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北美之主李成梁
当地图开得足够辽阔,就会有疏漏的地方,比如此刻的美洲大陆,就呈现出一派完全不同的景象。 王岳只记得当初他在北境的时候,曾经推动女真人北上,通过白令海峡等地,进入美洲,然后又有不少大明的豪商大户,被逼着前往美洲。 这个时间可不算短了,但是美洲的局面到底如何,王岳还是没有印象的,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这块还属于蛮荒之地,提不上日程。 但事实上,由于新的移民进入,在这段时间里,美洲大陆发生的改变,或许比过去几千年还多。 作为亲身体验变化的李成梁,尤为感慨。 李成梁是武将家庭出身,由于王岳的改革,武将世袭之路已经断绝,比李成梁还小两岁的戚继光,就考入了武学,弄了个正式的军官身份,如今正在统帅海军,劈波斩浪,准备迎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战斗。 相比之下,李成梁就倒霉多了,他并没有考取武学。 这里面有两个原因,其一是李成梁的成绩并不好,或者说还不够优秀,至少没有让武学觉得不能损失这个人才。 其二就是李成梁的出身,虽然他出生在铁岭,但是李家祖上却是朝鲜过来的,当然了,他们也说往上追溯到唐朝,李家祖先是汉人,只是被逼着迁到了朝鲜,如今又从朝鲜迁了回来。 但很可惜,李家的族谱武学是不承认的。 结果就是李成梁没有通过审核,不得不返回老家……李成梁很惨,他家中并不富裕,进京的时候,满怀信心,只带了单程路费。 考试失败,不得不返回老家,连盘缠都没有了。 李成梁挨了三天饿,露宿街头,挨了生活狠狠一棒子。 不过他还算幸运,就在第三天的时候,遇到了一伙辽东来的参商,他们见李成梁身体高大雄壮,孔武有力,就主动提出,让李成梁跟着他们,进山采参,保护他们安全。 李成梁已经一无所有,当然毫不犹豫答应。 别的不说,李成梁这家伙武艺过人,他保护参商返回辽东。在路上遇到了几次土匪,全部被他领着参商们打跑了。 等采参结束,从深山里出来,就有人跟李成梁念叨,你这么好的身手,怎么不继续往北去? 北边的山谷溪流之中,可是有黄金的。 当然了,淘金比采参危险多了,但赚得也更多,怎么不试试? 李成梁动心了,他邀请了二十名同乡,然后又收编了两伙土匪,还买了几支旧火铳……他们出发了。 这是一个冒险家的时代,到处充满了危险,也到处存在着机遇。 李成梁一伙人在跋涉了一个月之后,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盛产黄金的区域,他们还找到了一处富含黄金的溪流。 当得到第一块黄金的时候,李成梁是疯狂的。 财富来得这么容易,李成梁跳了起来。 整整半年,李成梁和手下积累了众多的黄金,他们真的发了财。 但年轻的李成梁似乎带着天生的霉运,他们从山里出来,就被一伙更强大的淘金队伍盯上了。 战斗发生在一天之后,对方集结了五百人,围攻李成梁。 李成梁和他的手下玩了命,为了守住这些黄金,他们浴血奋战,但是在悬殊的兵力差距之下,他还是丢了所有的黄金,身边的弟兄也只剩下了十人。 李成梁觉得没脸见人,一无所有,更不能回家。 他就决定继续向北,去气候更恶劣的地区,他期盼着那里有黄金,而且没有黑吃黑的混蛋。 经过了艰难的跋涉,李成梁没有遇到金矿,但是却碰到了一群生女真。 走投无路的李成梁决定拼一把。 他趁着夜晚,突然杀入女真人的营地,将首领抓出来,一刀砍了,随后他兼并了这三十人……自此之后,李成梁就像是发疯一样,不断杀戮,不断兼并,不断扩充力量。 他的势力越强,就越容易引起明廷的注意。 这家伙干脆一路向北,跨过了白令海峡,进入了美洲。 李成梁不是最早进入美洲的,但却是发展最快的。 别看他没通过武学的考试,但是李成梁也读过一些书,精通兵法,本身弓马骑射,更是了得,算是个文武全才。 到了美洲之后,李成梁终于有了如鱼得水的感觉,他迅速聚拢起两千多人的队伍。而且还掌控了木材生意。 大明的水师发展非常迅速,木材需求量惊人。 李成梁赚了大钱。 不过黑吃黑的惨痛经历让李成梁意识到,光是有钱不管用。 他利用这些钱,大肆购买武器,武装部下,两千人当中,有一半都披上了甲胄。 李成梁所向披靡,不断扩张实力。但他又发现了一个情况,那就是美洲的土人,他们不是金发碧眼的欧洲人,也不是黑乎乎的非洲人。 从他们的长相来看,很像是东方人,或者说他们是黄种人。 李成梁决定改变策略。 他不再单纯靠着武力征伐,而是跟各个部落交朋友,不断吸纳土著,加入他的的队伍……就这样,李成梁一路从北向南,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席卷大半个北美。就连李成梁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能坐拥几万人马,占据好几个行省那么大的地盘,就跟做梦似的。 莫非自己也有占据一地,称王称霸的机会? 很快李成梁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不是他没有胆子,而是遇到了强劲的对手。 这是一群西夷,他们自南向北,同李成梁自北向南,发生了碰撞,地点就在加州那块。 李成梁损失了三百多人,对方也有一百人的损失。 初次碰撞,李成梁吃了亏。 很显然,他不是一个甘心失败的人,由于落榜的原因,加上他自认盗匪的身份,李成梁不愿意求助大明朝廷。 他想靠着自己的力量,获取胜利。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李成梁和西班牙人发生了许多次碰撞,总体而言,他输多赢少。 李成梁也渐渐摸清了这帮西班牙蛮夷的德行。 他们做事残忍,手段卑劣。 为了抢夺土著的土地,他们甚至会主动散播瘟疫,尤其是利用天花,来消灭土人。 他们会假装送给礼物,毛毯,布匹,丝绸,成衣……这些纺织品上,都沾染了天化病人的浓水。 与世隔绝的土人哪里能扛得住天花的屠戮。 当大面积染病之后,西班牙人就会果断出击,灭掉部落,抢夺财物,杀戮无辜人员,然后利用抢来的财物,提升战力…… 面对这群西夷,李成梁无话可说。 他以为自己烧杀抢掠,就已经够坏了。 可跟人家比起来,他就像是天真的孩子。 人家才是坏得纯粹,坏得脱离了低级趣味。 李成梁仿佛思量之后,他做了个决定。 西夷害人,那他就救人! 跟西夷对着来,不愁不成功。 李成梁知道大明已经有了很成熟的牛痘技术,因此他不惜重金,请来了三名高明的医生,其中有一个还是李时珍的同学。 就这样,接种牛痘的行动展开了。 最初推行很费力气,但是当一个部落逃过了天花之后,瞬间名气就打开了。 越来越多的部落接受牛痘,而且随着人群扩大,天花再也不是要命的魔鬼。 李成梁的威望越来越高,名气越来越大。 最终他拉起了二十万的队伍! 愤怒的土人聚集在李成梁的麾下,一支复仇大军出现了。 他们愤怒南下,攻击西班牙人。 先是加州,接着就冲入了墨西哥城。 坦白讲,论起战斗力,西班牙人并不弱,甚至连李成梁也讨不到便宜。 但战场从来不是单纯战力的对抗。 李成梁获得了土人的拥戴之后,他分派土人,对西班牙殖民者进行了包围,切断粮道,破坏水源,夜间袭扰,用尽一切手段,把他们活活拖死! 就在这时候,李成梁又发现了一件事。 其实土人也有国家的,比如阿兹特克,比如印加……这些国家在后世都被描述成神秘文明,突然消失,还弄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预言,被人搬到屏幕上,大捞一笔。 而事实上呢? 这些文明既不神秘,也没有突然消失。 他们的下场很明白,就是被殖民者击败了,政权瓦解,百姓被杀戮,文明被摧毁,落了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西夷踩着他们的尸体,一边攫取财富,还一边假惺惺渲染神秘主义。才几百年的事情,你们的老祖宗干过什么事情,难道都忘了吗? 李成梁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一切……本来土人众多,虽然打不过西夷,但也不是随便捏的软柿子。 在解决了天花威胁之后,他们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李成梁的麾下,足足聚集了一百多个部落,其中最大的有二十几万人,小的也有几千人。 再加上李成梁手下的甲士,还有女真士兵,力量大得吓人。 他们先是光复墨西哥,接着又南下夺取巴拿马。 李成梁很快意识到了巴拿马的重要性,他第一次给大明送去了消息,如果朝廷愿意合作,可以共同开凿运河…… 做出了这项决定之后,李成梁掉头向东,杀入了密西西比河流域,随后又进军东海岸,进入五大湖区…… 李成梁的高歌猛进,彻底打乱了西班牙的殖民秩序。 他们几乎失去了所有大陆的地盘,只剩下加勒比海的一些岛屿,其中以古巴岛为核心。 要不是李成梁缺少水师,他肯定要把这几个岛屿也拿下来。 要知道古巴岛盛产蔗糖和烟草,全都是值钱的好东西。 等着吧,只要把运河修通了,明军水师来了,西班牙人也就完蛋了! 李成梁垂涎三尺,西班牙这边也气得火冒三丈。 欧洲局势越来越严峻,法国的革命,弄得到处狼烟四起,奥斯曼帝国虎视眈眈,迫使西班牙不得不增加军费。 而殖民地又是财政最大的补充,怎么能出问题? 一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看书领现金红包! 西班牙集结了三百艘战船,一万八千名士兵,向着古巴开来,他们准备择机登陆,消灭李成梁势力。 只是这帮西班牙人不知道,一支比他们还要庞大的舰队,已经进入了大西洋,决战就在眼前…… “李成梁,戚继光,两大名将伺候着西班牙人,这福气可真是不小啊!” 王岳手里捏着密报,也是摇头感叹。 战争已经不是他需要担心的事情了,相反,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有效统治美洲,让李成梁这种货色霸占美洲,显然是不行的。 美洲需要的是文明! 尤其是土人,他们是黄种人,只要适当引导,就有希望归附大明。而且整合了美洲的人力和资源,大明的国力必定会翻倍暴涨。 谁会是经略美洲的最好人选呢? 朱载垕已经塞给了奥斯曼,还剩下的就是朱载壡和朱载圳。 这俩皇子,一个欧洲,一个美洲。 如是安排,也算对得起朱厚熜了。 你们老朱家人都霸占地球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至于这三小子,有了实力,会不会跟朱载基对着干,甚至引发一场血腥的世界大战,那就不是王岳要考虑的了。 反正都是朱家的事,他只需要增加汉人数量,或者说增加归附汉家文明的数量,确保肉烂在锅里,这就足够了。 而相比这些天下大事,王岳更在乎的是家事,媳妇要生了! 没错,孙毓不远万里来看王岳,老夫老妻竟然找到了当年新婚的感觉,孙毓又给王岳怀上了。 虽说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的经验,但是王岳依旧不敢大意。 毕竟夫人年纪也有点大了,经不起折腾,他发誓这一胎之后,就再也不要孩子了,四个已经足够了,他很知足。 王岳等在产房外面,用了不到一刻钟,就听到了嘹亮的啼哭,新生命诞生了! 他一跃而起,迫不及待要冲进去,哪知道竟然被拦住了。 “太师,稍安勿躁!” 王岳气得瞪眼睛,“我看自己的夫人孩子,有什么稍安勿躁的?” 下面人哭笑不得,原来太师也不是一直淡定啊! “夫人怀了两个!” “啊!”王岳惊呼出来,很快又想到夫人的头一胎就生了个龙凤胎,莫非说这一次他又要多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这可太好了! 王岳兴奋地转了好几圈,很快里面又来了一个嘹亮的哭声。 “恭喜太师,添了两位小公子!”
第604章 朱载基的迁都计划
王岳一下子添了两个儿子,这俩臭小子都十分健康,在他爹怀里,一个哇哇大哭,一个又是撒尿,又是便便,整个一个屎尿奔放流。
咱堂堂大明太师,也要受穿开裆裤的欺负,实在是无可奈何,还能说什么呢!王岳暗暗发誓,到此为止了,我要是再管不住自己,再哄孩子,我就从三皇港跳下去,死海里,淹死算了!
他满肚子委屈,可远在大明的朱载基却沉浸在喜悦之中,太子妃生了,生了一个小公主。孩子特别乖巧可爱。
刚刚学会走路,小丫头粉粉嫩嫩的,眼睛溜圆,就跟个布娃娃似的。小家伙胆子特别大,稍不留神,就能闯出祸来。
比如明明是两条小短腿,却非要自己下床,摔得四仰八叉,把他爹吓坏了,这小祖宗还只是笑,
弄得朱载基都无话可说了,自己这闺女可是真够皮的。
“本来还打算过些时候,既然你这么大胆子,爹就带着你去应天玩玩。”
朱载基没有撒谎,他抱着女儿,拉着夫人,就从北京出发,乘坐火车,直奔应天。
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迁都梦想,早就布局了。
首先,朱载基在应天设立了江南证券交易中心。
这一下子可引爆了整个江南市场。
不得不说,在南方有一批商人,生下来就会做生意,简直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尤其是对财富的把握能力,更是举世无双。
伴随着大举开海,除了原本的拳头产品之外,江南的纺织业快速发展,各种新式纺织机层出不穷。
使用蒸汽动力的工厂如雨后春笋,快速遍及东南,
苏松常镇,这四府每年向外出口的纺织品就超过四百万匹。
另外,杭州,泉州,广州……这些城市也都飞速发展,大量的出口,使得他们积累了相当可观的财富,
证券交易中心的设立,迅速吸收了大批资本进来。
有着充足资本的供应,东南的工厂不断扩充规模,需求的机器越来越多。结果就是东南的机器制造业发展起来。
伴随着机器制造业的发展,需要的理工科人才就快速增加。
为此又专门设立了江南理工大学,应天职业学堂,松江海事学堂等等……这一大批新式学堂的建立,又彻底改变了东南的人才结构。
新一批的东南学子彻底抛弃了没用的理学,传统的私塾也式微了。
不过不要紧,那些私塾先生并不是失业,相反,他么找到了新的职业——汉语教师。
这帮人漂洋过海,到海外各国,设立汉语学堂,教授蛮夷读书识字,还真别说,十分受到欢迎。
在倭国,在南洋,甚至在印度,只要会汉语,那就是座上宾,能讲几句子曰诗云,立刻就是大学问家。
有很多年轻人,会主动来找你,学习外语……别误会,就是字面意思,进行深入友好坦诚地交流。
更有人混成了公务员,掌握了权力。
其中就以印度为罪。
俺答汗求贤若渴,他把国家大事,悉数托付给文官处理。
最初俺答还犹豫过,大明的官吏多贪啊,放权给他们,能行吗?
可很快俺答就打消了念头,不是他相信了大明的文人,而是没得选择啊!
他为了通商贸易,修筑两个港口,大明文官负责,拿了三十万两,一半塞到了腰包里,然后一年之后,让他看到了一个勉强堪用的码头。
而另一个,则是天竺本地人负责,一年下来,居然连港口征地都没有完成,准确说,只完成了目标的百分之十。
四舍五入等于什么都没干!
这也就罢了,什么都没干,该把钱交上来吧!
俺答派人一查,鼻子都气歪了,三十万两,只剩下不到一万两,其他的钱都不翼而飞了。
经过这件事之后,俺答是彻底放弃治疗了。
明人不是东西,但好歹干点人事,可印度本地的这帮人,简直就是一群奇葩。
一问他们,就不停晃着脑袋,我们也不知道啊……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去哪里谁能知道?
马匹本来就是要死的,损失一点马匹,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
天气这么不好,粮食发霉变质,那也是情有可原啊!
就这样,俺答不断遭受着损失,最妙的是,这些印度人总能给自己的错误找出船新的理由。
至于让他们反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上层的婆罗门侃侃而谈,滔滔不绝。
大明讲究知行合一,对不起,在这些几千年的职业嘴炮婆罗门看来,他们是高贵的人群,生下来就是思考的,就是哲学家,用嘴巴来启迪其他人。
要让他们做事,那是痴心妄想。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动手动脚了,那还是婆罗门吗?
这个社会天然被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掌握了绝对话语权的精英群体,他们敏于言而不能行。另外一大部分,则是实实在在的底层人员。
他们做着实实在在的工作,却又不能言。而且他们还集体向往着婆罗门的境界,把现在从事的工作当成了一种磨练。
这么个倒霉的格局,要是能真正做成什么事情,那才叫奇葩呢!
没有法子,俺答只有引入大明的文人,由他们组成管理集团,就像是请一群职业经理人一样,替他管理天竺。
这么干的结果就是每年通过贸易,大明能从天竺弄到三千万两以上的利润。大明的银行遍布天竺沿海。
昼夜不停,榨取利润,输送回大明,送回江南……
朱载基已经计算过了,伴随着工业发展,大片的农田变成了工厂,城市不断扩容,更要命的是种植桑树,棉花,茶树……挤占农田用地,传统的鱼米之乡,不但没法供应粮食,反而需要从外面进口。
也幸好多了个印度背锅,每年能提供大量的粮食,又能消化掉同样多的工业品,总算是给大明的工业发展打通了任督二脉。
两京之间的铁路,从京城到开封的铁路,从西安向西域的铁路,还有连接江南的铁路。
朱载基一口气开了五条铁路线。
相比起当初他师父王岳,修一条铁路,还要小心翼翼,精打细算,他的手笔可是要大多了。
“孤准备募资十亿元,用于应天和周围的基础设施建设,在十年之内,要把朝廷的各个衙门,分别迁到应天。”
“准确说是迁回应天,当年太宗皇帝考虑到北元死灰复燃,这才迁都北京,天子守国门。如今大明国力雄厚,北患彻底消除。迁都应天,抵御海洋带来的冲击,理所当然。我相信这一次迁都,必定带来南方经济的腾飞,大明的发展会迎来新的篇章!”
朱载基算是彻底继承了王岳和朱厚熜的有点,既任性顽固,又善于画大饼。
可问题是此刻的大明,就吃这一套。
蓬勃发展的工业,国力成倍增加,人们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修几条铁路已经不算什么了,他们计划着在黄河修建铁桥,甚至有人打算在长江修桥,连接天堑。
现在大明最需要的就是题材,只要有个投资项目,立刻就能吸引来资本。
尤其是太子主导的迁都大业,又且能不被推崇。
要知道朱厚熜离开大明,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人们似乎都忘了,大明还有皇帝……除了偶尔在报纸上看到的一点科普文章……堂堂皇帝,光是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出海干什么啊?
就在这一片怀疑声中,突然传来了一个消息,大明海军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战斗?跟谁打?
试问天下,还有谁是大明的对手?
就在所有人迟疑的时候,一篇来自皇帝的文章,揭开了谜底!
原来在遥远的西方,西班牙国,他们的皇帝拥有庞大的疆土,国力雄厚,他们占据大片土地,号称日不落帝国!
看到这个名字,大明的上上下下,就像是被刺激到了似的。
日不落帝国?
你也配!
我大明君临天下,日月照耀,山河之间,全都是大明的疆土,没有一寸是什么狗屁西班牙的!
明人愤怒了。
而这时候,皇帝接下来的文章陆续送来。
大明百姓终于了解到西班牙国的情况,也知道了他们拥有着当世最好的水手,最强大的航海技术。
原来咱们大明一直在奋起直追,追得就是海洋的这一块。
想想都给祖宗丢脸!
当年的郑和船队何等英雄了得?好不容易开发了海洋,居然就给放弃了,可惜啊!
有关郑和下西洋的议论,早就有了。
而这一次却和往常都不同,因为这一次的议论,深入到了民间,深入到了普通百姓当中。
甚至有些农村,田间地头,都有人开始讨论国家大事。
整个大明的气质,从里往外,都不一样了。
……
“这可真是个可怕的国家!”哥白尼轻轻叹息。
在他旁边的国姓爷米开朗琪罗哼了一声,纠正道:“不是可怕,而是可敬!”
哥白尼仰视自己的老朋友,随即摇头苦笑。
都说相由心生,米开朗琪罗在大明多年,他的头发掉的差不多了,五官也变得更加柔和,竟然真的和一些街角的老大爷相仿。
哥白尼点头,“你说得对,不过我的意思是西班牙最好输掉这场战斗。”
米开朗琪罗挑着眉头道:“是站在大明的立场上?”
“不,是西班牙。”哥白尼无奈苦笑,他目光扫过,低声道:“瞧见没有,这么多的人,如果他们愿意,可以把西班牙撕成碎片,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大明!”
米开朗琪罗哈哈大笑,“这话我爱听,既然你这么有把握,干嘛不投资啊?”
“投资?”
“没错!”米开朗琪罗笑道:“我已经把自己的所有积蓄都投入了债市,去购买海军债券。”
哥白尼翻了翻眼皮,笑道:“我这个人不爱冒险,对战争也没有什么兴趣。我还是在西山书院,老老实实,研究我的学问吧!”
米开朗琪罗耸了耸肩,突然低声遗憾道:“这就没有办法了,我本来还想着跟你一起返回欧洲,去看看昔日的朋友!”
“什么?”哥白尼惊呆了,“我们都是异端,回去的话,会被烧死的!”
“是吗?”米开朗琪罗笑了,“假如我们跟随着大明水师,一起去欧洲呢?”
“一起?”
“没错!”米开朗琪罗笑道:“要不然为什么我会购买那么多债券?”
米开朗琪罗伸了伸懒腰,仰望着天空,笑呵呵道:“我觉得东方有句话说得很好,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当初他们视我为异端,不承认我的作品……这一次我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我要以胜利者的姿态,返回欧洲。用我的积蓄,在欧洲建立起最大的艺术学院。抛弃上帝,抛弃宗教,专注普通的人。我甚至打算用汉语教学,把东方最先进的审美带回西方……”
米开朗琪罗越说越兴奋,猛地扭头,却没有看到哥白尼,他去哪了?
米开朗琪罗扭头,这才看到了哥白尼的背影,敢情这位已经跑了很远。
哥白尼拿出了全部的积蓄,甚至还有过借钱的打算。
他和米开朗琪罗一样,都不再年轻了。
他也想返回欧洲,他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
只是单纯想回到家乡,去看看花花草草,落叶归根!
这该死的语言魅力!
