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胜过永乐
“丫头,这可是百万两银子啊!顶得上国库岁入的两成了!”孙交咬着后槽牙说的。
孙姑娘却呵呵两声,摇了摇头。
“我怎么没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相反,女儿很害怕!”
“害怕?你有什么害怕的,抚远伯王岳权势熏天,陛下恩宠,又有这么多巴结,这是好事啊!”
“好事?”孙姑娘淡淡一笑,“烈火烹油,繁花似锦,一场婚事,就能收几百万两银子的礼,比起国库岁入也不遑多让,到底是他权势太大,还是朝廷太没用啊?”
“这个……”孙交沉吟道:“丫头,你担心功高震主,似乎大可不必,王岳和一般臣子不一样的。”
孙姑娘摇头,“爹,女儿以为,不管是谁,只要比朝廷还有钱,那就是不合适的。哪怕是抚远伯,也是一个道理。陛下让您编撰法令,规范天下臣民,女儿觉得,陛下要的多半就是个以常理能够说得通的天下……”
“等等!”孙交拦住了女儿。
“你具体说说,为父正为了这破事糟心呢!”
孙姑娘轻笑道:“爹,其实你跳出来看,就很明白了……孝宗死了十几年,陛下根本没见过他,如何认孝宗为父?这就是陛下与老臣争论的原因所在,于常理不通。再有,那些世家大户,不交田赋,手下佃农数万,兼并田亩几十万计,而国库空虚,不及一家之产,所以陛下才要推行清丈。”
孙交侧耳倾听,竟然频频点头,“丫头,还有吗?”
“有啊!那些僧人平日里口不言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是庙里囤积无数金银钱财,他们嘴上众生平等,但是却出租田亩,盘剥佃农,要的地租比大户还高……这就是不合理,难道不对吗?”
孙交重重叹口气,“丫头,我们这些朝中大臣,居然不如你一个小女子的见识,真是惭愧啊!”
孙姑娘一笑,“不是不如,是父亲身在其中,没有察觉罢了。要说修书女儿不懂,但是女儿却有个建议,您老人家应该将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悉数招到麾下,听从他们的建议,如此修书,才能让天下人服气。”
“哦!”
孙交瞪大眼睛,陷入了沉思。
自己这个丫头从小就喜欢读书,后来因为朱厚熜的原因,耽搁了数年的婚事,结果她用这几年的时间,不断读书,见识之高,竟然不在男儿之下!
寻常读书人,捧着四书五经,那是为了功名。
可是孙姑娘读书,却纯粹多了,因此所得也更多。
光是这一番修书的见解,就让孙交耳目一新。
朱厚熜已经定了调子,天子的心意,孙交是知道的。可若是光从士林寻找,最后修出来的,必然和天子意思相左。
到了那时候,他就要倒霉了。
“丫头啊,爹真恨你不是男儿身,不然有朝一日,入阁拜相,必有你的一份!”
孙姑娘淡淡一笑,“爹,您可别往外面说,难道您忘了,这女子无才便是德。谁知道王家规矩如何,您不怕女儿过去受气啊?”
孙交愣了,片刻之后,他气哼哼道:“他们王家敢!别忘了,你爹手里可掌握着立规矩的权力,他王岳欺负你,我就让他好看!咱们孙家可不是任人欺凌的!”
老头气哼哼的,心说这么好的丫头,王岳你敢辜负她,老头子跟你没完!
在另一边,王岳也在召集手下人,也包括他的几个徒弟,开始训话了。
“都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们几个兔崽子,过去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就往我的住处闯。在我这里吃,在我这里住,还喝我的,拿我的!把你们师父当成了饭票。告诉你们,这回行不通了!从今往后啊,这家里多了个女主人,多了个管事的。”
“老百姓怎么说来的?女主内,男主外,大事是我的,小事是人家的。可过日子有多少大事啊?所以说,总体来讲,就是你们师娘说了算,偶尔我才能做主,懂了没有?”
“懂了,懂了!”崔士林连忙点头,“师父,您跟我爹一样……都那么惧内!”
王岳还高兴了,心说你小子知道师徒如父子了……可是听到后面半句,王岳顿时就炸了!
“崔士林,你个小王八羔子,你给我听着,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许进我的家门!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崔士林竟然不怕,笑嘻嘻道:“师父放心,从今往后啊,弟子就替您去侍奉孙老大人,保管照顾得好好的,让师娘满意!”
“崔士林!”王岳气炸了,他当年是怎么想的,竟然收了这个货!
“徐阶,你去告诉驸马崔元,还有永康公主,把这个东西吊起来,狠狠打!不许客气!”
徐阶还能说什么,他刚从天津过来,给师父送点水果蔬菜,就运到了这么个事,这个大师兄啊,真是欠揍的厉害。
好容易摆平了徒弟们,王岳又把家人叫了过来。
“你们都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日子,有多少人打着北境都护府的名义,四处圈占土地,大肆讨要好处,还有人学着我,也入股分红了!你们配钥匙吗?你们配吗?”
“不妨告诉你们,我事情太多,懒得搭理你们,可夫人却不一定,到时候夫人要杀要剐,谁也别到我这哭来。我也懒得管你们。而且呢,为了家庭和睦,夫人罚了你们,找到了我,没有别的,我就按照夫人的做法,再来一次……所以说,你们能选的,只有加倍和超级加倍!”
“都给我老实起来,不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帮人听得目瞪口呆,我说大人啊,夫人还没进门呢!您就开始交权了,这投降得也太快了吧!
爵爷府的威风何在啊?
他们叫苦连天,王岳却丝毫不管,他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呢!
朱厚熜这货也会坑人,前面大会朝臣,谈的内些,算是给内部定了调子。
接下来就要接受万邦朝贺,让他们领教大明的厉害,说白了,这就是大明的内圣外王!
等力量展示够了,目的达到了,就是王岳的婚事,紧接着天子就要返回京城。整个过程十分紧凑,留给王岳的时间不多。
必须争分夺秒才行!
这不,当内阁和礼部确定了针对外藩的调子之后,盛大的阅兵仪式就进入了倒计时。
就在承德的外围,每天都有骑兵略过,一队接着一队,全都旌旗飘扬,人如虎,马如龙,气势惊天动地!
而这帮放过也表现各异,其中最直接的就是琉球。
他们整个国家的人加起来,怕是还没有承德的马匹多。
大哥!
我们躺平了!
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琉球绝不反抗。
如果上国开心,想把琉球并入大明,给我们派个县令,我们保证老老实实的,听从大明的调遣,当大明的顺民。
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请大明出手,帮我们告诫倭国,不许袭扰琉球。
比起琉球的孝顺老实,倭国由于跟大明深入交流过,也是心惊肉跳,不寒而栗。他们见识过大明的水师,领教过大明的火铳手,至于骑兵,还没有见过。
此刻他们算是领教了,只要这些骑兵登陆,倭国就只剩下跪好一条路了。他们的战斗,放在大明,完全就是乡村械斗的级别,都不会超过县级,差别还真大啊!
就在这些国家,战战兢兢的时候,明皇旨意到了……阅兵开始!
这一次参与的国家,除了那些传统的中原藩国,还包括蒙古左翼三万户,以及右翼三万户的俺答汗。
还有鲁密国,还有佛郎机,甚至还有几个非洲国家——王老爹弄长颈鹿时候认识的。
整个承德,聚集的外藩使者,达到了三十七个国家。
“陛下,单从数量上讲,可比永乐年间还多哩!”
第409章 大明皇帝的恩和威
“仅仅是数量吗?”朱厚熜随口问了一句。
王岳的脸快下来了,“没别的了,就是数量,还是凑出来的!”
这一次朱厚熜的脸更黑了,就连那一身最新做的金灿灿的铠甲,都不爱穿了。要知道刚刚继位之初,朱厚熜连个帝王的盔甲都没有,还是穿朱厚照的。
这几年军务越来越多,他才不惜血本,给自己置办了一身,足足六十个工匠,忙活了三个月,才弄出来。
就连朱厚熜都被花销吓到了。
他后来咬牙切齿,横着心,要给王岳也弄一套,只不过他那是金的,到了王岳这里,就只能是银的。
不过二者的差别也不大了,毕竟御制的玩意,讲究的是工艺,可以说九成都是人工成本。
奈何王岳没买张,还是那句话,他坚信在战场上,谁穿得花里胡哨,谁就最先倒霉。有人要说平时穿,战时不穿不好就行了。
但是王岳总觉得只有把平时当成战时,到了战时,才不会手忙脚乱,而且他反对给自己一个人弄特殊待遇,要做礼服,就全军一起来。
很显然,朱厚熜拿不出这个钱,也没有这个功夫。
到底该怎么办呢?
唯有折中一下,给王岳的鸳鸯战袄弄了个肩章,上面绣了个新月,外面是金线盘花,别说,还挺美观大气的。
这一次就是由王岳领带,接受朱厚熜校阅。
问题是刚开始,皇帝陛下就没精神了,弄得王岳也挺为难的。
“陛下啊,人家太宗爷是承接了太祖的底子,又励精图治二十年,才有的程度,相比之下,时间上还差得太多。换句话说,早晚有一天,陛下会超越太宗的。”
朱厚熜翻了翻白眼,“朕又不是小孩子,别拿哄三岁孩子的那一套。”
“好,下次换四岁的,要不五岁也行!”
“滚蛋!”朱厚熜骂骂咧咧了,“朕是要问你,咱有没有新的花样?”
”这个……陛下,琉球国方面,倒是请求内附,礼部和内阁是反对的,觉得琉球孤悬海外,是个负担,而且一旦收了琉球,遇到了灾啊,难啊的,大明没法袖手旁观。”
朱厚熜哼道:“他们就这个德行,再过一百年,依旧是这一套词,没什么新鲜的。朕问你的看法。”
“臣倒是觉得琉球的位置很好,接受了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能这么简单,就让琉球内附。”
“哦?还有什么条件吗?”
“有啊,臣的意思是要在琉球设立汉语水平考试,通过了,才能拥有成为大明子民的可能,当然仅仅是可能,还要在大明居住,或者投资,以及为大明的机构做事……尤其是要宣誓。”
“宣誓?”
“对啊,就是宣誓永远忠于大明天子,做陛下的忠贞子民,永不背叛。等到他们取得了大明的身份之后,就可以享受大明子民的待遇,与此同时,也就跟原来的国家划清了界限。”
朱厚熜听得眉开眼笑,这招有意思啊!
“礼部那边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啊?出则夷狄,入则华夏,我们这是主动推行教化,给他们提供一个成为华夏你的机会,就跟科举一样,也是夷狄升格的正经途径啊!”
王岳一本正经,朱厚熜呵呵一笑,尽在不言中。
丫的,这就是掌握了标准规则的好处!
以往那些读书人,别说让蛮夷融入华夏了,就算是大明的子民,出去海外,那也是天朝弃民,生死有命,根本懒得管的。
“王岳,你说的这个,是在每个藩国都设立吗?”
“不!”王岳摇头,“陛下,臣是这么看的,能成为大明子民,那是无上的恩典。唯有文明程度,归化程度非常高的,才能有幸,成为大明子民。”
朱厚熜眼珠转了转,他多坏啊,尤其是权术这一套,更是溜得飞起,根本不用多说,他就弄明白了王岳的如意算盘。
通过给藩国分等级,分化瓦解,拉拢一波,打压一波,这不就是帝王术的核心吗?
“王岳啊,你这是让朕把驾驭臣下的手段,用来对付这些藩国啊!朕懂了!”
朱厚熜化身懂王,后果那可是相当可怕的。
这货在阅兵之前,首先召集各国使者面君。
数十位使者,外加上数百文武,挤满了行宫。
朱厚熜穿着戎装,昂然迈入,他没有坐下,而是按着宝剑,昂首俯视,所有使者,尽数在他的目光之下。
“我大明太祖皇帝,兴兵讨伐逆元,重整华夏,以仁慈治国,恩待万邦。定下不征之国,这是天大的恩典。尔等务必要牢记!”
“太宗皇帝,雄才伟略,我大明国势无双,七下西洋,送文明与尔等,兴教化于天下,锄强扶弱,万邦咸服。正因为海外无事,历代天子才疏于管教,对待藩国,放纵了一些,尤其是做为不征之国!竟然不知感恩戴德,反而攻入大明疆土,杀戮大明子民,简直其心可诛,丧心病狂!”
“朝鲜!”
“说的就是你们!”
朱厚熜一声暴喝,吓得朝鲜使者朴友珍直接跪下了。
“陛下,外臣冤枉啊,下邦多年来,屡受女真欺凌,他们杀戮抢掠,朝鲜上下苦不堪言……对了,他们也抢掠过大明啊,陛下,我们,我们同病相怜,何以要冤枉敝国?”
“放屁!”
朱厚熜直接骂了。
“朝鲜国土原有多少?辽东四郡自汉以来,就是中华疆土。你们不过是海边的渔民罢了。这些年来,不断北进。尤其可恶,趁着元末乱世,竟然讲边境推到了鸭绿江和图门江一线……你们侵占了原属于女真诸部的疆土,也就是大明奴儿干都司的地盘。女真诸部劫掠朝鲜,那是情理之中,罪有应得!要说有什么不对的,那就是没有把千里疆土拿回来!”
朱厚熜的话,通过翻译,告诉了所有的使者,顿时引来了一阵惊叹。
好个厉害的大明天子啊!
居然当众问罪。
这时候最兴奋的莫过于那些女真诸部的首领了,他们本来都是等在御帐外面,连进来的资格都没有。
听说天子替他们讲话,纷纷激动地跪在地上,高呼万岁,陛下圣明!
朱厚熜冷冷道:“朝鲜表面恭顺,实则贪得无厌,手段卑劣,欺凌弱小,哄骗上国,罪孽深重,天地不容!”
“北境都护王岳,对这样的卑劣之徒,北境方面,就没有举动吗?”
王岳连忙站出来,“启奏陛下,这一次阅兵之后,蒙古朵颜三卫愿意出兵五千,左翼三万户顺义王卜赤愿意出兵三千,女真诸部方面,希望能集结五千兵马。与此同时,大明也会调集七千名水路士卒,共同讨伐。若是其他藩国愿意加入,也可以提出请求,总而言之,大明是不会坐视疆土流失,大明的土地很辽阔,但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好!”朱厚熜朗声道:“凡是愿意出兵讨逆,朕一定不吝赏赐。”他说到这里,蔑视了一眼已经瘫在地上的朴友珍,不屑道:“朕非不仁慈,实在是你们太过分!占了大明一百多年的便宜,还敢年年过来,哄骗大明赏赐,何其无耻!”
“朕最后给你们个机会,放弃所有侵占的土地,并且赔偿大明损失,北境都护府方面会跟你们清算的。记住了,差一文钱,朕都不会放过你们!”
朱厚熜说完之后,根本不搭理朴友珍,而是换了一副笑脸。
“朕刚刚提到了不好的,可藩国之中,也有堪称表率的。琉球王,你站出来!”
这时候在人群中,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他正是刚刚继任琉球王不久的尚清!
“臣,拜见大明天子!”
尚清双膝跪地,大礼参拜,朱厚熜满脸含笑,竟然过来,伸手搀扶起来。
“琉球忠义之名,朕早有耳闻,这些年来,琉球进贡不断,双方互有往来,堪称所有藩国的表率。朕一直想加恩琉球……想来想去,该给你们点什么呢?抚远伯提醒了朕,他的意思是在琉球设立考试官,准许琉球子民通过考试,加入大明,成为大明子民。朕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尚清听到这话,竟然激动地直接跪倒。
“臣叩谢陛下天恩,臣愿意第一个参加考试,愿意成为大明子民啊!”
朱厚熜呵呵一笑,“成为大明子民,你不过是一介平民,怎么比得上一国之主来得威风啊!”
