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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史尽成灰     我是王富贵txt下载     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93章 为陛下舞一曲

    蒋氏也想忍耐,可她忍不住啊!

    蒙古可汗不但臣服,还愿意给儿子表演节目,这是多大的胜利?简直可以载入史册,看看谁还敢质疑兴王一脉的正统?

    皇位一向是有德者居之,比如朱老四取代了朱允炆,唯有德行不够的时候,才要靠着血统加持。

    就凭着我儿的功绩,用得着管孝宗皇帝叫爸爸吗?

    这不是笑话吗!

    蒋氏气哼哼想到,这些年,她也着实憋了一口气。谁家正经太后,又是经商,又是灭佛?连甄嬛传都不看了,改看三五真经……说到底,还不是被欺负怕了,急着翻身吗!

    这么说来,还是小富贵有本事,能有今天的结果,他是居功厥伟啊!

    “陛下,哀家琢磨着,这一次的大典,声势要办起来,不要怕花钱,也别跟户部费吐沫,该花多少,哀家都包了,务必要热闹喜庆,咱们娘俩难得高兴一回,一定要痛快了。”

    朱厚熜暗暗咋舌,您老人家是真舍得下本,朕大婚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热闹过。

    罢了,这也是小富贵应得的.

    “母后放心吧,我会告诉内阁和礼部,让他们仔细安排。”

    蒋氏补充道:“最好再让那几位国公也辛苦一下……哀家琢磨着,是不是要请几个藩王过来,尤其是名声好一点的,让他们共襄盛举,毕竟这一次是咱们天家的大喜事,让他们也瞧瞧什么叫皇家威仪,什么是天子气象!”

    朱厚熜一听老娘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啊?

    老娘可真是厉害啊!

    要知道当年选定朱厚熜继承皇位,并非没有争论……光是宪宗一系,就有同辈者跟朱厚熜竞争。

    当然了,秉持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原则,朱厚熜是理所当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但是也不是绝对的。

    曾经就有传说,当初张太后下了三道手谕,让三位藩王宗室进京,谁来得快,谁就继承皇位……敢情当皇帝还要选个能跑的,这不是胡说八道吗?(真的有这种说法,小的手上一本书就是这么写的)

    散布这种消息的目的也不复杂,无非还是质疑朱厚熜的合法性罢了!

    既然如此,朕就让你们看个够,让你们知道,跟朕的差距有多大!

    朱厚熜果断下旨,要求诸位藩王也到关外来,共同见证。

    这下子可热闹了,不光是外藩,包括宗藩也来了。这是要在关外唱大戏啊!可以想见,若是王岳在这个关头成亲,这个婚事该多热闹!

    蒋氏是心满意足,乐得开怀!

    她快步来到了一座三丈方圆的大型帐篷前面,朱厚熜在旁边陪着,天子和太后驾临,自然惊动了里面的人,王岳笑呵呵迎了出来,见礼之后,蒋氏就笑呵呵拉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样了?可能一观?”

    王岳笑道:“这几天卜赤的确在辛苦练习,大有长进,只是最终的类型,还是没有确定下来。”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步入了帐篷里面,卜赤一身花哨的打扮,正在晃动身躯,在地上打转,一圈接着一圈,只是脚步踉跄,跟喝醉了似的。

    蒋氏看在眼里,都差点笑出声来。

    堂堂大汗,沦落到舞姬的地步,也是够可怜的。

    不过这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他们立身旁边,端详欣赏,心中的豪情,溢于言表,什么是大明威仪啊!若是在所有外藩,天下臣民面前舞上一曲,还不震惊天下!

    试问谁敢不服?

    这时候卜赤舞过之后,气喘吁吁过来,拜见朱厚熜。

    “罪人拜见大明天子!”

    朱厚熜微微颔首,“卜赤,你刚刚跳的是什么?”

    “回陛下,是胡旋舞!抚远伯说此舞在盛唐十分流行,现在会跳的人不多,还给罪人请了西域的舞姬……只是罪人跳得不好,害怕污秽了陛下圣目!”

    朱厚熜呵呵一笑,“你跳的很好,朕想问你,不觉得委屈吗?”

    “这个……”卜赤沉吟道:“陛下,罪人原本也是想不通的,可后来抚远伯跟罪人讲了其中的道理。杨阁老也来了,他说当年突厥的劼利可汗就给唐太宗跳过胡旋舞……陛下神武谋略,远在唐太宗之上,大明圣德,迈于汉唐,罪人以胡旋舞,献于陛下,理所当然!”

    卜赤说完,匍匐地上。

    朱厚熜听到这里,略微沉吟。

    让俘虏的君主跳舞,大唐做得,大明就做不得?

    他的目光在卜赤身上逡巡,许久,朱厚熜才缓缓道:“卜赤,朕听几位翰林讲,当年劼利可汗跳过之后,羞愤难当,回府之后,一病不起,不久就死了……你呢?是否也有这个心思?”

    “这……”卜赤老脸通红……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啊!

    他承袭祖父的基业,并非雄主,但好歹也是个男人。

    说实话,这个耻辱度是爆棚的,但他又有什么选择!

    “启奏陛下,罪人以为汉胡相争,双方芥蒂太深,若是能化解隔阂,增进了解信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罪人都心甘情愿,没有半点怨言!”

    朱厚熜盯着他良久,托着腮帮,若有所思。

    “卜赤,你能这么想,朕十分高兴。你胜过劼利可汗多矣!朕的胸襟也应该胜过唐太宗才是。这一次是为了和解,和平,为了双方贸易,安宁富足……你就不必跳胡旋舞了,朕给你选个类型,你看马刀舞如何?”

    “这……”卜赤愣住了,“陛下,马刀舞怕是不,不合适吧?”

    “为什么?”

    “因为,因为马刀舞是当年成吉思汗率领兵马西征诸国,大获全胜之时,庆祝胜利的舞蹈,展现将士骁勇善战,戎马士气……不,不合适的!”卜赤语气迟疑。

    “哈哈哈!”朱厚熜哈哈大笑,“怎么就不合适?朕看就很合适!这一次是大明的胜利,也是我们两方的胜利。朕要让那些人瞧瞧,什么是大明的胸怀!”

    朱厚熜顿了顿,又道:“朕听闻成吉思汗是拥有海洋四方的大汗,朕可能比成吉思汗?”

    卜赤连忙道:“陛下胜过唐太宗……唐太宗曾被尊为天可汗!”

    朱厚熜哈哈大笑,“说得好,日月之下,海天之间,江山社稷,亿兆民生……皆在朕的心里。”

    朱厚熜伸手,把卜赤拉起来,笑呵呵道:“漠南诸部归附,朕不会让他们吃亏的,更不会吃干抹净,以后草原的产出,都有你们一份……总而言之,朕希望你能敞开心胸,为了咱们双方成为一家人,多多用心。朕还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共享荣华!”

    卜赤惊骇地瞪大眼睛。

    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待遇!

    亡国之君是什么样子,谁能不清楚?

    在草原之上,哪一个不死得要多惨有多惨!

    落入了敌人手里,更是百般羞辱,穷尽各种手段,根本没有底限。

    像朱厚熜这样,能照顾他的面子,还许诺共享荣华,尤其是只有这么几个人,明显不是表演给别人看,说给别人听,更让他大为震惊!

    或许这就是明皇的厉害之处吧!

    卜赤咽了口吐沫,声音都变了,“陛下天恩,罪人铭刻肺腑……请,请陛下稍等!”

    卜赤一转身,竟然跑到了屏风后面,等他再出来的时候,裙衣外面罩着长长的薄纱,头上还多了许多首饰。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弄了一身女装,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这是要干什么啊?

    “陛下心疼罪人,罪人练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能浪费了,就请让罪人给陛下好好舞一场吧!”

    朱厚熜脸上带笑,“怎么还自称罪人?朕怎么不知道你有什么罪!”

    卜赤的眼睛更亮了。

    “多谢陛下圣恩!臣,臣这就为陛下起舞!”

    乐器声起,卜赤转动身形,竟然真的越舞越快,画面美不胜收……

第394章 该还钱了

    “卜赤啊,令妹拜哀家当了干娘,你要是愿意,也叫我一声干娘吧!”

    这是老抬头看完胡旋舞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在这一瞬间,卜赤的脸红了。

    “太后……臣,臣不敢高攀,臣见过了伯图,他说要教臣经营之道,臣想靠着自己的本事,赚到一点钱,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安稳生活,臣,臣就知足了。”

    蒋氏含笑,“也好,哀家这里有三十万两银票,可不是给你的,而是借的,你好好学,哀家等着你赚够了还给哀家……记住了,还有利息哩!”

    卜赤迟疑片刻,终于点头接在了手里,攥得很紧,很紧!

    或许他真的要跟驰骋杀戮的生活告别了,整个草原的局势,变化得太快了……而这一切的最大功臣,就是大明皇帝!

    没错,又是朱厚熜!

    王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费尽力气,从各地鼓动移民,移居北境。他是尽力的,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影响力,还是要逊色朱厚熜太多。

    皇帝陛下,包括老太后,离开京城,到了北境,还要在北境举行盛大的典礼,连京城都不舍得回了。

    能让皇帝乐不思蜀,北境的风光该是何等让人憧憬啊!

    怀着美好的想象,越来越多的商人踏足北境,做为最精明的一群人,他们很快发现了商机。

    天子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携带着朝中重臣,宫中后妃,光是保护皇帝的兵马,就有几万人之多。

    另外还有许多归附的蒙古贵胄,近十万人聚集在一个不足百户的小村庄,很显然是不够住的。

    北境都护府打算在这里筑一座新城。

    王岳跟朱厚熜商量,根据“承天圣德”之意,给新城取名承德。

    这是一座从诞生之初,就被祝福的天选之地。

    皇帝陛下决定投资三十万两,建造行宫,另外还有一座足有半个县城大小的围场,用来射猎。

    这点钱肯定不会让人提起多大的兴趣,但是有传说,太后她老人家拿出了足足十倍的钱,给儿子建造行宫,圈占围场。

    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巴不得要分一块大蛋糕。

    相比起皇家的投资,以杨一清为首的诸位老臣,在承德的举动,就显得务实靠谱多了。

    老杨先是跟王岳哭穷,要求北境都护府给他们建造住宅。

    在得到了王岳的准许之后,老头转手就买了三万亩良田,全是在滦河沿岸,水源充足的好地。

    北境,是没有土地限额的。

    在这里别说土地了,哪怕是黄羊也比人多,谁会认为土地不够呢?

    可很快人们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杨一清采买的土地,是昔日的商屯……也就是说,这些地是非常适合耕种,而且产出不少。只是在废除开中法之后,加上蒙古人频繁南下,才不得不荒废。

    而随着威胁的解除,这些土地很快就会变成一座流油的沃土。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杨一清跟独山堡马场签了一份协议,他的这些土地都用来种植黄豆,而独山堡马场,要用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全部收购。

    什么叫人老成精啊!

    什么叫奸商嘴脸!

    这老东西真应该专心做生意,做官都糟蹋他的才能了。

    就在杨一清点燃了发财秘籍之后,其他两位阁老也动手。

    首先是石珤,他牵头掌控了药材行业,成立了行会……美其名曰保证药材地道,可事实上,谁都知道,不给行会交钱,就别想拿到认证,没有认证,到了大明,就没人认可,就卖不上价钱。

    人家石阁老几十年的宦海生涯,可不是白给的。

    漠南的药材还真是不少,黄芪,麻黄,柴胡,草乌,甘草,赤勺,北沙参……不光数量多,品质还好,这里面的利润已经不低了。

    可人家石阁老还不满足,他钻研医书,遍寻古方,决定在漠南养殖毛驴,专门生产阿胶。

    他还发现了具有祛风除湿、补气通络、舒筋活血、健脾温肾等神奇功效的灵药鸿茅,石阁老正在钻研,怎么配置成药酒,行销天下。

    费宏都忍不住了吐槽了,这正人君子,一旦撕去了伪装,简直变了个人,变得都不敢认了。

    “我是石兄啊,你要是中了邪,就跟我说,我给你请最好的御医,替你治病,咱可千万别耽误了。”

    “放屁!”石珤将手里的医书扔在一边,冷哼道:“费阁老,读书人不能为良相,就为良医,我这是治病救人的正经生意。倒是你,四处收皮草,满山猎狐狸紫貂……弄来的皮子都去卖给妇人了,你挣她们的钱,也不觉得亏心!”