哥白尼觉得东方人真的不需要上帝。他最初不理解,不相信上帝,人就是迷途的羔羊,没有安慰,没有依靠,就像是水上的浮萍,无依无靠……
可渐渐的哥白尼懂了,东方人有太多的寄托,亲人,家乡,朋友……尤其是心中崇高的道德。
哥白尼越来越反对马丁路德等人搞得宗教改革。
他们反对教廷的贪婪,主张节俭信教。
很显然,这是好的。
但问题是他们过分强调信仰上帝就会如何如何,完全忽略了个人的道德修养,背离了宗教的本意,抛弃了教化人心的功能。
在他们的主张里,只要信仰了上帝,得到了上帝的庇护,就变成了天选之人,可以蔑视其他生命,甚至不把其他人当成人看。
这就是西方传教士的虚伪,他们需要的是东方的道德!
哥白尼似乎也找到了余生的价值,他毫不犹豫投入了五万银元,这些年积累的稿费都投入债市。
如果真的胜利了,他就把房舍也卖掉,返回欧洲……而且为了返回之后的事情,哥白尼甚至决定写一本专门的书。
这本书就叫《道德论》,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多么了不起的东方精神,强大的道德自律,才是战胜野蛮的最好工具。
哥白尼伏案疾书,不分昼夜,他越是思索,就越是文思泉涌……就在他昏天黑地忙碌的时候,一份自从美洲传来的战报,到了应天。
明军大将汤克宽率领海军陆战队,在古巴当地土人的帮助下,登陆古巴岛,猛攻西班牙军港。
俞大猷率领三百艘主力战舰,封锁港口……远征美洲的无敌舰队,全军覆没!
第605章 徐阶归来
法国巴黎西南,有一片森林和沼泽地带,这是一片绝佳的猎场,森林有鹿,野兔,沼泽里面有数量众多的鱼,雨季的时候,水源充沛,甚至可以在上面泛舟,十分舒适。
动乱的时期,有不少人潜藏在这里,躲避危机。
随着法国走向安稳,这里又恢复了宁静。不过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里的安宁,一个大人物,以一里弗尔的价格,买下了周围一千亩的土地。
紧接着就有法国各地的能工巧匠,来到这里大兴土木。
他们按照主人的意思,采用东方喜欢的大块青砖,修建起整齐的四合院。
在庞大的建筑中间,修了一座砖木结构的殿宇,上面还广泛使用黄绿琉璃瓦,朱漆彩绘,熠熠生辉。
很显然,能这么折腾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法国的王,霍金斯。
他亲自给这座宫殿命名为凡尔赛宫,最初只是过来打猎,但最近几年,他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这里生活,处理政务,打猎,骑马,享受着生活的快乐。
“徐先生,刚刚有两个冲水马桶送了过来,已经安转好了……真是稀罕,大明的发明总是让人耳目一新。我可以送你一个,感受一下顺滑如丝的美妙体验。”
徐阶轻哼了一声,而后摇头,表示没有兴趣。
“你还是留着自己享受吧,我打算返回大明了。”
“什么?”霍金斯惊呆了,他猛地挺直身躯,艳红的酒汁从纯金的杯子里溅出,落在了华美的袍子上面。
霍金斯根本顾不上,“为什么?徐先生,你想念家乡?或者您觉得法国太小了,不够施展?”
徐阶摇头,“都不是,我在这里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我必须离开了。”
霍金斯依旧没法接受,在过去的时间里,徐阶一直充当着法国宰相的职责。
他替这个国家建立起户籍制度,建立起财税体系,兵役制度,替这个国家编织官僚体系,发展教育。
总而言之,徐阶替这个国家做了太多太多。
对于法国来说,可以没有国王霍金斯,但是却不能没有徐阶。
可就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竟然突然要走了,令霍金斯措手不及。
“先生,我真诚希望你能留下来,如果有什么错误,需要我改正,我愿意的。”霍金斯语气真诚。
可徐阶依旧没有动摇,他突然幽幽道:“你的战马在半年前死了,你知道吗?”
“是吗?”霍金斯努力想了想,“那是一匹很不错的好马,它曾经驮着我,夺取诺曼底,它跑得特别快,我好像有两三年没有骑过了,它是老死了吗?真的太可惜了。”
徐阶摇头,“不是老死的,而是饿死的,是被你的马夫饿死的!”
“饿死的?”
霍金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可是他最喜欢的战马,为了照顾战马,还专门拨出了一笔钱,能享受的待遇超过其他马匹的十倍,怎么会被饿死?
难道说那些马夫虐待自己的战马?该死,这些无耻卑贱的蠢货,我不会饶恕他们!
“多谢先生提醒,我会处理的……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战马饿死跟您回国有什么关系吗?”
徐阶轻轻一笑,“也有关系,也没有关系。对了,你注意过自己的体重吗?”
霍金斯下意识低头,高高隆起的肚皮,的确有些让人尴尬。
他似乎想起来,在某个时候,他还是身形矫健的商人兼海盗……他高大英俊,浓密的金色头发,四肢修长,肩膀宽厚,腰身优美,那些贵妇在他面前,根本毫无抵抗能力。他光靠着颜值,就能横扫上流社会。
似乎也没有过去多久,好像是当了法王的第二,还是第三个年头,他就开始发福,尤其是建成凡尔赛宫之后,他的体重更是不可抑制地飙升。
正是因为变胖了,他才放弃了原来的战马,转而骑那些笨拙巨大的挽马。
他的面容不再精致,头发也日渐稀少……总而言之,他油腻了。
油腻的背后,却是他越来越懒惰,拥有法国之后,他的雄心就不断流逝。他开始任人唯亲,开始沉溺享受。
他依旧信任徐阶,但是他却购买了土地,不惜重金,修建了凡尔赛宫。
“徐先生,当一个王者失去了斗志,就不值得辅佐了,对吗?”
徐阶摇头,“您的情况还算是好的。”
“那为什么你要走?”霍金斯不解。
“是法国,法国整体的选择。”徐阶很坦然道:“你手下的将领开始沉溺享受,他们争相以娶贵族女子为荣。为了能讨得老贵族的垂青,他们不惜耗费巨资,在结婚之后,他们还千方百计,劝说你,赐予他们贵族头衔。”
徐阶无奈苦笑道:“我当初到西方,是希望在一片陌生的土地,看到一个基于理想建立的国度。我可以很坦白告诉你,我虽然考虑了大明的利益,但我始终把法国放在第一位,我就是想知道,如何建立起一个完美的国家。”
“最初的法国让人欣喜,最底层的百姓和农奴觉醒,人们依据公平的原则,分配土地,努力工作,老人得到赡养,孩子能够进入学堂。贵族,教士,所有的食利者都被一扫而光。组织起来的士兵勇猛无敌,虽然他们还稚嫩,但是蕴含着蓬勃的生机。”
徐阶闭上眼睛,似乎在追忆曾经的岁月。
“我曾经想过,如果法国能继续走下去,统一整个欧洲,建立起堪比大明的国度。我就可以站在师父的面前,挺直胸膛,问问他,我这个学生干得怎么样?”
“但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或许也是低估了传统的力量。当夺取马赛之后,吸收了太多的旧军官,整个军队就变了。”
“我们攻击过神圣罗马帝国,我们跟那里的农民武装取得了合作……但是很可惜,我们失败了,我们不是败在了哈布斯堡的军队手里,我们被农民驱逐了。因为他们视法**队为更残酷的掠夺者。”
徐阶连珠炮一般,快速倾斜着,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霍金斯也低下了头。
是啊!
那是个多么美好的机会,苏莱曼在攻击维也纳,德国的农民起义,法国充满了斗志。
所有人都以为哈布斯堡王朝就要覆灭,法**队已经进入了莱茵河东岸。可接下来的事情,急转直下。
在初步取得胜利之后,法军和当地农民发生了冲突,双方火拼,死伤了上百人。然后法军将领就叫嚣,一个法军士兵,要用一百个农民的命赔偿……然后双方的斗争越来越激烈,杀戮冲突升级,甚至吸引普鲁士派兵前来,法国最终退回。
蓬勃的革命势头被遏制……似乎也从那一刻开始,法国开始放弃曾经的理想。
越来越多将领谋求贵族身份,然后就试图染指领地,他们靠着手里的权力,攫取财富。
原来议会的成员也不再为民请命,而是跟地方势力勾结起来,一起发财。
曾几何时,巴黎的街道上,又出现了贵族和平民的区分。
干净的街道再一次变得污浊不堪。
或许因为如此,自己才喜欢待在凡尔赛宫……霍金斯越想越多,突然额头冒汗,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在指头关节上,有几块异样的凸出,这正是疼痛的来源。
痛风,又叫国王病!
一个革命者,染上了国王病。
真是够讽刺的!
霍金斯忍着剧痛,躬身对徐阶道:“先生,我知道自己的错误,我愿意改正,只求先生能继续留在法国,我需要先生!”
徐阶还是摇头,“我来法国,是想做一个实验……其实我已经得到了结果,只不过这个结果有点让我惭愧罢了。”
徐阶强作欢颜,“但不管怎么说,结果就是如此,不能因为我不喜欢,就去否定。而且我也不是法国人,坦白讲,我没有必要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我该回去了,我需要把这些经验带回大明。”
“我的师弟,大明的太子殿下,需要我去辅佐。我的事业还在大明,我感谢法国给我的机会,但我必须离开了,国王陛下,我希望你能理解。”
霍金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其实不管徐阶怎么说,一个不争的事实,法国曾经改变过,但是又以同样快的速度,变了回去。
旧贵族消失了,新贵族回来了。
霍金斯痛苦地抱着脑袋,他昂起头,苦兮兮看着徐阶。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我没有想过会这样的!”
此刻的徐阶显得格外宽容,他点了点头,“或许这就是西方根深蒂固的贵族封建传统吧!毕竟你也清楚,在中原,从秦汉开始,贵族分封就已经瓦解了,我们有着漫长悠久的平民社会。所以我们推行新法会很容易。但是在欧洲,在法国,想要强行复制这些经验,就显得举步维艰。”
“很多时候,最大的阻力来自于自己内部。去山中贼易,去心中贼难,这是我们心学祖师阳明公的感悟,用在法国,或许也同样合适。”
霍金斯深深叹息,“徐先生,法国就这样无药可救了吗?”
“不!”
徐阶断然道:“其实该怎么做,答案已经在那里了,至于能不能做到,这个答案在国王陛下,在法国百姓的身上。甚至可以说,因为我的存在,会影响国王陛下的施政,会给那些人攻讦的借口。”
“总而言之,我必须离开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请国王陛下自己斟酌吧!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无期!”
徐阶毅然转身,从出海到现在,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他该回到大明了,毕竟那里才是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徐阶选择了土伦港,在那里他可以直接去三皇港,去拜见皇帝陛下,还有自己的师父,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大明。
徐阶到达土伦的时候,是一个阴雨蒙蒙的早晨,空气中凝结着水珠,寒冷阴翳,一点也不舒服。
徐阶不愿意耽搁时间,他只想快速离开。
但是出乎预料,在土伦港,聚集了太多的人,一望无际的人群,人山人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徐阶这边,他们翘首以盼,伸长了脖子。
有的家长干脆把孩子放在肩头,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一些。
瞧见没有,那就是东方的贤人,他改变了法国!
“一路顺风!”
不知道是哪一个用蹩脚的汉语喊出了这四个字,紧接着就此起彼伏,再也停不下来,人们一遍一遍诉说着,眼中涌出了泪水。
其实普通人来说,大体差别不大的。
徐阶给法国带来的变化人尽皆知,最重要的一点,徐阶告诉所有人,大家都是平等的,这一点体现在土地上,也体现在机会上。
徐阶主导的考试选官,让太多的普通人成为了官员,他修订的商法、民法,贯彻了平等观念,再也没有贵族对普通人的践踏。
徐阶让官吏变得和气,让市场交易变得公平……
这些东西在一个长久的等级封建社会里,全都是不可想象的。
他的施政带来的震动还在不断叠加,不断放大……人们甚至总结出一种“徐阶模式”的东西。
不管是宗教改革,还是文艺复兴,他们呼唤的那些东西,在东方理念的降维打击之下,溃不成军。
徐阶站在码头,回头望着无边无际的人群,突然他有了一丝明悟。
自己并没有失败,堕落的是霍金斯,是法国,却不是这些普通人!
恰恰相反,这些普通人会成为最重要的力量,种子已经种下来了,只等着发芽生长,结出累累果实。
徐阶头一次对人性不那么悲观,甚至说斗志昂扬。
他要返回大明了,他可以让大明变得更好。他不想再和稀泥了,也不会沉浸在官僚的吹捧敷衍之中,他可以做些更重要的事情。
或许自己的老师就是领悟到了这些吧!
徐阶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比多年前小了一大圈的发髻,冲着所有送行的人,深深一躬。
在这一刻,风琴响起,送行的人们挥舞着双手,目送着大船离开土伦,久久不愿散去……
徐阶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足足过了半天时间,他才走出船舱。
出乎预料,在船舱门口,恭恭敬敬站着一个小孩子。
“先生好!”
徐阶一眼认出了这个孩子,他叫小霍金斯,是霍金斯的儿子,今年只有七岁。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徐阶读书,学习汉语。
他接受的是完整的东方教育,所以小霍金斯的汉语水平甚至超过了法语。
如果忽略他的长相,这小家伙就是标准的东方学童。
徐阶很欣赏这个孩子,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先生,是父亲让我来的。”
“国王陛下?他在想什么?”徐阶低声道。
“父亲说,文明的真谛在东方,他了解的还是太浅薄,他希望我能替他寻找到答案!”说着,小霍金斯深深一躬。
徐阶眯缝起眼睛,微微点头,他把小霍金斯揽在怀里。
“我也没法给你最终的答案,不过我想师父会给你答案的,他一定会喜欢你这个聪明的学生!”
第606章 双重胜利
徐阶带着小霍金斯,乘坐着法国的船只,穿越地中海,前往埃及。在出发之前,徐阶已经安排人做好了功课,他知道西班牙的主力舰队在大西洋,至于其他国家的舰队,还不值一提。
他很小心的行动,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情况,但是等他到了三皇港,却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儿。
港口外面,还飘着破碎的船板,稀烂的旗帜,甚至还有残缺发白的尸体,在波涛下面,有不少鱼虾甲壳类生物,大快朵颐。
徐阶甩了甩头,这片海域的鱼虾是没法吃了。
正在徐阶感慨的时候,有小船过来,检查身份,当他把大明从一品大员的腰牌递过去,船上的人都吓得不轻。
乖乖,这可是大人物啊!
他们请徐阶上岸,给他专门找了一个休息的地方。
“大人,刚刚经历战乱,来不及处置,怠慢了贵客,请您稍等,我们需要向太师上报,等到他的首肯,您才能去见他。”
徐阶点头,“你们有你们的规矩,太师他老人家可好?”
“好!好的不得了!”下面人笑道:“太师在前不久,还添了两个小公子哩。”
徐阶眼前一亮,师父还真是老当益壮啊,不过貌似他也没有多老。
徐阶安心等待,他也顺便打听了一下,在三皇会面之后,出现了意外。有一支强悍的骑兵,乘坐船只,在三皇港以北五十里登陆,而后他们迅速扑向了三皇港。
这是一支装备精良,堪称奢侈的骑兵队伍。
他们普遍装备罐头一样的铠甲,在头盔和后背,还有显眼的附属物,他们的武器主要是长长的骑枪,另外还配属马刀,短火铳,个别也携带弓箭。
不光是骑士有铠甲,战马也披着甲胄。
这些战马也普遍高大雄壮,才能稳稳驮住沉重的份量。
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哪怕在大明,也不会超过两万人。要养活这样一支骑兵,花销实在是太大。
王岳和朱厚熜更是一个重骑兵都没有带,可是这一伙骑兵,就有足足七千人。
他们登陆之后,旋风一样袭来。
这群人简直就是杀戮机器,他们仇视着一切生灵,凡是在他们面前的生物,都会被碾碎。
凶悍的重骑,就像是一面排山倒海的铁墙,一片凶悍的重型坦克,无情践踏,所过之处,都是齑粉。
他们距离三皇港越来越近,这时候他们终于亮出了自己的旗号,八角十字旗!
是医院骑士团!
整个欧洲三大骑士团之一,还是最悍勇的那个!
这是一支有着可怕战绩的队伍。
他们的历史可以向上追溯几百年,从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就存在了。
太久远的历史不用说了,他们在二十多年前,据守罗德岛,他们的敌人是年轻气盛的苏莱曼大帝,
为了攻克罗德岛,消除基督教在眼皮子底下的钉子,苏莱曼集结了二十万人,四百艘战船,对小小的罗德岛发动了猛攻。
而岛上的骑兵只有七千人。
面对排山倒海的攻势,这些骑士毫无畏惧,他们奋勇作战,用娴熟的技巧,不断杀伤敌人,
战斗整整持续了半年,除了极少数骑士团成员撤走,其余的人全数战死。
而苏莱曼则是付出了五万人牺牲的代价!
要知道那可是最年轻睿智的苏莱曼,也是最强大的奥斯曼帝国。
医院骑士团依旧可以打出骄人的战绩,名震天下。
罗马教廷和神罗当然不会放过这一柄锐利的神剑。
他们又在马耳他岛重建了医院骑士团。
查理五世在开辟了新航路,发现了美洲大陆之后,西班牙国库充裕,他给医院骑士团提供了巨大的帮助。
很快他们又重新恢复了实力,而且装备战力,还有更大的提升。
苏莱曼在攻击维也纳的时候,曾经试图攻击马耳他。
不出意外,苏莱曼又一次失败,丢了上万具尸体。
医院骑士团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
他们装备精良,更漠视生命,不光是敌人,也包括自己。
这是一群能够唱着圣歌,慷慨赴死的疯子。
过去他们最大的敌人是奥斯曼帝国,彼此杀戮,无休无止。随着大明势力的到来,医院骑士团把矛头也对准了东方的异教徒。
他们行动了。
就在三皇之会后,他们向着明军发动了凌厉的攻势。
一支阿比西尼亚的雇佣军在西奈半岛驻扎,三千人的队伍,卷入了医院骑士团的围攻,仅仅是半天时间,这三千人就荡然无存。
医院骑士团砍下他们的脑袋,挂在一丈多长的骑枪前端,耀武扬威。
他们冲入了运河区,对于这里的劳工,毫不客气地举起了屠刀,对他们来说,似乎杀戮本身,就是乐趣。逃跑根本没有用处,他们会抽出锋利的马刀,互相比赛杀人。
谁杀的异教徒更多,谁就能在天堂享受到更多的美女。
成百上千的人头被砍下来,无头的尸体堆在开凿一半的河道里,变成了一座小山包。
杀人之后,就继续放火。
堆放在运河边上的所有建材,都被付之一炬。
建设很困难,可摧毁却只要一夜之间。
唯一让医院骑士团不满意的是他们并没有发现东方人。这一路杀过来,死的都是埃及人,阿比西尼亚人,甚至是不少东欧的奴仆。唯独缺少黄皮肤黑眼睛的东方面孔。
这帮卑劣的家伙在哪里?
医院骑士团很快得知,就在西边的亚历山大港,有明军集结。
他们不等打扫战场,就气势汹汹,杀了过去。
在医院骑士团看来,东方人真的没有什么了不起,他们不过是一群得不到上帝庇佑的猴子罢了,只要一个冲锋,他们就会垮掉,然后集体跪在地上,等候他们的杀戮,也不知道信心是从哪里来的,反正他们就是那么自信。
……
“我还以为会先得到俞大猷的报捷公文呢!没想到这第一仗,却落在了我们头上。”王岳嘴角上翘,无奈苦笑。
说起来已经有很多年没正儿八经打仗了,也不知道他的本事有没有退步?
王岳根据手上的情报,做了详细的部署。
他把三千名神机营放在了中间,这些神机营组成了三道防线,每一道防线中间,都挖有壕沟,可以阻挡敌人的战马。他还部署了地雷,鹿角。任何敌人撞进来,就跟掉进了地狱似的,绝对有来无回。
在左边,靠近海岸线的一边,王岳放了三千轻骑兵。
令人意外的是,在这支轻骑兵的后面,则是密集的火炮阵地。
也就是说,如果敌人觉得轻骑兵是个软柿子,十分容易对付,一头撞上来,就会面对火炮的猛攻。
而且一旦队伍散乱,轻骑兵的反扑,足以让敌人陷入溃败。
至于右翼,王岳相对保守了很多。
他把阿比西尼亚的雇佣军都放在了这边。一共八千人,为了防止这帮家伙崩溃,在队伍中间,利用运货马车,首尾相连,组成防线。
这些阿比西尼亚人就是吸收伤害的炮灰军团,如果率先攻击这里,就会面临骑兵的包抄,落入重围之中。
当然也可以攻击骑兵和或者正面硬钢,那可就需要良好的牙口了。
在王岳准备妥当之后,没用多久,医院骑士团就已经赶来了。北非的地形就是这样,只要沿海的一条能够得到大军前行需要的粮食和补给。
所以历来战斗不是从西往东推,就是从东往西推,根本没有第三条线路。
只不过路线虽然简单,但是作战的地点却需要仔细权衡。
王岳并没有选择在运河区,而是主动退到了亚历山大港。
因为在这里构筑防线,敌人就需要穿过大半个尼罗河三角洲,众多的河道,松软的土地,都会成为骑兵最大的障碍。
王岳何等精明,他怎么会不知道,查理五世虽然病狂,但心智还在。他敢跟大明叫板,是有着强大底气的。
冠绝欧洲的无敌舰队,还有骁勇善战的欧洲骑兵,正是他的两大王牌。
今天就先拔掉他的一颗獠牙。
战斗开始了。
医院骑士团在仔细观察明军阵型之后,他们没有攻击正面,那是死路一条。令人惊讶的是他们也没有攻击阿比西尼亚雇佣军。
他们的目标所指,竟然是大明的轻骑。
“杀!”