尚清磕头作响,“陛下,琉球本是八闽三十六姓后裔,得永乐天子恩赐,始有尚氏一族,一百多年来,琉球一直仰慕上国,臣宁为上国一小民,不为小邦之主!这,这些年,琉球太难了!”
这位尚王竟然哭了起来。
“陛下,琉球孤悬海上,地域狭小,物产贫瘠,若是遇上风雨灾害,举国上下,就要饿肚子,而且近些年,不断有海盗骚扰,内忧外患,臣左支右绌,已经是难以维系……若是陛下恩典,就收了琉球吧!”
这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那叫一个惨。
朱厚熜呵呵一笑,“朕知道了,琉球的确有难处,但是大明还不会随便吞并琉球,朕安排考试官过去,一来是兴教化,二来遇到了事情,大明也会出手帮忙的。”
“臣叩谢陛下天恩!臣,臣无以为报,臣愿意增加贡品,愿意竭尽所能……”他说着,突然看到了朱厚熜嘴角似有若无的笑,福至心灵,急忙道:“臣愿意出兵,出兵追随大明,讨伐朝鲜!”
“好!”
朱厚熜终于大笑起来,“朝鲜侵占大明疆土,怙恶不悛,理当群起而攻之,就凭着琉球的这份心,朕就十分欣慰了。”
这一下子,谁都清楚了,大明究竟要什么!
别的不说,倭国就蹿出来了。
“陛下,臣也愿意出兵,出兵五万!”
朱厚熜笑着点头,“很好,诸国都以为朝鲜过分,由此可见,是罪有应得,不日朝廷天兵必至,勿谓言之不预也!”
第410章 朝鲜的水也凉啊
“朕的表现怎么样?”
朱厚熜趁着准备阅兵的当口,笑呵呵问王岳。
“陛下天日之表,龙凤之姿,神机妙算,威严神武!”
“就会拍马屁!”朱厚熜脸上忍不住笑,嘴上却说:“朝鲜会那么容易认输吗?还有,这些家伙会不会老实听话,一起出兵?万一输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陛下放心吧!”王岳信心满满,“凭着咱们大明的力量,足以让这帮人老老实实了!”
朱厚熜眼皮挑了挑,他的大明朝,真的这么牛吗?
年轻的皇帝迈步出了御帐,纵身上马,准备校阅士卒。
王岳一直讲校阅人马,却没有说是大明人马,这就是他的手段了。这一次惨叫校阅的,也包括朵颜三卫,包括蒙古左翼三万户,甚至还有俺答的人马,
王岳已经奏请朱厚熜,封俺答为归义王,同时授予俺答贸易特权,而且和左翼三万户不同,俺答在贸易上,是可以拥有自主权利的,
也就是说,俺答可以控制出货,他愿意卖多少,愿意卖多少,可以自己说了算。
这个条件几乎跟之前蒙古诸部追求的结果一模一样了,甚至条件还要更好。
放在一年前,俺答做梦都能笑醒,还要起来问问,是不是做梦……可这时候大明这么干,简直不能拿用心歹毒形容,简直坏出了境界。
而且草原上还渐渐流行了一种说法,讲的是卜赤大汗,万为了能让大家伙吃上饭,穿上衣,不惜自降身价,为大明皇帝舞上一曲,他可以受任何委屈,只要蒙古部民能过上安稳日子,不用再遭受兵戈之苦。
很显然,谁是这件事情的背后推手,俺答发现他想独霸草原,一统蒙古诸部的梦想,正在落空。
不光如此,就连他的治下也不是那么稳定。
甚至有人散布流言,说他刺杀了大哥吉囊,挑起战争,是蒙古的一条恶狼……还是那句话,没有什么事情,是凭空冒出来的。
俺答初登宝座,流言四起,他的处境是半点都不好。
俺答不愧是枭雄,他清楚自己没有本事和大明闹翻,相反,他还要跟卜赤比赛,比赛谁更忠心大明,谁对蒙古百姓更好!
奶奶的!
明明恨不得杀了你,却还要跟你一起建设繁华大明朝,这个耻辱度,那是真的爆炸了。
俺答丝毫没有办法,他只能让手下的三千精骑,参加这一次的校阅,给大明壮声势。
首先就是伯图,别看这家伙钻研炒股一段时间了,但是骑术还在。
当他立在枣红马上,玩着顺风扯旗,蹬里藏身的时候,谁也看不出他的罗圈腿,反而会被这家伙娴熟的骑术征服,大声叫好!
朵颜三卫,一队又一队的骑兵,旋风一样掠过,观看的人群当中,发出阵阵惊呼。
尤其是像交趾这种国家,搜刮全国,都找不出几匹高头大马,他们打仗,更依赖大象。只是象兵的实力如何,大家伙都知道。
那些庞然大物,固然吓人,但是整整齐齐,排山倒海而来的骑兵,才是真正的冷兵器王者!
这些骑兵战马飞驰,骑士背着弓,手里提着马刀,耀武扬威,宛如生龙活虎,谁看了不汗毛竖起。
就连鲁密国都忍不住惊叹。
不愧是席卷天下的蒙古铁骑啊!
真是厉害!
朵颜三卫之后,就是蒙古左翼三万户。
察哈尔、哈喇哈、兀良哈。
三个万户,一共派出了一万五千精骑。铁蹄践踏,势如破竹。
相比起朵颜三卫,这些人马身上裹着强大的杀气,仿佛当年那一支横行天下的无敌骑兵又回来了……在人群之中,还有不少西夷商人。
蒙古人给他们造成的恐惧,那是记忆犹新,难以磨灭。
很多人情不自禁惊叫起来,一个个变颜变色,跟见了鬼似的。
他们还不太理解大明和蒙古的状态。
或许在他们看来,就是这个富庶文明的大明,兼并了野蛮强悍的蒙古,从此之后,两个帝国合二为一!
我的老天爷啊
这是多可怕的事情!
在欧洲,兼具西方文明和东方野蛮的,就是普鲁士人。这些家伙有多凶悍,那就不用说了。
而大明是一个比整个欧洲还要庞大的帝国。
这个帝国都是富裕的疯子……哪怕是上帝面对他们,也要下跪称臣,这根本是不可战胜的力量!
很显然,这些西夷中了王岳的计策,眼下的大明和蒙古,情况非常特殊,说双方合并为一,那绝对是误解。
要说蒙古诸部臣服大明,就像唐代那种,羁縻统治,也是不对的,毕竟在蒙古诸部上面,还有一个北境都护府,而且这个北境都护府还非常强势那种。
外人怎么看,都是一片云雾。
王岳却很清楚。
就在当下,就相当于在蒙古诸部中间,多了一部,名叫北境都护府,相当于取代了原来卜赤的地位,成为新的带头大哥。
可事实上,情况要复杂得多,因为这个北境都护府可以开发矿山,建立工厂、牧场,那些蒙古贵胄被拉着过来,一起发财。
普通的部民,走投无路的,可以来工厂赚钱养家。
北境都护府还办了不少学堂,吸收蒙古的青年贵胄,对他们进行教育。
仅仅是这些也就罢了,王岳还在走一件事,那就是改变蒙古人的习惯,放弃游牧,该用定点放牧的模式。
都护府给愿意停下来的牧民提供帮助,修建房屋,建造牛舍马棚,给他们分配牧场,教给他们储存牧草。
最最关键,跟这些人签署合同,收购他们的牛羊!
道目前为止,光是朵颜三卫,就有近七千户牧民,接受了改造。
毫无疑问,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早晚有一天,整个草原都会改变的。到了那时候,就不是两个帝国合并,文明融合野蛮了。
而是彻彻底底的打散重组,涅槃新生。
只要做成了,那时候会是何等恐怖,简直无法想象……至少有一点,会比成吉思汗凶残一万倍!
这些蒙古骑兵,只能算是整个阅兵仪式的前菜,尽管他们已经很吓人了。
紧随其后,是祝雄老将军统御的骑兵……这些大明骑兵看起来不及蒙古人剽悍,但是真正懂得军事的,看到他们,都会不寒而栗。
因为这些骑兵队伍明显整齐太多,装备也更加精良,士气高昂,斗志如虹。
放在任何国家,都是最顶级的精锐。
就在大家伙都以为差不多的时候,在这些兵马后面,竟然还有徐光祚统帅的禁军,这些士兵衣甲鲜明,手里的长刀如云,大枪如林,排山倒海而来,势不可挡。
充当最后压阵任务的是新军!
这是一支完全的火器化士兵。
长长的火铳,整齐的队伍,还有一排一排的偏厢车……完全成了这些藩国使臣的噩梦。
就像西夷诸国,鲁密国,还有一些国家……让他们拉出一支骑兵不难,拿出一支装备精良的步兵也不难。
甚至很多国家的火器化程度都不低,
可是还没有哪个国家,能集齐所有力量,考虑到天津港外的船只……大明这个国家,根本没有漏洞!
最弱的也不弱于你,还有着无与伦比的潜力,跟这样的对手打,或许除了投降,还真没有别的选择。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们还不用面对这个可怕的对手。
首先享受大明铁拳的是朝鲜!
就在阅兵结束之后,北境就调动人马,向着辽东出发,并且往鸭绿江边挺近。
这也就罢了,真正沸腾的是女真诸部。
坦白讲,女真人对朝鲜的兴趣真不大,他们只有在抢掠大明不成的时候,才会跑去朝鲜打秋风。
可现在的情况很明白,大明是不行了,就算是鸡肋,也好歹有点肉啊!都这样了,还挑剔什么啊!
动手吧!
其实早在阅兵之前,女真诸部就已经准备妥当了。
你就瞧着吧,整个白山黑水,一队又一队的女真青壮,踏着冰面,过了鸭绿江,进入朝鲜境内。
他们可没有半点客气,杀戮,抢掠,走到哪里,哪里就是血雨腥风。
有大明撑腰,他们可以得到充足的军粮,斩杀朝鲜人之后,还能拿人头请功,这么好的事情,天上掉馅饼一样,还不积极就怪了。
在另一面,倭国也加大了攻击力度。
事实上,在出使大明之前,他们就已经攻占釜山,并且集结兵力,向纵深发展。
朝鲜最怕的北虏南倭,一起发作。
大明还没出手,这个国家就已经焦头烂额,一团糟糕。
随着明军开进辽东,吞并鸭绿江边,以及登州水师北上,借助济州岛,封锁朝鲜海岸,朝鲜就已经到了绝境。
甚至连琉球都凑热闹了,派遣了两条船,一百多人来助战。
别看琉球人少,但是在整个联军之中,地位却相当高,仅次于明军。
大军压境,朝鲜方面也没有料到,竟然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们一直视为靠山的大明,居然反目成仇,组织兵马围攻朝鲜,
这简直匪夷所思啊!
一直以来,朝鲜都以效仿大明为最高原则,秉持事大精神,小心孝顺,大明怎么可以翻脸无情?太欺负人了!
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许多年轻的读书人又跳出来,跑到王宫前面,割肚子,断手指,哭求决死一战。
就在这时候,北境都护府的公文也到了,只有八个字:汉江水冷,生死由你!
第411章 亡国之相
大明天兵压境,朝鲜上下战战兢兢,女真人从北边杀进来,倭寇由南突进,大肆杀戮。加上明军主力,在海上陈兵,宛如利刃高悬。
三个方向,各路人马加起来,超过十万之数,泰山压顶而来。已经完全超出了朝鲜君臣的承受能力。
国君李怿满脸惨白,战战兢兢,升坐景福宫,在他的下面,也是两班文臣,还有许多的武将,咋看起来,还真有点奉天殿上,明朝君臣的味道。
只是当李怿一开口,整个气氛就不对味了。
这位国主还没说话,竟然抹起了眼泪。
“南倭北虏,尚未铲除,而上国兴兵问罪,祸难将至,列位臣工以为,该当如何是好?”
当皇帝哭哭啼啼说完,从大臣堆里,就愤然站出一个瘦子,此人叫金焕。
他是李怿登基之后,提拔的少壮派文臣之人,他面容清瘦刚毅,目光炯炯有神,十足的精神小伙。
“启奏王上,臣以为这是大喜!”
众人一听,直接要哭了,你丫的脑袋残了是吧?怎么不分好坏?
哪知道这位还真有一番高妙的见解。
“王上,大明无故兴兵,问罪我国。朝鲜素来尊奉大明,小心侍奉一百多年,并无过错,堪为臣属典范。如今大明和南倭北虏,一起来犯,这是自贬身价,把他们放在了蛮夷的位置。既然大明君臣自甘堕落,我,我朝鲜衣冠风华,或可取代大明,君临万邦,这还不是大喜事吗?”
“诸位大人觉得呢?大明皇帝失德,必定人神共愤。王上推翻燕山君暴政,恢复正道,治国有方,任用贤臣,天下万民百姓,无不臣服。若是能趁机起兵,入主中原,我朝鲜崛起,万邦归降,指日可待啊!”
金焕越说越兴奋,嘴角泛起白沫,情不自禁比划起来,北上,杀入大明,我们不再是蛮夷藩属,也不再是三千里明月的小中华,我们是地地道道的大中华了,你们不高兴吗?
还真别说,竟然真的有几个臣子站出来,嚷嚷着大明失德,不配再为上国。
“那个金卿,你所言,所言有些道理,大明的确殊为无礼,可,可要如何退兵,你……有什么高招?”
“这个……”金焕顿了一下,道:“启奏王上,臣以为可以写一封义正词严的国书,痛斥大明,倘若他们知道羞耻,必定退兵道歉,与朝鲜重新修好,若是不退……也可以动摇军心,让他们不战自溃。”
指着大明自己完蛋吗?
这位或许也有些怀疑,因此又道:“王上,臣以为或可以坚守,时间长了,大明失德,国内民心不稳,其余藩国必定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大明自顾不暇,四方火起,只有割地请降,别无选择。”
李怿眨巴眨巴眼睛,真的会这么容易吗?好像哪里不对劲儿啊?
这时候有一个沉闷的声音传来,“金大人慷慨陈词,能言善辩,为何不携带国书,前往面见明军,痛斥过错,替朝鲜退敌?”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一见这个人,许多人脸都不由自主吸了口气。
此人叫尹任,人如其名,那是真的会“阴人”,他前后两个妹妹,都是李怿的妃子,本身又参与过拥立李怿的行动,故此是元勋的代表,实力强悍。
“王上,敌兵三面而来,倭寇凶顽,杀戮无算。女真蛮夷,更是劫掠无度。北方军镇,已经是生灵涂炭,一片狼藉。而大明以上国之尊,调度各方,围攻朝鲜,这已经是必死之局,如何靠着书生狂言,就能免祸,简直是奇谈怪论,不值一驳!”
他这么一说,金焕也不干了,他仗着李怿的宠信,愤然道:“尹大人敢小觑儒生,简直胆大包天!你说我是奇谈怪论,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是现成的。”尹任道:“就按照大明的意思,将四郡六镇之地,还给大明,并且派遣使者,向大明道歉,请求大明降低赔款数额,容朝鲜喘息之机,这才是正道。”
“荒唐!”
金焕一听立刻骂道:“四郡六镇之地,皆是我朝鲜疆土,且并入朝鲜,已过百年,怎么能轻易交出去?”
尹任冷哼道:“百年之上,皆是上国疆土!”
此话一出,又引来了一阵沸腾,那些少壮派文官都抓狂了。
“王上,朝鲜的心腹大患不在北虏南倭,甚至不在大明,就在这些奸佞权臣,只有除掉这些人,才能政通人和,天下无敌!”
“除掉国贼,除国贼啊!”
他们嚷嚷着,要扑上来杀掉尹任。
可尹任这边也有不少人,怎么会甘心被欺负。
“这些愚蠢儒生,简直是国之乱源,狗屁不通,奢谈国事,该杀!”
两边的人乱成了一锅粥,在殿堂之上,就打了起来,那叫一个激烈啊!