    费宏的老底儿也被揭开了,这位费阁老怒火中烧,“石兄,你这就是瞧不起妇人,回头我向太后弹劾,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这俩老货,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而且你还不得不承认,有三大阁老带头,漠南的局面,日新月异……当一切以赚钱为目的之后,整个局面就变化了。

    每一个人都在努力跑马圈地,寻觅商机,牛羊马匹,皮草药材,不断被商人抢购一空……放在过去,货物没了,贸易也就停止了。

    可现在不一样,有了明军撑腰,商人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货物不够,就去购买土地牧场,自己养殖牛,雇佣蒙古人当手下,给自己干活,还从内地移民,补充牧场的缺口。

    至于那些最初的移民,他们更是举动疯狂,毫不客气,利用手里的土地,大发利市。

    整个北境都处于一种野蛮生长的状态。

    就在这个过程中,北境诞生了第一批富人。

    这是个幸运儿,他发现了一处金矿,并且雇佣了二十几名工人,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得到了三千两黄金。

    扣除成本,净赚了一千五百两金子,实现了宝贵的财富自由。

    当然了,这只是报纸上的说法,聪明的编辑选择了春秋笔法,隐去了这位矿主昔日新军百户的身份,也不会告诉你,为了夺取金矿,他和手下人,至少杀死了一百多人。

    他们的黄金都带着鲜血。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金子就是金子,

    不管如何,都是最迷人的东西。

    当所有人都为了财富奋斗之时,北境实现了繁荣。

    汉人、蒙古人,天南地北的商贾,全都为了一个目标忙碌,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想到,在几个月之前,这里还是一片烽火连天!

    塞外苍凉空旷,可塞外也有强悍的生命力,超乎寻常的恢复能力,没有人能比这里的百姓更快忘记痛苦和不幸……

    就在这一片繁忙之中,各个藩国的使团陆续赶到了。

    首先到来的就是朝鲜,传统的事大主义,让朝鲜对大明的态度格外敏感。眼见得大明击败了蒙古,出兵塞外,占据漠南,还成立了北境都护府,这些都让朝鲜惴惴不安。

    为此他们派出了庞大的使团,足足上千人,等他们出了长城一线,道路之上,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商贾,道路两边,不时过去成群的牛马,成千上万!

    什么叫上国气象啊!

    还真是让人心惊肉跳啊!

    “我朝鲜世代尊奉上国,兢兢业业,学汉文,说汉话,写汉字……上国对朝鲜也是不同寻常,另眼相看。我们这一次前来,务必要好好表现,请求上国同意,帮着我们出兵讨伐倭国,消除倭寇之乱!”

    这一群带着迷之自信的朝鲜使团到来,谁也没有料到,他们不但没有见到大明天子,也没有见到北境都护王岳,接待他们的只是都护府参议张经。

    “贵国在西北设立四郡,又在东北设立六个军镇……这些地方都是北境都护府管辖……你们抢占了北境的地盘,是不是胆子太大了点?”

    朝鲜使团都懵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乐颠颠来面见大明天子,怎么一上来就问罪啊!

    而且这些地方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纳入了李朝版图,现在提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啊?

    张经冷笑,他手里拿出了一份资料,甩到了李朝使团的面前。

    “你们这些年,侵占大明土地,杀戮了不少女真百姓,罪孽深重,天地不容!我大明天子有好生之德,念在你们还算老实,没有发兵攻打……但是,土地必须归还,而且这些年占有土地,获得的收益必须交给大明,额外还要支付一笔租金……北境都护府已经初步估算,一共是三百七十万两,你们可以还钱了。”

    张经冷冷道。

第395章 干净利落的胜利

    “据说朝鲜可是很孝顺的,他们不光以小中华自诩,还忠心耿耿,甚至想过内附大明,成为大明的子民,有人更是喊出了能当大明的狗,也是很幸福的!”

    听王岳说完,杨一清就以怪异的眼神看着这小子,你丫的脑子有病啊!这年头犯贱的人不少,但是国家却不多,大家伙在乎的都是两字:利益!

    “王岳啊,以后遇事你都一定要先问问老夫,不然你就会丢人的。”杨一清煞有介事,嘱咐王岳,然后老头就开始讲了……大明和朝鲜的关系,甚至要追溯到立国之初,当年元朝为了征讨倭国,在朝鲜设立了征东行省。

    所以在元朝的版图上,是有朝鲜这一部分的。

    那些说朝鲜尊崇大明的人,是没看过朝鲜人怎么侍奉元朝……他们不光替元朝造船,还孝敬美女。

    全国上下搜罗,动辄成千上万。

    他们努力把朝鲜女人送到大元的贵族床上,送进皇宫,成为后妃皇后,换取元朝的青睐有加。

    比如那位著名的奇皇后,就是最成功的例子。

    长时间美女流失最惨烈的后果就是丑人越来越多,不得不醉心整容,靠着人造美女,挽回一点面子。

    所以说,朝鲜对大明的尊崇只是嘴上的,对大元那才是全身心孝敬呢!只不过再孝顺的儿子,也有悖逆的时候。

    朝鲜趁着元末的时机,果断摆脱的元廷的控制,不光如此,他们还大举进犯元朝,抢了不少地盘,甚至将土地推到了鸭绿江一线。

    到了这一步,他们还不罢手,更是想要染指辽东。

    彼时老朱已经君临天下,朱元璋当即准备派遣兵将,讨伐朝鲜。

    如果老朱真的干了,或许就再也没有朝鲜这个国家了。

    奈何当时大明急需休养生息,就连北平都是一片荒凉,哪里还有心思,攻击朝鲜……更为重要的是此时朝鲜方面,统军的大将李成桂反戈一击,成了新的国王,更是向大明称臣,还得到了朝鲜的国号,此前的国号是高丽。

    不过改名字不意味着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了。

    朝鲜侵占大明疆土,那是实打实的。

    甚至朝鲜人自己在修订《李朝实录》的时候,还大肆颂扬李成桂开拓东北面的功业,更是恬不知耻说:“自孔州迤北至于甲山,设邑置镇,以治民事,以练士卒”,“延袤千里,皆入版籍,以豆满江为界。”

    所谓豆满江就是图门江,朝鲜一下子拿去了千里疆域,还设置了四郡六镇,耀武扬威,得意非常。

    听完了杨一清的介绍,王岳这才如梦方醒,敢情有些人说朝鲜如何如何忠心大明,根本是扯淡啊!

    不但不是孝子贤孙,还是忤逆子,不肖子孙!

    “我说朝廷是怎么回事?就对朝鲜半点动作都没有?由着他们占便宜没够吗?”

    杨一清咧嘴一笑,“不然呢?至少他们嘴上还说些好话,暗中也送点银子礼物,总比安南,哈密这些地方好多了吧!”

    王岳简直无话可说了,他宁可朝鲜凶悍一点,不要命一点,他直接调动人马,平推过去算了,这帮虚伪的货,一个都不能留!

    以前的事情,王岳懒得埋怨,可如今他是北境都护,辽东的土地也是他的之下,损失了上千里,这也太打脸了。

    要知道王岳可是连拓土五里都能报捷的。

    一千里土地,都够他报二百次大捷了。

    “不行,绝对不行!务必要让朝鲜把土地交出来,除此之外,还要赔偿大明的损失,不然就等着灭亡吧!”

    王岳把事情交给了张经,让他全权处理。

    作为王岳的重要谋士,张经不光才智卓绝,而且作风强势,绝不是好糊弄的。

    “我最多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超过之后,就要收取滞纳金。而且你们必须立刻下令,让朝鲜国民南迁,把侵占的大明疆土乖乖奉还。我最后提醒你们,不要逼着大明出手,到时候会是什么下场,就只有天知道了。”

    张经留下这番话之后,直接离开。

    他走了,朝鲜使者朴友珍就傻了。

    他是满怀信心,来见大明,想要换取大明帮忙的。

    当下朝鲜面对两大难题,南边有倭寇,北边有女真。

    这两股力量不断袭扰朝鲜,尤其是倭寇,他们专门挑沿海富庶的地方,放手抢掠,不光是财物,还有人口,只要是倭国看上的,那是半点没有客气。

    朝鲜上下干着急,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希望大明出兵,帮着灭掉倭寇,如果能把倭岛交给他们一部分,那就再好不过了。他们会发动所有读书人,用最美好的文字,赞颂大明天子,表示他们沐浴王化,感激涕零。至于军费花销,人员损失,都不在他们的考量之内了。

    反正都是大明当冤大头,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朴友珍万万想不到,大明居然变了一副嘴脸。

    不但不帮他们,还索要地盘和白银,这还是大明吗?别是他们遇到了骗子!那个张经一看就不是什么大官,他肯定是信口雌黄……

    朝鲜使团经过了紧急磋商,一致认为,他们被骗了。

    很有必要,找到真正能代表大明的人。

    在付出了大把的金钱,还有无数的好话之后,朴友珍终于迈入了北境都护府的大门。

    这是个临时衙门,只有十几间房舍,剩下的都是帐篷。

    和京城那种高大气派的衙门完全是两回事。

    朴友珍努力说服自己,这就是大明,这就是!

    可是当他见到了一个比张经还年轻的面孔之后,彻底凌乱了。

    “张经的计算的确有问题。他漏算了一些内容……首先,朝鲜给元廷提供了很多女人和太监,这些人为祸中原,这笔账你们必须负责,还有,就是侵占大明疆土,历年获得收益,必须以复利计算。所谓三百七十万两,远远不够。经过我又一次核实,最终的结果是一千一百五十万两。”

    “考虑到贵国的偿还能力,可以分成三十年,但是同样要计算利息,还有,大明要派遣官员,监督征税,确保有限供应大明。”

    朴友珍的汉语很好,对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合在一起,他就糊涂了,

    你在说什么啊?

    一千多万两白银,这是谁给你的勇气啊?

    “大人这么说,还不如把朝鲜吞并了。”

    王岳呵呵一笑,“很好,我会如你所愿的!”

    说完,王岳就低头看公文了,这时候有一个年轻人走出来。

    “你可以下去了,抚远伯还有要务。”

    朴友珍深深吸口气,看了看王岳,又瞧了瞧说话的年轻人,忍不住道:“这,这并非上国礼仪,你们,你们失去了上国风度!”

    唐顺之哈哈一笑,“你要上国风度是吧?很好!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会有一大批倭寇登陆济州岛,他们会大肆杀戮,不放过任何一个朝鲜人。海水会被染红,尸体会被鲨鱼吞食……如果不想让同样的事情,在朝鲜上演,就赶快接受抚远伯的条件!”

    “你,你们简直疯了!”朴友珍低声怒喝,“我,我要求见大明天子,我要伸冤!”

    这时候王岳又一次抬起头,“可以给女真各部下令了,让他们调动兵马,进攻朝鲜,在告诉伯图,派遣一万名朵颜三卫的骑兵,协助女真各部出击。再有,让登州水师出动,封锁朝鲜港口……行了,这样也就差不多了。”

    当着朝鲜使者的面,王岳就把全军部署说了出来,没有半点隐瞒。

    需要吗?

    这就是飞龙骑脸,就问你,还怎么输!

    王岳很大方,没有半点隐瞒。

    甚至还很贴心告诉手下人,不要阻挠朝鲜使者往国内送信。要让他们准备妥当,然后再挨打,这样会比较服气一些,省得他们美化粉饰,甚至篡改历史。

    很快,朴友珍就领教了大明的厉害之处,他宁愿把耳朵堵上,把眼睛蒙起来,毕竟现实比他能想到的最残酷结果,还要残忍十倍!

    就在王岳下令的二十天后,一支八千多的人马,杀上了济州岛,仅仅用了三天时间,一共有七千多朝鲜人被屠杀,尸体堆在码头,比小山还壮观!

    另外还有差不多数量的朝鲜人,被掠走,不知去向……倭寇离开之后,济州岛除了野生动物之外,就没有活物了。

第396章 龙心大悦

    倭寇抢朝鲜,简直比蒙古人打草谷还狠。好歹蒙古人是等秋天马肥膘厚,实力充沛。而倭寇则是随时随地,想来就来,不想来还来。

    愣是把朝鲜当成了快餐店,饿不饿都来吃点,就算不为了吃饭,也要过来大小便一下……这也是朝鲜上下深恶痛绝的原因所在。

    这一次他们派遣庞大的使团,求助大明,并非是胡闹。之前大明抢占石见银山的事他们知道,后来倭国围攻大明驻军,挨了一顿胖揍,这事他们也知道。

    既然大明有余力,为什么就不能帮忙呢?

    毕竟大明是出名了的好说话……谁能想到吧,他们没等到大明的慷慨出手,反而意识到了一个可能的事实,那些倭寇会不会是大明派出去的?

    他们跑来告状,是不是遇到了那个经典的场景:堂下何人,因何状告本官?

    要是大明跟倭寇成了一家人,他们就真的彻底凉凉了,连抢救都不用了,可以直接宣布入土为安。

    这也太可怕了!

    朴友珍再度来到了北境都护府的衙门外面。

    还不到一个月的光景,这里的房舍就完成了大部分,还真是上国速度,真是太可怕了。

    朴友珍没有耗费多大的力气,就见到了王岳。

    出乎预料,王岳还让人给他准备了茶,是龙井,很香!

    朴友珍没敢喝,他战战兢兢看着王岳,眼神之中多了一种敬畏,很显然,比上一次乖多了。

    这不就是贱皮子吗!

    非要打一顿,才能听得懂人话,真是心累啊!

    “对于贵国的遭遇,大明很同情,也愿意出手帮忙,毕竟我们曾经收到过倭国的荼毒,感同身受。可问题是一个侵占了大明疆土的国家,一个拖欠大明巨额资金的国家。大明是没法说服自己,出兵帮你们的。”

    “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替你们打仗,给你们太平和安全,是要牺牲大明士兵生命的。有什么理由,让他们流血牺牲?”