战斗一开始,就呈现出残酷的面目。
明军的火器进步很快,用于野战的火炮轻便,威力不俗,发射也很快,几乎是这个时代完美的杀戮机器。
而且明军还有一样大杀器,那就是热气球。
在王岳和朱厚熜出海的第五个年头,西山学院终于送来了这个大杀器。
有了热气球,也就有了居高临下的眼睛,上面的人可以通过观察,给下面的火炮提供射击方向。
惊天动地的大炮响起,弹丸划破天空,重重砸在地上,然后弹片四散,收割着生命。医院骑士团对于开花弹的预估还不足。
他们觉得土地松软,实心炮弹落到地上,就没法弹起,杀伤力严重下降,根本不足为虑。
可开花弹不一样,爆炸之后,飞溅的弹片比刀锋还要犀利,所过之处,割裂血肉,撕开身体,只需要一枚炮弹,就能让周边五六个骑士倒下去。
这些罐头一半的重骑,一旦落地,就几乎不可能爬起来。很多人都被同伙的马蹄践踏,骨头断裂,惨死当场。
还有些不幸的家伙,会被横在地上的死者绊倒,然后被后面人也踏成肉碱。
炮弹洗礼,宛如狂风暴雨,摧残着这帮自大的医院骑士团,很快地上就多了一大片尸体。
如此的伤亡,已经足以让一般的人马知难而退,可医院骑士团不通,这是一群能战斗到最后一个人的疯子。
查理五世授意他们来偷袭三皇港,攻击大明,就是对他们战斗力的无比信任,又怎么会轻易退去……
这些疯子经过简短的商议,决定继续加大攻击,与此同时,派出一支小队,冒着陷入海边沙滩的危险,去袭击轻骑兵的侧翼。
不得不说,这块的确是明军布置的弱点。
但是天下的热气球足矣弥补。
得到了天下旗语的王越,嘴角微微翘起,敌人还真的有点东西。
他果断下令,以五百轻骑去迎战敌兵。
轻骑兵的武器主要以弓箭和火铳为主,他们疯狂向着医院骑士团输出,不断有人掉下去,但是不得不承认,医院骑士团的确很凶猛,双方撞在了一起。
仅仅是一个交锋,就有二十多名轻骑兵落马,被碾碎铁蹄之下。
战斗还在进行,杀戮也还在继续。
轻骑兵肯定没法和重骑比拟,但是他们也不能后退,否则整条战线都有崩溃的风险,他们只有咬牙撑住。
三个换一个,五个换一个,总而言之,只要还在战斗,我们就不会输!
“大明必胜!”
“大明必胜!”
惊天动地的怒吼,响彻异域。
医院骑士团渐渐慢了下来,没有办法,他们的战马虽然高大,却也经不起长时间的冲锋,而且松软的泥土,也很不利于他们发挥,只要陷入其中,就难以自拔。
整条战线,都变得焦灼起来。
总体而言,医院骑士团虽然损失不小,但是却渐渐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
王岳看在眼里,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突然,王岳下了一个奇怪的命令,他要求士兵分批缓退,以轻骑兵掩护全军。
在没有失败的时候,选择撤退,这根本是胡闹。
万一全军溃败该怎么办?
淝水之战,苻坚就是答应了东晋向后撤退,结果军阵溃散,让东晋打了个屁滚尿流,几十万大军,荡然无存,就连庞大的前秦都因为一战,瓦解冰消。
谁给王岳的胆子,他居然敢在这时候撤退?
可事实就是如此,王岳不但退了,还退得从容,医院骑士团只是稍作追击,就主动收兵。
夜色四合,天彻底黑了!
王岳的判断非常精准,像医院骑士团这种重骑,连续作战的能力很弱,至于夜战能力,只要脑子没坏,大半夜的他们就不敢冲,万一遇到了沼泽水洼,他们就会交代,更何况还是陌生的地方。
“该轮到我们的了。”
王岳毫不犹豫下令。
所有士兵,立刻调转方向,这一次是以步兵为主,反攻开始了。
两个时辰之后,他们重新杀到了医院骑士团的面前。
此刻的医院骑士团,正在修整。
多数人舍弃了沉重的铠甲,享受着海风的吹拂。
有人大口吞着干粮,填饱肚子。
还有人干脆蜷缩在地上睡觉。
反正他们不觉得经过一场苦战之后,明军还能把他们怎么样!
杀戮开始了!
枪声大作,惊天动地,手雷带着火星,抛到了医院骑士团的头上,顿时死伤一片。
明军士兵甚至忘记了饥饿,用火铳射击,用刺刀杀戮,或者干脆抽出佩刀,大肆劈砍。根本不给医院骑士团着甲上马的机会。
没有武装的骑士团,就是一群待宰的绵羊。
战斗意志持续到了天亮,七千医院骑士团,扣除了少数逃跑的,其余悉数被杀,俘虏——不存在的。
阿比西尼亚人很愿意割下他们的头颅,当成球踢。
作为一支罗马教廷倚重的力量,医院骑士团覆灭,让查理五世暴跳如雷。
他发疯一样,集结西西里岛的舰队,攻打三皇港,攻打亚历山大港,疯狂攻击任何目标。只不过这种明显泄愤性质的攻击,除了杀死一些平民,还有损失不少人马之外,就没有什么作用。
而在在查理五世得知古巴海战的惨败之后,他彻底懵了,
难道上帝抛弃了他的选民吗?
为什么该死的东方人会赢得胜利?
难道,难道上帝也畏惧他们的力量,不得不保佑他们吗?
神罗大恸……徐阶拉着小霍金斯站在了王岳的面前,“师父,弟子要恭贺大捷,还有,弟子给师父找了个小师弟,您看这孩子如何?”
第607章 大明之心
小霍金斯见到了王岳,深深一躬,然后用字正腔圆的声调道:“存斋公谬赞,晚辈小子不敢奢求拜入太师门下,只求能追随左右,尽犬马之劳。”
王岳托着下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明明是个金发碧眼的小家伙,但是满嘴汉话,一举一动,比明人还像明人,王岳都很难找到更有趣的场面了。
“这小子是你调教出来的?”
徐阶笑道:“没错,弟子出力七成,剩下的是严世蕃,陆炙,还有大师兄,他们都或多或少,帮了点忙。”
“那这几个东西呢,都哪去了?”
徐阶笑道:“大师兄去了罗刹国!”
“罗刹国?”王岳来了兴趣,崔士林这货有点东西啊,他怎么会跑去罗刹啊?
徐阶向王岳介绍了前因后果,本来崔士林以为机会到了,可以一举摧毁哈布斯堡家族,但事实证明,欧洲的社会结构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法国从德国南部败退,崔士林酝酿的行动失败了。
别看在王岳面前,崔士林没羞没臊,活脱一个流氓,但是出了师父的圈子,他还是很骄傲滴。
身为大明勋贵的领袖,甚至可能是唯一还有着巨大影响力的勋贵,崔士林可不甘心失败。西欧这边没希望了,不如从东欧下手。
他在国内的时候,就知道一些女真人为了狩猎皮毛,到了贝加尔湖以北,他们还向西进发,最远的越过了乌拉尔山。
凑巧的是,有一群人也从西边向东进发,同样是为了追逐兽皮,双方接连发生了冲突,女真人和大明的皮草商人,把这些长相狂放,胡须浓密的家伙称为“罗刹”,意为非人!
崔士林对这群野蛮人很有兴趣,因为这些野蛮人所在的土地,正是当年蒙古四大汗国之一,金帐汗国的辖地。
蒙古人曾经横扫东西,打出了令人咋舌的战绩。
从成吉思汗开始,蒙古帝国长时间保持东西两线作战的态势,时间长达几十年,在东边,金国、南宋、西夏全都是蒙古人的目标。
在西边,伊朗高原,两河流域,高加索,东欧平原……整个欧亚大陆的中部,都是蒙古人的牧场。
强大的骑兵,所向披靡,世界都在蒙古人的脚下颤抖。
可就是这么强悍的一个帝国,在鼎盛时期,迅速分裂……而分裂之后的国家,又面对当地势力不断的反抗。
在东方,一个乞丐,开局一个碗,横扫北元,开创了大明王朝。
而在西边,情况就不一样了。这里没有气吞万里的草根英雄。反抗蒙古人统治的战争是一群当地贵族主导的。
他们依靠自己的实力,不断侵夺蒙古人的土地,并且最终建立起庞大的国家。
长久的征战,让新生的国家武德充沛,对领土的渴望,深入骨髓。
偏偏老天爷给了他们一块最贫寒荒凉的土地。要想过得好,就必须不断往外扩张。
“师父,你知道西欧怎么看罗刹吗?”
王岳淡然一笑,“是蒙古人吧?”
徐阶含笑,“那咱们又怎么看罗刹?”
“鬼子!”
师徒相视一笑,同声道:“串儿!”
没错,罗刹国就是这么尴尬。
在蒙古人统治之下,罗刹的女人是要优先献给蒙古人的,所有很多罗刹人身上就带着蒙古血统。
虽然西方人知道罗刹跟他们都是维京人的后代,但是对不起,西方人依旧瞧不起罗刹,把他们视为东方的蛮族。
毫无疑问,东方更没有必要接纳他们。
一大片废弃的苦寒之地,一群遭到东西方同时鄙夷的人群。
他们的未来究竟会怎么样?
是会沉沦下去,还是靠着一手烂牌,打出惊天逆转,影响整个人类的命运?此刻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没有人愿意在这么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浪费自己的精力。
崔士林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罗刹国很重要。
一个能驱逐蒙古人的力量,不管如何,都是值得尊敬的。更何况他们还时常越过乌拉尔山,和大明发生冲突。
假如他们抢占了北方的土地,甚至迁徙到蒙古草原,绝对会成为比蒙古还可怕一千倍的对手!
“大师兄的意思,最好能化敌为友,把罗刹人变成我们的打手。如果他们不愿意,那就扫了他们!”
王岳微微一笑,崔士林这家伙是比以前有气魄多了,能主动去罗刹国,也算他眼光不差。
“那剩下两个呢?他们不会都去罗刹国了吧?”
“这倒没有,严世蕃去了尼德兰,而陆炙则是去了英国。”
“英国?”王岳好奇道:“现在英国的情况如何?”
“不怎么样。”徐阶道:“师父,英国刚刚经历宗教改革,国王一口气弄死了七万多人,要知道他们的人口不过两三百万啊!”
王岳翻了翻眼皮,很多吗?真没见识,英国干出什么事情,都不用奇怪,要知道这个国家可是一直走在时代的前列腺上,万万不可小觑的。
徐阶然不住感叹,“英国如此杀戮,国内乌烟瘴气,一团乱麻。百姓被驱赶,失去土地,城里工场压榨无度,甚至几岁的孩子,就要做工谋生。我是真不看好这个国家,没准什么时候就揭竿而起,把他们的国王送上断头台。”
王岳倒是知道徐阶没有说假话,甚至实际的情况或许更糟糕一万倍,但是对不起,人家大英帝国可不见得会完蛋,没准还能开创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呢!
“子升,你在欧洲这些年,想到了什么?你有什么体悟?”
师父主动询问,徐阶立刻严肃起来,他挺直腰板,沉声道:“师父,弟子在法国这几年,亲眼看着一群满腔热血的猛士,他们愤然起兵,推翻旧贵族,他们杀戮,摧毁,毫不留情。按照公平的原则,分配土地,提供机会,革新一切不合理的秩序……他们一无所惧,奋勇争先。”
徐阶提到这段,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想起了当初跟着王岳清丈田亩的事情,那时候他还年轻,只是负责做事,可是他也备受鼓舞,每天都充满了干劲儿。可是后来他爬上了高位,甚至当了户部尚书,就把这段给忘了。
或者说,他存心封在了记忆里,因为他觉得跟老百姓打成一片,有损官员的尊严。人家可是贵族,上层,精英人士,怎么会跟普通百姓一个样呢?
这一次法国之行,轮到了徐阶亲手推动同样的变革,他的心态变了,他开始理解王岳的坚持,王岳的快乐了。
尽管很多人不相信这个世界有圣人,看待问题的时候,总喜欢把自己放在上帝的位置,人均皇帝,人均资本家。
那些为民请命,清正廉洁的官吏,在他们的眼里,是地地道道的傻瓜。相反,贪官污吏,反而是身不由己了。一个很庸俗的平衡术,被当成了顶级的权谋,顶礼膜拜。
可问题是撕开世界的魔幻外衣,多数人都是最普通的那个,辛辛苦苦劳作,图的不过是一口饭吃。
真不是像王岳这种人,生母泛滥,一定要为民请命,替老百姓说话……而是因为处在底层的小民,真的没有对抗风险的能力。
稍微一点变动,哪怕是晚几天发工钱,都会带来可怕的后果。
所以在玩什么杀伐果决,好大喜功,任何一点额外的压力,落到百姓的头上,就是哀鸿遍野!
嘴上说着强者就该如何如何的人,转过头,可能就在家里找那包仅剩的方便面了。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所以任何走上高位的人,想要执掌大权,都必须有一颗平民之心,有一丝悲悯,做事的时候,念着一点普通的百姓。
那些真正的有钱人不需要你照顾,人家有的是办法,大发利市……相反,你要提防着,别让他们把老百姓手里最后一枚铜板骗走。
“师父,那些法国将领在控制了全国之后,迅速变得贪婪无度。他们图谋百姓的土地,崇尚贵族生活,为了弄个贵族头衔,千方百计,滑稽可笑。明明是法国百姓,把他们推上了高位,可这帮人却转眼之间,就背叛了百姓,着实讽刺啊!”
徐阶毫不留情痛斥,“弟子在欧洲这段时间,看得最伤心的,就是两件事,第一,是这些将领官员的堕落速度。至于第二,就是人性贪婪,为了赚钱,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我曾经以为国内的那些世家大族,地主豪商,贪官污吏……捞钱的手段已经五花八门,叹为观止了。可是到了西方,我才知道,即便咱们最无能,最贪婪的官吏,放到他们这边都算是清廉的能吏了。”
王岳笑了,“真是难得,总算是见到你慷慨激昂了。不过你也别太得意了,西方敲骨吸髓,大肆压榨。结果就靠着并不富裕的财政,养出了数百艘战船的舰队,组建了数以万计的重甲骑兵。坦白讲,如果再给他们掠夺几十年,咱们还能不能打败这群蛮夷,还未可知啊!”
徐阶深深点头,面色严肃。
这可真是不是个开玩笑的事情,欧洲人的忍耐的确不是大明能比的。
“子升,你打算怎么应对?是不是要在大明也推广这一套,跟他们比老百姓的承受压榨耐力?”王岳不经意间问道。
徐阶郑重摇头。
“不可能的,绝无可能!”徐阶沉吟道:“且不说西方这一套走不通,就算能走通,我也不会同意的。我以为大明的出路在于普通人身上。”
王岳被这个观点打动了。
“你仔细说说。”
“是这样的,普通百姓到底不是牛马,而是一群活生生的人。把他们看成劳力,看成金钱,都是偏颇的。我们应该做的是培养百姓,给他们提供公平的教育,催促他们学习上进,掌握更多的技能,学会更多的本事。”
“我们投资百姓的脑袋,然后支持他们,把想法变成实实在在的产品……在这个过程中,必然有人先得利,有人还跟不上。对于那些走在前面的,要给予鼓励和倾斜,但是也不能由着他们性子来,更不能帮着他们打压后来者。”
“总而言之,教育是根本,机会务求公平,在发展策略上,要百花齐放……”徐阶越说越兴奋,尽管这还只是个大体原则,但是已经足以体现出他的执政思路了。
王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强烈,最后竟然笑道:“再加上一条,朝廷要有强大的调解能力。这个能力不只是体现在税收上面,诸如一些要害产业,要捏在朝廷手里。不然你的保护鼓励就是一句空话,知道吗?”
徐阶用力点头,“弟子明白!”
欣慰之余的王岳,主动给徐阶安排了酒席,接风洗尘。
坦白讲,王岳最初并没有把徐阶视作自己的继承人,至少不是最主要的那个。可这一次的交流让王岳彻底放心了。毕竟谁年轻时候,还没有慷慨激昂过?只不过有人早早抛弃了初心,有人还记在心里罢了。
在酒席之上,徐阶再一次把小霍金斯介绍给王岳。
而且他还讲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师父,我教他三字经的时候,提到了温席的典故,当天他就跑去霍金斯的房间,替父王温席。”
王岳眉头挑起,笑道:“还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啊!”
徐阶推了小霍金斯一下,“你说说,发生了什么?”
霍金斯小脸微红,不好意思道:“我,我在父王的被子里,看到了好几个漂亮的姐姐……都,都……没……穿……”
王岳愣了片刻,忍不住笑出声了。
“好啊,你这是把你爹堵住了,霍金斯保证暴跳如雷吧?”
小霍金斯嘟着嘴道:“他不该生气的,明明是他错了,他的做法就是昏君的作为。”
王岳笑得更开心了,“徐阶没有教过你,子不言父吗?纵然有错,他也是你爹啊!”
小霍金斯脸垮下来,“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太师能给我解答吗?”
王岳眯缝着眼睛,笑而不语,徐阶却如释重负,感叹道:“师父,唯有赤子,才能真正成为大明的人啊!”
王岳伸手摸了摸小霍金斯的头,笑道:“相比起一颗大明之心,长相真的不算什么!
第608章 反攻欧洲
徐阶和王岳足足谈了五天。
一壶茶,一个果盘,或者一碟盐水花生,不需要什么奢侈的美食,只要坐在沙滩边,有海水荡漾,有明月当头,简单的快乐就很满足了。
师徒两个也敞开心扉,无所顾忌地聊着。
“这次你回去之后,首辅之位必然是你的,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家里的孩子关好了,别给你惹祸。”
徐阶略微尴尬,他出来这么多年,还真没怎么在乎家里人。不过貌似一直以来,他也没把家庭放在什么重要的位置。
当初明明能赐假归娶,给媳妇好好缠绵。结果他拜在了王岳门下,协助处置清丈事宜,到处奔波,愣是把未婚妻扔在了一边。
这次出海就更绝了,好几年的时间,跟家里往来的信件只有三封,还都是问候母亲的。
“师父,我现在一想,怎么觉得自己很差劲儿,亏欠家人很多啊!”徐阶捂着脑门,懊恼地想钻进酒坛子。
王岳抓起一粒花生,捻去外皮,扔进了嘴里,咸香可口,真是下酒的极品啊……“心中有亏,就会舍不得管教,就会纵容,自然也就有人趁虚而入……从子女亲属下手,就是对付一个官员的最好手法。等到亲人就陷进去了,就算想在干岸上站着,怕是也站不住。”
徐阶大惊,猛地抬头,“师父,您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那几个小崽子在家里胡闹啊?”
王岳笑道:“你久不在朝中,你的那几个孩子就算闹得再大,也不值得大老远把消息送到我这里啊!”
徐阶愕然,其实想想,貌似也没错。
这几年是大明造船技术突飞猛进的几年,甚至蒸汽动力已经越发成熟,加上沿途港口经营妥当,从红海到大明,只需要两个月半月时间。
送到欧洲,时间也就六个月,比起以前快了一倍不止。
可即便这么快了,一年也就送四五次书信,很有可能看到的事情,已经是半年前的了。
以王岳的地位,自然都是最紧要的东西,能提到徐家的肯定不多,或者说干脆就没有!既然是这样,师父只怕就是单纯提醒自己一下吧!
“请师父放心,弟子一定好好约束家人,那几个小子敢胡作非为,仗势欺人,我必定不客气!”
王岳含笑点头,只是淡淡发笑。
徐阶思忖片刻,又问道:“那个小霍金斯,师父准备怎么办?”
王岳道:“还能怎么办,你送来了,我自然要收下,不过这也是我这辈子最后收徒了,太累!”
徐阶笑道:“师父,小霍金斯是个很听话的孩子,您教他半点不会费心思的。可以说啊,我们这些徒弟里面,就没有比他更懂事的了。”
王岳眨巴了一下眼睛,可能吧,反正自己的几个学生里面,真没有几个好东西。崔士林、杨博、伯图这三货就不用说了,徐阶、严世蕃、徐延德,这也都是蔫坏的。还有就是朱载基,这小子竟然敢图谋自己的闺女,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最后就是张璁了,说实话,在王岳的心里,他和张璁互为师徒,甚至张璁教给他的东西更多。
王岳甚至都在疑惑,如果不是张璁,他会不会选择这一条艰难的道路……干嘛非要和那么人作对,非要和钱过不去?
金山银山,美人在怀,呼风唤雨,权倾天下,难道不香吗?
非要干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还要拼命约束自己,约束家人,到底是图什么啊?
王岳抓起酒杯,缓缓道:“子升,论起权谋手段,心机学问,我这个师父怕是还不如你。但是我想跟你讲点体悟。手里握着权力,就要好好想想,怎么用这个权力。如果眼睛里只有数字,而没有百姓,没有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你使用权力,一定是失败的。”
“就拿英国人来说吧,他们拼命圈地,无休止追逐财富,看似国力提升,财富增加……但是他们的底层是垮塌的,社会矛盾是呈几十倍扩大的……这倒不是说他们就一定完蛋,毕竟他们只有几百万人口,如果能趁着内暴之前,抢占足够的土地,占有足够的资源,奴役各地民众……没准他们还能创造更大的辉煌。”
“不过既然我在这里,就必然堵死欧洲的这条路,凭什么让天下人受他们欺凌?完全没有道理!至于大明,则万万不能学他们走这条邪路,我们的体量太大,人口太多,如果以这么大的规模,不计后果,单纯追逐财富的提升,后果不堪设想!”
徐阶认真听着,他很清楚,这是老师对自己最后的叮嘱了,他用力点头,“弟子明白,其实弟子也发现了就在欧洲的宗教改革之后,出现了很多学者,他们反对教廷统治,主张追求财富,追逐自由,主张每个人在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每个人都要努力工作,荣耀上帝!”
王岳含笑,“他们说的人,可不能理解成天下人,而是应该理解成只有我们是人,对吧?”
徐阶悚然,深深叹道:“师父果然一语中的……其实这一次弟子离开法国,返回大明,除了失望之外,我更是想把在欧洲的见闻带回来。我们必须行动起来,阻止欧洲!”
徐阶非常严肃,“欧洲人反对教廷,这没有什么,弟子也不喜欢招摇撞骗的神棍。但是在破立之间,欧洲出了问题,或者说他们走偏了。这帮人提倡自由,却忽视了道德。提倡平等,但这个平等仅仅限于上帝之下的平等!”
“加之他们对财富的无休止追逐,一旦让他们走出这条路,这就是几千万不把别人生命当成生命,一心追逐财富,无所不用其极,毫无负罪感的疯子……”徐阶脸色苍白,无奈苦笑,“师父,我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让这帮人主导了天下,究竟会怎么样?我甚至会担心,咱们能不能扛得住?”
“师父,弟子这些年出海,其实就想通了一件事,原来真的有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这话放在大明,或许没错,可是着眼天下,却是未必。我们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人家的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我们对四境蛮夷只是鄙夷,可是有的人却咬牙切齿,恨不得杀光一切。弟子着实大开眼界!”
王岳沉吟不语,面色阴郁。其实这事他早就有所了解。但是要把他的观点往下传递,却不是那么轻松的。
徐阶的觉悟其实就代表大明的精英集团意识到了威胁,必须要行动起来了,这比他和朱厚熜喊破喉咙,还要管用。
毕竟以朱棣的强悍,也只能促成七下西洋,可以文官集团的手段,却能维持二百年海禁。一个人再有办法,也敌不过一大群人。
王岳突然道:“你把那小子交给我,是打算利用他改变欧洲的走向吧?”
