谢你的款待,对于我刚刚的失礼,请你不要介意。这是一种属于贵族的惩罚,我们拥有上帝的祝福,出身高贵,坐拥财富,荣耀,权力……所以上帝也会安排一些小小的痛苦,来显示我们的与众不同。” 查理五世好奇道:“明皇陛下,我很想知道,东方的皇帝也有一些不同寻常之处吗?” 朱厚熜翻了翻白眼,“朕身体好着呢,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状况。既然你已经恢复了,那就暂时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明天继续谈。” 查理五世也的确是强作欢颜,他虽然看着没什么问题,但每一次发作,都钻心透骨地疼痛,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所以会面虎头蛇尾,这位皇帝带着亲信去了他们的营地休息。 打发走了这位之后,朱厚熜面对王岳,哭笑不得。 “都病得那么严重了,还说是上帝考验,这家伙真有点讳疾忌医的味道啊!对了……你看出来,他有什么毛病没有?” 王岳哂笑道:“我又不是医生,怎么能看得出来?不过我看到这位皇帝陛下头上似乎有些烂疮。” 朱厚熜吸了口气,仔细想想,似乎他也看到了。 “不会是这位经常不洗澡,皮肤溃烂生疮吧?” 王岳摇头,“我看不像,相反,我觉得有些像青楼里面的脏病。” 朱厚熜惊得嘴巴张大,不会吧? 好歹也贵为一国之君啊,竟然染了这种毛病,不怕丢人吗? 王岳笑道:“咱们理解不了,还是去找个明白人吧!” 这个明白人来得很快,他就是维萨里,一个把解剖学带到大明的杰出人才。 在过去的几年里,维萨里如饥似渴,跟着李时珍学习医术,而李时珍则是向他请教怎么认识人体。 这是代表东西方的两大名医……其实站在历史的长河上,能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 比如作为东方医学的代表,李时珍总结历代医书,撰写《本草纲目》,他的医术毋庸置疑,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对古人的总结和修正上面。 至于西方,当下的医学还是沉浸在放血疗法,不可自拔。但是正因为要放血,才需要研究人体,进而出现了解剖学,发展出现代医学…… 一个是老路走到了头,一个是在邪路上一骑绝尘,最终撞破南墙,开辟出全新的天地。 医学发展,竟然也跟国运走到了一起,不得不让人感叹其中的微妙。 不过在新的时空里,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 李时珍在吸收了维萨里的解剖学之后,立刻连续发表文章,号召天下医学名士,革新医学,重新探索治病救人的方法。 东方医学就此走向了不一样的道路…… 而维萨里在和李时珍交流之后,并且也参与了许多病人的救治,放血疗法这套东西,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再拿出来,只会让人羞愧。 维萨里吸收了不少东方医学的观点,也引进了一大堆的东方药材。 他辞别了大明,准备返回欧洲。他很想把这些知识和药材带到欧洲,带给处于蒙昧状态的人们。 不要沉迷放血疗法了,西方医学该干点正事了。 很凑巧的是查理五世带来的医疗队,正好有几个维萨里的朋友,其中一位还是他在罗马时候的朋友兼老师。 维萨里获得了给查理五世诊断的机会,很快他也就弄清楚了这位皇帝陛下的情况。 “他的骨节膨胀变形……这种情况不算奇怪,我在北京的时候,见过一些,主要是西山书院的老师,外地富商,还有一些领军将领。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喜欢油腻食物,喜欢海鲜,还有酗酒的毛病。” 王岳颔首,“嗯,就是痛风,对吧?” “没错!”维萨里苦笑道:“很可惜,这种因为饮食习惯引起的疾病,在西方也有存在,只不过多为国王贵族,因此也叫国王病。” 朱厚熜在一旁听着,心说在西方普通人想大吃大喝也不行啊! “只不过由于不清楚病因,加上多为贵族发生,人们甚至以此为荣。”维萨里的解释总算让朱厚熜和王岳弄明白了,怪不得查理五世会是那种反应,人家丝毫不觉得这是病,相反,这是人家身份的体现。 逻辑如此强大,以至于他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维萨里很无奈,“其实不止这种病,还有在大明的青楼,港口城市,比较多的花柳病,也在西方的贵族身上出现,同样的,他们也以此为荣……说实话,作为一个医者,我为西方的愚昧感到失望。我很想把东方的医学带回我的家乡,救治更多的病人,这是一个医者应该做的。” 朱厚熜呵呵一笑,“你帮着大明建立起解剖学,是有功劳的。治病救人,情理之中。朕愿意给你提供一切帮助。” 维萨里简直感动哭了。 一个东方的皇帝,毫不犹豫,同意一个医者带着东方的医学,去救治西方的百姓,这是何等心胸啊? 难怪大明是个令人尊重的国度……只可惜,他返回西方的最大阻碍不是大明,而是西方本身。 “我的老师反对我告诉查理陛下真相,他甚至警告我,不许把东方的医学带过去。不然他就会亲手把我送上火刑架,活活烧死!