    “这个……”朴友珍顿了顿,尽管他已经摸到了王岳的脉,但还是想争取一下。

    “上国仁慈宽厚,军威如天,若是能替敝国驱逐倭寇,报仇雪恨,敝国上下一定感激涕零,永为大明藩属,忠心耿耿,没有半点怨言……”

    他还想往下说,王岳就伸手去端茶杯……机敏的朴友珍立刻发现了问题不对,连忙道:“尊贵的抚远伯,敝国地域狭小,物产有限,穷苦无比,又不断被倭寇和女真入侵,的确是没有任何钱财。等到安宁下来,敝国愿意拿出重金,酬谢大明……”

    王岳用鼻子哼了一声,朴友珍就跟着他的声音,心脏突突跳,吓得脸色都白了。

    王岳轻叹口气,跟这货谈话,实在是太累了,和他比起来,卜赤都算是聪明人了,果然是不打不相识。

    “我们的态度很明白,你也不要想用这些空话,就换来什么,这是不可能的!大明已经和你想象中的情况不一样了。土地必须交出来,赔偿的钱一点不能少,你们要是不愿意,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你们后果自负!”

    真霸道啊!

    朴友珍偷眼看着王岳,这位可不是说笑话,而是真正有强悍的实力,可以挥手之间,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整整一个济州岛,实在是太可怕!

    “抚远伯,我,我们无意冒犯大明,我们愿意拿出一些钱财,只是您要的数目,实在是太多了,完全超出了敝国的承受极限,还请大明能够体察敝国的情况,减,减少一些吧!”

    王岳摇头,“这不可能!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弄到更多的钱,来满足大明的需要,而不是一味哭穷,这是我给你设计的几个方案,如果没有异议,你可以签一个草约,带回国内,交给你们的国主,请他尽快答复吧。”

    王岳说着,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朴友珍。

    首先……朝鲜方面,要聘请大明的专业官员,接管他们的户部,每年三成的岁入,要用来还债。

    而且为了确保能拿出这些钱,大明的官员,会提供“专业”的建议……说白了,就是裁剪朝鲜的兵马,减少官员,压缩宗室开支,同时增加各种苛捐杂税,开源节流吗!

    看到这一条,朴友珍就血压狂飙,这也太狠了吧!

    可是再往下看,这几项简直是最小儿科的。

    因为接下来的一条,就是要求朝鲜必须从大明进口青盐,向大明盐商开放食盐市场。

    食盐有多重要,完全不需要说了,

    吃不上盐,跟没有粮食也差不多了,甚至更可怕!

    把食盐交给大明,且不说朝鲜的盐商怎么办,万一大明不高兴,切断了食盐供应,岂不是会出大事!

    “这,这……”

    他想说,王岳却淡淡道:“看完,看完我们再谈。”

    朴友珍只能忍着吐血,向下看去。

    接下来的一条,简直更要命了。

    由大明派遣人员,在朝鲜设立市舶司分部,负责朝鲜的对外贸易事宜。

    这已经不需要往下看了,如果答应这些条件,那可真是国将不国了。

    “抚远伯,敝国一直以来,尊奉大明,从来不敢有任何不敬,奈何大明如此对待敝国,未免也太无情了吧!”

    王岳鼻子微微一哼。

    “我只能提醒你,如果不答应这个条件,就不会有这么好的了。”

    朴友珍脸色铁青,咬着后槽牙道:“就算是死,也不会答应!”

    “很好,你可以去等消息了。”

    王岳淡然道,根本没有任何废话。

    朴友珍战战兢兢,返回了住处。

    就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刁难,对外的通信完全通畅。

    而且朴友珍渐渐喜欢上了大明的报纸。

    通过几页的纸张,就能了解方方面面的事情,简直就是个大宝库。

    他每天早上,都会弄一份报纸看。

    不得不说,大明迅速进步,太多的东西,都让他耳目一新。

    当然了,身为朝鲜使者,最让他关心的还是有关朝鲜的情况。

    只是令他遗憾的是,大明朝对朝鲜根本没多大的兴趣。

    报纸上只是在讨论有多少国家前来,距离万国来朝,又有多远的距离,当下的大明,是不是有了永乐盛世的气象……

    就在这一票喜庆之中,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豆腐块大小的地方,出现了一条消息,一万五千名倭国兵马,在朝鲜釜山登陆。

    占据港口之后,倭国兵马大肆杀戮,纵兵抢掠,所过之处,完全就是蝗虫过境……倭国抢走了一切。

    粮食,牛羊,财宝,衣物,甚至连城墙砖都没有放过!

    朴友珍的脸色苍白,手指不停哆嗦。

    釜山可是朝鲜最大的港口,他的家族也有不少生意,看样子,八成是完蛋了。

    大明朝还真是说到做到啊!

    济州岛,釜山,接下来会是哪里?

    朴友珍完全不知所措……拒绝大明的要求,战火就会继续烧下去,或许朝鲜真的会灭亡吧!

    可若是答应了,那和灭亡又有什么区别?

    早死晚死罢了!

    “小富贵,你这些日子光是对朝鲜使劲儿,你这是干什么啊?”朱厚熜不解道:“朝鲜土地贫瘠,也没有什么矿产。除了有点人之外,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你是不是选错了方向?”

    王岳呵呵一笑,“陛下,难得有人还不够吗?”

    朱厚熜眉头紧皱,“你的意思,是让朝鲜进献美女?和元朝一样,送到宫里来?”朱厚熜眉开眼笑,“小富贵啊,你可真是个大忠臣,朕很满意!”

    王岳翻了翻白眼,昏君什么时候都是昏君!改不了了!

    “陛下,现在北境的劳力缺口这么大,不用朝鲜的劳力,怎么填补!他们拿了大明的土地,能得到这么个下场,已经可以烧高香了。”

    朱厚熜当然一笑,不出所料,王岳这小子办事,就是干脆痛快!

    “小富贵啊,为了奖励你,朕给你透露个消息啊!你的媳妇到了,想不想去瞧瞧?”朱厚熜眯缝着眼睛,贼兮兮道。

第397章 谁是王家媳妇

    “陛下,国家大事为重,臣的亲事不碍的,真的不碍的……”王岳下意识推脱,可朱厚熜哪里肯放过他。

    “什么都别说了,朕的儿子都满地跑了,你还是独身一人,怎么也说不过去。眼下最大的国家大事,就是给你找个媳妇……然后朕大会藩属,在全天下的宗室勋贵面前,给你办个热热闹闹的婚事。朕要告诉天下人,真正的忠臣,会得到什么样的恩待!”

    朱厚熜握紧拳头,劲头儿十足,根本不容王岳反驳。

    至于王岳,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貌似也就这样了,他是真的逃不掉了。

    两辈子加起来,他都不是个喜欢谈情说爱的人,上辈子是没资格,这辈子是没时间,赚点钱,练点兵,写点书,教教徒弟……不香吗?

    非要弄个女人在身边有什么意思啊!

    可话又说回来,成家立业,人家都是成家在前,立业在后,自己已经是反过来,更没法一条腿走路……罢了,不管是谁,我都忍了!

    王岳决定躺平,等待命运的安排。

    “陛下,能不能透露一下,到底是谁啊?”

    朱厚熜呵呵一笑,“你也好奇了吧?知道孙交孙大人不?”

    “知道啊!怎么不知道!”王岳道:“头几年他在户部的时候,我经常跟他打交道的。不过最近两年,他致仕回乡了,朝中缺了个理财的高手。”

    朱厚熜眉头挑起,好奇道:“孙交理财的本事如何?这个你清楚吗?”

    王岳沉吟了,“陛下,你提孙交,不会是……跟他有关系吧?”

    朱厚熜道:“你先别问这个,朕问你,孙交理财如何?他在户部有没有纰漏?”

    王岳眼珠转了转,轻叹道:“恐怕不只是纰漏那么简单!”

    朱厚熜很惊讶,忍不住道:“这么说孙交是个大贪官了?”

    王岳迟疑道:“也不能这么说,总而言之,有点复杂。”

    话说到这里,朱厚熜来了兴趣,“小富贵,你给我好好说说,这个孙交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岳叹道:“当年陛下登基之初,用孙交接掌户部,阳明公执掌兵部,是为了限制杨廷和一系的实力。孙交的确做得不错。可当时户部毕竟一大堆的旧人,乱七八糟的事情,非常惊人。光是各地仓储粮食就亏空了五百万石。”

    “这么多?”朱厚熜惊问。

    “这还只是两京和山东。”王岳无奈道,随着方献夫等人取代孙交,执掌户部之后,他们清理历年的积弊,至少有二百万石,要,要算在孙交的头上的!”

    王岳并没有撒谎,事实上,当年孙交在离职之前,就找到了老王,希望走王岳的门路,帮着他把亏空抹平了,问题是当时王岳没顾得上。

    谁知道转了一圈,这破事又落到了王岳的面前,简直逃都逃不掉。

    “王岳,按照你这么说,孙交是个巨贪,应该严惩不贷了?”朱厚熜皱着眉头道。

    “这些钱粮到底进没进孙交的私人口袋,这个不好说,但是追查他,就能掀开户部多年的积弊,为清理财税打下基础,算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吧!”

    朱厚熜深深吸口气,若是真的像王岳说的,这个孙交的问题就严重了。

    这么个老混蛋,万一成了王岳的岳父,岂不是麻烦了?

    是徇私舞弊,还是大义灭亲啊?

    朱厚熜给了王岳一个大大的白眼,外加上意味深长的苦笑。

    “你小子也是真没福气,本来是说要把孙交的幼女许配给你的,可谁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个事情,朕也是没办法了。”

    王岳也吃了一惊,心说这媳妇怕是娶不成了,不过貌似也没有什么损失,大丈夫何患无妻啊!

    一定要找个满意,孙家的丫头,别想了!

    “走吧,咱俩去瞧瞧太后去,是她老人家一心要促成的。”

    王岳和朱厚熜来拜见蒋太后,而此刻蒋太后却是满脸笑容,身边有好几个女孩环绕。

    其中一个,满身艳红的衣服,穿着长长的皮靴,头顶插满了首饰,宛如一个欢快的精灵,正是蒙古别吉安塔伦。

    蒋氏已经收了她当干女儿,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蒋氏对这个异族的女儿格外关心,爱屋及乌,蒋氏还指点安塔伦生意上的事情。

    “丫头,你学会了,就能教你哥了,他也不容易,有什么事情,就只管找哀家,我替他解决。”

    安塔伦轻哼道:“我才不管他呢!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自己想办法,哪有一定赚钱的,输了就想办法东山再起。您老人家也不用太在意他。他不知好歹,也该吃点苦头才是,您老人家要是愿意教,就教我写诗吧!”

    蒋氏哈哈大笑,“哀家可不会写诗,不过你身边倒是有个诗人才女!”蒋氏一伸手,拉过来一个娇小的女孩子,看样子不会超过十三四岁。

    她身量没有完全长开,但是已经颇有祸水的潜质,一颦一笑,都格外吸引人。

    人长得漂亮不说,她身上的衣服也是极华贵的。

    这丫头不是别人,正是周王的小女儿!朱厚熜不是下旨,让各地藩王也来关外,共同观礼吗!

    周王自然是其中之一!

    要说老朱家的藩王里面,坏人不少,但是周王这一系却是个异类。

    第一代周王朱橚是朱棣的同母弟弟,他醉心医术,关心民生,还编写过救荒本草,告诉老百姓,那些野菜能吃,那些不能吃……就这样一个贤王,也差点遭了朱允炆的毒手,所以说所谓的仁慈之主,也未必是那么回事!

    历代周王,还都秉持了朱橚的传统,他们尽量少盘剥百姓,每次遇到了水旱灾害,就出钱救济灾民,冬天也给百姓提供衣物。

    在一众宗室之中,周王一系,是十足的异类。

    这一次齐聚关外,蒋太后也对周王另眼相看,还把他的小女儿带在身边。

    听到太后以才女称呼自己,小丫头脸红扑扑的。

    “太后谬赞了,人家只会胡诌两句,要是敢说才女,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当今世上,能称得起才子的,恐怕只有唐寅唐状元了……只可惜他已经走了,并不能一睹风采。”

    蒋太后叹口气,“是啊,唐寅不光才华盖世,更加忠心耿耿,是个难得的好臣子。他走了,就连陛下都伤心好久。”

    蒋氏摇头,“不说伤心的事了,安塔伦,你想学写诗,师父是现成的。”

    周王小女抬起头,微微一笑,轻声道:“不敢说教,我也所知有限,只是切磋一下。”

    安塔伦笑容不减,别看她表面上大大咧咧,可也有玲珑心肠,看得出来对方并没有把她这个草原女子看在眼里。

    “是应该切磋一下……我偶尔想到了两句,不知道往下怎么续了……不如请你给我指点一下,最好能把接下来的写出来。”

    安塔伦不容对方拒绝,就直接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她说完之后,眨巴眨巴眼睛,瞧着对方,可谁知道,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就连蒋氏都眉头紧皱,轻声咀嚼,“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若只如初见……哎呦,这话说的,说的让人有那么一丝愁绪,也有一丝动容……简直就说到了心里头,仿佛从肠子里翻出来的。“

    蒋氏感叹之后,回看旁边周王小女,发现这丫头已经目瞪口呆,小脸先是一红,紧接着变成了惨白。她紧咬着嘴唇,苦思冥想,依旧没有半点头绪,现在她的脑子完全被这两句填满了。

    就算搜刮肚肠,榨干了才思,她也续不下去了,丢了大人!