“对!”徐阶很干脆道:“霍金斯还担负不起改变欧洲的使命,但他毕竟是欧洲出身最低微的国王,已经事实上打破了欧洲贵族的垄断。而这个小家伙从小接受东方教育,他的思维和我们是一样的,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君临西方,或许我们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王岳深深吸口气,突然摇头苦笑。
“你说这是个最听话的,却也是个最麻烦的,你说说,你让我把他推上皇位,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你还想不想让我安生几天了?”
徐阶只是笑,“师父能者多劳,弟子实在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没有法子,只能靠着您了。”
王岳不置可否,只是低头喝酒,徐阶也陪着他喝,过了好一会儿,月亮偏转,海上凉风瑟瑟,王岳才缓缓道:“回去之后,掌权当道,心里多想着百姓,想着一个个大活人。我看了国内一些主张。”
徐阶打起精神,聆听教诲。
“这些想法多是来自西山书院的,算是从我这里发展出来的。只是我听了不太舒服。”王岳苦笑着摇头,“我也不好说他们就是错的,比如说他们为了鼓励女人出来工作,解决后顾之忧,提倡由朝廷负责孩子的抚养问题。或者把街区的孩子集中在一起,派遣专人照顾,给父母一定的探视时间。”
“还有啊……他们针对一些父母虐待遗弃孩子的问题,提出要对父母的资质进行考察,不合格的是不允许当爹妈的。”
徐阶一听这话都傻了,他呆呆盯着王岳。
“我说师父,您这西山书院都出来了什么高人啊?怎么会想出如此高明的主意?简直高明到一塌糊涂啊!”
王岳苦笑着摇头,“我是主张发展工业,但从来没有把人当成机器的想法啊!”
徐阶也只能连连摇头,他也是无话可说,父母生养孩子,可不简单是生出一个需要成长的劳动力。其中蕴含的感情,心血,满足……完全是没法衡量的,亲情尤其是能轻易割舍的。如果生个孩子,需要交给别人来养,连随时探视的权力都没有,甚至还要考察资质,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要是这么复杂,还不如不生算了。
另外还有一些情况,王岳也颇为无奈。
“你看啊,两京铁路修成之后,很快实现了盈利,但是其他不少铁路是不赚钱的。西山书院这边研究之后,认为是沿线人口密度不够,不足以供养铁路。”
徐阶想了想,表示赞同,“师父,这也不是没道理啊!”
王岳苦笑道:“可他们开出的药方就让人无语了,他们希望迁徙人口。尤其是把农村人口集中到一些大城市,这样一来,城市的基础设施利用率就上来,回本更容易。”
徐阶听到这里,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师父,说这话的人,真应该让他们去巴黎瞧瞧!弟子刚到西方的时候,巴黎城市十万人口,算是欧洲最大的城市,结果城中污水横流,遍地乞丐,每到冬天,都要冻死无数人,夏天还有瘟疫,据说黑死病流行的时候,一次瘟疫,就能带走一半城市人口的性命。”
“相比之下,咱们的城市已经够大了,大城市就是大风险,他们怎么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清楚?”
王岳一再叹息,“这就是我想交给你的事情了,或许我们需要一种思想,去调节大明的发展,避免走上另一个歧路。”
徐阶沉吟良久,握紧了拳头,缓缓道:“师父,我看这新的思想应该包括道家的天人合一,包括儒家的仁义亲情,包括墨家的平等相爱……或许还有其他的东西,弟子以为包括西夷提倡的理性,自由,这也是不错的东西。”
王岳颔首,“是啊,当年我为了推行变法,废了衍圣公一脉。可走到了今天,我越发觉得,应该把孔老夫子请回来了。”
徐阶也跟着笑道:“可是再度回来的孔夫子和昔日的孔夫子,不是一个人了。”
“是吗?”王岳笑着反问。
徐阶眨眨眼睛,“谁知道呢,反正有用就好了。“
……
师徒的长叹终于结束了,徐阶沿着修了一半的运河南下,一直到了索马里,然后乘坐大船,向着东方出发,带着沉重的使命,返回大明。
徐阶走后,王岳的心也放松了不少,他准备反击了。
查理五世刚动用医院骑士团来偷袭他,这货太不讲武德了,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王岳一声令下,人马集结。
王岳现在有多少兵了呢?还真不多,也就十五六万吧!
阿比西尼亚军团,四万三千人。
埃及军团,两万一千人。
突尼斯军团,八千人。
利比亚军团,五千人。
盖叶尔军团,五万八千人!
苍老的革命者眼神冒光,他终于等来了反攻的机会。
“我们要彻底摧毁欧洲的封建制度,摧毁教廷的神权,摧毁一切,砸烂一个旧世界,重建一个全新的世界!”
所有的人马,振臂高呼,大声怒吼。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庞大登陆战,他们手上的船只足有五百多艘。但是很可惜这些船只普遍偏小,武备也不够,跟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完全没法比较。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愿意等候了,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
正在即将出兵之际,一支庞大的舰队到了三皇港以外。为首之人,正是戚继光!
“太师,俞大帅还有汤副帅,他们率领着水师,还有五万名美洲士兵,已经抢占了直布罗陀,正在向西班牙内陆推进!”
王岳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瞪大眼睛啊!
这是什么情况,美洲土著反攻欧洲了?
“你没有弄错吧?”
戚继光笑道:“太师,怎么会弄错呢!李成梁说了,这还只是前锋,他随后会组织三十万人,加入到战斗。美洲人已经恨透了欧洲入侵者,他们传播天花,无所不用其极,报应来了!”
第609章 进军罗马
经历了古巴海战的胜利之后,年轻的戚继光充满了自信,站在那里,神采飞扬,就像是能发光一样。
他不再是那个坐在紧挨着房门末位的年轻而可怜的军官,他变成了一个强悍的将领,统御数百艘战船,所向无敌。
王岳看着戚继光的眼神,都充满了赏识,他又想到了李成梁,貌似这也是个老熟人啊!这货居然在美洲创立庞大的基业,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就是不知道李成梁的手下有没有野猪皮的先人?
不过貌似进入美洲的人当中,就有不少女真部落,说不准真的就有,那这一次攻击欧洲,又会不会有他们呢?
有朝一日,野猪皮发七大恨,横扫欧洲,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入关作战,貌似也挺有趣啊!
王岳思忖着,神色就有些散落,戚继光没敢打扰,只是慢慢等着,过了片刻,王岳才笑道:“这就是西夷自作自受,是他们的报应。既然如此,我们反攻就更有底气了。”
戚继光用力点头,“请太师放心,末将已经制定好了作战计划。”
“哦?有什么高见?”
戚继光笑道:“末将以为应该直取欧洲腹心要害——罗马!”
王岳顿了一下,笑道:“罗马只不过是教廷所在地,可算不上欧洲腹心啊!”
“是吗?”戚继光想了想,笑道:“反正是顶重要的,而且这里还防守空虚!”
这一次王岳点头了,“那你准备怎么打?”
“先打这里!”
戚继光找来了一张地图,把手指放在了西西里岛,“不过不是真打,而是佯攻,吸引兵力,然后直取罗马!”
方案不复杂,王岳却很欣赏,任何复杂的计划,都很容易一个环节的失误,造成全盘落魄。而相对简单的方略,更容易成功。
戚继光年纪不大,却能领悟这一点,不愧是天生的将才。
而戚继光的到来,也补齐了大军的最后一块短板。
“戚继光,你先派遣水师,把这座岛给我拿下来!”
王岳的手指落在了马耳他岛上。
这个岛屿在此前都是医院骑士团的驻地,不久前医院骑士团倾巢出动,给明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这笔账不能不算!
当然,王岳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他把矛头对准马耳他,也是因为这个岛位置特殊。掌控在手里,能够防止奥斯曼水师前出。
医院骑士团能突然杀来,未尝和苏莱曼没有关系。
既然对方是枭雄,就不能不防着他下黑手,毕竟大明已经够强了,有朝一日,苏莱曼跟哈布斯堡家族结盟,王岳也不例外!
“裕王殿下……少不得你要辛苦一趟了。”
王岳把朱载垕提了过来,“去拜访你的岳父吧,顺便带给他我和你爹的问候。”
朱载垕小脸都垮了,虽然他有所准备,还不免害羞,而且……“太师,苏莱曼大帝说把非洲土地交给我,可他还没给……咱们是不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说什么呢!”
王岳气得踹了他一脚。
“这是姻缘好事,不是做生意,谈买卖。记住了,你们是情投意合,你愿意舍弃一切,只为了追求爱情,哪怕当个上门女婿,也在所不惜!”
“停停!”
朱载垕真的有点跟不上了,怎么和以前说的不一样啊!
“太师,你不会又要坑我吧?”
“坑你什么啊!”王岳笑呵呵道:“你记住了,这年头啊,免费的最贵。你放心去面见苏莱曼,亲事答应了,不管他有什么要求,你也都同意。先把驸马爷接下来,回头我会和你爹想办法的,总而言之,有朝一日,奥斯曼帝国就是你的。”
朱载垕终于听懂了,他傻傻站着,瞪大眼睛。太师啊,你也太敢想了吧?苏莱曼可是有儿子的,而且奥斯曼帝国有那么多地方势力,他们会接受一位大明的皇子吗?
怎么看都有点异想天开,不切实际啊!
“你还犹豫什么?没出息的玩意!”
朱厚熜来了,他见面就骂。
“废物,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珍惜。你不爱去,就让你二哥去,四弟也行!送到嘴边的肉都不知道吃,你不配当我的儿子!”
让老爹一顿臭骂,朱载垕终于没话说了,赶快屁颠屁颠,去拜访苏莱曼去了。
伴随着他离去的还有五十艘战船,三千名士兵。
对于这些横行四海的战舰来说,地中海就是个大一点的浴盆,无风无浪,平稳顺滑。他们很轻松找到了马耳他,并且在小岛登陆。
一切都是这么轻松,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明军很不舒服……从岛屿的建筑里,冲出来一群甲士。
这些人里面只有少数骑着马,穿着罐头一般铠甲的更为稀少,骑枪和马刀倒是不少,可是拿在手里,总有些不顺眼。
渐渐的明军意识到了,那些兵器对于骑士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或者说这群骑士太过瘦小……但是他们依旧冲杀过来,而明军却也不能迟疑。
密集的火铳声响起,更是有些小的炮船对准岸上开火。
枪声隆隆,炮声震天……可偏偏对方就像是不知道害怕似的,奋力往前冲。毫无疑问,他们是足够勇敢的,但是拿**去抗衡火枪,还是太不明智了。
而且他们的战术也明显有问题,只知道一个劲儿猛冲,却不提防明军已经渐渐转变阵型,中间向后退,两翼前出,形成了可怕的交叉火力。
掷弹兵,猛火油,这些大杀器也都上来了。
经过了一个时辰激战,最后一名骑士也倒下去了。
战斗结束,不等硝烟散去,明军就大步向岛屿纵深进发。
当他们路过遍地尸骸的时候,还有没死的人,低声哀嚎……明军士兵冲上去,准备补一刀,却发现对方痛苦地扭动身躯,头盔散乱,露出波浪般的长发,还有白皙修长的脖颈。
士兵心中一动,冲了上去,扯下头盔,一个高鼻梁的女子面庞,出现在面前!
不只是她,这些骑士当中,一半是女人,还有一半是半大的孩子!
整个岛上,已经没有几个成年的男子了。
七千医院骑士团去攻击明军,他们还带走了同样数量的奴仆,以及岛上的船只。等到他们全军覆没之后,奴仆也都跑掉了。
这座岛屿只剩下老弱妇孺。
明军在查看战场之后,神色都很难看,他们居然在屠杀女人和孩子!也怪这帮疯子,为什么要跟大明作对?
你们老老实实投降不好吗?
明军继续搜查岛屿,终于在一片营地里,发现了遍地的尸体……这一次他们更加愤慨,这里面死的普遍是七八岁以下的孩子,还有许多明显没有断奶的。
而杀他们的凶手,居然是一群老人,或者是他们的祖父母,外祖父母,至于这些老人,他们的尸体也都横在不远处,悉数自杀!
与其死在魔鬼的手里,灵魂堕入地狱,不如提前自杀!
作为上帝最忠诚的奴仆,他们不惧死亡!
明军上下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们清点尸体,共计二百多名老人,不到五百个孩子,尸体堆积成山。
“真是一群疯子,都烧了吧!”
就在下令之际,突然有人发出惊讶的声音,原来是一处枯井,本来上面有个老妇人的身体覆盖。
将尸体搬开,底下居然有几双大大的眼睛,在盯着上面!
还有活人!
五个孩童,一个稍大的女孩,张开瘦弱的双臂,庇护着四个孩子,面对着明军伸出的手,狠狠咬下去。
明军士兵吃痛,却没有甩开,而是任由她咬着自己,然后用另一只手把她从枯井里提出来,然后是其他四个孩子。
士兵在岛上找到了母山羊,给每个孩子一大盆羊奶,还体贴地加了一勺糖……五个孩子捧着奶盆,发出吭哧吭哧的喝奶声,最大的女孩一边喝着,一边流下了泪。
她活了,侥幸活下来了。
她和弟弟妹妹们是幸运的,可她想不通,那些人为什么要死?今天发生的一切,将会是永久的噩梦!
……
马耳他岛发生的一切传到了王岳手里,他也只是下令守好马耳他,并且让人把那几个孩子接过来,找个全新的环境,安置他们。
战斗还在继续,并不能停下来。
戚继光指挥船队,几次袭击西西里岛的港口。
他的举动很快吸引来了敌人的援军。
而这个援军,正是西班牙人。
没错,那位查理五世众多的封号当中,还有个身份,就是西西里国王!
他的无敌舰队已经遭到了重创,但他依旧不愿意放弃西西里岛,五十艘战船,一万两千名士兵,是他能拿得出的极限。
来吧!
堂堂正正打一场吧!
做好了拼命打算的查理五世,迟迟没有等到明军的攻击。
足足半个月之后,从罗马传来了一个令他眩晕的消息。明军已经向罗马进军!
罗马!
教廷所在地!
一旦落到了异教徒手里,整个欧洲该是何等震动?
查理五世简直不敢想象,他像是疯了一样,调集人马,准备营救圣地……而此刻的王岳,正和朱厚熜一起,踏足罗马。
在他们的面前,有一个衣着华美的老者,正在恭候他们,不是别人,正是罗马教皇,保罗三世。
这是一个八十来岁的老人,胡须花白,满脸的皱纹,走路都在颤抖。
“伟大的明皇陛下,欢迎驾临忠诚的罗马!”
朱厚熜听通译接受之后,忍不住放声大笑。
“朕初来乍到,对罗马了解不多。只知道这里曾经诞生过一个庞大的帝国,在我们的史书上,被称为大秦国。”
保罗三世忙颤抖道:“罗马的辉煌已经过去,正如码头的灯塔,当东方的太阳升起,就不需要灯塔的光亮。”
朱厚熜哈哈大笑,扭头看了看王岳,“没想到,这个蛮夷老头还挺会说话的,至少拍马屁的本事比你强。”
王岳哼了一声,懒得搭理朱厚熜的恶趣味。
“教皇阁下,朕统领大军而来,你的手下没有建议你逃跑吗?”
保罗三世摇头道:“我太老了,根本跑不掉。而且我们要侍奉上帝,不能离开罗马。我们相信仁慈的明皇陛下不会冒犯伟大的上帝!”
“是吗?”朱厚熜眨巴了一下眼睛,笑呵呵道:“教皇阁下,你知道东方有句话,叫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朕自称天子,执掌九州万方,口含天宪,一言九鼎。你们非要说有个至高无上的上帝,这让朕很难办啊!”
朱厚熜背着手道:“试问茫茫宇内,谁主苍生啊?”
保罗三世听到朱厚熜的话,大为惊讶,按照他的了解,大明似乎是个没有什么信仰的国度,难道他们不能接受上帝的荣光吗?
“尊贵的明皇陛下,欧洲和大明的情况是不一样的,您要想统治这里,只需要接受教廷的加冕,就能得到无数人的拥趸,成为上帝认可的皇帝,这里的土地,人民,财产,都会成为您的!”
朱厚熜摇头,“山川草木,河湖田林,本就是朕的,用得着你们加冕吗?想站得比朕还高,光是这一条,就应该杀头啊!”
这时候王岳突然往前迈了一步,“教皇阁下,我可以告诉你,二十万大军正在登陆,还有几十万人马,也即将投入到战斗当中。整个欧洲的天——变了!陛下至高无上,这一点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
“臣服,还是毁灭,你们自己选吧!”
别看罗马教廷看似权力很大,但实际上人马并不多。法国人就曾经囚禁过教皇,还曾经派兵攻击罗马,纵兵抢掠。而教皇身边,能够战斗的,也不过是一百多个瑞士佣兵罢了。
当然了,教廷在欧洲有着非凡的地位,没有哪个脑子抽了的,会无缘无故,随便攻击这里。
总体来看,教廷还是安全的。
前些时候,保罗三世还派人南下,警戒明军,结果没有料想,明军居然直取罗马,他和手下的大主教们都成了瓮中之鳖!
“我们可以放弃加冕,但是请明皇能够保留上帝的存在。”
这是保罗三世和他的手下商量之后的结果,王岳看着这些胡子花白,衣衫华贵的人们,突然笑了,“在马耳他岛,你们忠诚的医院骑士团家属,包括女人,孩子,老人,全都死了,只有五个幸存者……你们怎么不试试玉石俱焚呢?”
第610章 解放罗马
教皇保罗三世面对着王岳的质问,嗫嚅了好半天,试图寻找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可最终语言毕竟不能遮掩一切,只是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干瘪的词汇。经过通译之口,就变成了简单的一句话:老人何辜啊!
是啊,他已经快八十了,头发掉光了,牙齿也没有几颗了。
他为什么要送死啊!
至于那些医院骑士团的妇孺选择了死亡,是不愿意臣服异教徒,他们的灵魂可以升入天堂,如果不能,他愿意率领所有主教,诚心祈祷。
保证成功送达,绝不含糊!
要知道这已经是对羊群最大的恩典了。
王岳目光越过保罗三世,看向了其他人。
“你们也都是这么想吗?”
红衣主教们纷纷低下了头,他们失去了言语的勇气。
王岳微微颔首,又把目光落向了不远处的圣彼得大教堂。这是一座尚未完工的建筑,但仅仅当下的规制,已经让人瞠目结舌了。
东西方对建材的选择迥异,东方喜欢木材,皇宫普遍都是用巨木制成宫殿。
但是到了西方,这里的人们偏爱石头。
花岗岩,大理石,雕刻成各种各样的形状,组成墙体,穹顶,还要找能工巧匠,在里面油漆彩绘。
米开朗琪罗就曾经为了圣彼得大教堂工作很多年,里面就有他留下的壁画。
毫无疑问,石材建筑耗费的时间财力都是木制建筑的几倍,这座教堂已经修了五十年,却也只完成了一小半,还有更多的工作在等着。
大明的劳民伤财,在这座教堂面前,真是不值一提。
雄伟的殿宇,苍老而懦弱的教士,还有已经死去的妇孺……王岳突然笑了,“陛下,臣觉得好像没必要进城了。”
朱厚熜有些迟疑,他倒是想去教堂转转,领略下异国建筑,不过既然王岳说了,他也表示赞同。
“我们的谈判并没有取得满意的结果,我对继续谈判的兴趣也不大了,希望你们能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吧!”
朱厚熜和王岳在罗马城外,建立起军营。
多达八千名大明精兵,保护着他们的安全,确保万无一失。
而与其同时,盖叶尔的革命武装也到了罗马城外,还有来自埃及等地的复仇大军,以及阿比西尼亚的佣兵。
足有十万人,陈兵城外,而城里的人们加起来,还不足十万人。
保罗三世和所有的红衣主教们,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罗马并非没有陷落过,教廷上下都是老油条,他们有自己的应对策略。
一般情况下,欧洲的君主不会冒犯他们。
即便有人动手,大概率也不会大肆屠戮,这就是教廷的超然地位。
若是外族入寇,比如奥斯曼土耳其那种。他们也就只有拼死作战一条路,毕竟没人相信奥斯曼人会放过他们,
可大明却是例外,他们和教廷没有默契,但是他们又不像奥斯曼那样不共戴天,鬼知道他们会干什么?
罗马教廷,在明皇的脚下,瑟瑟发抖。
“陛下,我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盖叶尔老当益壮,对着朱厚熜朗声道。
朱厚熜脸上含笑,示意他坐下来。
“行动当然不会放弃。只是到了欧洲,朕和太师一直试图研究明白欧洲的社会结构,弄清楚发生在这块土地上的事情原委,真正知己知彼,对症下药。”
王岳笑着点头,欧洲曾经也出现过不少强悍的帝国,但是无一例外,这些帝国都会走向衰亡,甚至销声匿迹,和东方的长盛不衰形成鲜明的对比。
到底是东方优越在哪里?
又或者说,西方哪里出了问题呢?
作为一个志在全球的人来说,不能不弄清楚其中的缘由。
就拿西方最津津乐道的罗马帝国来说,这个国家是怎么实现对地方的掌控呢?
他们本身的力量并不足以碾压一切,因此每征服一地,就要拉拢当地贵族,给予他们公民身份,让这些贵族提供税收和兵源,协助罗马,继续征服其他地方。
在长期的征战过程中,罗马也形成了庞大的军事贵族集团。
用军功换封地,地方贵族,部落酋长……这些势力,彼此交错,盘根错节,凑在了一起。
其实直到这一刻,罗马的崛起跟中原的早期王朝还是很相似的,军功贵族也是历代都存在的。
但是接下来的发展,就不一样了。
各种贵族彼此联姻,纵横捭阖,形成了一张绵密的大网。
譬如说,某个小地主,他有五百亩土地,每年收租上来,要交给当地贵族一份。当地贵族得到粮食之后,要给上面的贵族一份。
上面的贵族要给地区的大贵族一份,而这个大贵族,又牵连着罗马的顶层大人物……无数这样的利益链条,错综复杂,交织成网,密不透风。
不管是哪里的贵族,兼并土地,占有更多的财产都是本能。
而在任何地方,土地都是有限的,人地矛盾都显而易见。
假如你是罗马的统治者,你想动土地,哪怕你只是想改变五百亩田的归属,你就要面对一连串贵族的反对。
而同样的地主不计其数,他们出于保护自身利益的需要,全都会用各种办法,阻挠抵制。
所以说,你看到的只是一片叶子,但背后藏着一片森林。
而这样长久发展下去,必然是地方势力做大,渐渐脱离控制,形成割据。
如果想要改变,加强掌控力度,很有可能就会出现敌在本能寺的下场,被从上到下的贵族,一起干掉。
这也就是罗马,甚至是日本,印度等国,在古代实现统一之后,都陷入长时间的分裂,甚至干脆就变成了几十个国家,再也没法统一起来的原因。
有人或许要说了,这些问题在东方也有啊,甚至有些时期还非常突出。
没错,的确如此,但是东方的基因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对贵族的制约。
从秦始皇开始,推行郡县制,汉代则是出现了布衣卿相的局面。
但是从东汉之后,世家大族崛起,这些人把持朝廷,掌控地方,形成了顽固的利益集团……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像罗马帝国的后期?