偏偏李怿又是个没注意的,听谁的都不是,只能宣布散朝,容后再议。
谁都知道一个理儿,遇到了大事,不管是战,还是和,总要有个定论,最怕的就是议而不决。
很快朝鲜的各路人马就折腾起来了。
那些年轻的儒臣,联合在野士子,发起了声势浩大的讨伐国贼的行动。他们嚷嚷着寸土必争,绝不投降,绝不割地,宁可战到一兵一卒,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有人甚至剁了自己的手指明志。
弄得鲜血淋漓,别管吓唬到大明没有,反正先把自己人吓了一大跳。
这帮人儒生上蹿下跳,可朝中真正的老臣,诸如朴氏一门,就不这么看。
朴友芳亲自登门,拜见尹任。
“当年家父力主废掉燕山君,拥立当今王上,如今又到了朝鲜的生死关头,我们不能让那些小崽子胡来,必须行动起来!”
尹任呵呵道:“令弟出使大明,想必很清楚情况,该怎么办,你心里有数吧?”
“当然有数,有数啊!”
朴友芳深深叹息道:“大明雄兵百万,更有蒙古铁骑,实力之强,不可战胜。只是大明要求朝鲜将百年侵占的账也算了,包括地租,耕种所得,还有利息。算出了几千万两的天价,我,我们拿不出啊!”
尹任沉吟片刻,突然冷笑道:“朴大人,这笔钱……是我们出吗?”
“是……”这位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哈哈大笑,“懂了,懂了!不管钱多钱少,的确和我们没关系!那,那当务之急是什么?”
“这还用说,自然是让王上降旨,赶快议和,我们也要趁机向上国交好……朝鲜讲究事大,难道我们就不需要事大吗?”
“需要!太需要了!只要咱们联手,金焕那些小崽子根本跳不起来!”朴友芳顿了顿,“那尹兄以为,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尹任呵呵道:“朴大人愿意听我的?”
“那是自然!我唯命是从!”
“好!咱们立刻就进宫!”
朴友芳眼珠转了转,点头道:“好,要不要我先进宫,劝说王上一番,再等着尹兄进去,一锤定音?”
尹任想了想,点头道:“现在外面到处是嚷嚷着诛杀国贼的,一群蠢材,我就先等一等,请朴兄代劳!”
“好嘞!”
这位朴友芳屁颠屁颠,进了景福宫。
两个时辰之后,就有人来送信,请尹任进宫。
就在这位大国舅兴冲冲进宫之后,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无数武士,直接将毫无防备的尹任拿下!
朴友芳笑呵呵站出来,在他面前,还有几个很奇怪的小肉球,这玩意只有拳头大小,是被火烧过的,如果仔细辨认,能看得出来,很像耗子,但是四条腿,尾巴,还有嘴巴都被砍掉了。
弄得挺吓人的,跟个怪物似的。
朴友芳得意道:“尹任,你狗胆包天,竟然以怪物诅咒王上,欺君罔上,罪不容诛!来人,把他打入大牢,等候处置!”
谁也料不到,就在兵临城下的关头,朝鲜的文臣之首,朴家居然果断出击,一举拿下了元勋的领袖尹任。
朴友芳独揽大权,老家伙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别管战事如何,先把权力握在手里,是战是和,再慢慢商量。
他的算盘那叫一个美好,只可惜就在他刚刚拿下尹任之后,就传来了消息,明军船队,趁着涨潮,在仁川登陆,三千守军,一百多艘船只,悉数被消灭,前锋明军,已经向汉城进发!
要了命了!
李怿只好再度召开御前会议,尹任已经被拿掉了,该怎么办吧?
“别的先不说,总要筹措军费,先守住京城,若是连京城都丢了,就真的没救了。”李怿看了看群臣,“南倭北虏,已经耗光了国库,当下,当下就只有请求各位爱卿出钱了,还请你们慷慨解囊,渡过难关啊!”
他连说了三遍,那个金焕才站出来,“陛下,臣,臣素来清廉,实在是没有积蓄,臣,臣愿意出十两银子!”
他说完之后,又有几个臣子站出来,或是三两,或是五两,李怿的脸都黑了。
“朴卿,你们家世代为官,总不会,总不会也没有钱吧?”李怿声音悲凉。
朴友芳沉吟道:“王上,臣,臣愿意出二百……两,以资军用!”
听他说完,李怿都傻了,他这个国君,竟然成了要饭花子了?
就在这时候,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宦官跪在了地上,悲切哭道:“王上,奴婢有一万二千两银子,愿意孝敬王上!”
他说完之后,李怿大喜,正要称赞。
突然,文官之中,有人愤然冲出,怒吼道:“阉竖也敢乱国!”
“杀!杀了他!”立刻无数人跟着附和。
这个宦官一脸懵,他做错了什么啊?你们不出钱,不愿意为国尽忠,我一个阉人愿意出钱,错在哪里?下一秒,就被愤怒的人群淹没,拳打脚踢,毫不留情,等人群散去,只剩下一具残破尸体……
第412章 先婚后恋的王富贵
一个想为国尽忠的太监死无全尸,就在李怿的面前。他没有说话,事实上他慌张急了,手不停的颤抖,掌心都是冷汗,膀胱也在膨胀,腿间似乎还有些温热……他想到了上一任国王,被群臣废掉的燕山君,他的异母兄长。
李怿就是靠着群臣推上了王位,他害怕急了,万一有一天,被废的名头落到他的头上,那该多难看啊!
李怿一直在拼命巩固权柄,想办法铲除老臣,经过了二十年的努力,他终于有所成就,他甚至希望借助大明的力量,帮助他巩固王位。
只可惜这些美好的幻想,全都破灭了。
他甚至在想,这帮凶悍的臣子,会不会把忤逆上国的罪名推到他的头上,想到这里,他浑身发毛,身体更加不受控制,竟然颤抖起来。
“王上!”
一声低呼,唤醒了李怿。原来是手刃了阉竖的朴友芳,他低声呼唤。
“啊,朴卿杀得好!区区阉竖,怎么敢干预国政!我,我把一切都交给朴卿,你要好生处置,不要辜负了我的信任。”
朴友芳看了许久,终于点头。
他转身凝视着群臣,朗声道:“承蒙王命,总揽国政。当下立刻征发粮食兵丁,守卫王城,另外挑选贤臣舌辩之士,去面见大明人马,请求明军顾念两国情义,尽快退兵。至于,至于明廷的条件,先,先答应了再说!”
在这么个局面之下,能做的不过是这些罢了。关键是要有决断,能稳得住,不要左摇右摆,进退失据就好。
“朴卿所言极是,就,就这么办。来,来人,扶,扶我!”
李怿足足喊了三遍,才有一个老太监,晃晃悠悠过来,伸手搀扶,他用尽了力气,才把这位国君从位置上拉起来……随即,也就看到了地上的一滩橘黄色的液体,老太监突然叹了口气,一松手,李怿一屁股坐在了黄色的液体上,人仰马翻,好不狼狈!
“杀了!”
终于有人过来,将太监拖下去,砍了脑袋,自始至终,这位太监都带着冷冷的笑,不过如此!
朴友芳让人把国君抬到后面休息,同时也安排了自己的人马,把这位国君看管起来。
其实他真的想多了,景福宫后面,没有老歪脖子树。
“来吧,咱们议一下,究竟派谁去面见明军,才能既退兵,又保全颜面,不失国格……”朴友芳还没说完,突然有人慌里慌张跑进来。
“大人,不好了,那个金焕跑了”
一瞬间,朴友芳的老脸变成了猪肝色,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居然被一个后浪给拍在了沙滩上!
他不是立主死战吗?想来,他不会投降吧!
……
“拜见上国大人,外臣给大人磕头了。”
金焕高高崛起屁股,一脸讨好的模样,仰视着崔士林,活脱一个金毛犬。
崔士林一脚架在面前的条案上,用眼角蔑视着金焕。
“你算什么东西!一没有国君的许可,二又不是朝鲜大臣,你跑来议和,你配吗?”
金焕连忙磕头,“小的不配,小的过来,哪敢议和,小的就是想告诉上国,敝国出了乱子。”
“哦?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敝国大族朴氏出手,抓了尹任,就是,就是王后的兄长。小的琢磨着,朴氏下一步,不会放过我们的。我,我就逃出来,若是上国能发兵,攻克王城,铲除朴氏,敝国上下必定感激不尽啊!”
崔士林呵呵两声,“说得容易,上国缺你的感激吗?你的感激那么值钱?”
金焕稍微愣了一下,忙道:“敝国,敝国愿意答应上国一切条件,北方的疆土,平壤以北的地盘,我们愿意全数交出,我们也愿意赔偿损失,多少都可以啊!”
崔士林呵呵一笑,“这是以往的价钱,现在我们又替贵国锄奸,这个值多少?”
“这个,这个……请上国大人明示啊!”
崔士林呵呵道:“你看我脚下的这个港口不错,你舍不舍得?”
“舍得,舍得啊!上国需要,就可以拿去!”
“那贵国的官吏呢?用不用到大明求学,考核通过之后,才能回朝鲜为官?”
“哎呦!”金焕的眼睛都冒光了。
“能去上国求学,那,那是敝国的福气啊!”
崔士林翻了翻眼皮,这家伙要么是脑残,要么就是混账,或许两者兼有吧!即便是在倭国,如此极品,也不多啊!
看样子自己大约可以很快返回大明了。
说起来有些日子没有挨师父的骂,还有点不舒坦……崔士林下意识晃了晃脖子,对了,师父应该成亲一段时间了。
也不知道师父跟师娘怎么样了?
不过想来不会太好,以师父的性格,他是只爱财,不好色,这么多年,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貌似师父还没碰过女人哩,哪像自己啊,还不到十岁,就会调戏小丫鬟了,这就是差距啊!
没准回去之后,自己还能好好教教师父,让他学着点,该怎么应付师娘,别过得太无趣才好。
崔士林在朝鲜胡思乱想,而此刻的承德,王岳的几个徒弟,简直要气死了,尤其是徐阶,他哭的心都有了。
老实留在天津不香吗?干嘛跑北境来当苦力啊?
“那个三师兄啊……你也成亲了吧?我怎么看你这么清闲啊?”徐阶无奈询问杨博。
杨博翻了翻眼皮,“你成亲比我还早,你也没天天陪着媳妇啊?”
徐阶挠了挠头,他中进士之后,放弃了成亲假,跟着王岳做事。结果家里面就带着媳妇北上,在京城举办了婚事。
两口子之腻乎了三天,徐阶就出去办事了,家里头都交给妻子打理,一切也都井井有条,貌似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杨博比徐阶强点,可也强不到哪里去,他在家里混了半个月,就迫不及待出来,他要顾着家里的产业,还要准备即将到来的科举,简直忙得要死,至于夫人,根本不重要的。
相比起他们,师父王岳简直成了情圣,自从成亲之后,就基本上没来衙门办公,把一大摊的事情,都甩给了他们不说,还成天带着媳妇,满世界游玩。
别的不说啊,光是为了滑雪,王岳就砍了二百多棵树,弄出了五里长的滑道。
这还不算,他还跑去湖泊,动用了上百人,打造专门的渔网冬捕,为的就是让媳妇吃一口鲜活的鱼!
这腐朽的爱情的味道,简直让人,让人晕头转向!
最近这两天,他们又跑去大宁那一片,猎狐去了,据说要给师娘弄一件大红的狐狸皮袍子。
师父啊,你说一句,什么没有!
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我敢说,咱师父这个德行,改邪归正了,也是个昏君的料!没救了!”
杨博给王岳下了诊断书,徐阶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
他倒是不在乎王岳跟夫人的感情如何,他现在发愁的是北境的情形……北境的喧嚣热闹,在王岳成婚之后,就结束了。
朱厚熜和蒋太后一起返回了京城,内阁诸臣当中,只有张孚敬和贾咏回京了。而老家伙谢迁以感染风寒为名,留在了承德养病,没有回京。
事实上,就在皇帝离开的当天下午,这位老东西就迫不及待,挑选最好的地块,准备筹建学堂。
谢迁记得很清楚,在开发外城的时候,兴学是有优惠的。至少可以低价拿地。
这位谢阁老打算多占一点土地,等学堂办好之后,就在学堂周围盖商店,专门赚学生的钱……
都是多年的老狐狸,谁就比谁弱了。
你们都能不要脸,四处恰烂钱,老夫又差什么啊?
谢迁还很鄙视杨一清,这个老东西,眼光可真的不行。
他怎么还在买土地啊?
你就没看出来,北境地广人稀,最是缺少劳力。
土地能弄到,你去哪找耕田的?
用蒙古人?
且不说他们不大会耕田,光是人数,就远远不够。
所以说啊,未来的北境,还是要以工商为主。
老夫在城里囤地,那才是王道中的王道。
你就等着看我后来居上吧!
谢迁盘算着,可他突然又担心杨一清等人耍诈,万一有什么事情,瞒着老夫,那可怎么办?
他决定去找王岳,也在北境谋个职位,不用太高,给个参议就行了。
毕竟以老夫的资历,这可一点都不高啊!
谢迁来了三次,碰了三次灰。
王岳根本不在,也就是徐阶和杨博见了他。
老头气炸了,“我告诉你们,不把参议的聘书交给老夫,老夫就不走了!”
面对这位,徐阶也只能大呼饶命!
现在北境大致有三类人,这三类人,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首当其冲,就是这些老臣。
谢迁,杨一清,费宏,石珤,孙交,还有刚刚从天津市舶司调来的罗钦顺……幸好老头刘健回家了,不然承德直接就变成了大明的养老院。
这帮资历吓死人,一肚子坏主意的老狐狸,全都来了。别说徐阶了,就算王岳在这里,面对这几位,也要脑壳疼。
尤其是当他们扔到脸皮之后,那叫一个难缠啊!
其次呢,就是王岳的弟子了,杨博,徐延德,严世蕃,还有那个伯图……天可怜见,崔士林又去朝鲜了。
不然加上这位大师兄,他就别活了。
至于第三类人,要说起来,更是惹不起。
他们就是一些当世鸿儒,尤其是心学门下的主要成员,王畿、王艮、钱德洪……他们都来响应孙交,一起修书,为了大明定规矩。
据说连阳明公都可能北上,共襄盛举。
作为一个心学小辈,徐阶的压力山大,多亏了他脾气好,要不然,每天都要跟无数人装孙子,那是会憋屈死人的。
“谢阁老啊!您就别为难晚生了,您多等几天,我师父不就回来了!”
“不行,我等不了了……北境的发展,老夫必须参与,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打算,瞒着老夫?”
“没有,绝对没有啊!”
徐阶拼命看杨博,心说你说两句话啊,杨博却只管看天……正在这时候,突然外面响起脚步声,徐阶抬头一看,差点哭出来。
“师父啊!您可回来了!”
王岳呵呵一笑,“没事,随便看看,没事就好,我还要陪你们师娘去,告辞了!”
第413章 北境的巨大政绩
“站住!”
谢迁猛地站起,在老头手里,握着一条御赐奇楠手杖,这玩意当然没法和佘太君的龙头拐杖相提并论,但是也有些威风。
“王岳,你现在身居何职?”
“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右都御史,提督北境军务……俗称北境都护!”
谢迁深深吸口气,努力平复心情。
“王岳,你可知道忠君报国,尽忠职守?”
王岳呵呵一笑,“谢阁老,你这么问我,我也问问你,天下人有谁觉得王岳不忠于陛下?你要是觉得我有不臣之处,大可以具本弹劾,让陛下治罪就是。”
谢迁脸很难看,这就是王岳讨人厌的地方,一点都不知道尊敬老前辈,我要是能弹劾,早就弹劾你了,还能等到现在?
谢迁迈步走到王岳身边,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十分动容道:“王岳啊,老夫真的没有别的意思。陛下把北境交给你了,这么大的地盘,这么乱的局面……老夫怎么不见你有些举动啊?说实话,老夫真的害怕会出问题啊!你,你能不能给老夫交个底儿,你打算怎么办?”