    正在这时候,在蒋太后右手边,还有个身形高挑的女子,她一身素雅,脸上没有半点水粉,头上也没有多余的首饰。

    她眉头微皱,突然低声道:“这两句怕是另有其人吧?”

    安塔伦略感吃惊,却也笑道:“的确是我听来的,我还想请太后能成全干女儿跟此人的姻缘呢!”

第398章 赐婚

    蒋太后低着头,沉吟良久,突然一笑,“哀家竟然不知,他还有这个本事哩!”说完,她就对着安塔伦一笑,“若是姻缘天定,哀家自然成全,你就说吧,这是谁写的?”

    “这个人……就,就是抚远伯……的弟子,叫杨博,他,他好像还不是官身!”安塔伦终于说了出来,脸膛红扑扑的,一如身上的红衣。

    身为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他已经对蒙古诸部失望了……兄长卜赤根本不是英雄,也不在乎自己,他甚至能毫不犹豫选择伯图,安塔伦已经对他绝望了,

    看起来只有在大明的人杰当中选一个了。

    要说最耀眼的一颗星,毫无疑问是抚远伯王岳。

    可安塔伦总是忘不掉,当日杨博跟他念出那两句诗的场景,她思量许久,反复沉吟,最终还是选择了杨博。

    毕竟王岳已经高高在上,她不想把自己困在深宅大院,只是当一个贵夫人。

    总而言之,她更看好杨博这个潜力股。他有勇气,又有才情,或许假以时日,就会成为一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吧!

    蒋氏很惊讶,她倒不是惊讶别的,而是惊讶这两句诗,当真是杨博所写?蒋氏倒不是怀疑杨博的才气,而是在跟王岳聊天的时候,听他随口说过“不拘一格降人才”一类的话,蒋氏追问过,结果被王岳给岔过去了。

    蒋氏很怀疑王岳是有这个才华的,只是这小子不愿意承认,她也就不好多问。因此一听到人生若只如初见,蒋氏就怀疑是王岳,她甚至觉得若真是从王岳这里流出去,被安塔伦听到,还说了出来。

    那就是天意!

    活该他们成就夫妻,蒋氏也打算成全这对孩子。

    可谁能料到,竟然是杨博!

    而且自己的干女儿又有意嫁给杨博,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蒋氏含笑,“杨博的出身可不算高啊!你舍得委屈自己吗?”

    安塔伦不以为意,笑道:“汉家不是讲究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我相信以杨博的本事,必定能出将入相的。而且,而且……他也不敢欺负我吧!”

    “哈哈哈哈!”蒋氏开怀大笑,“你这个丫头啊,就是太直了……不过别怕,有哀家给你做主,谁也不敢欺负你!”

    安塔伦兴匆匆给蒋氏万福,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她还偷偷看了看另外两个人,爽直只是她的一面,这丫头心里也有数,蒋氏这些日子不断面见王公贵女,目的很明白,就是给那位抚远伯挑个夫人。

    我不抢了,你们随意吧!

    周王小女微微低着头,一颗心砰砰乱跳,她到了此刻,还沉浸在那两句诗中……真是了不起的大才子啊!

    自古以来佳人配才子,这个草原的公主还真是好福气,能写出这两句,足见那个杨博有一副玲珑心肠,必定是善解人意的绝佳夫婿。

    只可惜我没有这个福气了。

    她越想越是迟疑,最后竟然低着头,沉默无声起来。

    倒是另一个身量高挑的素衣女子,眉头微簇,这两句固然写得好,可稍微推敲,却不免思量,若真是英雄豪气,又怎么会有被抛弃之叹?秋风悲画扇,若真是那个叫杨博的所写,嫁给他也不会有好下场啊!

    这位蒙古的别吉还是太粗心了些,却也不好提醒他……

    谁也没有料到,两句诗,一桩婚事,竟然彻底冷场了。

    就连蒋太后也感觉到了冷淡,不免道:“哀家年纪大了,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三个女孩子答应,正要离去,突然有人跑来,告诉太后,陛下和抚远伯到了。

    蒋氏和几个女孩在临时的花园散步,这里风光极好,山水树木,充满了灵性。唯一的问题,就是临时圈出来的,只有一条路可走。

    王岳跟朱厚熜来了,三女没法离去,就只能跟君臣撞见。

    蒋氏看到了王岳,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快过来,哀家有件事要跟你讲。”

    王岳心说我也有事跟您老讲啊,求您老别急着点鸳鸯谱。他到了蒋氏面前,躬身施礼。

    蒋太后就笑道:“听说你有个徒弟叫杨博?这孩子怎么样?”

    “好啊!”

    王岳笑呵呵道:“他很有天赋,胆子大,脑筋聪明,对理财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太后若是有空,可以见见他,指点他一点经营之道。我看他日后有入主户部的资格。”

    王岳拼命给徒弟贴金,朱厚熜却是一侧嘴角收缩,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姓王的啊,小富贵!

    你教出来的徒弟,绝对不会是好人的。

    放他进户部,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朕的钱袋子还要朕自己做主,你啊,就别做梦了。

    蒋氏的兴趣却不在此,而是道:“他光是会理财吗?写诗呢?”

    “诗?”

    王岳笑道:“这是谁胡说八道的啊?他师父都不会写诗,他还敢欺师灭祖不成!”

    王岳此话一出,顿时有人的脸色就变了。

    谁也没有料到,那位周王小女竟然站出来,惊问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难道不是杨博所写?”

    “这……”

    王岳一下子被问住了,咱们别开玩笑行不?

    这两句诗,难道不应该是我的杀手锏吗?

    面对一群文人骚客的嘲讽,我轻描淡写,抛出佳句,引来集体膜拜……从此天下扬名,人人敬仰,甚至还有无数美女倾心……

    怎么画风不对劲儿啊?

    杨博从哪里得知的?

    难道他也被魂穿了?

    王岳在短暂吃惊之后,就想明白了问题所在……八成是自己的小册子被杨博翻到了,他记了过去!

    你个臭小子,简直该千刀万剐!

    这些年光见为师抄别人了,几时被别人抄袭过?

    你竟敢占为师的便宜,咱们俩没完!

    王岳神色怪异,朱厚熜看出了端倪,“母后,这是怎么回事啊?”

    蒋氏轻叹了一下,低声道:“刚刚哀家的干女儿说了,杨博是个才子,跟她说过这两句诗,因此倾心杨博,想让哀家赐婚,成全他们。哀家答应了,这不,想问问小富贵,他是什么意思?”

    王岳听到这里,简直要裂开了!

    徒弟杨博,偷了他的诗,还拿着去骗了蒙古公主,现在竟然都惊动太后,要给赐婚了!

    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王岳气得咬牙,蒋太后也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忍不住闷声道:“王岳,这两句到底是不是杨博写的?可不许骗哀家的女儿!”

    王岳顿了顿,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切齿道:“太后,臣竟然被这个逆徒给骗了,他还会写诗,真是厉害啊!”

    “您老人家先等一等,容臣把杨博找到,好好拷问,看看这小子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臣!”

    蒋氏仔细看着王岳,发现他满脸震惊,还带着强烈的喜悦……看起来就像个惊讶的老父亲似的,她松了口气,多半是杨博才华内敛,没有跟任何人说,就连王岳都不知情。

    “好啊,你去问问吧!回头让他来见哀家!”

    王岳点头,他却没有料到,周王小女竟然再度站出来。

    “抚远伯,我,我想知道这篇诗词的全文,还请杨,杨公子能赐下全文,我感激不尽!”

    这位王府千金眼睛冒光,活脱一个迷妹粉丝,还是很狂热那种。

    她知道太后已经给杨博和蒙古别吉赐婚了,她不该掺和,可她控制不住啊!

    唐寅大才子已经走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死,现实太残酷了,把少女的文青之心都揉碎了,现在好容易冒出一个年纪轻轻,才情过人的新锐才子,周王小女忍不住了。

    她就恨,怎么让这个蒙古女人占了先机?

    一个不够,又多了一个!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王岳意味深长,点了点头,转身告辞。孙交的事情也别说了,先把杨博给提过来。

    “逆徒,你干的好事!”

    杨博一脸无辜,“师父,弟子没干什么啊!我现在就在读书,苦心八股,我打算尽快考个状元出来,也好给师父长脸啊!”

    “你不用考状元了!你现在就够给为师长脸的了!两句诗,骗了两个女人的芳心,你可真行啊!”

    杨博眼珠转了转,终于想起来了,他的脸色也变了。

    “师父,不,不会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吧?”

    “亏你知道!”王岳冷哼道。

    杨博哭了,“师父,弟子冤枉啊!当时那位蒙古别吉撞破了我的打算,我也是没法子,才胡说了两句,我,我都是骗她的!”

    “呸!”王岳狠狠啐了他一口,“人都请求太后赐婚,要跟你成亲了!”

    “啊!”

    杨博吓得脸都绿了,“师父,这不行啊!要不,要不你跟太后说清楚吧?”

    “说清楚个屁!”王岳哼道:“可不光是一个蒙古公主,就连周王之女都动心了!你小子啊!桃花运逆天啊!”

    杨博真的傻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好想大哭一场。

    “我说师父啊,要不我现在就跟太后去讲,把这俩人都赐婚给你算了,弟子先恭祝师父,坐享齐人之福啊!”

    “呸!”王岳又狠狠啐了他一口,还伸手揪住了杨博的衣领,把他提到了桌案前面,随手将一个小册子扔给他,“好好背!把谎说圆满了,别让人看出破绽。”

第399章 不当文抄公

    杨博手捧着小册子,浑身哆嗦,他好想大哭一场,真的太感动了。

    “师父,这可是您老人家的心血的,怎么能给弟子?”

    王岳翻了翻白眼,气哼哼道:“我有什么办法?难道告诉太后,你从我这里抄了两句诗,骗了蒙古公主,劫持了蒙古太后,打赢了和蒙古的大战,又邀请所有藩国来观礼?”

    王岳每说一句,杨博就是一哆嗦。

    乖乖,这破事还牵连这么多啊!

    为了大局,自己是必须扛下来了。

    “好,师父,我答应你了!我一定当好这个大才子!”

    杨博怀揣着悲壮的心思,开始翻阅小册子,虽说上面的词作不多,但毕竟时间有限,他需要尽快记住,并且要体会其中的意境,最起码要用得恰当,能讲出一二三,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这还真不容易啊!

    杨博很快沉浸其中,王岳也无话可说,只能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看起来当文抄公是有报应的,自己还什么都没做,仅仅是动了心思,就来了这么一件事。

    杨博是无意中发现,又因为情况紧急,才说了出来,怪不得他……的确怪不得他,可问题是他抢了诗词不说,还骗了两个女孩子,这就太气人了。

    欺师灭祖,会有很多人不爽的!

    王岳气哼哼的,就连睡眠都少了半个时辰……等到第二天,他爬起来,简单梳洗,吃了点东西,就准备去拜见蒋太后。

    就在这时候,杨博红着眼睛走了进来,他蓬头垢面,眼圈尽是眼屎,整个人就像是霜后的茄子,蔫了。

    一屁股坐在王岳的对面,也没洗手,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

    吭哧吭哧大嚼,仿佛再咬仇敌一般。

    王岳看着他满腹委屈的德行,顿时气得不轻,把筷子往桌上一顿!

    “你偷了为师的诗词,还很委屈吗?”

    杨博抬头看了看王岳,又把手里剩下的小半个包子塞进嘴里,然后幽幽道:“师父,这,这真是你写的?”

    王岳被问得愣住了,“怎么?你还怀疑师父的才华吗?”

    杨博挠了挠头,苦兮兮道:“师父,弟子不是怀疑您的才华,我就是想不通,您怎么会写这么,这么别扭的词呢?”

    “别扭?真的很别扭吗?”

    “是啊!”杨博从屁股后面掏出小册子一下子就翻到了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一篇,杨博痛苦地揪着头发,“师父,您品过没有,这几句到底再说什么啊?”

    王岳也皱眉头了,词他是会背的,可内容还真是差强人意。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是用了典故,说的是初见美好,最终却被抛弃。

    被抛弃也就罢了,却还被埋怨,说是你先变了心——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人家唐明皇和杨贵妃曾经在长生殿里,望月发誓,说恩爱的夫妻世世同,可连一世都没有熬过,就在马嵬坡魂散梦断。

    即便如此,我也不怨,毕竟当唐明皇孤身一人,夜宿剑阁的时候,还闻铃哭泣,思念杨贵妃。

    能有这份情在就很不错了,你却连虚假的山盟海誓也不敢给我,就连唐明皇都不如……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王岳仔细读了读,越发觉得这是一首站在女人的角度上,满腔怨愤之作。

    我们初见的时候,是何等美好?你怎么就忍心抛弃我?你抛弃也就抛弃了,怎么还把罪责怪到我的身上?