别忙,罗马亡于蛮族之手,南北朝也有胡人乱华。
是不是挺相似的!
假如就此走下去,东方是不是也会变得满地贵族,地方割据?并且碎裂成几十个国家?
很显然,历史的结果告诉我们,并没有这么样做。
毕竟东方的割据力量远不如西方贵族那么顽固。而且东方的统治者也找到了比按照军功授爵更稳妥的办法,那就是科举制,考试选官!
因为科举制的存在,保证了哪怕是和平时期,社会阶层也是流动的,文官体系的完善,杜绝了地方势力尾大不掉的可能。
别说长时间分裂,自从两宋之后,就连藩镇都很难孕育了。
其实各国的发展,真的没有那么大的差别,往往就是一个选择差别,在千百年之后,产生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王岳、朱厚熜。还有盖叶尔聊这个,自然不是为了找什么优越感,而是要点明白一点。西方的地方势力格外顽固。
在一块土地上,盘踞的贵族数量之多,背景之复杂,几乎没人能弄得清楚。
你以为这块土地甲在耕种,实则是替乙在干活,你以为乙能说了算,他背后还有丁……比这种无限套娃还可怕的是你选一个看似无关的人,去解决土地的问题,结果他就是这个链条上的一员。
这还怎么改变?
所以欧洲的统治者很聪明对地方势力妥协了,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就是这种无奈的叹息。
“陛下,能以无上伟力,打破这些枷锁的,只有陛下了!”
盖叶尔兴奋地挥起手臂,没错,从东方来的皇帝,的确跟这些乱七八糟的势力没有任何关系,他可以毫不客气,放手施为。
既然是这样,那还等什么!
“立刻传朕旨意,派遣人马保驾护航,落实授田令,无条件执行耕者有其田!”
盖叶尔激动地热泪盈眶,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当初他们带领着农民,在德国南部起义,为的就是推翻教士和贵族,减轻苛捐杂税……但是别忘了,真正的大头儿还不是苛捐杂税,而是田租!
一亩地的税有多少?
什一税,不过是百分之十!
那地租呢?
是三成,五成,还是七成?
是时候了,该把土地交给真正的主人了!
一场狂风暴雨,从意大利的中南部刮了起来。
为什么说均田是个屡试不爽的大杀器,道理也很明白。均田的背后是财富的平均分配,而追求平均是人的天性。
有谁天生甘心被人踩在脚下吗?
没有的!
故此这一场旋风来得格外猛烈。
曾几何时,法国北部也出现过,如今在罗马,在欧洲的心脏也出现了,影响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千百年没有土地的底层百姓,第一次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
几乎所有的农业区都陷入了狂欢。
平分的不光是农田,也包括城里的房舍。
贵族的财富被剥夺,几代人,时机代人霸占的土地被拿走了。
有些人甚至坐拥好几条街道,上面的住户和商人,全都要给他们送租金,这群人是地地道道的食利者。
他们只是投胎比较幸运,能拥有前人留下的财富,坐享其成。
但是他们不这么看,他们觉得自己生来就与众不同,十分高贵,理所当然享有现在一切,他们是几代贵族浇灌出来的极品。
可惜,在明军的眼里,他们都是蛮夷,地地道道的蛮夷,没有什么话讲,直接剥夺,有人敢反抗,就立刻处置。
事实上不用他们动手,那些底层的人很乐意把贵族们送上断头台。
有些繁忙的断头台,每天要接十几个犯人,从早到晚,都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山呼海啸,欢庆这些贵族的覆灭。
其实除了贵族之外,那些教士也没有逃脱。
属于教堂的产业被拿走了,那些用金银珠宝做成的器皿被没收,金银重熔,铸成了新的货币,币值和大明银元一般不二。
“伟大的明皇陛下,求您停下来吧!欧洲的文明正在摧毁,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上帝的选民在哭泣,魔鬼在横行……伟大仁慈的明皇陛下,现在只有您,能拯救哭泣的欧罗巴了!”
苍老的保罗三世突然艰难跪倒,匍匐在大明皇帝面前。
朱厚熜笑容可掬,“保罗三世阁下,这怪不得朕,其实是你们的错!”
苍老的教皇都傻了,我们有什么错?
“假如你们能勇敢死去,玉石俱焚。让朕知难而退,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但是朕观察之后,发现你们即便相信上帝,信仰坚定,却也不愿意丢掉性命。说实话,和我们大明的那些士大夫,真没什么区别!”
“当年朕还是个少年,光靠着一个人,就把士大夫们杀得七零八落,好不痛快,朕是这方面的高手了。你如何能让朕放过你们啊?”
保罗三世的老脸惨白惨白的。
正在这时候,盖叶尔冲了进来。
“陛下,现在有一件急事,那就是圣彼得大教堂要怎么处置?有些人希望把教堂也分掉,但是这么好的建筑,要分给谁,大家拿不定主意。”
居然要分掉圣彼得大教堂,保罗三世惊骇莫名,瞪圆了眼睛。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王岳笑了,“当然不能分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艺术品啊!”
一句话,让保罗三世略感欣慰,好在这位太师大人还是知道轻重的。
“不过也不能放在那里,置之不理。我给你出个主意吧,把教堂改成博物馆,专门展览教廷这些年的罪恶……比如靠着赎罪券敛财啊,比如用火刑烧死善良的人们,还有那些贵族的刑具,盘剥农民的田契,残酷的法令,以及一切能证明他们罪恶的东西,全都放进去,让后人明白,我们做的是一件伟大的事业!一件彻底改变欧洲历史的事情!”
盖叶尔连连点头,恨不得把王岳说得每一句话都记下来。至于苍老的保罗三世,他大呼一声,直接昏死过去。侍卫好不怜悯,抬着他前往了一处军营,不只是他,还有那些高级的神职人员,都被送了过去,还有更悲惨的事情等着他们。
第611章 朱载基的改革
王岳在罗马的霹雳手段,让欧洲陷入了风雨飘摇。愤怒的查理五世集结所有力量,准备杀入罗马,驱逐该死的魔鬼。
但是他必须要先稳住西班牙,因为明军已经从直布罗陀海峡登陆,向着纵深推进。那个方向上的北美土兵格外疯狂。
杀戮,疯狂杀戮,不放过一个活人,如果遇到了无法攻克的城池,他们就会投掷粪便,尸体,既有人的,也有动物的。
他们切齿咬牙,这不过是一点利息罢了,你们欧洲人干得恶事太多了,我们的所作所为,连十分之一都不到,等着吧,还有更残酷的后果等着你们!
查理五世不得不首先挡住这帮疯子,其次他要攻击罗马,必须越过阿尔卑斯山,这又是一个难题。
还有法国,这更是个让人头大的国家。该死卑劣的海盗头子霍金斯,又一次聚集人马,试图攻击哈布斯堡。
虽然普鲁士,还有其他的东欧国家,站在哈布斯堡一边,能够牵制法国,但是他也不得不集结兵力,防备法国。
哈布斯堡的力量,就在这种拉扯之中,变得分散,任何一个战场,都没法取得优势,哪一个方向,都不能舍弃。
这是一种非常糟糕的局面。
不过略微让查理五世欣慰的是明军的做法激怒了整个罗马的贵族。
这里的贵族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是中下层贵族,包括只有几百亩,几千亩土地的小地主。
他们愤怒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欧洲的土地上,战斗永远都是主旋律,和平是很短暂的。
但是对于很多小地主来说,他们真的不在乎。
不管战争还是和平,他们都需要出粮食,需要满足上层贵族的胃口。
而且那些国王们不管怎么变幻,对他们的影响也都不大,反正税率都是那样的,没人减免,能增加的也有限,听谁的还不是活着!
所以这就是欧洲的状态。
对于大多数中下层来说,他们是没有国家概念的,每一个人,每一块土地,都是大贵族的私人财产,会随着贵族继承权的流转,不断赋予继承人。
这也就是哈布斯堡家族能靠着联姻,建立起欧洲最庞大帝国的缘由所在。
没有国家的概念,可不代表着欧洲人就什么都不在乎。
恰恰相反,任何敢于打破他们生活状态的力量,都会受到强烈反噬。
小地主们动员起来,他们组织人马,对抗明军,他们甚至还推选出学问最好的人,去罗马质问大明的皇帝。
凭什么千百年的传承,被你们给改变了?
凭什么要把从祖先那里继承的土地,交给那些愚蠢懒惰的笨蛋?
我们几代人奋斗的劳动成果,谁也别想拿走!
敢动我们的土地,那就来战斗吧!
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们都必将击败你们!
面对汹涌而来的反对,王岳和朱厚熜互相看了看,两人竟然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欧洲的这点风浪,还真是不够看。
不过有一点,朱厚熜担忧起来。
“你说朱载基那小子,会面对什么局面,他能不能撑得住啊?”
王岳耸了耸肩,这一点他还真说不好,不过屈指算起来,徐阶应该回去大明了。
有这家伙在,或许会有所不同吧,王岳竟然也有那么一点担忧了。
……
遥远的大明,朱载基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孩子,在湖边踱步,这是太子妃给他生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小公主。
很可爱的一个小孩子,朱载基简直爱不释手,只要有空,就会抱着她出来玩,享受父女两个的时光。
他会指点着湖里的天鹅,岸边的花草,给小家伙介绍,不管她爱听不爱听,朱载基都会滔滔不绝,直到把女儿催眠,这才返回寝宫,让孩子休息。
而一旦离开了孩子,他面临的局面就不那么舒心了。
在过去的几年里,朱载基励精图治,全力以赴做事情。
修铁路,兴学,发展工业,鼓励科技创新。
为此他还把皇家的收入拿出来,专门设立一个大明科技进步奖。
朱载基亲手给发明了轮船的工匠十万银元的超级奖励。
经过这些年的努力,大明小学生的入学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七十。
可以这么说,几乎九成的城市孩子,六成以上的农村孩子,都能得到学习的机会。
虽说进步的空间还有很大,但是这样的成就已经足以傲视历代,打遍环球了。
朱载基的痛苦在于这些成就背后,譬如说,在几个月前,他得到了一份密报,有西山学院的学生上血书,揭发学校贪墨朝廷补贴,中饱私囊。
事关西山学堂,接到了密报之后,朱载基格外重视,立刻责成礼部去调查。
旨意下达了,足足过了两个月,竟然没多少动静。
朱载基怒了,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追问,在他强势干预下,三个多月之后,一份调查结果送到了他的面前。
查无实据!
学堂运行一切良好,或者有些许不足之处,但绝无贪墨行为。
那为什么会有血书呢?
他们也给出了结论,是那个学生醉心医学,长时间繁忙,结果造成压力过大,出现了胡言乱语的症状。
经过学堂师长沟通,学生已经认识到了错误,并且主动向师长道歉,也取得了师长的原谅。
总而言之,又父慈子孝了。
面对这么一份调查结果,朱载基直接翻脸了。
还拿我当三岁孩子啊?
一个学生的疯言疯语,你们也说得出口!
朱载基就打算让科道衙门介入,彻底清查。
结果他的旨意还没下达,西山书院就有一百多名教授联名上书,他们认为西山书院是太师王岳创立的学堂,代表大明最高学府,学堂之中,大师云集,拥有数量惊人的学科泰斗,举足轻重的人物。
如果让一些衙门的人,践踏学堂,侮辱斯文,势必会动摇国本,所以请殿下务必三思而后行。
在这一堆人当中,朱载基看到了不少教过自己的老师。
朱载基足足盯着名单一个晚上,他从一个绝对可靠的人那里,得到了西山书院的内幕,绝对有问题。
可让他无奈的是,这么多学者站出来,还不乏自己钦佩的前辈,难道他们都疯了,非要蹚浑水?
自己还能不能不顾一切查下去,把底细彻底揭开?
假如自己真的查出来了,这些人会不会因为信誉扫地,就无颜留在学院?
这里面可是有不少名望很高的人物,他们走了,绝对是一大损失,很难承受。
可若是没查出来,或者也敷衍了事,自己这个监国的颜面何存?
这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纠结了一个晚上的朱载基,还是没有主意。
“殿下,要是让奴婢说,咱们就把眼睛一抹,装作不知道吧!”
说话的人是李芳,也是从小跟着朱载基的太监之一,约等于朱厚熜的黄锦。只不过黄锦能得到王岳的百分百信任,两头都吃得开。
可李芳不行,他只能全力以赴,伺候好朱载基。至于王清那边,他就力不从心了。
“是啊,难得糊涂!查到了老师们头上,我也没有面子,一个学生而已,不值一提的。”朱载基自言自语,李芳频频点头,“殿下圣明。”
突然,朱载基幽幽说了句,“更何况他们还说动你了,我不能不给面子啊!”
“多谢……”李芳还没说完,察觉不对劲儿,连忙跪在地上,磕头作响,“殿下,奴婢真的没有跟外人勾结啊,奴婢可以对天发誓啊!”
朱载基用力吸口气,“行了,你退下吧,我要休息。”
打发走了李芳,朱载基蜷缩在床榻上,陷入了沉思。
假如师父会怎么办?
他肯定不会犹豫的,一定能一查到底,把有罪的人揪出来,严惩不贷。
哪怕是老爹在,他也能下霹雳手段,让锦衣卫和东厂出动,办了西山书院。
可是到了自己这里,就不行了。
明明自己也知道里面的问题,却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难道真是一辈不如一辈吗?朱载基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心里有事,他处理政务总是心不在焉,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多月,终于,徐阶回来了。
他是从温州赶到应天的。
“去看了二师兄?”
徐阶颔首,神色之中,带着萧索,他离开大明这么多年,不少人都故去了,也包括让他既尊敬又畏惧的张璁。
“远的不敢说,百年之内,历代首辅,张璁首屈一指!”徐阶毫不吝啬夸奖,“并非师出同门,我就推崇他。而是因为在一片掣肘之中,张璁敢一往无前,不计毁誉,甚至不顾生死。大明能有今天,他的功劳丝毫不在师父之下!”
朱载基对此也表示赞同。
“师兄,你说的太多了,我也是最近几年,才感觉到做事竟然是如此艰难。”朱载基毫不保留,就把西山书院的事情说了一遍。
徐阶听完之后,微微一笑。
“殿下,你想听听臣在欧洲的境遇不?”
朱载基表示很有兴趣。
“臣在巴黎的时候,就遇到一个学者,他愤怒质问我,为什么要夺走他们家的土地,那可是他们家几代人努力积攒下来的。他的祖母早起晚睡,上午生过孩子,下午还要去田里干活,就像是母牛一般努力。”
“相比之下,那些懒惰的农夫毫无上进之心,懒惰,卑鄙,投机取巧,只要抓住机会,就会偷懒,甚至还会窃取劳动成果。这样的蠢材就该穷死他们!把土地交给他们,简直是糟蹋了。”
朱载基呵呵两声,他当然听得出来,这是诡辩,但是他更好奇结果是什么。
“师兄,你怎么反驳的?”
“我没有反驳。”徐阶笑道:“我只是把土地分好之后,等到农耕的时候,我发现得到土地的农奴,比他们家更加努力,甚至舍不得回家,睡在田间地头,一心一意,种出更多的庄稼。”
朱载基呵呵一笑,“师兄高明,事实最能打脸!拿走了人家大半的收入,凭什么让人卖命干活?出力再多,最后大半都落到被人荷包里,傻子才卖力气呢!”
徐阶也点头了,不愧是同门师兄弟,果然心意相通。
“殿下,其实臣想说的不是这些贵族的丑陋嘴脸,而是想说欧洲千百年传承下来,已经根深蒂固,形成了一个个的小团体,在师父的观念里,这就是利益集团!”
“他们根深蒂固,彼此之前,亲密无间,共同压榨底层百姓。而底层百姓也被他们欺骗了,分田的目的不是抢走谁的田地,而是解决地租剥削的问题,公平劳动,公平获得收益。这才是合情合理的,绝不能准许一些人,可以夺走其他人大部分劳动成果。”
朱载基默默听着,他昂起头,笑容灿烂。
“师兄,你变了,过去的你,说不出这种话的!”
“是吗?”徐阶轻笑道:“我要是不变,怕是对不起师父的栽培啊!殿下,其实我想过了,西山书院的那些教授,像不像欧洲的小地主?他们把持学院的资源,向上,他们告诉朝廷,不许插手,向下,他们压榨学生,肆意妄为。”
“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把学堂变成他们为所欲为的话外之地!如果臣没有猜错,不只是西山学堂,其他各个地方,都有这种趋势吧?”
朱载基忍不住吸了口冷气,他的心砰砰乱跳。
徐阶的境界上来了,真是一语中的啊!
其实西山学堂真的是众多问题当中,最小的一个。
比这可怕的多了。
例如长时间以来,刑部、都察院、六科廊,这都是自成一系。他们名义上都按照大明律法做事,可事实上法条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还有军队,自从王岳改革之后,军队战斗力上来了,可是自武学以下,人员升赏提拔,都形成了自己的规矩,皇帝的作用,最多就是签个字而已,有时候甚至不用签字也行。
像这样的山头儿实在是太多了,银行,户部,工部,还有各个地方,全都是这幅样子。
“师兄,你说我该怎么办?”
徐阶微微一笑,“打击,狠狠打击!就从西山书院下手,殿下不方便,就让臣来!别以为没有人拿得动刀了!”
这一刻,神剑出鞘!
第612章 巨贪通倭
徐阶回到了大明,得到了朱载基的召见,稍微敏感的人都知道,要出事啊!以徐阶的地位,携着大功归来,还有太师的支持,几乎入朝之后,必然要抢夺首辅的,谁也挡不住。
但是眼下的首辅是谁啊?
还是严嵩!
这位在王岳离开之后,就一直担任首辅之职,哪怕期间因为欧阳必进的事情,几乎把他牵连进去,各地的代表云集京城,对严嵩多有批评,一度相位摇摇欲坠。
但是很快啊,严嵩就稳住了局面,相反,他还得到了不少江南代表的支持,尤其是以江西居多。
严嵩凭着娴熟的手腕,牢牢掌控朝局。
尤其是这几年王岳提拔的老人凋零了不少,张经、唐龙、王廷相,这些人相继致仕,朝堂之上,能跟严嵩抗衡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他又进入李本、张治、吴山等人入朝,尤其是还有个叫赵文华的,更是被严嵩视为心腹。渐渐的,一个以严嵩为首的庞大势力,缓缓成型。
这在严嵩看来,问题不大。
哪个当首辅的不会提拔自己人,要说最多的,那也是王岳啊!
他不过是找几个自己信得过的人,能够老老实实,替自己办事而已。这能有什么错啊?
当然了,严嵩也十分客气,知道徐阶非比寻常。
“少湖啊,我这两年身体大不如从前,眼花耳聋,都不知道自己能撑几天,真盼着有人能替我分担,没想到你就回来了!”
严嵩用力抓着徐阶的手,不停摇晃,那叫一个亲切啊!
徐阶也连忙道:“世伯太客气了,我在法国期间,承蒙东楼兄照顾,不胜感激。现在他还建功立业,大杀四方。我是思乡情怯,偷偷溜回来,当了逃兵,还请世伯见谅。”
这一句世伯叫的严嵩骨头都酥了。
虽说他跟王岳算是平辈,但是二人地位差太多,王岳门下个个眼高于顶,哪有把他当回事的。
徐阶出去一趟,回来就知道叫自己世伯,这不就是服软了吗!
老严心里暗爽,脸却更臭了,突然怒骂道:“严世蕃那个逆子,出去就不知道回来,眼里没我这个爹也就算了,连他娘病了,都不知道在身边伺候,他简直忤逆不孝!别让我见到他,要是见到了,我非打折他的腿不可!”
徐阶慌忙摆手,“世伯千万别这么说,师弟在那边很是繁忙,他是成大事的人,眼下在欧洲的势力,已经不可小觑。对了,他还让我带一份礼物回来。”
徐阶说着,转身取过一个盒子,展开之后,顿时光华闪耀,红的、绿的,简直要晃瞎了人眼。
严嵩皱眉头,“这,这是什么玩意?”
“都是东楼兄从法国王室那里弄来的,最好的首饰,想要交给伯母。这可是儿子孝敬母亲的,东楼兄又在国外,可算不上贿赂啊!”
严嵩轻笑,伸手抓起一块绿宝石,透亮如玻璃,浓重的颜色仿佛要滴出来一般。
真是好东西啊!
“劳烦少湖了。”严嵩叹口气,“那个逆子有这份心,老夫也就暂时饶过他。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是不能拿回家的,好说不好听啊!”
严嵩斟酌片刻,“这样吧,送去博物馆,让天下人都瞧瞧。”
徐阶眉头挑了挑,没有再说什么。
虽说严嵩没有把礼物揣进自己的腰包,但是对徐阶更加亲厚,主动邀请他留在内阁吃饭,给他准备了十几道精致的大菜,其中的几道海鲜都是给徐阶准备的,还有松江鲈鱼,更是让徐阶喜出望外。
严嵩陪着他一边吃着,一边闲聊。
“少湖,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我的意思是让你接首辅之位,不过为了先熟悉下政务,我打算让你接兵部,或者吏部,当然了,你要是想回户部,也可以啊!”
徐阶放下筷子,笑道:“世伯,说实话走了这么多年,我对国内的事务也不怎么清楚。要说唯一还有点想法的,那就是教育这一块。”
徐阶感叹道:“是这样的,当初为了冲破理学桎梏,大力提倡心学。这在当时自然是无可厚非。可现在看起来,却是远远不足了。”
“我打算把这些东西,都合并到文科名下,另外我总结了西方的学问,提炼出一套哲学,这也是我和恩师讨论最多的东西,我打算在大明扩大理科和工科规模,压缩文科份额,然后增设哲学类科目,总而言之,要让咱们的学问更加贴近现实,学以致用。”
徐阶滔滔不断,讲了很多,严嵩也认认真真听着,还不时点头,表示赞许。
可是在严嵩的眼里,这套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他给徐阶的选择,其实是故意试探。
不管是吏部,还是兵部,都是有资格冲击首辅的实权部门。
可是礼部却是万万不行。
也就是说,徐阶要先把礼部的板凳坐热了,然后才能入住吏部、兵部,等他积累足够力量,挑战首辅宝座,只怕要两三年之后了。
而这段时间已经足够长了。
就算你徐阶再精明过人,也不免疏漏,只要有几件干的不好的事情,鼓噪起来,也能让徐阶吃不了兜着走。
严嵩很快有了盘算,嘴上却笑着道:“少湖啊,教书育人,百年大计。我是最敬佩太师的学问,只可惜我对太师之学只是略懂皮毛。要想发扬光大,还要看你们这些太师门生才是。”
“既然这样,你就以武英殿大学士衔,兼任礼部尚书吧!”