王岳脸上笑容不减,“阁老,您能不能说说,在您看来,应该怎么治理呢?”
“这个……”谢迁沉吟道:“蒙古诸部,野性难驯,凶残好战,绝非善类……老夫以为,应该先多筑城池,分派人马守卫,压制住地方的乱子。而后或农,或牧,或兵,或民。把蒙古诸部打散重编。对于那些蒙古王公贵胄,就不要客气,能归附的,送入城中,看管起来。不愿意归附的,就直接除掉。总而言之,治乱世,必须用重典……抚远伯以为如何?”
王岳笑容依旧,“老前辈自然是通晓古今,说出来的办法,皆是极为高明的主意,晚生五体投地。只是老前辈的想法,晚生用四个字概括,叫做积极有为,是否可以?”
谢迁想了想,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莫非王大人以为不妥?”
王岳笑道:“没有什么,只是我对治理北境的方针是另外四个字。”
“什么?”
“无为而治!”
“什么?”
谢迁愣住了,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无为而治!
这都是哪一年的黄历了?
姓王的,你没有开玩笑吧?
咱就说吧,这些年,你在朝中折腾了多少事情,别说是你,哪怕是你的那几个宝贝学生都闹得天下不宁,鸡飞狗跳。
然后你跟我说,要无为而治!
这是北境啊!
这可不是大明,你丫的没有吃错药吧?
谢迁活了快八十了,愣是想不通,王岳到底怎么想的,估计再给他三天三夜,他还是想不通。
北境都这么乱了,你怎么还能看得下去?
面对谢迁的质问,王岳很想说,反正都这么乱了,我还管什么啊?难道不知道吗?不检测就没有得病,不统计就没有死亡啊!
你们这些当阁老的,不就是这么治国的吗!
这些年来,你们忽略了多少无法解决的困难啊?
土地,吏治,军制,盐税,漕运……你们做的,我王岳就做不得?
完全没有道理啊!
王岳是理直气壮,义正词严。
事实上,他还真为了如何治理北境发过愁。
要知道几千年来,中原王朝都没有探索出有效的治理模式,因此任何王朝,哪怕强如汉唐,在国力衰退之后,都不得不放弃草原。
王岳想了很久,突然,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或许从一开始,他的思路就是错的。
虽说中国有几千年历史,但也不是任何事情,都有前车之鉴,该怎么当一个草原雄主呢?
或许成吉思汗的经验,才是最值得参考的。
毕竟几百年来,草原上依旧传颂着成吉思汗的名号,而且他的后裔,黄金家族,还是理所当然的大汗。
这就充分说明了成吉思汗的成功。
那成吉思汗干了什么呢?
是稳定地方,还是励精图治,兴起教化?
好像都不是呀!
成吉思汗最大的手段,就是不停攻掠,不停战斗。
从头到尾,不是在战斗,就是在战斗的路上……东南西北,让他杀了一个遍儿,硬生生杀出一个空前辽阔的蒙古帝国来。
王岳当然没想过,要当什么成吉思汗第二。
但是这个思路太好了。
他只要给蒙古人找到了战场,能够继续抢掠杀戮,他们就会老实下来。
朝鲜!
又是朝鲜!
实在是没有办法,谁让你们那么弱,又侵占大明的土地呢!
这要是不挨打,简直天理难容啊!
事实上,在杀入朝鲜的女真人当中,就有一半以上的蒙古人,另外朵颜三卫,还有蒙古诸部的人马另算。
保守估计,有两万多蒙古人,加入到了这场盛宴。
众所周知,成吉思汗攻克一地之后,就会大肆杀戮,只留下工匠和医者,提升人马的战斗力,然后继续抢掠下一地。
王岳可比成吉思汗宽宏多了,他给俘虏开出了高价,一个青壮劳力,价值五十两银子,一个女子,更是价值八十两!
对于北境来说,活人远比死人有价值多了。
杨一清的农庄有了耕种的劳力,修建承德的苦工也来了,甚至开发老哈河煤矿的人也有了。
更不要说那些盐湖,岸边到处都是成片的盐田,白的胜过雪!
王岳整天带着媳妇,无所事事,到处游玩。
既是无为,却也是无不为!
他把框架定好了,剩下的就让这些人野蛮发育吧!
反正草原足够强悍,承受了几千年的折腾,不差王岳一个。
“老爷,今天去湖边的时候,捡到了一只小狗。”
孙毓轻声道:“我,我想养着!”
王岳笑道:“这有什么啊!我又不是小气的人,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啊!”
孙毓翻了翻眼皮,“老爷,我想你承诺,等我养大了,你可别给吃了!”
王岳瞧着媳妇微红的脸蛋,突然笑了。
“敢提要求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百依百顺,当个标准的伯爵夫人呢!”王岳笑嘻嘻道:“抱来吧,让我也瞧瞧,没准我爱心泛滥,就饶它一命呢!”
孙毓脸很黑,咬了咬牙,欲言又止……这场婚姻真的有些奇怪,她以为会像普通夫妻那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最好。
即便王岳好色,根本不搭理她,而是到处找其他人,孙毓也认了。
可她万万料不到,这个王岳真是奇怪透了。
到现在还没有走出关键的一步……结果却是满世界带着她逛,还时不时拿言语撩拨,你脑子有病啊!咱们是夫妻了,又不是谈情说爱的小儿女,你就不能干点男人该干的事情!
孙毓很生气,明明她什么都没干,外面却传言,说她是红颜祸水,生生把一个大英雄,变成了沉溺温柔乡的废物了。
这能怪她吗?
孙毓抱着一只黑乎乎的小狗来了,她倒要瞧瞧,这个王岳能容忍她倒什么程度!
王岳接过了这个小狗,高高举起,认真端详了半天,然后又掰开嘴巴,仔细瞧瞧,再默默爪子,一脸的怪异笑容。
“老爷要是嫌弃小狗出身不好,配不上门第,大可以扔掉,只要不吃就好!”孙毓微微嗔道。
王岳没理会夫人语气当中的幽怨,而是哭笑不得道:“那个……如果我没认错,这个不是狗,而是一只熊。”
“熊?怎么会?他那么小啊!”
“所以是小熊呗!”王岳笑呵呵道:“毕竟在北境这块,捡到熊的概率,远远多过狗啊!”
这回可把孙毓吓坏了,熊啊!她竟然引熊入室,这也太可怕了!她读书是不少,但是没人告诉她,小熊竟然跟小狗差不多啊!
“老爷,我,我现在就送走。”她的声音都变了。
王岳哼道:“送什么送!这么小的熊,还没断奶,送出去,又找不到他妈,还不是有死无活。咱们府里还养不起一只熊吗?再说了,夫人捡回来的,哪能随便扔了啊!必须要好好养大才行!”王岳捏了捏熊脸,“你丫的有福了,从今往后,可以吃喝不愁了!”
孙毓见王岳宠溺地看着小熊,充满了喜悦,竟然忍不住脱口而出。“老爷,这就爱屋及乌吗?”
王岳略微迟疑,就哈哈大笑,“那是自然,快来,跟我屋里来,咱们有件大事要办,必须抓紧才行。”
孙毓的脖颈瞬间红透了。
……
“母后啊,听说小富贵跟他媳妇如胶似漆的,整天腻着。但是这公事却一点没有落下。”朱厚熜欣欣然,“这才几个月,北境就上缴了一百五十万两的税金,相比之下,朝廷的那帮废物,真是让人受不了。我打算让户部的那帮人,过去好好学学,都拜王岳当师父!”
第414章 户部,你们不惭愧吗?(四更求票)
朱厚熜甩掉了一大堆的老臣之后,整个大明朝堂都显得舒服顺眼了许多。
内阁大学士是张璁,吏部尚书桂萼、礼部尚书霍韬,户部尚书席书,左都御史方献夫,刑部尚书严嵩,工部尚书夏言……放眼望去,全都是自己人,帝党核心,朱厚熜总算不至于睡不着觉了。
可问题即便是自己人,是个废物也不行啊!
“席书!”
伴随着天子的怒吼,一个清瘦的文臣站出来,躬身施礼。
“臣在!”
“朕问你,当下户部的岁入有多少?”
“回陛下,嘉靖五年的岁入折成白银,在七百九十万两以上,今年是一定能超过八百万两!”
提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席书的胸膛明显向上拔了拔。
因为八百万两,是正德年间的天花板。
通过五年多的努力,嘉靖朝的岁入终于要超过正德朝,如何能不骄傲!
众所周知,明代财政是个整体溜滑梯的过程。
当弘治年间,跌破千万大关之后,就再也没有恢复过,正德初年,还能达到八百万两,此后一路往下走,到了正德最后几年,太仓岁入甚至不足六百万两。
情况最糟糕的要数正德十六年,也就是朱厚熜接手的那一年。
全年下来,岁入仅仅五百一十万多一点。
毫不客气说,这几年就是王岳和张孚敬等人,努力坚持,力挽狂澜,才扭转了岁入持续下滑的态势。
其中有多辛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仅仅拿盐税为例,在太祖和太宗朝,都能保持千万两以上,构成了财政的三分之一还多。
可是从仁宗,宣宗开始,就不断转移,有些确实用于救灾,用于充实边军,但更多的却是莫名其妙没了。
等到英宗时期,就公然破坏开中法,发展到正德朝,盐税正是跌破三百万两,再往下,那就不用看了。
俗话说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大明的财政就是这样,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更要命的是,财税收不上来,可每年的开支却在不断膨胀,正德朝就大量出现赤字。朱厚照想要练兵,打仗,全靠皇庄维持着,不然就根本折腾不下去。
说出来,都让人心寒!
“陛下,这几年户部尽力维持住原本的收入,不许下滑。同时在崇文门等地,设立税卡,征收商税,每年可增加八十万两左右,顺天等地清丈之后,又添了五十万两,还有就是天津开海,市舶司又增加了一百多万了……”席书眼睛冒光,动容道:“陛下,今年开始,盐法在整顿,北境的榷场也有了收入,臣估算,在两年之内,户部岁入很可能突破九百万两,到了那时候,就能宽裕很多了。”
席书是很满意户部的成绩,可是在朱厚熜听来,怎么还是可怜兮兮的。
还不到千万两,只怕连老娘手里的零头都不如!
“席书啊,朕听你说完,怎么觉得这里面都是王岳的功劳啊?崇文门税卡,天津开海,整顿盐税,榷场……就算清丈是张阁老主张的,抚远伯也干了不少事情,对吧?”
席书的脸瞬间胯下来了。
这还不算什么,朱厚熜又给他狠狠补了一刀。
“如果说没有王岳的努力,户部就乏善可陈了?当然了,你们能维持岁入不减,也是功劳。只是这个功劳,是不是有点小啊?朕的户部,人才汇聚,就能勉强看家,这,这能说得过去吗?”
连续的质问,全都戳到了席书的痛处。
“陛下,臣等,臣等无能。不过臣要说,天下物产有限,民生艰难,若是朝廷盘剥过度,百姓难免困窘,天下不免动荡。臣,臣以为,理财还是应该以稳妥为先。”
“稳妥?难道不是无能吗?”
一句话,席书直接跪了,“陛下,臣,臣惭愧,若是陛下以为罪责在臣,臣愿意辞官谢罪!”
朱厚熜气哼哼摆手,“朕不爱听这个,别动不动就拿辞官要挟。朕要你们做事情,充实国库。如果真觉得自己有罪,就去刑部,去大理寺,去锦衣卫……真的有罪,辞官是没用的!”
席书落了个老大没趣,只能讪讪道:“陛下,臣,臣还是觉得不应该鲁莽行事,尤其是税收这一块,牵连太多,只宜缓步推进,似,似抚远伯一般,若是盘剥过甚,后果不堪设想!臣,臣唯恐北境会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啊!”
朱厚熜嘴角上翘,“席书,你也知道了北境送来了一百五十万两税银,所以提前跟朕讲,这是搜刮地皮,得不偿失,对吧?你是否还打算弹劾王岳啊?”
“臣不敢!”席书慌忙道:“陛下,臣只是不信,荒凉的北境,能弄到如此多的税收,这,这太匪夷所思了。”
席书拧着眉头,不屑道:“臣以为这一百五十万两,绝对是抚远伯竭尽全力所得,根本不可能再多了。”
“哦!”
朱厚熜呵呵道:“是吗?黄锦!”
“奴婢在!”
“你们司礼监接到消息没有,北境的税收可是只有这些?”
黄锦忙道:“陛下,这笔钱只是承德等地的商税,和农牧税收。奴婢知道,最近还有一批人头税,要送到京城,怕是有七十万两之多哩!”
“什么?”
席书都傻了,人头税?
“黄公公,北境才多少人?怎么收这么多人头税?不会有诈吧?”
黄锦冷哼,想什么呢?
这是富贵哥的手笔,他会开玩笑吗?那才是笑话呢!
“席大人,北境的人头税和其他地方不大一样,跟壮丁交易有关,具体情形会有说明的。”黄锦又道:“陛下,除了这笔钱之外,还有一些土地出让金,根据估算,应该在二百万两以上,或许更多!”
这回轮到朱厚熜惊叹了,什么意思啊?
一个北境,刚刚到手,就让王岳弄到了四百多万两税收,超过了半个国库!
朕就想问一句,户部都是猪吗?
还没等朱厚熜开口,突然有人送来急报,是陆炳亲自送来的。
“陛下,大喜啊!”
朱厚熜道:“有什么喜事?”
“陛下,刚刚福国公送来了消息,说是朝鲜方面取得大捷,他已经勒令朝鲜府库,将存银交出,一共得到了五百万两,作为前期赔款,先送回大明,后面还陆续有银子送来。”陆炳高声说道,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嚯!
这回好了,师徒两个加起来,直接超过了户部岁入,你还有脸骄傲吗?守着偌大的户部,竟然没有钱,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了。
席书的老脸已经渐渐变成了猪肝一般的颜色,很难看。
“席书,抚远伯和福国公给朕送来了这么多银子,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朕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朝鲜的府库,能够存银五百万两?当然了,就算是给大明存的,可他们毕竟存下来了,为什么大明的户部,不但没有钱,还连年亏空……户部,你们不该惭愧吗?”
第415章 夫纲何在!(求票)
朝鲜投降了。
没有死社稷的君王,也没有痛骂十四万人无男儿的王妃,倒是有不少水太凉的读书人。尤其是那个金焕前面高呼战到一兵一卒,跃马中原,转头就投降了,成了大明的走狗。
这也就罢了,他还骑着马趾高气扬,返回了汉城,面见朴友芳。
“朴大人,上国福国公让下官给你带个消息,赶快封存府库,将钱粮交给大明。若是晚了,人家就要进城自取了。”
朴友芳看着得意洋洋,拽得二五八万似的金焕,简直气得差点昏过去。
“金大人,数日之间你的变化还真大啊!”
金焕不以为意,欣然笑道:“君子豹变,如是而已!朴大人,你真的应该多读读上国的书啊!太博大精深,渊如深海啊!”
朴友芳直翻白眼,却也徒呼奈何,谁让这个贼抢了先机!
当真该死!
崔士林轻松拿了朝鲜的国库。
这货虽然不靠谱,但是却不会干出把大头儿揣进腰包的事情,他甚至连零头儿都不会给自己留。因为他知道,这么多东西送回去,国内一定会乱套的。
朱厚熜肯定要发飙,群臣了一定会出丑,那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热闹!
“怎么回事?尔等都装了一肚子道理,号称通晓古今之变,明白兴衰治乱,要辅佐朕,开创盛朝,中兴大明。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什么事情,归结起来,都是钱!为什么大明的财税这么虚弱,是我大明百姓太懒惰,还是大明的物产有限,又或者,是朕的官吏太废物?你们总要告诉朕,到底原因何在吧?”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席书已经被逼到了墙角,他后背湿透,脸色苍白,嘴唇甚至颤抖。
“启奏陛下,确乎是下面官吏无能。臣等势必督促地方官,将历年的积欠,尽快交上来。”
朱厚熜如梦方醒,“对啊,还有积欠!也就是说,大明的税本来就不高,结果还收不上来,这不是荒唐透顶吗?”