    你是唐明皇,我是杨贵妃,可人家唐明皇虽然负心,但还有真情,你却连虚情假意都不肯给我……

    一个深闺怨妇,跃然面前。

    倒不是说男人不能写闺怨诗,只是悲切怨愤到了郁闷吐血的地步……却不是王岳这种少年得志,执掌大权的人能写出来的。

    “师父,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哪来的这么大的怨愤?是谁辜负了你?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娶亲,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杨博越问越惊悚,最后干脆摊牌了,“师父,你,你是不是和屈原相仿,心里,心里念着,念着……”杨博没敢说,却是往上面指了指……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岳愣了片刻,举拳就打。

    这个混账徒弟不能留了,不然非被他气死不可!

    你丫的祘罐子脑子,装了什么狗尿苔?

    信不信为师现在就办了你!

    王岳追着杨博,狠狠打。

    这小子被王岳打得哭爹喊娘,要多惨有多惨,一个眼睛都肿了。

    好容易,师徒两个都累了,王岳气喘吁吁,坐在太师椅上,杨博瘫在了地上。

    “师父,这,这词也是您抄的吧?”

    王岳气喘吁吁,哼道:“瞎说什么?我放在书房里,我往外说了吗?是你自作聪明,拿着去骗人,你自己活该!”

    杨博咧嘴苦笑,“师父,弟子也不问了,只是让弟子背这些诗词,然后去装个才子,弟子觉得,我会疯的!”

    “这都是什么啊?一点男子汉气概也没有,伤春悲秋,情爱缠绵,忒不爽利!弟子敢说,写这些词的人,准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小男人。忒让人鄙视了。弟子好歹也是您的徒弟,将来要继承您的衣钵,弟子要是整天嘴里念叨这些句子,您会杀了我的!”

    王岳气消了,脸上还露出了赞叹欣慰。

    说得还真对!

    这文抄公还真不是好当的。

    诗词风格虽然不尽相同,一个人能写田园诗,也能写豪放诗……可问题是文字当中的东西,是没法抹除的。

    至少一个三观正常的人,很难理所当然喊出“你失去的不过是一条腿,而她失去的是爱情啊!”

    倒不是说三观不正常的人写出来的东西,就会被讨厌,恰恰相反,因为角度清奇,没准还会成为爆款,风靡一时。

    但说到底,没法经得起推敲。

    王岳什么人啊?

    天子红人,统兵数万,立下大功的北境都护,一方封疆,权柄滔天,少年得意……这么多身份加在一起,却像一个怨妇似的,喋喋不休,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师父,弟子觉得,遇到这一类事情,干净利落,痛痛快快,才是您的风格,您说是不是?”

    王岳又点了点头,“算你说得对……那这门亲事怎么办?你还想不想娶蒙古别吉了?”

    “想!”杨博很老实,“不过弟子觉得我不用靠着才子的身份,也足以配得上她!”

    “是吗?”王岳淡淡问道。

    “是!”杨博肯定回答:“师父,弟子出身晋商世家,虽说商人身份不高,可我们家实力雄厚,非比寻常!弟子拜师抚远伯,您是大明重臣,文武全才,弟子跟随师父,多少学了点本事。还有,杨阁老将晋商领头人的位置传给了我,早晚有一天,弟子能统御晋商,左右朝局!”

    杨博说完这些之后,抬起头,凝视着王岳,“师父,以弟子的实力,如果连一个落魄的蒙古公主都配不上,还要靠着诗词骗人,那弟子也就不要活了!”

    弟子气势汹汹说完,王岳沉吟片刻,突然欣慰大笑。

    “好!真是好!”

    王岳说完,就起身,抓着小册子,迈步走到了火炉前面,没有迟疑,直接将册子扔到了其中。

    火光跃动,片刻之后,吞噬了小册子,里面的诗词尽数化为灰烬。

    “师父,您真的烧了?”杨博大惊,真的有点舍不得啊!

    王岳冷哼道:“不烧还留着干什么?以咱们师徒的本事,还用得着耍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吗?”

    王岳扭头,对杨博咬着牙道:“赶快去拾掇一下,为师带着你,娶媳妇去!她要是敢反对,屁股打烂了!”

第400章 有人谋反

    “启禀太后,事情大略就是如此,还请太后宽宥。”

    杨博跪在了蒋氏面前,将事情说了一遍,无非是说那两句诗是从王岳那里听来的,而王岳则是从唐寅那里听到的。以唐寅的才情,写出这样的句子,半点不奇怪。

    至于为什么只有两句,没有接下来的,那是唐寅在中状元,入朝为官之后,耻于写诗,他一心要造福一方,不希望以才子面目示人……事实上,哪怕是祝枝山等人替唐寅撰写墓志铭的时候,也可以淡化了才子的经历,转而着墨在救济流民百姓,不辞劳苦,大力兴学上面,都在肯定他的政治成就。

    那些优美深邃,让人迷恋的诗句,未必是他们的真正所想,能当诸葛亮,谁又愿意当李太白呢!

    蒋氏微微叹口气,“哀家知道了,只是哀家那个干女儿跟你是以诗定情,如今又请求哀家赐婚,结果出了差错,你让哀家如何收场啊?”

    杨博迟疑,话劲儿不好说啊!

    他求助似的看着师父。

    王岳一笑,“太后,臣觉得杨博青年才俊,人品学识都是顶好的,安塔伦别吉能跟他成亲,也算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若是太后同意,就不如让杨博去跟她好好谈谈,我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

    是这样啊?

    蒋氏轻笑,这个小富贵啊,还是挺自负的,不过事情能成,自然是最好。

    “既然你说了,哀家就同意了。”

    杨博连忙磕头拜谢,不就是蒙古的小丫头吗?有什么了不起啊!他哥都投降了,要是还摆弄不了她,简直给师门丢人。

    瞧着吧,看我如何大获全胜,驯服这丫头的!

    他满怀信心下去了。

    只剩下蒋氏和王岳,蒋太后也就不端着了。

    “小富贵啊,你瞧瞧,你徒弟都有媳妇了,你还一个人,这是无论如何也行不通的,哀家一直在挑选……这个干女儿,哀家意愿不大,她看上了杨博,也是正好。至于周王小女,哀家想过,毕竟是朱家人,身份还是够的。可这丫头太年轻,不太懂事,哀家要给你挑个贤内助才是!”

    蒋氏叹道:“看来看去,还是孙交孙老大人的幼女最合适,那丫头沉稳,长得也好,年纪跟你也差不多,如果你没有说的,就这么办了吧!”

    王岳心中苦笑,到底你还是来了。

    “太后,孙,孙老大人似乎,似乎跟一个案子有牵连啊!”王岳顿了顿,“臣害怕因私废公,还请太后明鉴。”

    蒋氏吃了一惊。

    “你是说孙交是个大贪官了?”

    “还在调查,不过似乎难逃干系。”

    蒋氏沉吟了。

    这个女孩是她看好的,但若是孙交牵连到大案里面,那也不合适。

    蒋氏沉吟片刻,“去,把孙姑娘请过来。”

    不多时,一位年轻秀丽的女子飘然而至。她的装束淡雅到了极点,没有任何多余的配饰,可越是如此,就越显得她清丽脱俗,仿佛不是这世上的人相仿!

    仙女下凡,降临洛水,化为神明,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

    哪怕王岳,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美女!

    不过我王富贵可是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又岂会因为美色在前,就忘了正事!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王岳板着不说话。

    蒋太后微微沉吟,“丫头,哀家叫你过来,是想问一件事,你,你知道令尊的事情吗?”

    出乎预料,这位孙姑娘没有迟疑慌乱,也没有不解迷茫,而是低声道:“知道?”

    “知道?”蒋太后很惊讶,“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父亲这些年一直惶惶不安,一直想要找到办法,保持晚节。”

    蒋氏沉着脸,怒道:“那他又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可知道?”

    “是……是两百万石粮食。”

    “哦!”蒋氏颇为惊讶,忍不住看向了王岳,而此刻的王岳竟然也脸色严肃起来。这个丫头还真不是外表漂亮那么简单啊!

    “户部亏空二百万石粮食,都是在孙大人的任内的。”王岳点了出来,同时目视着女人。

    “是的……这些粮食是用来填补湖广巡抚任内的亏空。”

    “湖广巡抚任内,又怎么会有亏空?”王岳追问。

    “是……是为了给江西调拨粮食。”

    “江西?”王岳迟疑了。

    “太后,王大人,小女子不敢妄言,这事情的确内中有隐情。可以将家父叫来,一问便知。”

    ……

    孙交白发苍苍,坐在了王岳的对面,他轻叹口气,“老夫本想瞒着,却不提防,让这个丫头给泄露出来,真是女生外向,不可靠啊!”

    王岳冷笑,“孙老大人,莫非你觉得朝廷上下,尽是无用的废物,连这点事情都查不出来吗?”

    孙交脸色愈发苍白,终于叹口气,“抚远伯,老夫就如实说了,当年我在湖广巡抚任上,接到了命令,要调拨湖广的一百万石粮食,另外还有一百万石蜀地的粮食,送去江西。”

    “谁的命令?以什么名义?”

    “这个……是内阁的密令,以救灾的名义,只是当时江西并没有遭灾。”

    王岳微微颔首,“当时是哪一年?”

    “是……正德十四年!”

    “宁王叛乱那一年?”

    孙交顿了顿,终于点头承认了。

    “这么说你是跟宁王叛乱,还有牵连了?”

    “没有!绝对没有!”

    孙交连忙否认,随即他又叹了口气,整个人都很无奈纠结……王岳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任由时间流逝,在经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沉默,孙交终于开口了。

    “王大人,其实我们都知道,宁王迟早要叛乱的。”

    这一句话,让人着实有些惊讶,宁王叛乱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吗?难道还给他准备了很长时间?

    大明的文武官员,到底在干什么呢?

    就没有人提醒皇帝,采取行动?

    事实上江西巡抚孙燧曾经前后七次上书,江西,应天等地的官员,也不断上奏,说是宁王有谋反之心,奈何这些奏疏全都落空,根本没人在乎。

    而宁王却利用这段时间,不断收买爪牙,扩充护卫,寻找谋士,为了谋反作乱,积蓄实力。

    就在宁王叛乱的几个月之前,江西巡抚孙燧借助进京陛见的机会,把事情捅了出来,让内阁不得不面对。

    而这时候,首辅杨廷和的举动就颇为让人迷惑了。

    他此前已经把主张处理宁王的大学士费宏赶出了内阁。

    面对孙燧的告发,他却建议朱厚照,要等待宁王反情暴露,公开叛乱,像当年宣宗皇帝对付汉王一样,名正言顺讨伐。

    素来精明的杨廷和,居然提出了这么个聪明得一塌糊涂的主意,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惊掉下巴。

    毫不客气说,但是朝野上下,谁都知道宁王必反,唯独杨廷和,毫无作为,坐视宁王叛乱。

    倒是时任兵部尚书的王琼,派遣了还名声不显的王阳明去了江西,而事实也证明,就是靠着这一招妙棋,才算平定了宁王叛乱,没有酿成大祸。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没有阳明公出手,宁王或许就会占据应天,对吧?”

    孙交深深吸口气,“抚远伯,别人不说,就拿老夫来讲,我是绝对不相信宁王能成事的!”

    “可是你给了他粮食?”

    “没有!”孙交道:“老夫的确是接到了命令,但是我故意在运粮的时候,用了手脚,没有征调足够的民夫,而且暗中调集了几艘坏掉的船只,这一批粮食并没有运去江西,也没有落到宁王的手上。”

    “这还是你的自说自话!你有什么证据?”

    “有!”孙交道:“我给王守仁的人马送去了十万石粮食,你可以去问他!”

    王岳轻笑,“孙大人,万一阳明公不愿意给你作证呢?你,你还想说什么?”

    孙交脸色铁青,低吼道:“他,他是当世圣贤,不能这么干的!不能!”

    王岳轻笑,“孙大人,你这么要求别人,却对自己不闻不问,听之任之……你也未免太表里不一吧?”

    “这……”

    孙交越发尴尬,“抚远伯,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当年宁王叛乱,杨廷和难辞其咎,假如宁王势大,或许,或许江山会落到他的手上……只是,只是这些跟老夫没关系啊!老夫和他不一样的,老夫是帮了王守仁的!老夫无愧于心!”

    “那你这些年都在怕什么?杨廷和已经死了好几年,他的党羽也差不多了,难道还有人会威胁到你?”

    孙交被逼无奈,只好以手指沾着茶水,写了个“益”字,而后低声道:“还有他!”