徐阶不卑不亢,接下来这个职务,随后就是能议论,然后上奏监国,等朱载基批准,徐阶就走马上任。
一整套流程,波澜不惊,徐阶就当上了礼部尚书。
一条强龙,被困在礼部这个方寸之地,的确没什么可以骄傲的。
甚至原来准备归附到徐阶门下的人,也都犹豫了,这位这么还不如当年了?
徐阶倒是颇为淡定,每天早早去礼部,完全沉溺在一堆的琐事里面,不可自拔。总体上来说,就是个很勤奋的循吏。
严嵩暗暗观察,十天下来,他也有了结论,徐阶属于那种能力还在,但是被磨平了棱角的,或者说他原本的棱角就不多。
熬着吧,再过些年,真的把首辅位置传给他,也没什么要紧了。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突然,在一起御前会议上,徐阶突然道:“根据我清查历年的资料,发现我们的教育开支,越来越多集中在高等学堂上面。这和当年太师主张教育惠及平民,是严重不符的。”
“而且,教育经费,不算校舍建设这一块,都要比军费多一半以上。军费这边,采购了多少东西,一目了然。可学校呢?尤其是西山学堂等高等学府,有很多申请科研经费,钱给下去了,几年之后,就胡乱上报点东西,对付过去了,甚至干脆泥牛入海,没了下文!”
“我就是想知道,百姓的民脂民膏,能这么浪费吗?”徐阶掷地有声,“要想维护学堂声誉,维护大明的斯文元气,就必须彻查,对所有学者,都要严格要求。大明的文风不务实啊!”
徐阶的这一番重炮,轰得所有人晕乎乎的。
老徐啊,你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啊!
本着尊师重教的原则,加上士农工商的传统,大明对学者始终保持很高的尊重。虽说没了原本士人超然的特权。但是他们地位高,收入高,受到的监督还少。
许多官员都私下里说,宁可去学堂任教,不愿意在朝中为官。
谁能料想,徐阶的第一炮,就对准了这帮文人,这也太狠了吧!
严嵩大为不悦,你徐阶开炮可以,但总要事先跟我讲一讲吧,就算你要拿学者开刀,也要问问我的看法,你能查到什么程度,能办到哪里……咱们要先商量好,然后才能公布,不然可是会天下大乱的。
你小子搞偷袭,太不是东西了。
不过严嵩到底很有城府,考虑到徐阶的身份,他也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笑着问道:“徐尚书,你打算怎么办。”
徐阶急忙转身,朗声道:“自然是一查到底,绝不能姑息养奸,咱大明没有化外之地。就算有再高的学问,人品不端,贪赃枉法,那也是绝对不行的。元辅以为然否?”
徐阶笑呵呵的,严嵩眉头微皱,他听得出来,徐阶是志在必得。这家伙自海外回来,恐怕看起来没有那么老实啊!
严嵩闷着头思忖,就在几天前,朱载基还跟他询问过徐阶的事情。毫无疑问,在新君的眼里,这位师兄是很不一般的。
直接驳斥他的提议,得不偿失。
既然这样,那就不如顺水推舟,让徐阶跟那帮文人去闹。等他们打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再来收拾残局。
严嵩想到了这里,就笑道:“徐尚书不畏艰辛,勇于任事,真是所有人的表率。既然这样,你就挑头,全力彻查,把那些害群之马都揪出来,还学堂一个安宁祥和。”
徐阶欣然领命,下去彻查。
严嵩暗暗冷哼,到底是王岳带出来的徒弟,野心不小。这才一个月不到,就暴露出来。不过你也别太得意了,经过了这些年,大明的局势和当初王岳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说王岳掌权,那是锐意进取,大事小事,不断推进。可是到了严嵩这里,就成了萧规曹随,维持不变了。
除了修路,迁都,基本上没有什么大动静,总而言之,一切求稳。
在这种趋于平缓的朝局里面,想要掀起波澜,着实不容易,姓徐的也没法翻天。
严嵩连夜把自己的几个心腹叫过来,嘱托他们,要各自小心,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看好,等徐阶的三板斧抡完,他们就开始反击。
赵文华却是不高兴,“干爹,您老也太小心了,徐阶算什么啊!不就是靠着师父撑腰吗!之前他可是出了事情的,连户部尚书都丢了,不得不跑到海外避祸,现在回来了,想要为所欲为,他也配!只要您老下令,儿子现在就找人弹劾他!”
“弹劾你个头!”严嵩气得想踹他两脚,“徐阶的根基深着呢!他在心学那边人脉很广,他又跟江南的商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劝你们一句,没事别惹他,也别给老夫惹麻烦!”
严嵩呵斥了一番,张治、吴山、赵文华,这几个才灰溜溜离开,纵然心里不服气,却也只能忍着。
就这样,又过了十天,徐阶突然来到了内阁首辅值房。
“严阁老,我这里有一件大事,想请阁老随我入宫,面见殿下。”
严嵩笑了,“徐尚书,你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吧?难道就不能先在内阁讲,咱们商量一个结果,然后再上报殿下吗?”
徐阶绷着脸不说话。
严嵩哼了一声,“徐尚书,你刚刚回来,想弄出些动静,这点老夫理解,我也支持你这么做。可你先在是怎么回事啊?好歹老夫也是首辅,难道就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徐阶又笑了,“元辅,还是去殿下那里吧,您要是不愿意,或许该有人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太监李芳来了。
“殿下有旨,请两位阁老入宫!”
这回严嵩没法推脱了,只能跟着,但是他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到底是什么事情?徐阶查出来什么东西?
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呢?
面见朱载基之后,徐阶抢步跪倒,“殿下,臣这里有一个案子,不得不上奏,请殿下决断。”
朱载基坐着,颔首道:“你说!”
徐阶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是这样的,臣调查学者违规,滥用经费的问题。结果臣发现西山书院一名负责地质学的教授家中有十个婢女,这十个婢女不一般,竟然都是倭国来的。”
“什么?”
朱载基瞪大眼睛,谁这么大胆子?
要知道这几年也有倭国人给皇宫送美女,结果担心太子妃不高兴,朱载基是一个都没干要,一个做学问的,竟然养了十个,他受得了吗?
“你讲清楚点,这些人怎么来的?”
“启禀殿下,这是有人送的。”
“谁?”
“原工部侍郎赵文华。”
朱载基更糊涂了,“怎么会?他哪来的倭女啊?”
“殿下,赵文华的工部负责倭国的矿区,主要是金银开采,所得金银都要进入国库。而西山书院的这位地质学者,则是负责矿区评估的专家学者,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勾结在一起,臣就不方便多说了。”
朱载基深吸口气,他如何听不明白!
赵文华让这家伙帮忙做假,把倭国金银矿的产量压低,然后他好中饱私囊,至于十个倭女,自然是开出的价码!
“好啊!竟敢打国库的主意!敢贪皇家的钱,他不想活了!”
朱载基盯着徐阶,“你有证据没有?”
徐阶道:“臣这里只有在那个败类家里搜出来的十万两黄金,至于赵大人……臣还没资格调查。”
徐阶把目光顺势落到了额头冒汗的严嵩身上……
第613章 大举除贪
“严阁老,赵文华会贪墨无度吗?”朱载基突然问道。
严嵩老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赵文华怎么回事,他心里是有点数的。但是出于对权力的追逐,严嵩不得不重用赵文华。
很多人都有个误解,觉得既然能身居高位,一定很有本事,明察秋毫,至少不是庸才。但是很可惜,不管站得多高,一个人首先是人。
既然是人,就有能力的上限。
上天也是公平的,谁都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不会因为你是首辅,一天就变成了四十八小时。
所以你熟悉的人,信任的手下,知道对方秉性,能够胜任什么工作,也就寥寥几个而已。
其实拿王岳来看,他的人马有多少呢?
首当其冲,就是他的学生,不超过十个人。
然后是他编练新军,得到了一些将领的支持。
再次,他创办西山书院,拉到了不少拥趸。
最后还有心学啊,晋商啊,修建外城,天津开海,清丈田亩……在这些过程中,收编的部下。
所有人加起来,一百多个吧!
这就是王岳了解,能够信任的部下。
数量很少吗?
一点也不少了,事实上在顶层政治人物中,有这么多门生故吏,王岳已经是顶尖儿的,不光人多,而且质量还好,随便拿出一个,都能独当一面。所以才显得王岳一呼百应,权倾天下。
当然了,这是穿越者的福利,别人比不了。
咱们再看看正德朱厚照,他有多少人呢?
宦官中的八虎,杨廷和等少数翰林师父,再加上江彬、钱宁等等提拔的亲信,总数都不到二十人,最要命的是这里面还未必跟他一条心。
你要非说皇帝是九五至尊,所有人都是他的臣民,那就是抬杠了。
一个上位者,很多时候是很无奈的。
他要做的事情太重要,必须交给亲信去做,而亲信又那么少,哪怕这个人有毛病,也必须用。
说句不客气的,就算是条狗,都要派出去冲锋陷阵抢山头。
朱厚熜也是一样的,他的班底比堂兄朱厚照还不如,所幸有王岳帮忙,给他拉来了几个强援,活生生扭转了大局。
所以哪怕王岳揍他,朱厚熜也没有办法,只要王岳不谋反,他就不会把王岳怎么样。
因为一旦失去了王岳的支持,朱厚熜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说回严嵩,他的情况或许更糟。
严嵩没有王岳那种办学堂,培养人才的机会,他只能从现有的人群来找。首先就是他的同科进士。
严嵩是弘治年间进士,经过大礼议的洗礼,他的同科早就所剩无几,直接团灭。
同科指望不上,就剩下江西的同乡,这一块他拉了不少人。然后就是曾经的部下,以及巴结过来的臣子。
杂七杂八算下来,也就一二十人。
在这群人当中,赵文华属于那种非常孝敬,唯命是从的。
乖得不像话,事事把严阁老放在前面。
你说吧,这么一条好用的走狗,严嵩舍得处置吗?就算有点毛病,严阁老也一定要包容。不然废了赵文华,很可能让其他人兔死狐悲,直接就把队伍弄散了。
只是严嵩万万没有料到,赵文华竟然敢在倭国的金矿上面捞钱,这可是太过分了!
而且捅出这事情的方式也太离奇了,居然是西山书院的学术**,然后引出了赵文华的贪墨,防不胜防啊!
严嵩忍不住怀疑,徐阶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主动讨了礼部的差事?
可他不是在海外好多年,又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有人给徐阶当内应?这个人是谁?
严嵩越想越不对劲儿,简直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而此刻也不给他时间去思索。
“殿下,若赵文华真的贪墨国帑民财,他就该千刀万剐!绝不姑息!”
朱载基含笑点头,“果然是严阁老,大公无私,让人钦佩。我可说好了,如果证明是冤枉的,师兄,你可以负责!”
徐阶慌忙躬身,“臣知道……其实臣提出此事,也不是要针对赵侍郎,而是想提醒殿下一件事。”
“讲!”
“是这样的,臣以为历代皆以结党营私为最大的弊端,因为朝臣结党,就可以互相勾结,架空天子,罪莫大焉!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所谓结党营私,也应该有不同的见解。”
“比如西山书院,他们负责了太多的项目,给国家充当智库,提供战略决策,帮助勘探国土,统计户籍,金融咨询,商业规划……他们什么都在做,简直就成了第二个朝廷。过去没有办法,毕竟只有西山书院能做这个,现在不一样了,人才多了不少,殿下也把都城放在了应天,拆分西山书院的机会来了。”
徐阶亮出了第一把刀子,“拆分西山书院还是第一步,其次就是把学术和行政分开。做决策离不开专业意见,但也绝不能打着专家的旗号,行贪赃枉法之时。因此聘请什么样的专家,研究什么项目,有什么结果,经费是多少,都要详细公开。”
徐阶顿了顿,对着严嵩道:“严阁老,官吏贪赃枉法,这是多少年来,就一直防范的,虽然不完善,但还有方法。但是如何防范学者作恶,这就不好说了。每年上千万元的教育经费,几百万元的科研经费,该怎么用,朝廷应该有个仔细的方略出来。”
“要寻找出真正德才兼备的人物,来统御全局,规范科研。尤其是要防范学阀的出现!”
“学阀?”严嵩下意识看着徐阶,“徐尚书,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东汉魏晋,有人靠着家室传承,成就门阀,五代有人以兵力成就军阀,现在也有人靠着学问,成就学阀!”
徐阶昂然道:“过去阳明公,太师王岳,他们所讲学问,都是针对天下人,是基础。现在不一样了,很多学科已经越发完善,走在学科前沿的人,靠着师徒传承,靠着家族合作,靠着各种各样的手段,把学术研究局限在很小的圈子里,然后从朝廷骗取经费,还打压其他后进,试图独霸利益。这就是学阀!就是文贼!比起门阀和军阀还要可恶一万倍!”
“文人要自律,学者要监督。这是当下朝廷最需要做的事情。过去是引进学者,补充官僚体系的不足。这一点现在也没错,但我以为,该到了政学分开的时候。想当官就不要染指学术,想走学术的路子,就别贪图权位。我不是说官员就不学习了,恰恰相反,官员必须提升素质,做懂技术的新型官僚。但官就是官,学者就是学者,不能混淆!”
“还有,官商之间,也必须严格界限,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要拿出规范!”
“过去士林和文官混淆在一起,弄得乱七八糟,地方的豪强,士林文人,朝廷文官,三者之间,结成一张绵密的大网,互为表里,互相声援,弄得朝廷乌烟瘴气,任何改革都推动不了。所幸陛下英睿,太师果断,张阁老等人一往无前,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旧患未去,又添新疾,若是官员、学者、商贾重新勾结起来,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力量,那岂不是更难对付了?朝廷要有霹雳手段,一定要拿出果断的作为,及早下手,不然一旦形成气候,后果不堪设想!”
……
徐阶的这番表态,虽然只是跟朱载基和严嵩讲,但是却不亚于一颗惊雷,在大明的上空炸开了。
很快,徐阶的观点得到了热烈的回应。
有一个署名张居正的人,率先发难。
他用了一篇长文,强烈抨击官商勾结的问题,他列出了十几个触目惊心的例子,指责官员不作为,指责地方势力朋比为奸。
光是这一篇文章也就罢了,最让人吃惊的是原本西山书院出去的一些人,包括现任的许多教授,也纷纷站出来,联名抵制学术**,甚至还主张学院进行自清。
别人表态不奇怪,西山书院也出来了,这就太让人惊讶了。
严嵩突然嗅到了一丝不一般的味道。
徐阶不是一个人,他的背后有一支强大的势力,过去他们不声不响,宛如巨鲸伏在海面之上,如今骤然跃出,惊天动地!
“阁老,救救我吧!”
赵文华扑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严嵩大惊,“混账,谁让你进来的?”
严嵩简直气坏了,这个害人不浅的畜生,避之唯恐不及,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把他弄进来了?
不用问了,一定是夫人欧阳氏。
这些年严世蕃出海,欧阳氏身边没什么人,赵文华就走了夫人路线,没事总来看欧阳氏,还拜了干娘。
这人上了年纪,就受不了这个。
天天过来送礼,说得都是爱听的好话,很容易就跟糊弄了。
欧阳氏把赵文华当成了亲儿子,就算没有严嵩的关照,光是能走通阁老夫人的门路,就已经让赵文华受益匪浅了。
可这一次不管用了。
“来人,把他拿了!”
家人涌进来,将赵文华拖着带走。这家伙悲声哭泣,鬼哭狼嚎。一边拖着,一边往外去,凄惨的一幕,正好被欧阳氏看到了。
老太太满肚子怒火,不由得埋怨,“老爷真是好威风,把我亲儿子弄到国外去了,现在好容易有个干儿子,又给拖走了,你就看不得我半点好!要是这样,我就出海,去找儿子,去找兄弟,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头!”
严嵩连连拱手,“夫人啊,你这么干就算救了我了,你不知道啊,这个畜生要牵连出多少人啊!”
欧阳氏也傻了,“文华这孩子是有点钱,但那是他媳妇家里有钱,又懂得经营,人家正儿八经做生意,外面人就是眼红。”
严嵩把两手一摊,哭笑不得,“夫人,你还是等等再下结论吧,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
欧阳氏见丈夫不是说瞎话,也不由得心惊肉跳起来,当真有这么可怕?
随着调查推进,越来越多真相被挖出来。
这个案子当真吓傻了所有人。
别的不说,赵文华光是娶的小妾就有二十七个,这还不算外面豢养的美女,其中光是倭国来的,就有几十个之多。
为了避免混淆,这家伙还按照天干地支,给美女编号。
光是美女多也就罢了,赵文华的钱财也多得吓人,他有一张硕大的金丝楠木大床,在床下面,堆满了金砖。
一块金砖,不大不小,正好八十八斤。
这样的金砖,在赵文华的床下,足有好几百块,这位每天睡在金砖上面,也真是享受!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工部侍郎,怎么能贪污这么多?
除了谎报银山产量之外,他还很天才地把手伸到了美洲。众所周知,美洲也是金银的主产区,他以雇佣劳工的名义,从倭国向美洲移民,利用移民开矿。
仅仅是过去的三年,赵文华就弄过去了二十万人,其中一半死在了海上,还有一半到了美洲,成为了他的奴工!
“赵贼!”
朱载基看到这里,直接开骂了。
不光骂人,他甚至想把赵文华给弄死!
这个畜生太可恶了!
要知道美洲可是大明早就看好的宝地,当初驱使女真人开发,都有些迟疑,生怕一块肥肉落到外人手里。
赵文华居然放倭国人去美洲,这不是拿着一块肉去喂狗吗?
难怪倭国那边拼命给他送礼,换成谁都会这么干啊!要知道倭岛除了金银,别的东西都少,这要是能去美洲,占领一大片土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还不乐疯了。
“查,一查到底,还有多少人跟赵文华有勾结?他往美洲移民,私自开矿,究竟是谁给他提供的便利?查!不许放过!”
朱载基下令,很快,越来越多的消息又浮出来。负责给赵文华提供便利的,正是武定侯郭勋。
查到了郭勋之后,又查出一个走私军火的大案。
这些年前后有十万条枪,通过郭家,流入美洲,其中七成以上,是到了李成梁的手里,至于剩下的三成,则是不知去向。
不用问了,多半是两头下注,卖给当地土著,甚至还有可能,会流入西班牙人的手里。
还有,随着调查深入,还有一件事情被揭露出来,就是大明每年从美洲引进大量的丹白桂!
短短时间内,大明的城市就出现了许多叼着烟袋和烟斗的烟民。
吸烟有害健康这件事放在一边,烟草跟食盐,茶叶一样,都是有着巨大利益的产品,每年损失的税收就不可估量。
这么大的漏洞,居然视而不见好几年,户部的人在干什么?都被银子把嘴巴堵住了吗?
还有科道,这些言官怎么不说话了?
海关呢?
怎么也一点动静没有?
都是哑巴吗?
朝廷养了一群聋子?一群瞎子吗?
抓,统统抓起来!
从赵文华开始,一共有三位侍郎,十五位郎中,七品以上官吏,共计五十多人,全都被拿下。
另外涉案的人员,西山书院,郭勋,军中,海关,军械工厂……总计达到了惊人的二百多!
自从大礼议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大规模承办贪官,只不过这还仅仅是开始……
第614章 大明的未来
朱载基根据徐阶的功劳,进位中极殿大学士,加少傅衔,领肃贪教化诸事……一道命令下达,徐阶再也不是刚刚回来,毫无根基的礼部尚书,而是紧随严嵩之后的内阁次辅。
坐上了这个位置,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一般的小事徐阶可以直接下令,如果是大事,当然也可以化小,实在不行,就去找朱载基,让太子出面。
严嵩的权力几乎一夜之间,就所剩无几。
而且徐阶的攻势还没有停止,他拿下了赵文华之后,随即查办了右副都御史,盐政鄢懋卿。
这又是个大肥羊,光是在丰城鄢懋卿的老家,就搜出五百万银元。紧接着是吴山,此人违规录用官吏七百多人,结党营私,大开方便之门。
面对确凿的证据,严嵩根本没法回护,相反,严嵩的位置已经变得岌岌可危。
原本他在内阁里面还有两个哼哈二将,李本和张治,此刻两人也面临着弹劾。李本还算清廉,但是一把年纪,却改不了好色的毛病,纳妓为妻,坏了官箴,至于张治,则是治家不严,侄子在乡下非法开矿,还弄死了上百名矿工,这事最初被地方衙门压下去,结果又被捅了出来。
可以这么说,徐阶刚回来几个月,就把大明搅得风云突变,日月无光。
报纸连篇累牍,刊登的都是贪腐大案,风暴所向,全是严阁老。
这几天欧阳氏睡不着觉了,她是个不太关心外面事情的人,只想老老实实过安生日子。可因为赵文华的关系,她也学会了看报纸。
越看老太太就越心惊肉跳,坐立不安。有时候甚至会做噩梦惊醒,又时常因为紧张,呼吸不畅,脸憋得紫青。
欧阳氏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能哭着把严嵩堵在了书房里。
“老爷,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
严嵩抬头看了看消瘦许多的夫人,轻轻叹口气。
“我原是不想跟你讲,可又怕你胡思乱想,罢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吧!”严嵩叹口气,“这些事情多半都是真的,甚至还有更严重的事情。”
欧阳氏又是一阵喘不上气,她流着泪道:“老爷啊,你怎么不管管啊?为什么要任由他们胡来啊!现在闹出了天大的干系,不还是要老爷背着!”
严嵩咧嘴苦笑,“管?我也想管啊!可我怎么管?”
欧阳氏傻傻盯着丈夫,不敢置信道:“老爷,你可是首辅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就管不了?”
论起官职,整个大明,严嵩都是最高的。
手握大权,权倾朝野,做点事情,真的那么难吗?
严嵩无奈苦笑,何止是难,简直难于上青天。
“夫人,本来我是不想跟你讲的,生怕你提心吊胆。可我现在不能瞒着你,有些话不能不说了。”
欧阳氏心砰砰乱跳,仿佛要跳出来一般,自己的丈夫摊上大事了。
欧阳氏强忍着悲伤,坐在了严嵩的身边,伸出手攥住丈夫的掌心,“说吧,都说出来,天塌下来,咱们也是一家人,我没本事帮你扛着,可要是你走了,我也不会独活,下辈子咱们还是夫妻!”