问到了这里,谁也没法装傻。
终于张孚敬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臣这几年的确做了一些探究,正有心得体会,想要上奏陛下!”
朱厚熜沉声道:“讲!”
“陛下,就拿朝鲜为例,根据臣的了解,朝鲜的税率能达到三成以上。”
“什么?”朱厚熜大惊,“怎么会这么高?”
张孚敬苦笑,“其实还有更高的,那就是倭国,他们能超过一半!”
“不可能!”朱厚熜断然摇头,“朕不信,无论如何,朕也不信。如果征收一半税赋,再有一些徭役,倭国上下应该民不聊生,烽烟遍地,他们还怎么维持?”
张孚敬笑道:“陛下,若是以大明的情况推测,倭国的确是压榨盘剥到了极点,简直是天怒人怨。可若是从倭国看大明,或许就有另一番解读了。”
“讲!”朱厚熜眼睛瞪圆,一副好奇的模样。
“陛下,倭国普遍一半以上的田赋,这是交给当地藩主豪强的。”张孚敬不光是自己下功夫,也跟师父王岳,甚至是大师兄崔士林交流过……倭国很少存在自耕农,土地几乎都掌握在大名手里,大名将土地租给百姓耕种,然后收取五成以上的田租。
有问题吗?
貌似没有啊!
就算以大明为例,北方的田租普遍在三成五以上,到了江南,甚至有七成的地租。
所以说,在男耕女织的农业条件下,百姓的勤劳程度,地方的物产多寡,或许有差别,但是绝不会夸张到无法理解的地步。
倭国的情况基本是农奴……大名……幕府将军三级。
大名就相当于地方豪强,他们管理的地盘,还不如大名的一个县大,收取田赋的压力当然不大。
要不去大明各地问问,哪个大家族收不上田租?
至于幕府将军……他们并不直接掌控地方,而是靠着强大的武力,威慑大名。说白了,就是个带头大哥。
实力强大,能镇得住,自然能拿到税收,镇不住,那就开始打仗呗!
倭国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明治维新。
他们搞废藩置县,虽然地方大名没了,但是财税体系依旧,国家可以征收高额的税收,支持他们兴建海军,殖产兴业,甚至赌国运。
假如单纯从财政角度衡量,甲午战争之前,大清才是“小国”,能运用到战争的经费,不足倭国的三分之一……没法集中全国的财力物力人力,不败才怪呢!
弄清楚了倭国的情况,回过头看大明,就不得不感叹一句,大明实在是太复杂了!
就拿农户来说,大明存在相当的自耕农,也有不少富农,即便是佃农,也不全是租种土地,比如某家有五亩田,觉得不够,就从地主那里租十亩来种,这个税该怎么收?
而且大明还广泛存在隐户,这些人并不存在于朝廷的黄册上面,他们耕种大户的土地,向大户交租,完全游离在国家体系之外。
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们算作大明的人。
“陛下,情况大体如此,如果不进行变法,只是提高税赋,像倭国那么征税,大明朝一时三刻就乱套了,是绝对行不通的。这也是臣一直以来,希望推行清丈的原因所在,只要清丈之后,藏匿的隐户没有了,巨室大族的土地收回来,无地少地的百姓得到了田亩,大家伙的田都差不多。这时候朝廷不但征税容易,甚至可以提高一些税收,十税一是完全可以的。”
“朝廷的钱多了起来,做事就容易了。像现在这样,集中兵力,覆灭蒙古,攻掠朝鲜,讨伐倭国……每一次用兵,朝廷都能有收益,这样一来,大明才能越打越打,越打越强。”张孚敬深深叹息道:“毕竟我们坐拥数十倍的子民,有着百倍辽阔疆域,所产茶叶,丝绸,瓷器,更是行销四夷……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岁入只是四夷的寥寥几倍,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铲除豪强,消除巨室,取消中间这些免税免役的士绅官僚,实在是当务之急!陛下,顺天清丈已经取得成果,继续推动,刻不容缓,请陛下恩准!”
张孚敬说完,跪倒地上,紧随其后,贾咏也跪了下来,“陛下,内阁以为治国务必公平,财税务必合理。若只是顺天清丈,其他百姓心中不满,也会生乱,既然是对的事情,就不要犹豫了!”
“臣也赞同!”
吏部尚书桂萼站出来,紧随其后,方献夫,严嵩,夏言,悉数表示赞同。
最后大家伙的目光就落在了席书身上。
作为户部尚书,清丈跟户部的关系非常大,他究竟是什么态度呢?
“陛下,户部,户部理所当然,支持清丈,只是,只是户部人手有限,户部又没有干预地方衙门,若是下面胡作非为,借着清丈的机会,欺压百姓,中饱私囊,这笔账该怎么算?”
“由内阁来算!”
张孚敬道:“从户部十三清吏司调拨人手,协助地方清丈,都察院派遣御史,负责监督。吏部要针对地方官吏在清丈之中的表现,进行考评,内阁总揽清丈事宜。有功赏,有过罚!首先就是山东和河南,由北向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伴随着张孚敬的这一番表态,偌大的大明朝,终于全面动了起来。
所有山东地方官,被叫到了京城,张孚敬亲自给他们训话,讲解清丈要领,布置任务,吏部那边拿出了考评的标准。
在他们之前,锦衣卫的人就下去了,至于东厂动没动,那就只有黄锦知道了。
再不行动,连朝鲜都不如了,真是没脸活了。
大明这边折腾,王岳倒是挺清闲的,他现在所有的事情,就是养养小熊,顺便逗逗媳妇。
王岳自然不是身体有问题,他只是觉得两个陌生人,从毫不认识,到相濡以沫,共度一生,总需要一个熟悉的了解的过程,才几个月的功夫,根本不算什么。
只不过在孙毓看来,却是有病!
十足的有病!
“老爷,你很喜欢小熊吗?”
“嗯,多可爱的小东西,奶萌奶萌的!尤其是还是你捡到的,简直就是咱们的儿子啊!”
“是吗?”孙毓眉头上挑,突然质问道:“你有了熊儿子,就不要亲儿子了呗?”
“亲儿子?哪有啊?”
王岳还在犯傻,孙毓的两根手指已经戳到了他的脑门,恶狠狠道:“你要是还糊涂着,就这辈子也没有儿子!”
王岳大窘,我这是被媳妇鄙视了吗?
夫纲何在!
第416章 无人区
王岳花了一些时间才弄清楚,有些时候,还真不用培养感情,毕竟注定了要过一辈子的,难道还能离了?
既然这样,谁又会相信你一时的善待和殷勤,天长日久,就那么回事呗!
所以啊,相比任何虚的,还不如一个可以依靠的儿子,来得更可靠一些,母凭子贵,就是这样现实!
弄懂了夫人的需求,王岳除了成全,还能怎么办?
男人啊,就是辛苦命,没办法啊!
他一直在等到朝鲜方面大捷,并且有大批的朝鲜壮丁和女人运到了天津港之后,才懒洋洋从家里出来。
临出门的时候,还把快三十斤的熊儿子交给了媳妇。
“好好喂着,可别饿到咱们的熊孩子!”
孙毓点头答应,等王岳转身,她冲着丈夫的背影狠狠给了个白眼,还熊孩子呢,你丫的就是个熊家长!难怪拖这么长时间才成亲,原来这个王岳根本就不成熟啊!
哪个身居高位,手握大权的,会喜欢养熊?
你根本就不该给嘉靖皇帝当天子,你该去正德朝,你们君臣两个凑在豹房里,交流养宠物的经验,那才叫般配呢!
孙毓在心里疯狂吐槽丈夫,却还是转身出去,等她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铜盆,装满了牛奶。
估计棕熊和熊猫的胃口差不多吧?
熊猫喜欢的东西,棕熊也会喜欢的,当然,竹子除外!
王岳匆匆来到了都护府,这里面早就忙翻了天。
人声鼎沸,迎来送往,想要进去拜见的,都排了好几百米,曲折拐弯,就跟贪吃蛇似的。
还挺热闹的!
王岳绕了一圈,然后才兴致勃勃,从侧门到了自己的值房。
这是都护府靠近东边的一个院子。
有五间正房,十分宽敞,还配有厨房,卧房,浴室……该有的一应俱全,甚至在靠近东边,还有一个小花园。
王岳看得很满意,说实话,文渊阁的内阁值房,他已经不是一次去了,狭窄,逼仄。冬天冻死,夏天热死,要不是享受大学士的权柄,在里面简直是折寿!
还是自己当老大好,舒服啊!
王岳将沉甸甸的都护大印抱在怀里,还真别说,挺踏实的,就是这个感觉!
他在值房里待了好半天,居然没有一个人来找他,这下子弄得王岳有点不高兴了,我就这么闲吗?
他信步走出来,到了旁边的院子,这面在处理登记事宜。
凡是迁居北境的汉人,都要先经过都护府的核准,拿到身份。
这一点非常关键,因为有了都护府核发的身份证明,一般的地方民兵就不会为难你,甚至还会提供帮助。
虽说不能说无往不利,但就相当于唐僧的通关文牒,如果没有了,那就彻底成了一碟唐僧肉,被卖去矿场,都算是便宜了。
“发了多少?”
“回大人,一共发了十三万把钱有余,去年发的不够两万出头,今年到三月份,就发了八万。如果不出意外,年底应该有三十万!”
王岳勉强满意,“还是太少了,要更多才是,你们有办法增加汉人数量吗?”
“这个……负责的书吏顿了顿,为难道:“大人,卑职们只负责登记,没法从国内抢人啊!要是大人允许,我们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就是给那些朝鲜人考核,凡是通过汉语考试,就授予大明子民的身份。”
王岳托着下巴,思索了起来,他倒是给朱厚熜建议过,这个办法可行不呢?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徐阶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了师父,他迟愣一下,把手里的公文扔给了几个书吏,然后对王岳道:“师父,弟子有要事,还请师父定夺。”
王岳一看,就只有返回他的值房,一屁股坐下。
“说吧,有什么事情?”
徐阶沉默了半晌,抬头看了看师父的神色,这才鼓足了勇气。
“师父,您怎么去下面了?”
“这个……难道我不能去看看下面人做得怎么样嘛?”
“这个当然可以……不过师父能不能先通知弟子一声?”
王岳翻了翻白眼,气呼呼道:“你有什么话,就只管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徐阶沉声道:“师父,您是北境都护,如果有什么大事,自然是师父定夺,至于小事吗?由弟子负责就行了,您下去询问查看,容易扰乱秩序的,万一下面人觉得有师父撑腰,那就更不好办了。”
王岳哼道:“说得挺有道理的,那我无聊怎么办?”
“这个好办!”徐阶笑嘻嘻道:“弟子不是给您准备了小花园吗,没事可以去散心啊!”
“呸!”
王岳狠狠啐了徐阶一口,跟我耍什么花腔,老子可是看过《是,大臣》的。你丫的就是想隔绝我和下面的公务员的联系,把我当成吉姆哈克来耍。
王岳算是看透了,自己的这些徒弟,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可以把日常的权力交给你,但总要有些事情,该归我管吧!”
见师父妥协了,徐阶立刻喜笑颜开。
“师父,还真有件大事情,就是那个朴友珍,您还记得不?”
“不就是那个朝鲜派来的使者吗?他怎么了?”
“师父,是这样的,他这些日子时常过来,他希望咱们能开恩。”
“开恩?开恩什么?”
“就是准许一些汉语水平很好的朝鲜人,通过考试,变成大明子民,毕竟眼下的朝鲜,着实太乱了。”
和那个书吏说得一模一样!
王岳眉头上挑,“你的意思呢?”
“回师父,是这样的,准许一些朝鲜人成为大明子民,是可以的。不过数量必须控制,多了就不好了,更不能烂。我们要给朝鲜人一些虚幻的希望。”
“虚幻?希望?不矛盾吗?”王岳困惑道。
“当然不矛盾了。”
徐阶笑得贼兮兮的,“朝鲜很乱,他们这种乱,对我们是有利的,但是我们不能让朝鲜人知道我们希望他们乱……所以呢,我们要给他们一点希望……可我们的希望又不能太大,至少不能改变朝鲜的乱象……甚至要让他们更加混乱下去,毕竟浑水摸鱼吗?”
徐阶笑道:“师父,您听懂了吗?”
王岳凝视着徐阶半晌,用力点头,感叹道:“能不明白啊?你丫的,就是第二个杨廷和!你太官僚了!”
徐阶丝毫不以为意,笑呵呵道:“弟子就当是师父的赞美了。”
连不要脸都学会了,王岳是真的无语了。
或许这一段时间的无为而治,正好激发了徐阶的本性,让他提前悟到了官僚的本质,王岳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不过至少徐阶告诉了王岳一件事,那就是朝鲜很乱……其实这还不准确,朝鲜那是相当的乱!
建州女真,蒙古诸部,越过鸭绿江,疯狂掠夺。
金银珠宝,锅碗瓢盆,丝绸布匹,牛马牲畜,鸡鸭鹅狗……没有什么能幸免于难。
而最后欢迎的,就是人!
男人能送到北境去耕田,而女人的价值还是男人的两倍,毕竟北境的光棍太多了,只要是个女的,就会有一大帮人争抢。
至于那些年轻人,小孩子,就更值钱了。
他们会被贩卖到京城,毕竟自从清丈田亩之后,许多贵人家里都严重缺少奴仆。
新罗婢女可是元朝皇室才享有的高级货啊!
谁又能拒绝!
就在女真和蒙古人的洗劫之下,整个朝鲜的西北,悉数被抢掠一空,变成了十足的无人区。要么就是被抓走,要么就是逃到了平壤等地。
李朝花了一百多年,好容易侵占的土地,全都丢光了。
看到了蒙古人和女真人赚钱,另外一些大明的商人也加入其中,他们的手段就要文明多了。
他们主要是花钱购买,从汉城等地购买那些在斗争当中,失败的人,还有他们的家族……而此刻朝鲜内部,各种力量,已经杀红了眼。
承德的一处劳力市场,一个月时间,有三个朝鲜人先后被送了过来。
“你是为什么来的?”
第二个人叹了口气,“因为我支持和大明议和,议和损失太大了,我被抓起来,卖了过来……你呢?”
第一个人叹口气,“我反对议和,结果有人说我悖逆天朝,自取灭亡,就把我抓来的。”
这时候第三个人来了,第一和第二个人异口同声,你又是怎么来的。
这位垂着脑袋,颓丧道:“我叫金焕,就是我主持的议和!”
第417章 要想富,先修路
金焕做梦也没有想到,擅长君子豹变的他,居然败了,而且还败得很惨。
他通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将三千七百万两的赔款,变成了五千万两!
多出来的部分,是充作清理六镇四郡住户的费用。
在大明看来,这是非常合理的要价。没有经过大明的同意,就弄了一大堆人,迁徙到了大明的土地,一住就是一百多年!
试问天下间还有这样的恶客吗?
人你们必须清理走,如果做不到,那就只有请大明出手,而大明出手,那也是要钱的,才加了一千三百万两,简直该偷着乐。
大约就是说,大明从朝鲜拿赔偿,然后在另一边,女真人劫掠了朝鲜俘虏之后,送到了承德出售,大明还要收一笔税金。
对于这种一鱼两吃的行为,王岳丝毫没有负罪感,他甚至觉得应该给朝鲜方面划出一条道,这就是“人丁换和平”。
这些年大明已经吃亏太多,他只不过收了点本金,还没有要利息呢!
俺王岳可是个厚道人啊!