第401章 两个王岳

    王岳和孙交的谈话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双方都没有声张。事后孙交也返回了住处,同样跟他回去的,还有小女儿。

    父女俩都显得有些沉默,好半天,孙交才叹口气,“丫头……”

    他还没说完,孙丫头竟然抢先道:“你要怪我就怪我,反正我是看不下去了。”

    一句话,把孙交满肚子的话都堵了回去,他微张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丫头,为父,是,是要谢谢你啊!”

    孙丫头迟疑不解,清冷的脸上愈发困惑。

    “父亲,您真的不怕?”

    孙交摇了摇头,他怕,却也不怕。

    宁王之乱,过去的时间不算长,包括费宏,王阳明这些亲历者,还都活着。至于孙交,他更是卷入其中,看得很明白。

    其实很早就有人看出宁王的野心,在几年前,就不断示警,说宁王扩充侍卫,豢养亡命徒,必然有造反之心,应该及早处置。

    可是奇怪的是,内阁竟然保持了智商为零的日常操作,半点反应没有,甚至火烧眉毛了,还说要参考宣宗处置汉王的做法才行。

    这不是胡扯吗?

    你想学朱瞻基,可你有那个实力吗?

    有那些可靠能干的文臣武将吗?

    什么都没有,还死板学宣宗,这事情就不单纯。

    其实说白了,也就没什么复杂的,杨廷和一伙,还是故意借助宁王,来扇朱厚照的嘴巴子,藩王叛乱,天子失德。

    偏偏朱厚照还没有儿子,那该怎么办呢?是不是从宗室当中,选择一个,充当储君,或者干脆逼朱厚照退位?

    王岳很轻松脑补出了一出好戏,当时的储君人选肯定不是朱厚熜,而是另有其人。

    这里面最惨的就是宁王!

    丫的从头到尾,都是个工具人。

    只可惜杨廷和失算了,他没有料到,冒出来个奇葩王阳明,仅仅靠着几千乌合之众,就把宁王按在地上摩擦,没有半点难度。

    一场蓄谋已久的叛乱,虎头蛇尾,草草收场。

    八成杨廷和当时该骂娘吧!知道宁王蠢,没想到他这么蠢!借力打力不行了,就只能亲自下场,这才有朱厚照掉河里,染病,乃至丧命……

    回想这些事情,孙交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这里面的事情太骇人听闻了,想想就不寒而栗。

    整个文官集团,从上到下,处心积虑,跟皇帝争斗,不惜天崩地裂,血流成河,这可能吗?

    身为一个老臣,孙交回想起正德年间的事情,还真是血雨腥风,让人感慨万千啊!

    咱们就说著名的立皇帝刘瑾,他都干了什么呢?

    收商税!派遣太监,到处收税。

    收购土地,建立皇庄……注意啊,刘瑾一个人没法耕种,他拿到皇庄之后,用极低的地租,租给佃农耕种。

    再有刘瑾还改革财税体系,原本大明的制度是地方留住花销开支,然后再向太仓转运。

    在太祖年间,没人敢拖欠老朱的钱粮,自然没有问题。

    可是接下来的皇帝却没有这个魄力,各地拖欠田赋非常严重,根本收不上来。刘瑾一狠心,要求各地的田赋收入,统一解送太仓,由朝廷统一负责调拨。

    很显然,刘瑾触怒了几乎所有的利益集团,他不死天理难容。

    但是大家伙也都明白,刘瑾背后是正德皇帝,只除掉刘瑾,并不能解决问题。而且随着应州大捷,朱厚照解决了边患,可以放手内政,随时可以扶持第二个刘瑾出来。

    所以就只有一劳永逸了……

    “时光荏苒,风云变幻,谁知道又冒出一个正德,一个立皇帝啊!”孙交轻声感叹。

    孙丫头眼皮微挑,轻笑道:“您老这是说,抚远伯是太监了?”

    孙交突然变色,连连摆手。

    “你可别胡说!”停顿了一会儿,孙交苦笑道:“说起来,他可比刘瑾厉害多了。若说当下的朝中,张璁倒是有些像刘瑾,而且张璁人品学识,都远胜刘瑾,他的下场不会那么惨,甚至还有会人视张璁为救时宰相。只是王岳就厉害多了。他不但有手段,更会分好处,偌大的漠南,愣是让他给吞下了,真是不可思议啊!”

    孙交满脸感叹,“这时候把事情点破,和盘托出,让陛下能有个准备,也算是为父当了一辈子大明的官,最后的一点良心了。说到底,还是杨廷和那一伙人太过分了,他们心里,何尝有过大明朝啊!”

    ……

    “这是又多了一样事情啊!”

    朱厚熜微微感叹了一声,“杨廷和等人谋逆,罄竹难书,无论如何,朕也不能背黑锅,该说清楚的话,朕必须讲清楚,若是不然,等朕百年之后,还不定被泼脏水呢!”

    朱厚熜说完,又看了看王岳,”怎么样,你赞同不?”

    王岳欣然点头,“臣当然同意,而且我还提议,让孙交来负责修书。”

    朱厚熜愣了一下,“王岳,你舍得让自己岳父干这事?”

    王岳喷了,哪跟哪啊?

    “陛下,孙交什么时候成我岳父了?”

    朱厚熜呵呵道:“那个孙姑娘你都看过了,人那么漂亮,还挺聪明的,跟你绝配啊!”

    “别!”

    王岳摆手,“陛下,虽说她主动告知,但也不能算聪明啊!没准还是孙交在背后安排的,陛下可不要上当。”

    朱厚熜呵呵一笑,“你小子未免也太多疑了,朕都没有这么想过!”

    “所以说,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会骗人!红颜祸水啊!”王岳认真道。

    朱厚熜认真看了王岳半点,长长出口气道:“你,终于承认人家漂亮了?”

    这下子王岳无言以对了。

    他又不是瞎子,人的确好看,几乎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了。但是不管多好看,也不能束缚住他,还有大好的时光需要享受呢!

    “陛下,臣觉得不能光看脸,还要有内涵!”

    朱厚熜给他个大白眼,“你丫的事真多!朕挑皇后都没有这么麻烦!”

    ……

    正在朱厚熜疯狂吐槽的时候,突然崔士林从外面慌里慌张跑进来了,跟在崔士林身后,还有杨博。

    这俩人跑得气喘吁吁,跟身后有狗似的。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我师父死了!”

    朱厚熜把眼睛一瞪,“你胡说什么?”

    “啊!我,我是说人没死,只是被弩箭射中了,还,还在抢救呢!”

    “放屁!”朱厚熜骂人了,“你师父就在朕对面,我们聊了这么长时间,他好好的,几时遇刺了?”

    崔士林偷眼看了下王岳,吓得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这时候杨博站出来,“陛下,师父,还是让弟子说吧,福国公都玩出花来了!”杨博切齿咬牙,哭笑不得。

    要说崔士林还真是个奇才,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人,跟王岳长得一模一样。身材瘦高,五官也都差不多,完全可以充当替身那种。

    而崔士林给这个家伙一个好活儿,就是每天穿着王岳喜欢的布衣,面对着崔士林,不停叫师爷!

    崔士林骂他,他还要说骂得好。

    打他,就要跪地求饶,高喊爷爷饶命!

    杨博说着,朱厚熜满脸怪异,努力憋着,却也憋不住了,而王岳的眉头早就立起来了!直接原地爆炸!

    “逆徒!看我不打死你!”

    这回谁也拦不住了,王岳直接扑过来,半点客气都没有,不打死他,都对不起老天爷!

    崔士林自知理亏,连忙躲避,一边躲,还一边求饶。

    “师父啊!弟子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骂我太多了,我找个人过过瘾啊!”

    “你放屁!”

    王岳对准他的屁股,狠狠来了一脚,踢得崔士林一个趔趄,眼瞧着跑不掉了,他连忙道:“等等,师父等等啊!咱先说正事,回头再打行不?”

    “不行!现在最大的正事就是打死你!”

    王岳眉头立着,恨不得把崔士林给撕碎了。

    这时候杨博终于开口了,“师父,师父!大师兄弄了个替身,还,还立功了!他领着人出来,结果被误会成了师父,用弩箭刺杀,他,他替您挡灾了!”

    听到杨博的话,朱厚熜再也憋不住了,忍不住仰天大笑啊!

    “王岳啊,你和崔士林还真是天生的师徒,太合适了不过!”

    王岳气喘吁吁,半点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

    “崔士林!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崔士林哭了,“师父啊,弟子该死,随您处置,只是咱能不能先追查凶手,替您报仇,然后弟子就能含笑九泉,慷慨赴死了。”

    朱厚熜沉声道:“的确,追查凶手是第一位的,崔士林,你们有抓到没有?”

第402章 朕要给你扬名

    “抓,抓到了,那个人压根就没跑!”

    朱厚熜笑了,真是有意思啊!奇怪的事情,都在今天发生了,崔士林这货也是个人才,竟然找了个跟王岳长得差不多的人,打骂出气,你可真有想法,弄得朕都痒痒的。不过要是有人找一个跟自己长得差不多的,然后让大明天子下跪磕头,那就太混账了。

    看起来还是不能纵容,应该严惩不贷!

    朱厚熜为了自己的安全,又改变了想法。

    可好玩的还在后面,这个冒牌货竟然遇到了刺客,还生死不知,这就是冒充人家王岳的下场吗?

    果然还是有报应的。

    可有趣就有趣在这个刺客竟然没跑,难道他得了失心疯不成?

    短短的一件事,连续翻转,出乎预料。

    弄得朱厚熜都来兴趣了。

    “崔士林,你去把刺客提来,朕要亲自审问!”

    听到皇帝这话,崔士林如蒙大赦,赶快跑吧!

    他连滚带爬,还是挨了王岳好几脚。

    “陛下,我打算把崔士林逐出师门!”

    王岳气哼哼道。

    “别啊!”朱厚熜连忙阻拦,“小富贵啊,崔士林这孩子还是挺有意思的,他也只是玩一玩,无伤大雅,无伤大雅的!”

    王岳翻了翻眼皮,“陛下,那他要是狗胆包天,找一个和陛下差不多的人,在家里过皇帝瘾呢?”

    “那朕就把他阉了,让他天天陪着朕!”朱厚熜呲着牙,阴测测道!

    要论起狠,王岳比朱厚熜,还是差得太远了。

    “先别说崔士林了,你估计是谁刺杀你?”

    王岳笑了,两手一摊,“臣得罪了那么多人,想杀臣的,恐怕不在少数吧!”

    朱厚熜沉吟片刻,默默在心里算着,这些年王岳得罪了多少人呢?

    首先,那些还残存的旧臣势力,他们肯定是憎恶王岳,恨不得千刀万剐了。

    再有,武将勋贵,他们也不喜欢王岳,谁让王岳砸了人家的饭碗。

    顺天地方的豪强,这是一定恨王岳的。

    甚至连那些秃驴,想杀了王岳,除魔卫道的,也不是没有。

    把目光转到外面,蒙古人肯定有想杀王岳的,朝鲜呢?或许也有,倭国八成也跑不掉,还有其他的国家,无缘无故,要过来被勒索……

    这些事情,都能算到王岳的头上。

    朱厚熜掰着手指头蒜,很快他就发现,手指头根本不够用啊!

    “我说小富贵啊!你得罪的人也太多了吧!”皇帝夸张大叫。

    王岳无奈,“臣得罪多少人,陛下还不清楚吗?”

    你还有脸问老子啊,不都是因为你个混账东西吗!

    这回朱厚熜也无话可说了,小富贵是真的不容易啊!

    “你放心吧,朕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敢害你,朕让他千刀万剐!粉身碎骨!”

    朱厚熜怒火中烧,一心要替王岳报仇雪恨。

    这时候崔士林已经回来了。

    他不但把刺客抓到了,还让人抬着个担架过来,朱厚熜往担架上扫了一眼,顿时大吃一惊。

    我的老天!

    真像啊!

    这人受了伤,脸色有些苍白,五官之中,尽是痛苦神色。

    可即便如此,打眼一看,这人就是王岳,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哪怕亲兄弟也没有这么相似的。

    “崔士林,你到底是在哪里找到的?”朱厚熜好奇道,刚刚还说要报仇雪恨,一转眼就变了嘴脸,这货果然不是什么靠谱的人。

    崔士林嘿嘿道:“陛下,臣是在码头上发现的,他是个搬运工,人太瘦了,力气也小,别的工人都嫌弃他,不愿意跟他搭伙。臣觉得他有点像,才把他带到府里的……陛下,你说我师父要不是遇上了陛下,得到天子恩遇,他连码头扛包的活都干不了。他也不怎么样啊!”

    朱厚熜大喜,急忙点头,表示赞同。

    谁说崔士林荒唐来的,这不是挺会说话吗!

    君恩渊深,胜过大海,小富贵你该感恩戴德才是。

    王岳脸都黑了,不搭理这俩三岁的玩意了。

    他把目光转向了那个刺客,只见此人中等身材,不到四十岁的样子,长得很斯文,只是前额的头发不多了,被抓之后,蓬松混乱,很是狼狈。

    当他看到王岳好端端站在天子旁边,自己拼了老命,只是击伤了一个冒牌货,他顿时傻了,表情跟吃了苍蝇屎拌蟑螂似的。

    “祸国逆贼,只可惜上天不佑,不能亲手杀死你!不过我相信,早晚有一天,老天会收了你!你活不长了!刘瑾就是你的前车之鉴!我在九泉之下看着,看着你怎么完蛋的……”

    啪!