夫人的话,戳在了严嵩的心头。
他想起了多年以前,那还是年轻的时候,自己不过是个穷书生,夫人却是名门闺秀。他们相逢,相识,过着清贫的日子。
那段苦日子,现在品味起来,却是越来越甜。
严嵩是个晚发迹的典型,他都年近半百,才赶上了大礼议。
在这场政朝当中,严嵩站队成功。
而且还顺利渡过了帝党内部洗牌,成为王岳之后的第一人,王岳出征海外,他接任首辅,顺理成章。
严嵩觉得即便他的威望能力都不如王岳,但好歹他还有经验在,足以在朝堂立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顺顺利利,做个太平首辅,这还不行吗?
基础王岳已经打好了,国库充盈,还没有外患。
说实话,就算是个傻瓜,也能当好这个首辅啊!
起初的严嵩真的没有觉得有什么难的。
但是很快严阁老就遇到了麻烦。
“夫人,就拿工部的铁路计划来说吧,他们把路线送来,土地征用、车站设计,需要的经费,会产生的收益,一股脑全都送到了我的面前。另一面西山书院也送来了一堆评估报告,还有沿途各地的代表也提出意见,弄了一堆东西,堆成了山。然后太子殿下催促,要半月之内,拿出方案。你说我该怎么办?”
欧阳氏读书不少,她眉头紧皱,“的确是时间紧了点,可以往太师是怎么做的?他怎么能轻易决断呢?”
严嵩摇头苦笑,“夫人啊,我也是坐上了首辅的位置,我才注意到的。明明是非常复杂的东西,可是太师几天的功夫,就能拿出方案。而且还能基本精确。就拿两京的铁路来说,太师坚持只设二十二个车站,不是主要城市,不设车站,火车运行必须保证速度。”
欧阳氏下意识颔首,“这没错啊!”
严嵩苦笑道:“夫人,我接到工部计划,距离不足两京铁路三分之一,车站却多达三十五个!”
欧阳氏大惊,“怎么会这样?”
严嵩道:“他们最初跟我讲,是要方便百姓出行,尤其是一些主要农村,要照顾到。我听着也有道理,可后来我才清楚,一旦设立车站,周围的地价就会暴涨,在车站周围,建造工厂,开发住宅,获利不可胜数。”
欧阳氏吃惊道:“他们等着修路之后,买地赚钱?”
“夫人啊!你想错了,他们是提前下手,然后说通学者,帮着做评估,再买通工部。我这个首辅,其实是最后知道事情的,偏偏还知道得一知半解!”
欧阳氏困惑地皱着眉头,怎么想都想不通。
“老爷,那些学者可是名声极大,桃李天下。庆儿也在西山书院教过书,他们怎么会不爱惜自己的名誉啊?”
严嵩苦笑,“他们是爱惜名誉,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爱惜名誉。一万银元,两万银元,要是一万金元,两万金元?名誉总有个价格,还有,即便是那些视名誉为生命的学者,收买不了,在评估的时候,大可以把他们踢出去。这几年宵小之徒大行其道,真才实学的人,坐冷板凳,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欧阳氏瞠目结舌,说实话,在她的印象里,大明朝一片歌舞升平,太平盛世,断然没有什么黑暗的。
可是听丈夫这么说,简直是积弊丛生啊!
“老爷,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严嵩苦笑着摇头,“我也说不好,要说不严重,光是我知道的贪墨手段,就层出不穷,多如牛毛。数额之大,难以估量。可要说严重,大明还在往前走,每年的关税都在迅速增加,财政盈余还有不少,有些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不要小题大做,把眼睛蒙上,得过且过,也就是了。说来说去,我不过是个裱糊匠,辛辛苦苦十来年,都让徐阶给戳破了,他真是好恨啊!”
严嵩紧紧握着拳头,身旁的欧阳氏叹了口气。
“老爷,事情都这样了,就听天由命吧!咱们别存心作恶,包庇蛀虫也就是了。下辈子咱们不当官了,就找个山野荒草,耕田织布,好过现在万倍啊!”
严嵩深深一叹,用力点头。
他何尝不想田园牧歌,小桥流水,可是人家能答应吗?
徐阶那个家伙咄咄逼人,朝野上下,各种刀剑,都奔着他来,就算他想苟全性命,人家让他苟吗?
……
“王岳,你也是太心软了,要我说就把什么大教堂都给炸平算了。你还非要弄什么博物馆,信不信有朝一日,人家再把博物馆改回教堂。”
王岳无所谓耸耸肩,“他们愿意折腾就折腾呗,我除了关心大明之外,别的地方,越落后,越野蛮,不就越好!”
“可也是!”
朱厚熜摸了摸鼻子,突然感觉很冤枉,“王岳,既然是这样,咱们俩辛辛苦苦,跑到外面,晒得屁股都黑了,这是干什么啊?”
王岳忍不住好笑,“朱厚熜,咱们俩讨论一个很好玩的事情吧,你说什么是天子?”
“什么是天子?朕啊!”朱厚熜理直气壮道:“九五至尊,金口玉言啊!”
王岳又道:“那这么说,如果说了不算,即便是天子,也只是牌位。如果说了算,就算不是皇帝,那也是皇帝了。”
朱厚熜冷哼道:“这道理朕早就清楚,过去他们士人集团,元老旧臣不就把朕的权力抢走了,朕就是个摆设!”
“没错!”王岳道:“那你觉得,是现在架空天子容易,还是过去容易?”
“这个吗?”
朱厚熜陷入了沉思,他是面对过满朝大臣,尽数反对自己的恐怖场景的,现在想想,还不寒而栗。
可要说那些大臣真的那么恐怖吗?
似乎也未必,毕竟他赢了。
这么说吧,其实以前的事情还算简单,无非就是土地钱粮,硬着头皮往下推,还有成功的希望。
可现在呢?
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了。
一条铁路,上千里也是稀松平常,需要连接的城市几十个,涉及的人口几百万,穿越好几个省。
这可不是一道圣旨就能解决的。
修路是不能不考虑成本的,而如何评估,这里面的学问太大了。只要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得出来的结果就会大相径庭。
“我似乎想通了一些,现在的社会更复杂了,而且是越来越复杂!”
王岳含笑,“没错,过去反对朝廷国策,还能拿什么百万漕工,衣食所系,来恐吓朝廷。可现在呢?根本不需要,只要在执行过程中,不断往里面兑水,不断误导,不断扭曲。最后出来的东西,就跟最初的设想,完全不一样了。”
朱厚熜若有所思,的确,他现在看国内的各种消息,都是一头雾水,各派学者都在不停论战。
最初还算客气,可很快就变成了纯粹的对喷,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除了自己,全都是二五仔。
有人喊着道德沦丧,要尊奉孔孟。
有人主张一切以逐利为根本。
甚至建议朝廷放松管理,让工厂按照需要,随意招工。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工厂开出这么多钱,你要是不满意,可以不来。既然来了,那就代表你接受了一切,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什么抱怨的。
至于工作当中遇到的伤病,这也没什么,只要把钱给足够了,就应该可以接受,过去说吃粮当兵,不就是替朝廷卖命吗?
人命不是问题,问题是人命的价钱不能太低了,要让人接受。
总而言之,所有的目的就是获取财富,一切以赚钱为先。
这帮人还把阳明公搬出来,提出阳明公曾经主张以功利立学,肯定追逐财富的合理。他们干脆更进一步,把功利变成了逐利。
甚至还利用报纸,大肆吹嘘几个富人,比如什么纺织大王,轮船巨子,银行妙手……把他们的经营之法吹嘘得神乎其神。
更有甚者,干脆将这些人的传记,放在了学生必读的书籍当中,要求一群年轻学生,谈论读后的收获。
“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做事的成本大增,添乱的成本骤降,局势有点麻烦啊!”王岳总结道。
朱厚熜冷哼,“这不都是你弄出来的?”
“没错,是我干的,我承认。”王岳笑道:“所以我不是在想办法吗?”
“现在想办法,能有什么用?”朱厚熜毫不客气道。
王岳微微一笑,“谁说现在想办法,我早就有所布局了,当下的事情说来说去,就是圈子太小了,下面勾结起来,不管是皇帝,还是首辅,都能被架空。所以我很早就在索马里设立了学堂。”
“学堂?”
“对!”王岳笑道:“是时候利用这些西方人才,去重塑我们的官僚体系了,米开朗琪罗那些人只是冲击三观。现在却可以更进一步,利用西方人才,依靠他们不受各种关系羁绊的优势,准确执行朝廷政令,同时监督其他官吏。”
朱厚熜冷哼一声,“好想法,但朕却是不信,他们能真正忠于大明?”
王岳信心满满,“要知道有没有用,这还不容易!现在就有一场汉语初级考试,哥白尼主持的,瞧瞧结果就是了。”
第615章 了不起的科举(新书已传)
“我的孩子们,这里是西斯廷教堂,是属于罗马教皇的私人经堂。是红衣大主教们选出教皇的神圣所在。”
苍老的哥白尼声音洪亮,情绪饱满,仿佛一个打了大胜仗的将军。
“抬头看啊!你们的头顶,绚丽的画作,正是出自米开朗琪罗先生的《创世纪》,站在这个神圣的地方,你们有什么感想?”
哥白尼面对着二百多个年轻人,露出了狂放的笑容。
“我可以告诉你们,这幅画的作者,米开朗琪罗本人,他非常憎恶,他痛恨自己。为了这样一幅巨型壁画,他不得不长期仰头工作,以至于失去了宝贵的健康。他更憎恶的是自己的画作,成为了一个宗教殿堂的烘托,变成了一群蛀虫的奢侈品,这是一个人文主义者最大的悲哀!”
……
王岳和朱厚熜出现在了考场后面,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耐心听着哥白尼的话。出海的这些年,让王岳和朱厚熜都学会了包括拉丁语在内的多种语言,尽管口音还有些怪异,但是听懂却不困难。
而这一次哥白尼讲的却是中文!
“孩子们,你们即将参加的是汉语考试,如果通过,你们会有机会,前往东方,进一步学习。身为一个从东方归来的老人,我很想在考试之前,和你们谈谈我对东方的印象。就从庞大的工程说起。”
“东方的工程更多,比如万里长城,比如大运河,比如都江堰……你们感觉到差别吗?东方人会把大量的资金用在保护国家,便利百姓,泽被苍生上面。尽管他们也有皇宫,也有奢华的建筑,但是民生始终排在首位。”
“东方有一种说法,叫做天命,我问过许许多多东方的学者,到底该怎么理解天命,他们多数都跟我讲,天命既人心!”
“多么疯狂的念头!他们认为多数人的想法、愿景,就能左右上天。很疯狂,很大胆,对吧?但是东方的帝王宰相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不想失去天命,就必须拼命照顾百姓,赈济灾荒,保护子民,轻徭薄赋,推行教化,创建完善的律法,为每个人的发展提供便利……”
哥白尼说到这里,看向了所有年轻人,这帮若有所思的小伙子们让他情绪高昂。
“人,每一个普通人,每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才是一切的根本!是最宝贵的!在西方,我们耗费了太常的时间,太多的精力,去供奉无用乃至害人的上帝,我不知道这个所谓的上帝需要什么,但是我知道,上帝的爪牙走狗们,需要钱财,需要粮食,需要年轻的孩童,需要奢华的宫殿,他们躲在上帝的庇护后面,安享一切。然后告诉每一个普通信徒。只要你们相信上帝,死后就可以进入天堂!”
“多么荒谬!多么可笑!为什么要相信天堂!为什么不能把我们生活的地方,建成一个天堂!天堂应该有什么?干净整洁的街道,雄伟繁荣的城市,富足安康的乡村……没有饥饿,没有战火,每一个老人都能活得有尊严,每一个孩子都能得到教育,每一个人都有追逐幸福的权力。没有特权,没有贵族,物资充裕,精神满足……我遍观所有的宗教典籍,没有任何人对天堂的描述,能够达到大明的文明程度,大明就是天堂!”
哥白尼的吹捧,让朱厚熜老脸都红了,屁股不由自主地扭动,身体力行诠释了坐立不安。别吹了,会爆的!
大明什么样子,他还能不知道吗?
这段日子不停肃贪,被罢免的官吏抓起来,都能塞满几十条船……他实在是不觉得大明有多好,相反,朱厚熜认为大明**严重,加上外部压力太小,弄不好就会被西夷超过去。不然他们两个中年老男人何必这么辛苦啊?
对了,是两个中年男人,还有王岳呢!
朱厚熜扭头看了看,发现这位兴致勃勃,丝毫不觉得哥白尼讲的有什么问题,甚至还微笑点头,仿佛就应该是这样的!
你丫的也太淡定了吧!
这时候就听到哥白尼继续讲,“我们的这一次考试,选择在了这座最奢华的教堂举行,这是过去普通人根本无法走进的地方。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在东方,产生科举考试的地方。那里在差不多一千年前,就已经有了殿试。”
“就是在最神圣的皇宫里,在皇帝的大殿之前,接受考试。睿智的天子会亲自评阅试卷,排出名次,绝对公正客观。而且考中之后,新科进士可以走皇帝才能走的皇宫中门!你们知道吗,即便是皇帝,也不会轻易走那一扇神圣的大门。尊重知识,尊重文人,把文明看得比帝王还重,这就是东方,就是你们即将有幸前往的东方!你们何其幸运啊!”
哥白尼老泪横流,学生们眼珠子通红,干劲到了顶点。
朱厚熜捅了一下王岳,赶快溜了出来,他有点受不了了,虽说他不排斥马屁,甚至认为颂圣是臣子应尽职责。
但是这么肉麻的赞美,他还是有点受不了。
而且明显是颠倒黑白啊!
科举是怎么回事,他还不清楚?
那玩意要是公正,就没有坑人的了。
而且即便都是真的,文人被摆得太高,后果也是恐怖的。他们结党营私,欺压君父,可是从来不会手软的。
这种明显颠倒黑白的说法,真的不好!
“以前我都觉得西夷实诚,可现在一看,他们也都是奸猾之徒,人品靠不住!”
听着朱厚熜的抱怨,王岳忍不住大笑。
“我给你推荐个地方,如何?”
“什么地方?”
“就是在圣彼得教堂的对面,那里有一个茶馆,会聚集一大帮茶客,有年轻的,也有上了年纪的。很多人都会要一壶茶,然后一边喝茶,一边学习汉语。对了,那还有个名字,叫汉语角。”
“那有什么稀奇的?”朱厚熜不解。
王岳笑道:“你不是懂他们的话吗?你就装成东方的商人,然后去跟西夷讲,说大明的问题,说那些弊端,你看看他们的反应如何?”
朱厚熜眉头挑了挑,貌似是个挺有趣的事情。
他还真的答应了,一转身,弄了一身华美的丝绸,还戴了根金链子,从头到脚都写着俩字:有钱!
朱厚熜大摇大摆,去了汉语角。
王岳则是去了阅卷房,那边汉语考级的卷子已经陆续送过来了……说实话,汉语不是一个简单的语言,当然了,你非要说汉语全世界最难,王岳也不这么认为。
汉语的问题是入门很难,可一旦掌握了足够的文字之后,就可以随便组合,没有复杂的语法,也没有浩如烟海的词汇。
不管冒出多少新东西,出了多少新事物,都可以在几万个汉字里面,找到用来描述的词汇。
这就和字母文字很不一样。
尤其是在大航海之后,各种新的知识冲击,新的事物层出不穷……西方的词汇就开始爆炸增长。
反而是汉语,越学就越容易。
不管是高深的天文学,还是力学,机械,在汉语里面,是不存在专业汉语一说的……而且还有个很有趣的事情,在多年前,霍金斯从大明带回来了《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从最初的译本,发展到了现在,居然有了几十种之多。
哪怕最排斥东方文明的查理五世,他的枕边也有一本三国。
而且他还时不时拿三国比喻现在的东西方对峙。
他以为曹魏自居,奥斯曼则是东吴,至于大明,则是蜀汉。
别看诸葛村夫手段骚,但是最后的胜利还属于我们曹魏集团。言下之意,王岳就成了诸葛武侯,而朱厚熜则是刘备。
这不,正在阅卷的诸葛孔明,被刘先主叫了出去。
“怎么样,很有收获吧?”
朱厚熜气喘吁吁道:“我差点挨揍了!”
“什么?要不要派兵过去,把他们都给抓了,这帮乱臣贼子,简直反了天了!”
“别!”朱厚熜慌忙摆手,“可别,他们都是忠臣,天大的忠臣。”又抬眼皮白了王岳一眼,补充道:“至少比你忠诚一万倍!”
王岳把头扭到一边,如果揍你算不忠,那老子认了,回头还要胖揍你一顿!
朱厚熜许是感觉到气氛不对,也就不废话了。
“你说我跟他们讲,讲大明的弊端,讲大明的问题,你猜他们怎么说?”
王岳没说话,而是耐心瞧着朱厚熜。
“他们说,不要讲了!不要再说大明不好了,我们已经失去了天堂,我们不是能失去大明!”
王岳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么说大明已经成了他们的信仰了?”
朱厚熜轻叹道:“我看差不多了,他们还分析呢,即便科举有些弊端,但也是最不坏的办法,普通百姓总算有了成为上层人的机会。而且文官结党怎么了?他们那是为民请命,比起贵族不断联姻,弄出哈布斯堡这个怪物好多了!”
王岳眼珠转了转,咧嘴道:“其实他们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啊!陛下治理有功,该鼓励啊!”
朱厚熜冷哼一声,“你少给我灌**汤了,你说这帮人通过了考试,到了大明,发现大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好,他们会怎么样?会不会大失所望,甚至嫉恨大明,反目成仇?”
引入西方人才,那是打破大明的官僚体系,补充新鲜血液。可万一这帮人反戈一击,岂不是弄巧成拙。
朱厚熜都发愁了,要是当初更加努力治国,把大明弄得更好,现在也理直气壮一些。可偏偏大明的情况不那么如人意……“朱载基这个逆子,简直可恶!我把大权都交给他,还弄成这副样子,真是让人上火。要不然,要不然我现在就回去吧!”
“你给我省省吧!”
王岳一把拉住了朱厚熜,“知道我为啥出来不?就因为我能镇得住场面,哪怕只是原来的六部九卿那一套体系,有我在,下面人老实做事,也足够用了。但是官僚们可从来都不是老实做事的。他们十成的心思,能拿出三分用在正事上面,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不管是我,还是你回去,都会因为绝对的权威,压制住各种问题。咱们还不如把麻烦交给朱载基他们去处理。”
“他们的权威不够,就要想更多的办法,编织合理的官僚体系,让官吏们互相监督,保证有效施政,保证妥善治理。这才是长久之道,你说是不是?”
朱厚熜沉吟了片刻,仔细琢磨,还真别说,王岳讲的有道理。就让朱载基和徐阶他们,发挥自己的本事,假如真的没法收场,那时候再回去也不晚,至少现在还没到时候。
“可,可那些西夷怎么办?大明的真面目会不会被戳破?”
“哈哈哈!”王岳朗声大笑,“你真是糊涂了,不是有哥白尼当例子吗?他去了大明那么多年,回过头来是怎么吹捧大明的!你放心吧,那些西夷为了前往大明,付出了这么大的辛苦,他们怎么忍心打自己的脸呢!他们一定会更加卖力气吹捧大明的,当然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大明的整体水平要比西方强,这就足够了,至于剩下的问题,他们会想办法擦胭脂抹粉的!”
“是吗?”朱厚熜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王岳笑容可掬,“放心吧,三天之后,就是唱名的时候,要不要参加?”
“当然要,不光要,我还打算送给他们点礼物呢!”
三天之后,所有考生天不亮就挤在了圣彼得大教堂的前面,这里早在树立起一面木牌,在木牌上面,竟然还写着杏榜二字,弄得有那么一点会试的味道。
“威尼斯安东尼先生,恭喜高中,京报连登黄甲!”
有一个十六七岁的金发少年瞪大了眼珠子,他中了!他真的中了!
一个商人之子通过了考试!
是不是马上就能去大明了?大明真的会那么美好吗?
他还在发蒙呢,竟然从外面冲进来一群人,为首的两名壮汉抓起了安东尼的胳膊,就把他提起来!
“救命啊!”
少年吓得鬼叫,可一旁的护卫根本无动于衷,不但不担心,还有些羡慕!
“傻小子,这叫榜下捉婿,好好当新郎官吧!”
第616章 吾皇万岁
安东尼成为第一个被捉走的上榜者,少年茫然无措,只能被带回女方的家里。
这是一户富商,非常富有的那种,光是从他们的房舍就看到出来,这是广泛使用石材建造的房子,里面甚至有彩绘的壁画。
最最让人惊讶的则是在客厅中央,有一张硕大的八仙桌,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在桌子背后,还有一面红木的屏风,上面雕刻着一群蝙蝠在海浪上飞行——福如东海!
毫无疑问,这是纯正的进口货了。
屏风和八仙桌子的价钱,几乎相当于同等重量的银子。
但是对于富商来说,一点不成问题。
他太需要这些东方来的奢侈品,来提升自己的品味了。
“瞧瞧,多精美的东方艺术,多么绚烂的雕刻,用料,布局,审美……全都无可挑剔,伟大的明朝,一个艺术的国度!”
秃头顶的富商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可是在安东尼听来,却有些想笑。这和他了解的东方有很大差别。老师不厌其烦告诉他,东方是平民社会,他们不追求奢华的享受,不会无缘无故浪费太多的钱财。他们的社会没有极富,更没有穷人,每一个人都能安享生活的幸福……
看着眉飞色舞的商人,安东尼很识趣,没有戳穿。
在夸奖了红木家具之后,富商拉着安东尼坐在了紫檀木的椅子上,普通客人根本无福坐上去的,他们只能欣赏一下,然后去旁边的房间惊叹东方艺术。
显然,这个未来女婿的屁股还是有资格坐一坐的。
“对了,要怎么称呼?”
安东尼脸黑了,“安东尼,来自威尼斯的安东尼。”他闷声道。
“哦!亲爱的安东尼,你能成为大明的官员吗?或者说,你即将得到什么样的身份?是贵族吗?什么等级的贵族?侯爵,还是伯爵?”
安东尼更懵了,他用力摇头,很认真道:“尊敬的阁下,我必须很诚恳告诉你,我只是通过了汉语考试,可以去大明进修更深一层的学问。我不是大明的官员,而且大明也没有贵族,他们的爵位是很稀少的,几乎没人能够拿到。还有,还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您,在这一次考试当中,我是最后一名!”
“什么?”
富商惊呆了,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不可能!怎么可能?你的名字是一个贴出来的!你怎么不是第一名?”