厚道的王岳,还决定大发慈悲一次,他要在官邸召开一次茶话会。
“名单都准备好了吧?回头我亲自签了,然后发出去。”
王岳对徐阶道。
对于师父的这个要求,徐阶可是太高兴了,师父终于找到了一个主官应该干的事情了,那就是没事签几个名字,热热闹闹享受众人吹捧,住豪华的宅子,坐宽大的马车……至于真正的权力,还是交给他们这些专业人士比较好。
这也是徐阶跟杨一清等人请教之后,结合自己的经验,总结出来的为官之道,做事之法,虽然还有欠缺,但大略方向就是如此了。
经过了三天紧张的筹备,一份份带着王岳亲笔签名的请帖送了出去,承德各界眼巴眼望,谁都想知道这位都护大人,青睐什么,重视什么,好投其所好。
是文人儒士,还是赳赳武夫,是汉人,还是蒙古女真的贵胄……总而言之,身为最大的头儿,要给大家伙定个调子吧!
“爷爷!快看啊,这是都护大人送来的请帖!”
一个年轻人,将请帖送到了一位花甲老人的面前。
老头红光满面,精气神十足,他扫了一眼,就随口道:“都护大人请我?这合适吗?要是人家愿意来,咱们做东,请都护大人。不要怕花钱,再请几个戏班子过来,好好唱一出堂会,热闹热闹!”
年轻人一听,哭笑不得,“爷爷啊,人家都护大人可忙着呢!哪有空来咱们家?这一次也不光是请您一个,而是请一大堆人呢!”
“那么多人?”老头更不高兴了,“都是达官显贵,我一个江湖郎中,我去干什么!不去!”
“爷爷!”年轻人真急了,“您老就是太倔了,要不然也不会从太医院被赶出来,不过您放心啊!这一次不是别的事情,而是您老纳税有功,都护大人才要见您的,不光是您,还有许多其他人,有皮草商,有盐商,有贩卖牲口的,有开矿场,还,还有买卖劳力的!”
“啊!”
李老头怪叫出来,“这也行?他可是当官的,连人贩子都请,还要不要体面了?”
年轻人连连摇头,“爷爷啊,您老就别胡说八道了,有了钱,还要什么体面啊!”
老头看了看孙子,又掂了掂手里烫金的请帖,微微一笑。
“成了,爷爷知道怎么办了。”
转过天这位李老头就坐着马车,来到了都护府,很令人惊讶的是,一个年轻的官吏,长相十分俊美的小个子,笑容可掬,在迎候众人。
见李老头一来,急忙主动走过来,“您是天医堂的李凤山老先生吧?”
老头急忙道:“正是小老儿,您是?”
“我是都护府参军,我叫徐阶,这一次是抚远伯,都护大人请您过来,当然了,还有许多贤达名流,要跟大家伙谈一谈心,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反应,都护大人会现场替你们解决的,当然了,这个要求必须合情合理才行。”
李凤山心说我们一介草民,还敢跟官府谈无理要求吗?你们不欺负我们就是了,我这回进来,不过是凑个数,跑个龙套,还当我真会讲话啊!
李凤山点头,走了进去。
等到进入大厅之后,李凤山才吓了一跳。
来的人还真是不少,别说口音天南地北,甚至肤色都千奇百怪,怎么还有蛮夷啊!
不光有,还有一个大胡子在跟王岳用奇怪的口音掰扯,“我们携带金银,在,在天津交易,不需要担心。可是我们带着金银,到了承德,路上不断有人为难,还征收税金,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岳满脸含笑,“这的确是个问题,按照大明的法律,携带财物通关,都要纳税。”
“那,那可以不交税吗?”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夷商还不死心,“可,可我们是,是买你们的货物,交了税,就,就没法买那么多东西了!”
王岳呵呵一笑,“这也不是没有办法,朝廷已经在天津设立银行,你们可以把钱存入银行,这样呢,到承德支取,只需要花费百分之一的手续费,而且上限是三百两。至于你们在承德购买的货物,我们会给你们开公文,只要在海关交一次税,就可以出海,运回你们的国家了。”
这个夷商想了想,“我,我不放心吧把钱,存,存在你们的银行!”
王岳笑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请你们过来,跟你们解释清楚,毕竟这是以大明皇家和朝廷信用担保的,你们觉得,大明会为了一点小钱,就坏了自己的声誉吗?”
夷商耐心想了想,终于点头,“我还要增加十万两,都用来购买铁器!”
“这个自然没有问题,我们除了铁器之外,也会推出一些家具,品质极好的蜜蜡,还有一些羊毛织物,我相信你们会喜欢的。”
夷商片刻沉吟,突然笑道:“我还有一个要求,我,我想买一些书籍,我要带回去,要让我们的国王和官吏知道,什么才是,才是……文明!”
王岳哈哈大笑,“我会给你配几个高明的通译,来,祝我们取得双赢!”王岳说着,当真举起酒杯,跟这个夷商碰了一下。
他的举动又引起一阵惊呼。
这个西夷商人或许还不知道王岳的地位,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高官。
可大明的这些商人全都知道,这位不光是大官,而且还是天子心腹!
更是连续大捷的名将。
眼下还是北境的土皇帝!
绝对说一不二,生杀予夺。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跟他说话,这才让夷商占了先机。现在一看,王岳这么平易近人,大家伙都来了胆子。
有一个中年人就站了起来,“大人,我,我是贩运粮食的!”
他刚说完,王岳就笑呵呵走过来,“我知道你,叫徐仲对不?这一次你一个人就往北境贩卖了三十万石粮食,居功厥伟啊!”
“大人谬赞了。”徐仲忙道:“俗话说千里不运粮,这一次我们是把粮食运到了天津,然后再送到北境的,路上损失还是不小……我,我有个打算,就是在北境屯田,不知道大人能不能提供便利?”
王岳笑道:“这有何难?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直在鼓励移民啊!”
徐仲眼珠转动,迟疑半晌,才终于道:“那,那若是在五百亩以上呢?”
五百亩!
正是朝廷定下的大户标准!
超过了五百亩,可是会被收上去的。
王岳笑容不减,“北境也是大明疆土,不是化外之地。但是北境地广人稀,和中原不能一概而论。再有呢,你们建立商屯,可以放弃原来的租甸模式,改行农庄……给你们干活的工人,可以随时离开,你们在出售粮食的时候,依照北境规定的商税交易就是了。而且近期都护府方面,会降低粮食税率,只要你们不当坐享其成,规避税赋徭役的地主士大夫,都护府方面,就会保护你们!”
徐仲下意识咽了口吐沫,连忙点头,“大人,您可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王岳哈哈大笑,“说到底,我也是想让北境更好,让咱们大家都更好!我收了你们的税,却也不是拿来自己用了。这不,我已经规划了一条从承德到京师的直道。路修好了,大家伙才更有钱赚,你们说是不是?”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一件事,未来的北境,绝对是最适合经商的地方!”
第418章 什么叫黑心啊!
李凤山从茶话会回来,脸上就止不住的笑容,那叫一个开心啊!
一帮儿孙手下都忍不住赞叹,瞧瞧啊,老爷子跟到了春天似的,浑身上下,透着喜庆。
“爷爷,让您老去,没有吃亏吧?”大孙子笑着问道。
“敢情!”
李凤山挥舞着大手,感叹道:“你们是没见过,王大人那叫一个客气,虚心纳谏,真给商人脸啊!”
大孙子连忙道:“爷爷,您老没提点意见?比如让大人降点税什么的?”
“闭嘴!”
老头突然翻脸,狠狠给了孙子一巴掌。
“浑说什么?我可告诉你,提什么都行,就是别提减税,不然非抽你的嘴巴不可!”
大孙子捂着头,讪讪道:“敢情还是要收钱啊!”
李凤山哼道:“收钱怎么滴?人家抚远伯可是说了,收钱归收钱,花钱却要让大家伙明明白白。这不,人家打算要修路。”
“修路?”
“对啊!几时修承德到京城的路。”李凤山按着大腿,笑呵呵道:“你们说,这路要是修好了,咱们往京城贩卖药材,是不是就更容易了?路费是不是也剩下了?这算不算给咱们钱了?”
“算!怎么能不算!”
李家瞬间沉浸在喜悦之中,李凤山更是伸手,将站在后排的小孙子李时珍拉到了面前,欣然道:“你的这帮叔伯兄长,都把眼睛盯在钱上,可咱们家还是以医术为本,爷爷的这身本事啊,就只有靠你喽!”
李时珍用力点头,“爷爷放心,孙儿一定会成为天下最高明的医者!”
“好!有志气!从明儿开始,你就去柜上,跟着那几位老先生一起,诊病开药,想当个好医者,光会看书可不行。”
“孙儿知道。”
李凤山说到这里,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还有件事,咱们要商量一下……刚刚茶话会啊,抚远伯王大人还说呢,修这条路,耗费肯定不小,他不会征收苛捐杂税,但是他准备发行债券,如果大家伙有兴趣,可以购买,你们怎么看?”
李凤山将事情大致介绍了一下,李家人面面相觑,他们是做药材生意的,仗着李凤山的太医名头,加上精明强干,积攒下了偌大的家底,随便拿个几十万两,不成问题。
可这个债券就很难说了。
“爷爷,什么东西,都有本钱,如果修路赚了钱,自然能还给咱们,可若是不挣钱,抚远伯还能拿他的钱出来,填补咱们吗?”
李凤山说道:“我大略问了一下,是以修路公司的名义发债,如果亏了,自然是以公司的本钱偿还,若是本钱都赔光了,那就不好说了。”
这下子可吓到了李家人,他们纷纷摇头,谁知道能怎么样?万一赔了怎么办?他们家的钱,可是辛辛苦苦卖药换来的,没有一分一文巧取豪夺,这要是亏了,还不后悔死。
“不买,绝对不能买!”
李凤山闷声不语,半晌之后,他才点了点头,让这帮人都退下去了,只留下李时珍一个。老头拉着孙儿的手,笑呵呵道:“你二叔,三叔,还有你大哥他们,说得怎么样?”
李时珍老老实实道:“孙儿不知。”
李凤山呵呵一笑,“孩子,医者,讲究望闻问切,会看病,也要会看人。爷爷这双眼睛,不敢说天下第一,却也是不比寻常。我打算买二十万两,如果赚了,爷爷就留给你……对了,你有了钱,打算干什么?”
“买医书!”李时珍乖乖道:“我想买光天下所有的医书,都放在一起,那样我就能览尽医书了。”
“哈哈哈!”
李凤山大笑,“就这么办了。”
……
王岳在茶话会之后,就把徐阶叫了过来。
“怎么样?现在议论如何?”
徐阶眉开眼笑,眼睛都要没了。
“师父啊,您平易近人,折节下士,恩待商贾,已然是人人赞叹,万民钦佩,一片盛赞之声啊!”
王岳给了他一个白眼,“说点有用的,我的修路债券卖出去多少?”
徐阶的脸有点拉胯,“师父,有意向的,大约七八十万两,若是您觉得不够,是不是向大师兄,三师兄他们要点?”
“要什么?”
王岳冷哼道:“这是赚钱的生意,我就不信,他们看不得商机!”
徐阶苦笑道:“师父,弟子怎么觉得,历来修路,各种大工,亏得多,赚得少啊!您要舍不得花大价钱,路修不好,比起现在,好不到哪里去……若是大举修路,投入的人工物力,那就更多了。甚至会累死无数民夫,以至于民怨沸腾。陛下那边,固然不会责备师父,可那些投资的人,会不会被牵连?我看他们,是担心这个啊!”
王岳深吸口气,“这就是多年的习惯,以为大兴土木就是坏事,就劳民伤财,罪大恶极。说到底啊,还是这思路需要打开。不就是降低成本吗?这有什么难的!”
王岳说着就起身道:“走吧,去见个人。”
徐阶连忙点头,他还好奇,“师父,您要去找哪位修建道路的高手啊?莫不是杨阁老,或者石阁老?”
王岳呵呵道:“找他们干什么!让他们把你教坏了,给我添堵,是吧?”
徐阶的脸立刻红了,再也不敢废话。
他们师徒一前一后,到了一处临时的棚子,离着老远,竟然能闻到一股臭气。
徐阶皱眉头了,这不是那些朝鲜人的住处吗?
难道这群人里面有高人?
他怎么不知道啊?
“你叫金焕,对吗?”
“是!正是小人,没想到上大人还能记得小的,小的五体投地,感激涕零。上大人真是小的再生父母,再生父母啊!”他用力磕头,前额一片通红。“上大人,小的真是忠心上国,都是敝国之内的奸佞,他们陷害小人啊!”
王岳眯缝着眼睛,淡然一笑。
“金焕,你力主议和,当然是功劳一件。只是朝鲜国内怨愤之声太大,不光是你,包括你的国君李怿都被废掉了,就算上国有心帮你,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徐阶在一旁暗暗冷笑,师父啊,您老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分明是把金焕当成马桶用啊!
先是利用他,除掉朝鲜国内反对议和的人。
等谈妥了议和条件之后,朝鲜国内各种力量怒不可遏,嚷嚷着诛灭国贼……这时候再把支持议和的人干掉,最后连金焕也给除掉了。
重新换了个国主,换了一群大臣。
只不过怎么换人,也不能赖掉大明的账!
说白了,就是给朝鲜民众一个纾解的渠道罢了。
按理说,这个金焕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师父怎么还来找他啊?徐阶耐心瞧着,他想看看,自己和师父到底有多大差距。
“金焕,不管怎么讲,你促成了议和,都是大功一件,哪怕不能继续在朝鲜为官,也该荣华富贵,断然不能像那些人一样!”
金焕一听这话,眼睛都冒光了,什么意思啊?自己还有机会当官是吧?
“上国大人,小的愿意替大明效力,让小的干什么都行啊!”
王岳笑道:“很好,你修过路,建过城没有?”
“修过,建过!”金焕拼命点头,就算不会,也不能承认,先揽下再说!
“那就太好了。”王岳笑道:“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工程,是修建承德到京城的道路,眼下有不少朝鲜工匠在承德,你们语言相通,习惯相近,我想让你负责。”
“行啊!小的一定修好了!一定!”
王岳含笑道:“我听说朝鲜百姓勤劳务实,十分能干。在我们大明,民夫工匠,一天差不多要干活四到六个时辰,要吃二斤粮米,不知道朝鲜人需要多少?”
王岳笑呵呵道:“会不会更多啊?”
金焕从王岳的笑容当中读到了一丝暗示,立刻摇头道:“用不着,用不着的!朝鲜人不像上国人那么尊贵,我,我们一天能干十个时辰,粮也只要一斤就够了!”
王岳沉吟道:“会不会太少了?万一累死,饿死,那该怎么办?”
“没事的!一切都交给小人吧!”金焕拍着胸脯。
王岳很满意,“那好,你就是修路的副督办了,一切都听他的。”
指了一下徐阶,王岳就转身离去,徐阶跟金焕谈了一阵子,两个时辰之后,他才回到都护府,然后将一份分润的书信放到了王岳的面前。
“师父,您可真是慧眼识人!金焕的心都是黑的!”
王岳扫了一眼,上面赫然写着,每个朝鲜民夫,每天献上四两粮米给上国大人……干这么重的活儿,一天只有十二两,难道不会出人命吗?