    崔士林狠狠甩了这货两巴掌,敢骂我师父,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岳深吸口气,“你是何人,又为何如此怨恨本官,总要有个道理吧?”

    “道理?道理明摆着!”

    “王岳,我不妨告诉你,也免得你滥杀无辜,牵连好人。我叫卫希平。师承周臣,二十年苦读,别的不敢说,论起才学,当世除了王守仁还略微让我敬佩之外,其与众人,皆不足倒也!”

    王岳脸黑了,这他娘是个彪子啊!

    那些要杀自己的人,不会弄个疯子过来,然后好脱罪吧?问题是大明没有这条漏洞啊!

    卫希平见王岳迟疑,竟然有些得意。

    “王岳,你想不到吧?这世上还有一股正气在,我来刺杀你,就是给天下正人君子,勇毅之士,做一个表率,我虽然失败了,但是必定前赴后继,有更多人站出来,取尔狗命!你就等着吧!哈哈哈!"

    王岳完全失去了兴趣,这家伙不光疯,脑子还不好。

    “陛下,还是交给锦衣卫处置吧!”

    朱厚熜没有急着点头,而是沉吟道:“朕就在这里,你要刺杀抚远伯,所为何来?”

    陛下!

    此人眼珠转了转,突然跪在地上,磕头作响,激动到发狂。

    “陛下,草民终于能见到陛下了,草民死而无憾了!陛下,王岳是个奸佞小人啊!他蛊惑陛下,离开京城,数月时间,劳民伤财,一无所获。他是想把陛下变成只知玩乐的荒唐天子,他居心不良,陛下,你要醒醒啊!”

    朱厚熜呵呵道:“你怎么知道王岳用心不良?你又怎么知道,朕到了关外,一无所获?朕要告诉你,你说的都是错的呢?“

    “不可能!”

    卫希平用力摇头,“绝不可能!草民苦读经史子集,通晓古今之事,明辨是非忠奸,不过是举手之劳。王岳他蛊惑天子,就是奸臣。哪怕陛下被他蒙蔽一时,却不会蒙蔽一世,陛下早晚会清醒过来的,还有天下人,也早晚会知道王岳的本性。到了那时候,我的死就不是白死了,我会流芳百世,受无数人尊敬的!”

    王岳看了看朱厚熜,无奈苦笑,“陛下,这就是个疯子,跟他是说不清楚道理的。”

    朱厚熜点头,“的确,此人是真的疯了,不过咱们大明朝,这样的疯子还不少!传朕旨意,把所有朝臣藩王都叫过来,朕要让他们好好看看,也好好听听,如何才能流芳百世!”朱厚熜说完,走到了王岳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有开疆拓土之功,不朽功业,朕要给你扬名!”朱厚熜咬着牙道:“朕不许任何人诋毁你!”

第403章 谁最大

    朱厚熜出关的时间不短了,好在承德离着京城不远,他完全可以一边处理外面的事情,一边兼顾京城的政务,要不然早就维持不下去,不得不返回京城了。

    今天是朱厚熜驾临承德以来,第一次大会群臣。

    不光是承德的这点人,还包括留守京师的张孚敬和贾咏,也包括九十多的老头刘健,

    诸位阁老在前,其余桂萼、方献夫、席书、严嵩等等,朝中重臣也都赫然在列。

    文官齐聚,勋贵这边也不甘落后,除了三大国公之外,新进的福国公崔士林也来了,只不过他一只眼睛青紫红肿,显得很滑稽。

    而在文武之上的,还有那些朱家的宗室藩王们……周王、伊王、齐王、鲁王、代王、庆王、肃王、益王!

    密密匝匝的人群,冠带飘扬,一片绯红,毫不客气地说,就算朱厚熜登基,也没有这么浩大的牌面。

    其实还可以更热闹一些,就是把那些外藩使臣,蒙古王公也都叫来,但是这一次跟他们没关系,朱厚熜也就没叫这些人。

    但光是这个牌面,就已经惊天动地了。

    在所有人中间,就是那个刺杀“假王岳”的凶手卫希平!

    令人惊叹的是,这家伙丝毫没有死到临头的惶恐,反而喜得手舞足蹈。

    来了,又来了!

    都是大人物啊!

    听到没有,连曲阜都来了人!

    孔圣的后人啊!

    终于扬名天下,死而无憾了!

    这货竟然嘭嘭磕头,把脑门都磕得红肿流血,却依旧浑不在意。

    “诸公,草民不要你们求情,谁也不用给草民求情!我只想让你们做个见证,草民为了天下正道,求仁得仁,死得其所!草民只求你们记住,有个叫卫希平的人,他不自量力,想要学荆轲刺秦,结果丢了性命,害了家人!诸公只要只好还有这么个人,就够了!我谢谢你们!祝愿你们公侯万代,子孙万代啊!”

    疯子!

    这是所有人听到之后,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身为事实上的首辅,谢迁忍不住道:“陛下,此獠刺杀抚远伯,罪孽深重,应该立刻处以极刑,又何必为了他浪费时间!”

    朱厚熜不置可否,而是转头看向了王岳。

    “他要杀的人是你,你来问吧!”

    王岳颔首,“卫希平,如今朝中文武,宗室诸王,悉数在场,可算是光明正大?你可满意?”

    卫希平昂然道:“王岳,我不能更满意了!简直超出了预计!你敢让我说话,也算是英雄了得!只可惜,越是如此,就越是显得你大奸大恶,天下人迟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呵呵,是吗?”王岳轻笑,“你总不能只会骂街吧?你不是读了二十年书,自诩满肚子道理吗?你可能说出点道理,让所有人服气的!”

    “当然有了!”卫希平朗声道:“要说你的罪状,简直罄竹难书。你怂恿天子,四处游玩,不理国政。贪图边功,不恤民生。擅自启衅,以致兵连祸结。杀戮无算,致使天下藩国不敬大明……你还败坏国典,陷害忠良,不尊王化,不行仁义……若是让你继续为祸下去,大明朝国将不国,你这人简直比刘瑾还要无耻,比王振还要可怕,祸国殃民……”

    “够了!”

    谢迁突然怒吼,他站起身,须发皆乍,“狂生!你连功名都没有,区区白丁草民,也敢妄言国政,评议重臣!你简直丧心病狂,不可理喻!你说,到底是什么人,让你狗胆包天,敢来刺杀抚远伯,说!”

    卫希平抬着头,嘴角上翘,一副睥睨不屑的神色。

    “什么人?还真有人!”

    “谁?”

    “孔夫子,孟夫子!”

    “你!”谢迁脸都气白了,急忙转身,跟朱厚熜道:“陛下,天下之大,不免有丧心病狂之士,他们或是为了名声,或是受人指使,总而言之,居心叵测,狂犬吠日,似这样的狂生,万万不可姑息,但也不必太过在意,交给刑部处置就是了。”

    朱厚熜又摇了摇头,“谢阁老,你急着处置他干什么?你说他是狂生,却不是傻子,我们不妨借着此人此事,好好聊聊,开诚布公。”朱厚熜从龙椅上站起,缓缓踱步,仰头道:“朕登基也有几年了,从最初的懵懂,到现在略有所得,朕很想和大家伙求教,这为君之道,治国之法!”

    顿了片刻,朱厚熜又道:“宗室诸王在此,外藩使者同在承德,抚远伯王岳击败卜赤,迫使蒙古诸部归降,大明边患肃清大半。在朕看来,这是大喜事,大好事,值得大书特书。王岳是朕潜邸旧人,也是朕倚重的心腹,在朕看来,他就是朕的诸葛武侯。”

    “可是呢!在一些人眼里,王岳却是个乱国逆贼,那王岳到底是什么人呢?该怎么看呢?”

    朱厚熜笑容可掬道:“有人或许会说,这家伙只是个狂生,疯子,他的话不值一提。可他以命相搏,笃定了能流芳百世,他的信心如此之强,总不会一点依仗也没有吧?”

    “朕没有别的意思,就想听听意见。”朱厚熜道:“上一次朕就跟大家伙谈过,那一次朕觉得是有人效仿杨廷和,继续掣肘,不愿意朕大刀阔斧,锐意进取。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情况又似乎有所变化,朕觉得该听听大家伙的看法,还是那句话,畅所欲言,开诚布公,大家伙不用怕,朕现在的心情很好,朕也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假如说得好了,就连这个狂生……”他随手指了一下卫希平。

    “就连他,朕都能放过。”

    朱厚熜说完,冲王岳一笑,“抚远伯,你不会怪朕吧?”

    王岳不以为意,“蒿草一样的东西,一双瞎眼,连人都能看错,死不死没有多大的差别的。”

    “你!”

    卫希平气得发抖,后背发冷。

    你可以骂我,可以杀我,怎么都行,唯独不能小觑我!

    “王岳,卫某虽然是蒿草,可我心怀正气,我为了天下正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死而无憾!”

    听到这话,王岳终于笑了。

    天下正道!

    要的就是这四个字!

    “陛下,臣记得当年左顺门前,那些逆臣也是高呼正道,仗节死义。臣现在十分好奇,也一直没有想明白,什么才是正道。到底有没有一个标准,臣还在琢磨着,按理说圣人的微言大义重要吧,可若是和皇明祖训有了冲突呢?到底是圣人大,还是祖宗大,到底是皇明一系的法统大,还是孔孟道统大?”

    “若是道统更大,又怎么算是大一统?是不是说,在所有天子的头上,还有个太上皇啊!”

    扑通!

    当代衍圣公直接就跪了。

    不是他胆子小,而是换成谁都受不了!

    “陛下,臣等一脉忠心耿耿,陛下圣明如天,臣等就算再大逆不道,也不敢和天子论短长啊!”

    朱厚熜淡然一笑,“不用着急,朕都说了,这一次是闲话,当年宋太祖也问过赵普,说天下什么最大,赵普说要想想,后来赵普说,道理最大!宋太祖深以为然。”

    “不过朕却还想刨根问底,若是道理最大,那这个道理是谁的?是不是圣人道理?若是这样,圣人也是人,就不是道理最大,而是圣人最大……可圣人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朕没法聆听是圣人训示,就只能求助卿等。”

    “对了,前不久经筵还闹了一次,朕请伯图讲股市,许多人都反对,说他不配登堂入室,他讲的不是圣人道理,玷污了经筵。”

    “那照这个意思,就是能解释圣贤的文人儒士最大!可你们这些人,又都跪在朕的面前,说朕富有四海,是九五至尊。朕就糊涂了,到底什么最大?朕治国行事,又该以什么作为依据?”

    朱厚熜一副求知若渴的好奇宝宝模样。

    “咱们在这里探讨出一个结果,外面有那么多外藩使者,以后大明如何对待他们,还要等着大家伙拿主意呢!”朱厚熜笑吟吟的,将难题抛给了所有的臣子。

    王岳的目光扫过群臣,尤其是那几位阁老,包括九十多的终极老狐狸刘健,都张大了嘴巴,一颗孤零零的门牙,显得十分滑稽……这回可真的要命了!

第404章 朕也要守规矩吗?

    朱厚熜见人们长久沉默,也不以为意,就笑着对王岳道:“你怎么看,也说说吧?”

    王岳一本正经,“臣不知道谁最大,没法替陛下解惑……但是臣知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偌大个天下,必须有个规范,这个规范要有个最高的准则,规矩放在那里,这才能取信于民,让大家伙有所依循,不能有人说东,有人说西。可以争论,但是不能乱来。这些年臣在朝中,听到了不少声音。有的人以圣贤道理反对朝政推行,有人讲祖宗法度,有人谈民生利病……说得都很好,可就是找不到最紧要的那个,臣以为借此机会,群贤毕至,冠盖云集,能拿出一个结果,对今后治理天下,绝对是好事情。”

    朱厚熜脸上带笑,小富贵把自己想说的都点破了。

    一句话,说穿了,就是谁当老大!

    花了这么大的功夫,聚集天下人到关外来,不就是为了搞事情吗?

    要是连最根本的事情都搞不明白,朕岂不是太废物了。

    朱厚熜笑吟吟的,“列位臣工,朕要听你的的话,却不想听空话。朕不妨把事情说明白,朕可不是让你们讲,天子圣明,口含天宪,一言九鼎这一类的话……朕也知道,我大明的天子,并非都贤明。太祖太宗,固然无可挑剔,乃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圣君雄主,可其余天子,或是过于柔弱,或是荒唐乖张,或是慵懒怠惰,以至于大明国势日渐衰微,天下混乱,四方扰攘,民生艰难,人尽皆知。诸位爱卿务必要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天下苍生为重,畅所欲言,朕洗耳恭听!”

    朱厚熜跟王岳一唱一和,不断威逼朝臣,留给大家伙的空间已经不多了。

    该怎么回答,又能怎么回答?