安东尼无奈苦笑道:“这个排名是从后面向前的,按照老师的教导,我的名次相当于孙山,如果更低的话,在东方有个成语,叫做名落孙山。”
富商是不大懂得谁是孙山的,他只是惊讶安东尼的名次,这要是最后一名,也太亏了吧?
正在这时候,一个肥硕无比的妇人,挽着一个年轻的女孩走了进来。
成年人没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除了长肉。当然了,对于穷人来说,长肉更加困难,但是作为一个经营丝绸和茶叶的商人,钱真不是问题。
妇人最喜欢奶茶,每天一大杯奶茶,加入少半杯美洲产的白砂糖。没用多少时间,就把她吹出了两倍的彪悍体型。
当然,她并不觉得是个问题,相反,在普遍贫穷的时代,能够吃得胖胖的,本身就是实力的体现,老娘凭本事长肉,羡慕吗?羡慕也长去啊!
“我亲爱的丈夫,这就是咱们的女婿吗!多漂亮的孩子啊!”
妇人夸张叫着,扑过来围着安东尼转圈,仿佛一只欢快的飞蛾。
不堤防,她被丈夫揪到了一边,夫妻两个嘀咕起来。
安东尼倒是无所谓,事实上他并不想结婚,他有自己的想法。
在老师的家里,他看到了一款瓷器,上面绘着小桥流水,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溪边浣纱。
他的老师曾经盛赞过这副图景,没事的时候,还在太阳下面,痴痴观看着。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
不是歌颂上帝天使,也不是贵族王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
小桥流水,田园风光,安居乐业……看着瓷器上的图景,老师的心似乎飞到了遥远的东方,灵魂得到了餍足。
安东尼也有一个朦胧的想法,或许他可以替老师去追逐这个梦……他无所谓地思忖着,一旁的女孩子却盯着他,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漫画,递到了他的面前。
“你知道上面的故事吗?”
安东尼下意识看了一眼,“这是花木兰,是一个很勇敢的女孩子。她的国家面临着一个叫做柔然的部落侵略,她女扮男装,上了战场!”
“是吗?就,就像贞德一样?”
“没错!”
“那她也被烧死了吗?”
“怎么会?”安东尼语气夸张道:“那是野蛮人才干的事情,在文明的东方他们十分尊重女性。事实上花木兰得到了皇帝的赏赐,只不过她拒绝了,返回自己的家乡,重新过上平静的生活。对了,我想起来了,这叫做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安东尼兴奋说道:“我这次到了东方,我一定会去这些地方朝圣的!一定!”
女孩瞪大了眼睛,突然也变得很兴奋,“我,我也想去,可,可以吗?”
安东尼眼睛眨巴了一下,他在想着怎么回绝,实在是不好意思,他不想带一个拖油瓶。
可这时候富商和妻子却冲了过来,一起大吼。
“不许去!”
他们一把夺过了女孩,像是老母鸡一样,死死护住。
“对不起,我们之间发生一些误会,你……可以走了。”
安东尼耸了耸肩,一点也不意外。
他迈着步子,就往外面走。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吧!
貌似东方还有一句话,叫做莫欺少年穷!
对!
只要前往大明,到了梦想之地,他就能追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就在他刚刚走到门口,一个女孩子冲了过来,正是富商的女儿。
“带上我吧,我愿意跟你一起走!”女孩的声音焦急,她的背后已经传来了咚咚的声音,那是她母亲奔跑的动静。
“快,快点!”
女孩惊呼哀求道。
安东尼却很为难,他对这个女孩真的没有太多的想法,甚至他也没想过立刻成亲。
“对,对不……”
还没等他说完,在路上突然跑来了几个人,当他们看到安东尼的时候,立刻兴奋大叫。
“喂!亲爱的安东尼,你走运了!”
安东尼还在发懵,一个家伙冲了上来,搂住他的肩头,兴奋道:“你还不知道吧?就在唱名结束之后,大明皇帝突然下旨,要给所有考中的学子赐宴……是地地道道的东方御宴啊!可不是那些糊弄人的玩意。”
“还有,明皇陛下会赐给你们每个人告身,有了这个,就可以参加大明的吏部考试了,有机会成为大明的官员。更厉害的是有了告身之后,就受到大明律法保护。你就是一个光荣的大明子民了!”
“我的上帝啊!大明子民,多么让人自豪的身份!纳税、经商、求学,全都是大明子民的待遇。不行,我也要好好学习汉语,下一次我一定会通过考试,一定!”
安东尼愣了片刻,说实话他还有点晕,只能道:“你要是想通过考试,我建议最好忘了上帝。”
朋友眨了眨眼睛,突然大声高叫,“没错!去他的上帝!明皇才是上帝!是最仁慈的君主,最完美的至尊!”
安东尼用力点头,“对的,陛下是所有大明子民的君父!”
“对,对!君父!是君父!”朋友兴奋道:“你放心吧,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成为大明子民的!”
安东尼对朋友的决心,表示支持。甚至有点庆幸,他是幸运的,这种考试以后之后越来越严格,竞争越来越大,说不定第一批是最容易的。
想到这里,他整个人都轻松了,刚刚的不愉快一扫而光。
对了,马上要面见君父,应该准备一下才是,该死,面君的礼节是什么样的,竟然忘了!
安东尼拔腿就跑,可是他速度再快,却也没有那个胖蛾子快!
妇人一把拦住了安东尼的去路,两个眼睛冒光。
“我的女婿,还有什么地方比家里更方便?快进来吧,马上就要面见陛下,我们要好好打扮你!”
安东尼完全傻了,女婿?不要开玩笑啊,我的耳朵没坏,记忆力也没有减退,你们刚刚说了什么,我还是记得的。
“对不起,我……”
“什么对不起,都是一家人!”
妇人和丈夫竟然一左一右,架起了安东尼,就往院子里跑。
他们翻脸之快,简直跟翻书一样。
果然是蛮夷,一点没有东方的宠辱不惊。
尽管安东尼鄙夷着,但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只能听天由命吧!不过说实话,富商家的生活还是很安逸的。
他们不光有中式家具,还有一个来自东方的冲水马桶,还有许多瓷器。
只不过他们的品味让人堪忧,买的都是五颜六色的那种,一点也不东方!
果然是土豪的品味!
这不,就连他们准备的衣服也都是花里胡哨的。
明艳的丝绸,夸张的刺绣,还有一大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玉佩,甚至还有一尊观音像。
听说东方相信这个,面见教皇要佩戴十字架,见明皇,也要这个吧!
安东尼简直被打败了,一知半解真的很可怕啊!
好在很快有人给他送来了面君的衣服。
这是一套大红的官服,没有多余的装饰,就是那么艳红艳红的。然后是犀角的腰带,梁冠,官靴……
这一套穿戴起来,竟然真的和大明的官员一般不二。
“我的天啊!这才是真正的贵族风尚啊!”妇人夸张大叫。她的女儿也露出惊喜的神色,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真的太出众了!
身形瘦高的安东尼,面皮白净,少年感十足。配上一身大红的官服,简直绝了!
“这个……据我所知,刚刚入仕的官员,只能穿绿袍,这次属于特别加恩!”安东尼努力解释,可他的岳父岳母根本没有听进去。
“不要说了,哪怕只是这样我们已经很满足了。只要有了大明的身份,就可以在东方正常开户,可以设立商场货栈,直接从大明采购商品。”富商手舞足蹈,“没有了中间商,没有了贪婪的犹太人。我的获利会成倍增加的!”
“我亲爱的女婿,我已经决定了,让丽莎跟着你一起去大明,有了你的帮助,我们家的生意会越来越大的。总有一天,我要买下整个罗马!”
安东尼已经懒得吐槽什么了,他还是赶快走吧!
朱厚熜很体贴将宴会放在了下午,但是这些年轻人怎么敢让皇帝陛下等候。
许多人早早就来了。
他们都穿着鲜艳的红色,其中还有三个人插着花,原来这三个人就是所谓的三鼎甲。
这些年轻人兴奋交谈着,手舞足蹈。
安东尼仔细听了听,原来自己的这些同科,有人出身卑微,只是个农民的儿子,因为在码头工作,加上人足够聪明,几年下来,掌握了熟练的汉语,通过了这一次考试。
“你们能想象吗?一个农民的孩子,居然有了成为官员的机会,我的老天啊!只有大明皇帝才有如此博大的胸怀!”
同伴兴奋地欢呼,让安东尼感同身受,的确,一个不讲血统,不讲出身,只看才能的东方世界,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还有人讲,过去在他们那里,道路中间是贵族行走的,普通人敢践踏贵族的路,是会被毒打的。
可是自从通过了考试,不知道有多少人前来拜访,其中就不乏贵族,还是身份很显赫那种。
他们迫切希望通过这一批新贵,得到大明的青睐。
“一群见风使舵的卑鄙小人,我发誓,我只会为了大明的利益奋斗!”
这句话立刻引来了响应,他们甚至觉得应该搞一个宣誓仪式,从今往后,他们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
这样一群兴奋的年轻人,得到的是整个罗马的羡慕。
不管是曾经的主教,还是各地的贵族,统统都不及这些人的万一,毕竟这里面有太多人出身寒微,一个穷小子通过一场考试,就可以改变命运。
这是何等激动人心的事情!
终于,到了赐宴的时间。
西斯廷教堂的大门再度为他们开放,每人一张桌子,精致的美食,不断送上来,乐器之声响起,在这一刻,他们仿佛置身天堂!
“吾皇万岁!”
这些年轻人发自肺腑喊了出来……
第617章 来自东方美食的暴击
一顿饭能蕴含多少信息,恐怕没有人能说得清楚。毕竟从餐具到菜肴,再到用餐礼仪,能解读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恐怖了。
就拿王岳和朱厚熜来说,他们出国好些年,却几乎没有正儿八经弄过一次宴会。像王岳,愣是改了口味,大吃海鲜了。
他也不想的,可问题是他没办法啊!
国内的那一套根本没法搬过来,而且王岳也相对严格要求自己,不能脱离士兵,大家伙都是出海辛苦的。
你无休止享受,让士兵们苦熬着,这种事情王岳是干不出来的。
不过他也一直在为了改善胃口,做着准备。
在埃及修建运河,就趁机在尼罗河三角洲开发稻田,种植水稻。经过了几年的光景,靠着充足的雨水,肥沃的泥土,实现了亩产两石的目标!
而水稻的种植面积,也达到了惊人的一百万亩,其中有一半属于军屯。
也就是说,大明的水师将士,普通的商贾学者,从大明出发,到达红海沿岸,休息补给,他们就能品尝到香喷喷的米饭。
还不光是大米,王岳又额外弄了二十万亩蔬菜基地。
他把中原有的蔬菜都搬了过来,就连美洲的辣椒、土豆、玉米这些,也都悉数引进。
还真别说,朱厚熜的作用总算体现出来,这位皇帝陛下可是种菜好手,他亲自部署,就在运河两岸,大种蔬菜。
除此之外,像什么油菜啊,甘蔗啊,也都不放过。
运河通了,船只经过,商货云集,那么多人,还不吃不喝吗?
提前弄个农业基地,准没有错!
种菜这个天赋,可真是骨子里自带的。
那些随着皇帝出海的士兵,有不少都成了种田能手。产出的粮食蔬菜除了供应军中之外,还有一大部分能拿出去销售给当地人。
明军的举动都把埃及人看傻了!
他们见过的征服者不少,不管是从北边来的,还是从东边来的。哪一个不少抢掠成性,哪一个不是疯狂掠夺!
欧洲的海盗就不用说了,奥斯曼帝国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来了,就要征收什一税,要进贡粮食和马匹。
至于发展生产,笑话!
人家可是游牧民族,游牧民族天性是什么?是逐水草迁徙!
一处草场啃光了,就去下一处。指望他们发展生产,播种收获,那是想也不要想!说穿了,他们没征服一处,就把这一块的百姓看做草场,肆意收割,如此而已。
但是大明的思路却迥然不同。
他们不光开垦耕种,而且还很愿意教给当地人种田的方法和技能。
在大明看来,当地人填饱了肚子,就不会那么仇视大明,至少比一群饿着肚子的疯子要好对付。
而且耕种能带来更多的产出,有了产出,就可以跟大明本土进行交换。
需要农具不?
有了农具,要不要房子?
有了房子,要不要家具?
安了家之后,需不需要娶媳妇,需不需要丝绸,布匹?
就这样,一个市场就被培育起来了。
至于尼罗河三角洲的产出,大明消化起来太容易了,毕竟现在大明的人口早就突破了一个亿,而且还在疯狂增加,没有半点停顿的迹象。
即便大部分需求都可以靠着本土满足,但仅仅是那么一点缺口,也是天文数字!
在运河两岸,除了农场之外,还涌现了不少牧场,养殖的牛羊,一部分供应军需,一部分则是制成腊肉,运回国内。
毫无疑问,大明是一群最温和,最土的征服者。
但是,这也是最恐怖的一群人。
毕竟大明有着无与伦比的武力作为后盾。
一个你打不过,又对你没多少恶意的强者,还是很容易得到拥护的。
这不,王岳就知道,有不少小部落的酋长,把女儿嫁给了明军士兵,并且言明,只要从明军退伍,立刻就去当酋长,一切都交给女婿了。
面对这么个结果,王岳也很无奈啊!
咱严肃点行不,这可是铁血征服啊!
别弄得这么土里土气的!
不管王岳怎么抱怨,
这件事情的结果就是他们在罗马,不但军中供应充足,还有余力,按照大明规格,弄一场看得过去的御宴!
为什么说看得过去呢?
因为在王岳的倡导之下,大明官方的菜肴水平直线下降,许多堪称奢侈的菜肴是绝对没有了,就连熊掌鱼翅一类的玩意,也被剔除了。
弄得很多人都抱怨,哪里是御宴,分明就是家常菜!
可就是这些“家常菜”,让整个大厅沸腾了,甚至余波不停,震动了罗马,把东方美食吹向了整个欧洲。
哪怕双方还是敌人,但是却不妨碍美食的传播,毕竟对于美味的理解,是共通的!
这就很有必要说一说,现在的欧洲,饮食处于什么状态呢?
俩字:荒漠!
首先欧洲的饮食可以粗略分成贵族和平民两部分,
但是不管贵族,还是平民,主食普遍是黑面包,区别无非是贵族的更精细一些。如果要上档次,就是白面包。
还有一种更奢侈的,被尊为皇后面包,也就是加入了鸡蛋和牛奶,王岳怀疑这东西就是蛋糕的雏形,但是口感完全没法比,而且还由于发酵烘烤的手段不行,时常带有酸味和腥味。
反正王岳是吃不下去的。
任何一种美食,都需要长时间的积累,不断完善。
通常诞生美食的地方,要满足几个条件。
首先是物产丰富,毕竟没有充裕的产出作为基础,谁也不能做无米之炊。
其次呢,要经济发达,有一个富裕群体,只有先吃饱肚子,然后才能追求吃好,不然一大群穷鬼,是不会有美食追求的。
最后,还要相对太平稳定,不然天天打仗,青壮都拿兵器去了,谁还有心思摆弄铲子铁锅啊!
很不幸,这些条件眼下的欧洲都不具备。
在后世欧洲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法国菜。
这是有道理的,毕竟很长一段时间,法国人口最多,国力最强,经济条件也很好,不但能孕育出巴黎时尚,也能弄出法国美食。
别管后世有多少乳法的,在相当长的历史上,法国人都是欧洲恶霸的存在,嚣张坏了!
当然现在还轮不到法国,是大明的表演时间。
通过考试的年轻学子行过面君大礼之后,纷纷落座。
每个人一张长条案子,在上面摆了一整套的餐具。安东尼坐在了最靠边的位置,他一度以为那些素淡的青花才是东方的代表。
但是今天他开了眼界,原来奢华的金色,也可以这么雍容大气。金光闪闪,却没有半点俗气!
鲜艳的色泽,也能让人品味出其中的高雅!
不愧是大明,真是厉害!
他们满怀惊讶,好奇地看着一切。
这时候乐曲响起,是高山流水,悠扬舒缓,让整个人都放松了,仿佛魂都要飘出去一般,舒服!
终于期待的御宴开始了,侍者送上来的第一个托盘不是吃的,而是一大杯茶,旁边还有个小杯子。
缥缈的茶香让人心旷神怡,安东尼迫不及待想要品尝,却不提防,侍者微笑摇头,示意他往主位瞧瞧。
这时候王岳和朱厚熜都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却没有咽下去,只是漱漱口,又吐了出去,然后侍者端着托盘下去了。
安东尼这才看明白,敢情这是漱口的!
他乖乖照做了,但是他却觉得很遗憾,因为这是他喝过最好的茶了,淡淡的茶香,清雅的苦涩,交织在一起,寡淡之中,滋味绵长。他甚至觉得应该先喝下去半口,然后再吐出来半口才好。
既不会错过,也不会失礼。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品尝到这么好的茶了。
就在他遗憾的时候,正餐终于送上来了。
先是一道冷盘,春色满园。
仅仅是这一道菜,就惊呆了所有人,这哪里是菜啊,分明是一副画啊!
红花绿草,还有蝴蝶飞舞!
真的无法想象,这居然是入口的东西,简直应该裱糊起来,挂在家里。
在一群人的惊叹之后,更多的菜肴上来,椰香鸡豆花、奶汁焗海鲜、宫保鸡丁、番茄牛肉、上汤鲜蔬、水煮东星斑。
真没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毕竟身在罗马,就算王岳有心搞事情,手上的资源就这么多,随身的厨子也不好,只能意思一下了。
他跟朱厚熜都属于吃过见过的,只是略微尝了几口,就已经知道,不光是材料所限,厨师的手艺也差很多。
如果放在大明,说这是御宴,只会惹来一片嘲笑。
最多也就是京城酒楼的水平,还要五名往后的那种。
不过他们君臣也不是矫情人,真要贪图享受,他们也不出海了。
王岳和朱厚熜笑呵呵品尝着菜肴,偶尔聊一聊,或者看看在场的学子。
而这帮年轻人却傻了!
每一道菜,都是他们没有见过的,每一道菜都是香味浓郁,又各不相同。
就算是奥林匹斯山上的诸神,也吃不到这么美味的东西吧!
每一口都是极致的享受,味蕾绽放,整个人都升华了。
他们既舍不得吃,又恨不得都塞进肚子里,连一点汤都不剩,矛盾,纠结,别提多难受了。
王岳笑着举起了一杯花雕,“大家伙别着急,回头让厨房给你们每个人准备几道菜,打包带回去。还有啊,已经有几位大师傅,在罗马办了一家东方酒楼。专门制作正宗的中餐。你们拿到了告身,是可以直接去点餐的。至于其他人,则必须提前预约了。”
王岳喝了口酒,又笑道:“我忘了,你们即将前往大明,那这样吧,这个权利就留给你们家人了。其实吧,东方的美食浩如烟海,这些连一个菜系的百分之一都不到。而光是菜系,就有五种以上,更不要说地方名吃了。”
王岳举起酒杯,笑呵呵道:“总而言之,祝愿你们旅途愉快,一路顺风。也祝愿你们在大明学业大进,大展宏图!”
学子们迫不及待咽下了嘴里的食物,一起叩拜。
这一刻他们不光被美食塞满了,也被祝福填满了,这就是幸福吧!
眼见得这帮小子有些飘了,朱厚熜起身道:“虽然美食难得,但是朕也希望你们明白,人生世上,并非为了享受而来。不管是做学问,还是做官,都要吃得了辛苦。”
“大明没有贵族,讲的是什么呢?是没有食利阶层,不存在一个群体生下来就可以不劳而获。既然如此,那也就没人能只享受,不付出。而且要想让国家持续兴旺,让财富不断积累,让天下越来越好。创造的财富还要超过消耗财富才行。”
朱厚熜道:“朕希望你们牢记这一点,莫要辜负了初心!”
“谨遵吾皇教诲!”
红脸和黑脸都办好了,王岳和朱厚熜就纷纷离去……没了他们俩在,这帮小子彻底失去了约束,满桌子的菜,不断往肚子里塞。
虽说可以打包,但谁又能嫌弃美食呢!
结果就是无一例外,每个人的肚子都圆滚滚的,再也塞不下去任何东西。
安东尼瞪着眼珠子,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一个精美的盘子上面。
他似乎记得在哪里看过,御宴不但可以吃,还能拿……就比如这些精美的餐具!
他的心蹦蹦乱跳,这可是偷窃啊!
皇帝陛下会震怒的,后果可是他能承受的。
不过他又有另外一个念头,那么仁慈的陛下,岂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责罚他们!
就在最后,安东尼鬼使神差,将一个盘子放在了怀里。
当他离开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像他一样的人,可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一个家伙,顺了一个巨大的花瓶,塞进了衣服里。
本来就吃得饱,又加上一个花瓶,简直就跟怀了三胞胎似的。
就在他们往外面走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群士兵,把他们所有人都给控制住了。
这些士兵二话不说,将私藏的东西悉数翻出来,就放在了面前。
安东尼也不例外。
在这一刹那,安东尼觉得自己完蛋了,彻彻底底没救了,是剥夺身份,还是杀头?
就在这帮小子惶恐不安的时候,突然王岳出现了,这位太师大人脸上含笑,并不意外。
而笑容可掬的王岳,简直给了他们莫大的希望,或许太师大人能饶过他们吧!
“不告而取,终归是不好的。”王岳看着每一个人的收获,声音平和,淡然道:“平时莫要伸手,伸手必然被抓,国法无情,我希望你们都明白这一点。”
王岳看着这群吓得不轻的年轻人,又笑了,“不过这里不是大明,年轻人犯错,是可以原谅的。而且你们来赴宴,也该有点礼物。”
王岳伸手一指里面,“去吧,只限你们每人的桌案,能拿什么就拿什么,算是送给你们的礼物!不过你们记住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些小子死里逃生,如蒙大赦。
每个人又兴奋,又惶恐。
不愧是大明,法令明白,却又不失人情味。
这一课对我们这些即将前往大明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多谢太师教诲!”
说完之后,他们果断冲了进去。
结果也不出所料,这帮小崽子每放过任何东西,从餐具到案子,再到地上的小块毯子,悉数卷走。
好玩的是当天夜里,罗马就出现了黑市,有人开出了天价,只为得到大明御宴的器皿。
安东尼到了岳父家中,秃头的岳父,肥硕的岳母,围着几道精致的中餐,眼珠子都掉下来,口水流得老长,却舍不得动手。
“这样吧,我把去东方酒楼的权利给你们,可以随时去品尝,而且还是平价!”
“太好了!”
岳母兴奋跳起来,地面都跟着颤抖,“我的好女婿,我会让所有罗马女人嫉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