“师父,我看那意思,这十二两里面,还有一半要落到姓金的腰包里呢!”徐阶大叹道。
第419章 衣锦还乡的王富贵
徐阶觉得他已经学得很冷血,很不是东西了,比如在北境,各种各样的冲突非常多,汉人杀胡人,胡人杀汉人,侵夺财产,半路行凶……北境一个月的命案,就抵得上大明全年还要多……
面对海量的案件,徐阶就秉持一个理念,只要我不查,我不在乎,我视而不见,就没有什么事情。
因此徐阶给自己定了个规矩,只要十人以下,没有发生在承德,或者大宁,就当做没有发生。
这要是放在大明内地,十足的草菅人命。
就算是那些御史言官,都不会放过他,其实由此可见,设立言官还是有道理的,毕竟你无法想象,没有言官,没有监督,究竟会乱成什么样子。
但是徐阶在面对金焕的时候,他服了,服得五体投地。
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这货却是老乡见老乡,狠插两三刀。
面对自己人,他是绝对不会客气的,甚至说,丫的险恶到了极点。
他负责人工这部分,大明按照每人每天一斤粮食算,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
干那么重的活,一人一天一斤粮食,还要考虑到下面的克扣,实际还没有那么多,哪来的油水可捞呢?
别忙,这个姓金的就是有办法。
他首先把大明发的粮食,拿出去一部分卖了,换成喂马的麸皮草料。
这一斤粮食,能换五斤麸皮。
等于一个人的粮食,够五个人吃了。
当然了,这也就是饿不死的程度,还没法干重活。
那该怎么办呢?
他又弄了不少喂牲口的豆粕,还收了不少草籽,甚至是木材厂的木屑,他把这些东西,加上很少的粮食,碾碎,做成饼子,给干活的民夫吃。
最幸运的一点,就是北境的盐足够,而且价钱还足够低!
这货专门弄烂菜叶,加上大把大把的盐。
池盐多,有力气,人也精壮,就能多干活了。
这就是金焕的逻辑。
靠着这么折腾,他大约能节省三分之二左右的粮食,除了打点都护府之外,还能往自己腰包揣一些。
他很快就攒了上千两。
只是这么点钱,还不能满足金焕的胃口,他把目光又盯在了修路大量使用的工具上面。
铁锹,镐头,铁铲,甚至是马车……这都是不能少的,金焕居然发现了商机,他谎报损失,把还能使用的铁锹作废了,当成废旧钢铁出售,虽说钱不多,但架不住每天都有进账啊!
光是这个还不够,他愣是充当起人贩子了。
金焕在修路期间,知道北境光棍多,都盼着找媳妇。
只要是个女人,就相当值钱。
那些成天去抢掠的女真人,蒙古人,耀武扬威。
每次生意成了,都必然到承德最好的酒楼,又是吃喝,又是挥霍,根本不把钱当钱!
你们能干!
老子也能干!
而且我干得比你们还高明!
金焕这家伙找到了一个有船的商人,他亲自给家乡那边写信,告诉他们,快来吧!尤其是把女儿送过来。
他认识了大明耳朵贵人,只要把女儿送过来,都给他们找个好人家,从此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
还真别说,愣是让这货给办成了,前后骗了不下五百个人,就拿每个赚五十两来算,他也有两万五千两入账。
也就是说,金焕这家伙,口袋里已经有好几万的家底儿了。
“师父,还不止如此,根据弟子的了解,他还投资了股票,又买了不少修路的债券,现在保守估计,他的家底儿也有五万两。”
徐阶说着,下意识添了一下嘴唇,眼神之中的贪婪,已经压抑不住了。
王岳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准备下手?”
徐阶嘿嘿一笑,“替天行道吗?像这种恶徒,就该严惩不贷,不然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王岳认真看了看徐阶,重重点头,“很好,你无耻的样子,已经有为师头几年的神韵了,继续努力,我看好你!”
徐阶差点吐了,论起无耻,他还真的差着不少哩!
“请师父放心,弟子一定紧追师父步伐,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王岳哈哈一笑,深感满意。
“你现在已经到了第二层,但是呢,还远远不够,你要想办法,修炼到第五层才行。为师在第十层等着你!”
徐阶哭了,差距有这么大吗?
“你想啊,那个金焕的手段都是哪里来的?”
徐阶眼珠转了转,“师父,莫非说,朝鲜的官吏就这么干的?”
王岳笑得更开心了,“没错!所以说啊,这贪官污吏,也要看环境的。没准大明的贪官,放出去就是道德楷模了。所以说啊,咱们做人做事,还是不能太善良了。那个金焕心黑手狠,咱们就杀了他?这是什么道理啊?”
“咱们要利用这个人,把他包装成励志典型,致富高手,然后呢……咱们把他派回朝鲜,让他利用身份之变,狠狠捞一笔,咱们要放长线,钓大鱼,什么时候,把他的价值油水都榨干了,再废了他,不然岂不是浪费人才了!要不你说说,上哪去找这么个宝贝啊!”
听到了这里,徐阶是真的跪了,同时也怕了。
他小脸惨白,偷眼看着师父,咽了口吐沫,艰难道:“师父啊,弟子觉得您才智无双,手段无双!弟子根本没法跟师父比,这都护府的事情,还是您负责决断吧!弟子跟在您的后面,还要好好学!”
王岳看了看他,嘴角上翘。
小子,还知道怕了?
不容易啊!
“不用担心,为师还有一大堆的事情,你该怎么办,还像以往那样。只是呢,给为师提供方案的时候,别像那几个老货一样,弄两个一模一样的,至于第三个,则完全没法接受。那是把为师当傻子耍!还有啊,为师偶尔心情好,就回去瞧瞧下面人干得怎么样,玩个微服私访。这一招陛下也挺喜欢用的,你可以赌,当然了,也可以好好干,总而言之,为师还是欣赏你的!”
徐阶都不知道怎么从王岳的值房出来的。
太吓人了!
自己这个师父,绝对是妖孽中的妖孽,要是信了杨一清那几个货的鬼话,把师父当昏君耍,绝对不知道怎么死的。
徐阶突然明白了。
这套官僚手段固然厉害,但也不是无往不利,假如遇到了狠茬子,那就完蛋了。就好比太祖那种猛人,你们不是能贪污吗?
随便!
咱们就看看,是朕的刀快,还是你们的脖子硬!
至今不少衙门的皮场庙,还供奉着洪武年间的皮艺产品,就像是一柄利剑高悬。虽说洪武爷死了,但是文人们还想着,用各种段子编排他老人家,甚至往洪武爷身上泼脏水,说穿了,就是吓得!
王岳虽然不比洪武爷的吓人,但是他一手打下了北境,俨然一方土皇帝,十足的雄主。
脑袋抽了,才想着从师父手里夺权!
现在应该做的就是乖乖当师父的好学生,师父让自己往东绝不往西,让自己打狗,绝对不去赶鸡!
端正了思想态度的徐阶,爆发出强大的行政能力,整个北境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
而且还有个喜讯,就是历时近半年时间,耗费了三百多万两银子,承德通往京城的道路,基本修通了。
这条道路九成的地段,都能并排通行四辆马车,十分宽敞平坦。毫无疑问,这是一条用人命堆出来的道路,四百里路,死亡的工人绝对不是四百,甚至要十倍,几十倍……不过放心,金焕是不会在道路两旁留下什么土丘的,万一恶心了上国大人怎么办!
“你很好啊!真没有想到,番邦之臣,也有能力如此出众的。你这个人才,我一定要举荐给陛下!”
金焕早知道了王岳的身份,因此听到这话之后,激动的哭了出来!
“抚远伯,不管以后小人如何,小人都是抚远伯面前的一条爬虫,小的唯命是从啊!”
还行!
超过了贾咏!
王岳暗暗点头,“准备一下吧,我要回京了。”
王岳要回京!
老太后都不知道催了多少次,甚至放话,王岳要是还不回京,她老人家就要再度过来承德。
能让老人家这么念叨,王岳哪敢怠慢啊!
他一声令下,要求把北境的好东西,都送去京城,献给陛下和太后。徐阶很快领会了师父的意图,这是要衣锦还乡啊!
场面必须大,要让京城的那帮人吓死才行!
第420章 土地置换
嘉靖七年,一个秋风飒飒的美好时节。
北方的寒风吹过,长城以内,麦浪成熟,饱满的麦穗沉甸甸垂下来,农人喜滋滋望着,时不时用力吸着空气中的香甜,仿佛能闻到馒头的香气似的。
轻松安逸,喜悦满足……多少年了,终于不用担心,会有鞑子来打草谷了。
这些都是抚远伯给大家的!
而且抚远伯带来的还远不止这些。
重新清丈土地,给所有军户平均良田,清理军中士卒,对于那些年纪或大或小,没法承担兵役的军户,果断发回家乡,并且按照人头,授予土地,让大家安心耕种。
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徭役,也都尽量减免。
蓟镇,宣府,甚至辽东,这几个昔日的巨镇,此刻都爆发出全新的生机。没有了军事压力的百姓,变得格外努力,开垦土地,多种粮食。
有好些人甚至连十里之外的家都不愿回,把一切的时间都用在田地上,从种到收,每到忙碌的时候,就睡在田地里。
没有见过这些农民,根本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勤奋到什么程度,可以如何不把自己当人!
根据估算,今年北境的粮食自给率可以达到七成,而一直需要外来粮食补充的蓟镇和宣府,竟然除了供应本地之外,还能给北境提供两成补充。
换句话说,北境只需要从外面调拨几十万石,就足够支应了。
很显然,这都是王岳的政绩,而且还是堂而皇之,拿得出手的那种。
税收暴涨,镇抚北境,收服蒙古诸部,练兵强军,商贸繁荣,物阜民丰……张孚敬背着手,在内阁里面侃侃而谈,在他的对面,正是六部九卿,一众大臣。
这是朱厚熜最新授予内阁的一项权力。
针对重要国政,内阁可以提前召开群臣公卿会议,拿出一个结论,然后上呈天子,如果分歧严重,再由皇帝亲自召开御前会议,进行协商。
如果认为这是朱厚熜的放权,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臣子之间,私下里交流,那是不可避免的。
与其私相授受,还不如摆在台面上,而且朱厚熜提出了要求,内阁会议,必须由司礼监记录,谁说了什么,都要如实上奏天子!
朕可以不看,但是你们别想瞒着朕!
朱厚熜是越来越有手段,群臣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
“诸公,都察院御史上奏,说是自从蓟镇和宣府等地清丈田亩之后,不拘老幼,乃至妇人都亲自下田耕种,开垦荒地一百万亩有余。昔日被废弃的商屯,恢复大半,更有逃亡京城的军户,返回九边,耕种田亩……”
张孚敬侃侃而谈,声音越来越高,精神也越来越亢奋。
“顺天府,蓟镇,宣府……各地清丈的结果都已经摆在眼前,我想没有人会疑惑清丈田亩的效果了吧?”
贾咏抱着膝盖,揶揄哂笑,“效果摆在那里,只是敢不敢做了!”说着,他还瞥了一眼席书。
这位户部尚书顿觉压力山大。
“张阁老,贾阁老,现在青州,登州,莱州,乃至济南府,都已经开始清丈,尤其是登州等地,还在酝酿开海,给百姓更多活路,这些人尽皆知啊!”
张孚敬冷哼道:“席尚书,你为什么独独漏下了兖州府,为什么?”
席书翻了翻眼皮,无奈道:“人尽皆知的事情,阁老又何必咄咄逼人?”
张孚敬冷哼,“这衍圣公当真比皇帝要大啊!”
又是这句话!
在场众人不免想起了朱厚熜的发飙质问,这天下谁最大!
尽管朱厚熜也没有说自己就是天下最大的,但是把孔家道统放在台面上,对抗国策,那可就犯了大忌,甚至说是大逆不道。
“张阁老,户部没有这个意思,也更不会这么干……可凡事也要讲究方法,不能一味蛮干。我们先清丈其他州县,大势所趋,孔家自然会明白的。”
“他们要是冥顽不灵乐?”张孚敬毫不留情追问。
“张阁老,我们已经委托贤达鸿儒,致仕官吏,跟孔家讲道理,把其中的利害说清楚,他们会通情达理的。”
“胡说八道!”张孚敬怒斥道:“席尚书,老夫得到的消息,怎么是一群失去了土地的豪强官吏,聚集在曲阜,人数足有数百。他们整日哭哭啼啼,裹挟衍圣公,说是要拼死对抗国策!你就是这么劝说的吗?”
这下子席书也站起来了,断然摇头,“张阁老,你这是污蔑下官的清白,我会跟陛下上奏说清楚。”他又气哼哼道:“诸位大人,清丈令一下,各地对抗清丈的不在少数。户部以为,是不是能将一些情形排除在外,以免波及太大,影响了清丈。”
“什么?”
张孚敬勃然大怒,“席书!功亏一篑的道理你不会不懂,若是有人例外,清丈必然失败!”
“不至于!”席书道:“各地皇庄,宗室藩王,还有衍圣公,只要将这些人排除在外,不就行了!”
“荒唐!”张孚敬简直气炸了,他一直大声疾呼,加上师父的帮忙,才能推动进一步清丈,可是真正做起来,又不断冒出幺蛾子,不断掣肘,简直可恶透顶。
放过皇庄宗室,这是绝对不行的。
有人例外,就没法服众,要知道执行政令,也需要人的,万万不能给他们侥幸的机会,不然就像是渔网漏洞,最后一条鱼也捞不到。
以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为例,他几乎完成了九成以上的清丈任务,但是像江南的巨室,山东的孔家,内廷的大珰,还有一些宗室藩王,甚至一些晋商的势力,都没有触动,结果就是他一死之后,这些力量迅速集结起来,反扑变法成果。
人亡政息,也就不难理解了。
在这个问题上,张孚敬看得更清楚,从某种角度来看,不管是高拱,还是张居正,他们想学的人都是张孚敬而已。
嘉靖以来的首辅,以张孚敬为第一!
“孔家不能例外,宗室藩王也不能例外。清丈田亩,势在必行。如果户部觉得困难,老夫就只有调动锦衣卫,前去曲阜,彻查孔家!”
“张阁老!”夏言竟然也站起来了,他满脸惶恐,怒火中烧,“缇骑肆虐,践踏圣人之乡,我们这些人会被戳脊梁骨的!”
张孚敬冷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挫骨扬灰,锦衣卫要是不行,就请东厂出手,文的不行,就来武的!张某早就将生死置于度外!”
“诸公,你们看看北境的税收,难道不觉得惭愧汗颜吗?偌大的朝廷,两京一十三省,亿兆百姓,论起税收,比起一个荒凉的北境,多不了多少!究竟有多少财富被侵吞了,触目惊心!再不改变,只怕亡国有日!”
……
“又是争吵,天天都吵!往后这些烂事别给朕看了,也别浪费笔墨,拿着擦屁股都硬!”
朱厚熜蹲在马桶上面,毫不客气吐槽,内阁会议记录,只配在这个时候看,这就好像肥肠拌臭豆腐,以毒攻毒,互相抵消,才不至于臭晕乎了。
只是今天好像有点不行,毕竟孔家的事情,还是太麻烦了,吵了这么久,还是没有结论出来。
“黄锦,你有主意没有?”
黄锦个子高了一些,可脸依旧溜圆,满满的脂肪,将脸皮绷得紧紧的,甚至挤占了眼球的空间。
他这一发愁,眼睛就更看不到了。
“皇爷,奴婢是真没有主意,大人们都吵了好几个月了,还没个结果。不过奴婢觉得,富贵哥……或许有主意吧!他这不快要回京了,要不奴婢去问问他,请富贵哥拿个主意!”
朱厚熜哼道:“他拿什么主意,这大明朝做主的是朕!”顿了顿,朱厚熜才道:“你替朕问问去也行,别管好坏,就当个乐子听了也好!”
什么乐子啊,分明是你傲娇,不愿意承认富贵哥的厉害,不过没关系,能去看看富贵哥就够了!
“遵旨!”
黄锦喊了一嗓子,掉头就跑。
小家伙像个肉球似的,急速在朱厚熜面前消失了……又一个被王岳售卖的人,朱厚熜冷哼,突然,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该死的奴婢,快把绸子留下,朕还在马桶上呢!”
……
“黄锦啊,其实这事很好办。陛下去承德的时候,不是让孙老大人主持修书,给大明定规矩吗!这么大的事情,请衍圣公参与,那不是情理之中吗?”