他们不许任何异端,更不许质疑伟大的西方医学,他们甚至说我把灵魂卖给了魔鬼……” 维萨里痛苦地蹲在地上,无奈地抓着头发。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当他带着西方的解剖学到达东方之后,他得到了最高学府的赏识,可以出书,教学,可以深入研究,他拥有一切的便利条件。 可是当他试图把东方的学问带回西方,救治生命的时候,他遇到了断然拒绝。 甚至是他的老师,朋友,他们都接受不了。 这帮人顽固的像石头一样,他们排斥解剖学,更排斥东方的医学,甚至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一个古老民族,生生不息,孕育出来的医学,至少也是有参考价值的。而且东方的同行,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在讲生命至上。 为了救人,他们可以接受一切新鲜的东西。 哪怕久负盛名的神医,也谦卑的如同一个小学生。 而西方从骨子里往外的排斥,简直是匪夷所思。 “过去我一直觉得医学是个很纯粹的学科,可是这一次我真的失望了……陛下,我请求您,可以用最强大的力量,敲开西方的门户,迫使他们去改变。这才是对西方最好的!他们需要文明!” 究竟是何等的无奈,把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逼成了好战分子! 朱厚熜觉得既荒唐,又可笑。 “维萨里,那个查理五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毛病?只是这两样吗?” 维萨里摇头,“我虽然没有仔细检查,但我保守估计,他身上的疾病也有十几种之多……比如很明显的下巴凸出,影响咀嚼,还有他的脊柱弯曲,双腿也有轻微的差异。再有,他的精神状态很差,头疼,失眠……” 听着维萨里的描述,朱厚熜简直哭笑不得,这哪里是个强悍的君王啊!分明就是个病号啊! “维萨里,你觉得朕的身体状况如何?” 维萨里充满赞美道:“陛下身体强健,远胜过年轻人。我觉得只要陛下认真锻炼,生活规律,是有希望超过太师的。” 朱厚熜气得翻白眼,你这是夸我还是夸王岳啊? “行了,回头朕会跟查理五世聊聊,如果他愿意,最好能让你给他当贴身医生。如果能治疗好他的疾病,对你的计划也有些帮助。” 维萨里无奈耸肩,虽然他知道朱厚熜是好意,但是很不幸,他不相信查理五世能够接受。毕竟身为一个庞大帝国的皇帝,他是不会有病的。 即便有,那也只是高贵的证明! 很快到了第二天,原本朱厚熜还希望查理五世能够多休息一天,但是人家“没病”,又怎么会浪费时间,因此他迫不及待召开“三皇会议”。 “我认为明帝国试图染指西方的做法非常不妥当。西方的暴民正在得到你们的资助,我强烈希望你们能够改变。放弃不友好的态度,同时我还希望,明皇陛下能够接受上帝,准许我们的传教士在东方传教,并且提供一切便利,还有,要准许我们的商人去东方贸易,贵国要提供保护!” 朱厚熜咧嘴笑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欺负别人,都是大明逼迫别国接受条件,几时沦落到要签城下之盟的地步了? “你以为朕点头了,你们的传教士就能在东方吃得开吗?” “为什么不能?”查理五世傲慢道:“没有人能拒绝上帝的荣光,哪怕是遥远的大明,也应该选择皈依。” 一旁的王岳忍不住笑了,“查理五世阁下,西方传教士的确在很多地方所向披靡。但是你最好弄清楚,他们是怎么传教的?” “这些传教士会提供一些救济,给予穷苦人粮食,帮助他们诊治疾病,解决生活困难。当然,有个前提,就是你们的兵力可以覆盖,能逼迫这些地方的管理者低头……你觉得在东方大地,能够复制这些吗?” 王岳轻蔑道:“我们有完善的救助体系,有更发达的医学保障……更为重要,我们有着贵国难以企及的教育程度。要不这样,我们可以互相开放,大明欢迎你们的传教士,但是你们也要准许大明的儒释道三教进来,为了传教提供便利……” “不可以!”查理五世尖叫道:“我不会允许魔鬼玷辱基督徒的灵魂!” “荒唐!”王岳气得笑了,”你把我们看做魔鬼,那你们何尝不是更恶毒的魔鬼?” 啪! 查理五世豁然站起,竟然把手按在了剑柄上,怒视着王岳。 “我会把你说的话当成是最最严重的挑衅。” 王岳笑着站起来,看了看比自己至少矮一个头的查理五世,“怎么?你想跟我决斗吗?虽说不应该冒犯客人,但是你要是想,我可以在公平的擂台上把你留下来!” “你!” 查理五世怒火中烧,他的手指关节又不自觉疼痛起来……这一次不光是手,脚踝也疼得厉害。 该死! 再看看王岳的状态,查理五世再傻也知道,他根本没有胜算。 “哼,你们等着吧!强大的无敌舰队会踏平这里的一切!一切罪孽都会受到惩罚!” 这位撂下狠话,转身就走,从他的背影看得出来,这家伙的确有点跛。 王岳两手一摊道:“是他挑衅,我可不是要欺负残疾人啊!” 一直没说话的苏莱曼笑了,“这就是欧洲人的傲慢,他们不过是一群没有开化的野蛮人,我衷心希望大明能够狠狠教训他们。” 王岳含笑点头,毫不迟疑道:“会的,还会很快!” 就在这时候,遥远的西印度群岛,两支舰队撞在了一起,一场大海战即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