黄锦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像有道理啊!可孔家不干怎么办?”
“那就更容易了,反正北境的土地有的是,咱们来个置换就可以了,反正他们又不吃亏!”王岳笑容憨厚。
第421章 给皇帝的大礼
还不吃亏啊?
亏你说得出口!
山东的土地虽然比不上江南,但也是上好的田,尤其是孔家已经经营了几十代。从上到下,从里往外,全都是他们的家仆。
知府,知县,就连衙门里的衙役,稍微管点事情的小吏,全都要孔家点头,不然都没法上任。
现在好了,直接从老巢揪出来,扔到莽荒的北境,还不吃亏?
简直亏得裤头都不剩了。
黄锦算是无语了,他发现朱厚熜和王岳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全都是坑死人不偿命的那种,如果只有一个,那还好说,偏偏君臣联手,双剑合璧,天下无敌!跟他们对着干的,那就只有提前节哀了。
哪怕是孔家,也没什么例外。
“对了,富贵哥,嫂子呢?给你生宝宝没有啊?”黄锦贼兮兮的,可有兴趣了。
王岳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我又不是猪,哪能生的那么快?
“估计要等些时候吧!”王岳懒洋洋道。
“哦!”黄锦轻叹了一口气,眯着眼睛叹道:“富贵哥,你的儿子一定很聪明,很英俊,就跟你一样!”
王岳呵呵一笑,“你这算拍马屁吗?”
黄锦鼓着腮帮,接连摇头。
“没有,我说实话而已!”
马屁拍得更响了。
王岳认真看着他,突然笑了,“假如我儿子出生了,你想当个干爹不?”
“干爹?”黄锦大惊,“富贵哥,你,你舍得?不,不怕委屈孩子?”
“怎么舍不得,多个人疼他,那是他的福气啊!”王岳笑道。
“可,可我是,是个阉人,不,不算人的。”
胖胖的黄锦,第一次流露出伤心的模样,胖胖的圆脸上,挂着圆圆的泪珠,看起来十分可怜,他哭了,王岳却很想笑。
“怎么回事?遇到了伤心事?”
黄锦用力摇头,却架不住王岳的目光,片刻之后,他老实招了。
原来黄锦看上了一个刚进宫不久的宫女,对方圆圆的包子脸,很萌,很可爱,黄锦也就跟她多说了几句话,结果就有人跑去告诉那个宫女,说是黄公公喜欢你,准备攀上高枝儿吧!
可谁成想,第二天,这个宫女居然死了,是从井里捞出来的,死因也说不清楚,猜测是羞愤自杀。
刚进宫,什么都不懂,还把自己当成大小姐啊!人家黄公公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真是不知道惜福,死了活该!
听到了这些流言,黄锦怒了!
他把所有传闲话的太监,都给打发去了浣衣局做苦役。
多可悲啊!连对人好都不行!
黄锦委屈巴巴的,他又不能和朱厚熜诉苦,就只有向王岳倾倒肚子里的苦水,“富贵哥,以往我也知道,自己是个阉人,和普通人不一样,可我没有坏心思啊!宫里好几百对对食的!我就盼着阖家团圆,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想看着天下人都好,可,可我的好意,竟然会害人……富贵哥,你说我错了嘛?”
王岳深深吸口气,又微微叹息,有些话,说出来又如何!
他伸手摸了摸黄锦的头,“别想那么多了,至少在我这里,你就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我儿子的干爹,咱们说好了。你不要哭了,要不然你越哭,我,我就越想笑了!哈哈哈!”
黄锦气哼哼白了王岳一眼,人家连皇爷都瞒着,只告诉了你,怎么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啊!
小天使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哄不好的那种。
王岳无语,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哄小胖子,不过不要紧的,因为根据王岳的经验,大力出奇迹,只要给得够多,就没有摆不平的。
所以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王岳送了黄锦一份大礼!
足足五万匹好马!
果然,小胖子瞬间雨过天晴,喜笑颜开,把什么不开心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是真的吗?
怎么会这么多啊?
而且还全都是膘肥体壮的好马良驹,这东西简直太宝贵了。
要知道长久以来,大明就缺马。
虽然没有像两宋那样,穷的一无所有,但是大明的马匹也不宽裕,尤其是失去了河套之后,就只能从辽东茶市和女真人换一些。
至于西南的滇马,还不如骡子大,根本没法上战场。
每年大明得到的战马,相当一部分,要留在边军,主要装备那些将领的家丁,普通士兵是碰不到的。而送到朝廷的,也仅仅是给天子亲军装备,说白了,就是撑一下场面。
偌大的大明朝,还真找不出一支战力特别强悍的骑兵,包括三千营都不行,没有办法,缺的太严重了。
而这一次,王岳一口气就送了五万匹上好的战马,这可是一笔横财啊!
该怎么分配?
黄锦迅速有了腹案。
首先呢,禁军肯定是大头,要给他们三万匹,那几位国公,还有那些禁军将领,都盯着呢!
剩下的两万匹,要给锦衣卫一些,不然陆炳会发飙的。
再有,那就是腾骧四卫,一支属于宦官的武装!
大明的内廷之所以能和外廷抗衡,是因为他们是一套完整的班底。
外面有内阁,里面有司礼监,外面有兵部,里面有御马监,外面有户部,里面有织造局,各地有督抚官吏,也有镇守太监……
所谓内廷十万宦官,并不是指十万人都在宫里伺候皇帝,而是说内廷的下属机构,人员配备,甚至包含兵马在内,数以十万计,因此才能抗衡外廷。
这股力量在正德朝,达到了顶峰。
可是随着正德驾崩,杨廷和掌权,内廷迅速衰败,连外四家都被遣散了,就更遑论腾骧四卫了。
人家并不需要直接废掉,而是裁剪员额,从四万多,直接削减到了六千六……人数少了,武器,铠甲,军饷,粮草……什么都不够。
可以这么说,在这几年里,腾骧四卫基本上就废了。
“富贵哥,你也是支持重建腾骧四卫,对吧?”黄锦兴奋道。
王岳微微颔首,“没错,要给陛下一支强悍的兵马了!一支专门拱卫天子的力量!”
黄锦晃着肥脸,用力点头。
“没错,富贵哥,你可真是大忠臣啊!皇爷肯定会高兴的!我现在就给宫里送信!”
战马!
五万匹!
朱厚熜看到数字之后,简直幸福地快晕倒了。
“母后,母后!小富贵给孩儿送来了一支精骑啊!”
蒋太后脸上含笑,一手接过了信,轻笑道:“王岳多好的孩子,他心里装着你,也装着哀家。这回那帮嚼舌头根子的该傻眼了吧!”
朱厚熜憨憨一笑,“提他们干什么?孩儿压根就不信那帮混账!”
原来上次承德校阅兵马,宣威天下之后,竟然出现了一个说法。
整个大明朝,最强的就是新军,掌握在王岳的手里。
投降过来的蒙古诸部骑兵,也都掌握在王岳手里。
捏着强大兵权的王岳,随时都能挥师进京,谋逆作乱,所以一定要想方设法,削弱王岳的权柄,分化北境的兵权。
不然有朝一日,就会尾大不掉,成了大明朝的祸胎。
甚至还有个御史写了一封奏疏,上面有一句振聋发聩的话语!
天下人只知抚远伯,不知朱皇帝!
这句话看着很让人眼熟,因为在十几年前,有人就写过天下人只知刘瑾,不知陛下……然后刘瑾就被拉到菜市口,做成了涮肉片。
同样的套路落在了王岳身上,却落空了。
想扳倒王岳,可没有那么简单!
“哀家早就说了,王岳是知道进退的,而且有好东西,能短了你的吗?他要安抚北境,要震慑鞑子,没有足够的武力怎么行?这一次他能送来这么多战马,陛下可要好好赏赐才是啊!”老太后语重心长道。
第422章 天子鹰犬
王岳独自在北境的时候,基本上算个好人,他除了敲打弟子徐阶之外,对别人都算客气,他也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当然了,修路那事不算,都是金焕干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如果一定说有,那也是手下徐阶这些人,识人不明,让奸佞小人钻了空子,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反正他王岳干净的像秋天的芦花。
至于朱厚熜呢,这货在通常情况下,也是个深沉内敛的皇帝,他更喜欢高高在上,俯视苍生,任凭手下人斗得你死我活,然后他再出面,继续折腾得生不如死,至于谁生谁死,全看他的心情。总而言之,这货就是这么个坑人的玩意。
当然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两个人独自做事,他们一旦凑在一起,这可就不好说了……王岳从北境返回京城。
大张旗鼓,尤其是那些战马,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几乎所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战马,枣红色的,青葱色的,白的,黄的,黑的,花的……数着数着,就迷糊了。
怎么会这么多啊?
这就是抚远伯的战功啊!
还真是了不起!
在铁一般的现实面前,即便最厌恶王岳的,也不能蒙上眼睛,装作看不见。
尤其是进入长城之后,更是引来了无数的追随着,他们拍着巴掌,跳着笑着,一口气走出十几里,然后才返回村子,跟那些老人讲述,说他们看到了何等壮观景象!
王岳半点都不在乎,真的,他早就见惯了,有什么啊!
咱一直是这么优秀的!
“夫人,还不错吧!为夫还不算差吧?”
孙毓忍不住轻笑,“老爷当然是厉害了,天下敬仰,文武双全,战无不胜,妾身能嫁给老爷,当真是三生有幸啊!”
王岳认真听了半天,突然摇摇头,“假,没有拍到好地方,不能做到浑然天成,还要努力才行!”
“呸!”
孙毓忍不了了,狠狠戳了王岳脑门,“都要当爹的人了,给你儿子做个好榜样吧!”
“当爹?”
王岳愣了片刻,突然大喜过望,“真的?你真的怀上了?”
孙毓哼了一声,“都大半年了,你要是胆子再大点,没准都生下来了!”
又被夫人嘲笑了,王岳却不在乎。
“好饭不怕晚,这次回京啊,我一定要给你找最好的太医高手,你就放心养胎吧!我们王家总算后继有人了!哈哈哈!”
王岳岂止是大喜过望,简直有点得意忘形了。
“大人,陛下来了。”
“管他谁呢!等我回京再说!”
“是陛下,陛下要见您!”
“没空,我还要陪夫人呢!”
孙毓听清楚了,她急忙伸手戳王岳。
“老爷,是陛下!陛下来了!”
还是夫人的话管用,王岳这下子才清醒过来,朱厚熜干什么来了啊?有什么事情,还不能回京再说,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夫人啊,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就回来。”
王岳晃晃悠悠,来见朱厚熜。
君臣一别数月,终于又见面了。
朱厚熜显得十分热情,而王岳则是兴趣缺缺,甚至打起了哈气。
“你丫的轻慢天子,朕早晚要治你的罪!”
王岳无奈,“陛下,臣都这么大了,好不容易成亲了,媳妇又怀上了,陛下要给臣点时间啊!您看能不能放个产假?让臣多陪夫人一些时间?”
朱厚熜冷哼道“小富贵,要是你自己生孩子,朕过来给你当稳婆,怎么样?”
一句话,直接把王岳弄趴下了,还是你狠!
“陛下,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难道是孔家的事情?臣不是说了吗,让他置换土地,去北境当圣人去,这不就解决了!”
朱厚熜冷哼道:“你以为那么容易啊?内阁让地方官吏去办,结果地方官吏推说怕激起民变,不敢动手。让都察院派人,结果宁可辞官,也不愿意动圣人世家。”
朱厚熜无奈苦笑,“王岳,有时候朕都觉得,当皇帝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当衍圣公呢!任凭朝代更迭兴衰,什么都不用怕,永远享受荣华富贵,你说气不气?”
王岳哂笑,“事到如今,孔家也就剩下一张纸糊的老虎皮了,让臣去戳破就是了!”
听到王岳要去,朱厚熜先是一喜,说到底,小富贵还是跟自己站在一起的,只不过他不那么舍得王岳去。
“朕很需要一支完全听话的人马,他们要比锦衣卫还能打,要比东厂还可靠,朕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绝不打折扣。”
“还有,对内能监察百官,了解天下动向,对外呢,能上阵杀敌,所向睥睨,无往不利……”
朱厚熜一口气说了十几个要求,一言以蔽之,就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什么都能干,还要什么都能干得好!
“陛下,那个要不要重新组织一下语言,毕竟这么多的要求,就算是天兵天将,怕是也做不到啊!”
“那就要努力!”朱厚熜不客气道:“这回你给朕送的战马,朕十分满意,朕打算新组建一支兵马。恢复腾骧四卫这种事情,朕是不打算做的。他们没能保护了先帝,就没法保护朕。朕需要更靠的!”
朱厚熜靠着太师椅,翘着二郎腿。
“行了,小富贵,快给朕出个主意吧!”
王岳眼珠上翻,很想啐他一口。
你这要求,简直堪比五彩斑斓的黑!
你让我怎么做到!
“陛下,臣现在只有一个建议,若是想保证这支兵马绝对听从陛下的,没有任何人能干预。那就要找跟任何人都没有瓜葛的,从天上掉下来那种!”
朱厚熜冷哼道:“这么说,就只有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才行了!”
“王岳呵呵一笑,“陛下考虑过,使用外族不?”
“啊!”
朱厚熜惊得瞪大眼睛,使用外族人?难道你忘了五胡乱华,忘了安史之乱吗?
“陛下,其实您都说明白了,这支兵马就是替陛下干活的,要的是忠心耿耿。唯命是从。以眼下大明的国力,还有火器的程度,骑兵真的威胁不到大明的根本。再说了,只要严格控制数量,保持在万人以内,还能反了天吗?”
“如果陛下还是担心,臣斗胆提议,可以从蒙古,女真,甚至是朝鲜人当中选择,他们彼此牵制,就再也不用担心失控了。”
王岳笑呵呵建议,说白了,就是要组建一个大明版的外籍军团。当然了,这个军团会有一些额外使命,尤其是这个变法的紧要关头。
那些不好做的,没人爱做的,会留下骂名的……全都甩给他们,大不了日后结算就是了。
完美!
朱厚熜稍微想了一下,顿时眉开眼笑,手舞足蹈。
“妙啊!太妙了!”
“小富贵,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讲不清!这回不但遇上了兵,还遇上外国的兵!朕倒要看看,圣人道理,是不是天下通用的?是不是谁见了圣人后裔,都要老老实实!”
朱厚熜说这话的时候,就透着一股子看出殡不嫌殡大的意思。
要不怎么说,一旦这君臣两个凑在一起,那坏水简直是几何级数的暴涨,拦都拦不住。
他们两个商量了大半夜,总算将所有细节敲定了。
首先,为了保证绝对的控制,这支兵马还是要挂在司礼监下面,设立提督太监,负责总揽全局。
然后再从武臣当中,选择忠诚可靠的,负责领兵和统军。最后呢,再用外族士兵,充当下面的打手。
这样也就确保不会失控,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君臣两个聊得开心,都忘了时间。
只不过最后朱厚熜才惊觉,好像忘了件事情。
“王岳,你说这支兵马,应该叫什么?”
“这个……既然是陛下的亲军打手,叫圣卫如何?要不龙卫也行啊!”王岳随口建议。
朱厚熜立刻表示反对,“不好!这里面以外族蛮夷就多,叫龙卫,圣卫太抬举他们了!”
“那……那总不能叫鹰卫,犬卫吧?”王岳无奈道,他说者无心,可朱厚熜听者有意啊!
貌似不错啊!
能当大明的鹰犬,他们应该很满足了。
“就叫鹰卫吧!”
皇帝陛下高抬贵手,总算没把犬给加上。
可即便如此,圣意如何,已经不问可知!
“快给曲阜送信,让他们小心点,别硬抗了,这帮蛮夷可不会手下留情的!”把消息送出去,他们又害怕起来……万一抄了孔家,把他们也给牵连出来,那可就完了!
想来陛下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