    不拿出一些真东西,那可就不成了。

    沉默之间,在群臣之中,站起一个面容刚毅之人。

    “启奏陛下,臣以为正如陛下所言,天子也难免有失察之处,故此才应尊奉圣道,以孔孟之说,儒家道理治国,才能长治久安,相得益彰!”

    说话的人正是夏言。

    这是个敢言,也善于做事的干练之臣,虽说跟王岳关系不算亲密,但是在朱厚熜那里,也是被另眼相看的。

    “夏言,朕方才言说,天子未必全都贤明,那孔孟之道,就能完备吗?圣贤道理,就可以无往不利吗?”

    朱厚熜顿了下,补充道:“朕说了,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朕只是求教,想问问你们,这圣贤道理,是不是包罗万象,能解决一切的问题?”

    夏言豪迈敢言,一向没有什么害怕的,但是面对这个问题,却也显得无力,圣贤道理当然是好的,可圣贤道理就能无往不利吗?

    “陛下,容老臣说两句。”杨一清突然开口了,这一下子所有人就把目光落到了这位出将入相五十年,举足轻重的杨阁老身上,想要聆听他的高论。

    “陛下,老臣说句过分的话,孔圣人,孟圣人,一生没有做过高官,也没有治理过天下。他们的道理用来修身固然是极好的,可用来治国,却是值得推敲!”

    他刚说完,谢迁就沉声道:“杨阁老,圣人生而知之,不论修身治国,孔孟之道,都是一等一的学问。”

    “错!”

    王岳开口了,“谢阁老,晚生虽然学问不及你,但我也清楚,夫子说十五志于学,到了七十岁,才能从心所欲,若是生而知之,这几十年,夫子都在干什么?再有,夫子向老子请教,难道是假的不成?”

    谢迁沉声道:“王大人,夫子有向学之心,这才是圣贤做为。我等尊奉圣贤开创出来的道理,难道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王岳驳斥道:“既然圣贤的道理是学来的,那就说明圣贤道理不是万能的,儒家之学也不完备……孔孟圣贤,只是钻研了他们生前的学问,传于门人。试问孔夫子,还是孟夫子,他们知道秦汉吗?知道唐宋,知道我大明朝吗?”

    夏言又道:“抚远伯,你这就是强词夺理了,圣人虽然没法知道后世之学,但是圣人学问乃是天地至理。只要钻研圣人之学,自然可以明晓兴衰之道。”

    王岳大笑,“夏大人说的好,你刚刚说要钻研圣贤之道,试问天下有多少人能安下心来,苦心求索,探究圣人之道呢?是不是还要靠儒者阐发,最后又变成儒者最大?毕竟该怎么阐发,如何解释,这里面似乎学问不小啊!”

    “这个……”夏言已经被逼得很狼狈,但他依旧不愿意认输,“所以这就要亲贤臣,远小人。天子要有识人之明,臣子要忠心朝廷,君臣一心,上下一体,自然天下大治!”

    朝中许多文臣听到这话,几乎要给夏言鼓掌了,太好了,总算又给圆回来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认输,不然就真的完蛋了。

    只是这帮人没有料到,朱厚熜竟然幽幽开口了,“选贤举能,固然是朕之使命。可朕又有多少本事,能挑选出成千上万的人,去治理天下?朕一人之力,能抵得上几个人呢?十人百人,还是千人万人?只怕都不能,只要你们有胆子,随便几个人,不就把朕给糊弄了。”

    “臣等不敢!”

    一瞬间,所有大人都跪倒了。

    包括一直蒙圈的武夫,人家跪i,他们也跪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老老实实下跪吧!反正今天的风头太不对劲了,谁知道陛下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诸位爱卿,朕讲了,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咱们就是开诚布公聊聊天。就说这次刺杀王岳,他是真的凭着一腔热血,就跑到承德来杀人?他一个人,怎么跑到承德的?还有,他的弩箭是从哪里来的?他不知道,难道就没人知道吗?朕是可以掀起大狱,彻查到底,杀一个血流成河,人头滚滚的!”

    “可朕没有这么做,抚远伯也没有这个意思。我们现在想求教诸公,到底什么最大?身为天子,朕也想知道,到底应该把什么放在第一位?是民生?是龙椅?是朱家江山,还是孔孟道统?”

    朱厚熜声音越发拔高,整个人也显得愈发神圣起来,身上都要冒出光圈来了。

    “朕如此推心置腹,要听的不过是大家的实话而已,卿等就连一句实话都不愿意说吗?”

    话说到了这里,朝臣们几乎到了墙角,退无可退,有一人突然泪水横流,抢步跪倒。

    张孚敬!

    他站出来了!

    “启奏陛下,臣以为赵普所讲,天下之间,道理最大,还是有道理的!只是这个道理不能是一家一人的道理,也不能是圣贤道理!”

    “那该是什么道理?”朱厚熜追问。

    “应该是符合天理人心,被所有人接受承认的规矩!”

    朱厚熜点了点头,“有理,可如何才能让所有人接受?抚远伯已经说了,如果这个道理只是孔孟之道一般的东西,不还是要落在儒士手里吗?”

    “臣以为当明文写出!”张璁咬着牙道:“不光要写出来,还要明发天下,告诉所有百姓,让他们全都知道。”

    王岳又追问了一句,“仅仅是知道吗?难道编写就可以闭门造车吗?”

    张璁道:“自然是要博采众长,吸纳百家之言!”

    王岳笑道:“张阁老,你这么说,可是有违圣人教诲啊!圣人不是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若是百姓都知道了国法,难道不会想办法钻空子吗?”

    “这……这个学生以为,应该是朝臣的事情,既然身为臣子,就该按照规矩行事!”

    朱厚熜突然幽幽道:“只是臣子吗?那朕呢?用不用也守规矩呢?”

第405章 谁是首富

    朱厚熜的问题抛出来,包括张孚敬,额头都冒汗了,而且还是豆大的汗珠,泛着晶莹的光泽,连他都扛不住了,更遑论其他阁老。

    年逾九十的国老刘健,颤颤哆嗦,站了起来。努力转到朱厚熜的面前,在两个七十多的阁老,杨一清和谢迁的搀扶下,终于跪倒,老头涕泪横流。

    “陛下英明神武,乃是太宗皇帝以来,我大明少有之圣主,臣等有幸辅佐陛下,开创盛业,更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天下臣工务必竭尽心力,替陛下做事。若是谁人不忠,陛下只管杀之就是,即便像太祖年间一般,严刑峻法治国,那也是情有可原。君臣纲常,天经地义,只有混油蒙了心的,丧尽天良的逆臣,才敢给君父定规矩,这是欺了天啊!!”

    刘健说完,匍匐地上,杨一清和谢迁也都急忙附和。

    “陛下,刘老大人所言极是,臣等恳请陛下,莫要疑惑,更不要受了小人蛊惑啊!”

    朱厚熜呵呵一笑,“是吗?谢阁老,刘阁老,杨阁老,你们别急,朕都说了,今天只是平常议论罢了,你们老是跪啊跪的,弄得朕都糊涂了。”

    “王岳,你说,你说朕用不用守规矩?”

    王岳笑道:“陛下,臣觉得规矩无处不在,又无所不包。譬如说,太祖爷定下了皇明祖训,陛下要不要遵守?还有,朝中有六科给事中,他们的使命就是劝谏君父,匡正君道,他们的建议,陛下要不要听?还有,各种祭祀,礼仪,典章制度,更有延续了千百年的习惯风俗,论理纲常,臣以为包括陛下在内,每一个人都要遵守各种各样的规则,没有谁能跳出规则之外。”

    朱厚熜露出了笑容,显然十分满意。

    “没错,你们瞧,王岳说的就是实情,朕让你们说的就是这个。朕不妨跟你们说明白了,朕还不想为所欲为,朕不会轻易授大权于宦官,朕也不会满世界选秀女,建豹房。就连外出巡边,朕也会克制,非必要不会出来劳民伤财……朕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们,朕是守规矩的,朕以为你们大可以不用想防贼一样,防着朕。朕也想亲贤臣,远小人,朕也想君臣一心,上下一体,同心同德。”

    朱厚熜笑道:“这些道理都对,朕希望的,无非是把事情说明白,讲清楚……就像刚刚张阁老所讲,要落在纸面上,要让天下百姓都知道。咱们写清楚了,说明白了,也就不用沉溺在乱七八糟的琐事当中,更不用一件事情,争论不休,浪费精力。”

    “至于省下的功夫,咱们能干点什么呢?就比如说,如何对付四方蛮夷,如何改善民生,如何富国强兵,如何推行教化……总而言之,是要做点有用的事情。”

    “朕不妨再说清楚点,皇明祖训之中,有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之说,却没有说清楚,是嫡子还是庶子,是贤德之子,还是喜爱之子。这兄终弟及,也是一样的,亲兄弟固然好说,可堂兄弟呢?是不是也要按顺序派出来?”

    “若是能把这些事情都说清楚了,写在纸上,就没有了宵小之徒的上下其手的空间,遇到了事情,也就不会乱成一团。而且皇明祖训已经提到了,我们不过是把其中的条文细化,说明白模糊的地方,这可不违背祖训。”

    “相反,说清楚了,就能避免有些人抓着似是而非的东西,胡搅蛮缠,蛮不讲理。朕以为这法度定下来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但也不能随意改变,要想调整修改,就要按照规矩,进行修订。总而言之,一切都要有规矩。”

    “我们这里说清楚了,天下人心也就不乱了。”朱厚熜把目光落在了当代衍圣公的身上,笑呵呵道:“尤其是道统法统,这事情必须说清楚,这样的话,孔卿也就不用害怕了,不然有人打着孔孟旗号,刺杀朝廷大臣,还要学荆轲要离,朕都不知道该治谁的罪了……”

    朱厚熜说到了这里,微微一笑,“王岳啊,太后喊你过去,要商议一下赐婚的事情。花好月圆,普天同庆,你这一桩婚事,朕可是要好好办的。就让诸位大人在这里商议,朕跟你去见太后。”

    大庭广众,提到了婚事,弄得王岳都脸红了。

    他跟朱厚熜转身离去……等到君臣走了,在场的诸臣依旧没有动作,很多人目瞪口呆,全都在琢磨着天子的意思。

    好半晌,有人才注意到,刘健跪在那里,都不会动了!

    “快看看老太师啊!”

    大家伙七手八脚,将刘健扶起来,却发现这位刘阁老脸都憋得青紫,如果再晚一会儿,估计就能直接抬走了。

    大家伙费了好大力气,算是把刘健抢救过来。

    这位阁老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这天要变了!”

    所有人又是一阵惊叹,难道连这位见惯了风雨的老人,都无计可施吗?

    倒是杨一清,他咳嗽道:“陛下方才也说明白了,这规矩是给所有人定的,天子也不能随心所欲。咱们把规矩定好了,就像,就像眼前的这件事,陛下就没法兴起大狱,不然谁知道要死多少人啊!”

    一句话,又把人们吓得够呛。

    仔细琢磨了一下,也有道理。

    不然刺杀天子宠臣,这要追查下去,弄出下一个蓝玉案,胡惟庸案,那是一点不用怀疑。朱厚熜绝对干得出来的。

    即便皇帝不行,不是还有王岳吗!

    这么说,还是大家伙赚了?

    显然,事情不是这样的。

    谢迁就看得一清二楚,即便定再多的规矩,皇帝也是处于优势地位。反而是众多的朝臣,规矩越是详细,大家伙受到的约束就越多。

    在这一场对战之中,他们又是毫无疑问的输家,而且还输得很彻底。

    张孚敬脸上含笑,他简直高兴坏了。

    师父和陛下玩得这一手,简直是妙到了极点。

    “诸公,仆以为陛下的意思,实在是太好了。就拿我一直主张的清丈来说,推到了河南和山东,在山东方向,有些人就站出来,说要体恤圣人苗裔,不太过苛刻无情,不能欺师灭祖。这话就说的似是而非,是我等欺师灭祖,还是有人违背祖宗,这话还说不好哩!既然陛下有旨意,咱们不妨就谈论一番,把规矩定下来,写到纸面上,让天下人瞧瞧,能说得通,我也就认了。”

    “若是说不通,那就要推行清丈,谁拦着就是跟国法对着干!还有,给地方官吏也要立规矩,谁要是阳奉阴违,私相授受,绝对不能留情!内阁和吏部,对于所有官吏,都要有个态度!治吏从严,不许姑息养奸!”

    张孚敬说完,贾咏没有迟疑,立刻道:“我附议张阁老,国法就是国法,规矩就是规矩,不能把天理国法人情混在一起,更不能以偏见污蔑清白,混淆视听,居心叵测!”

    听到贾咏的话,好些人都吐了。

    你丫的就是走狗一条,怎么洗都没有用!

    众人这么想着,却不敢说出来,随着杨一清,费宏,石珤三人离开内阁,内阁只剩下了三位阁老。

    过去谢迁还能靠着资历压制其他两个人,可现在风向变了。

    谢阁老想保住自己都不容易了,更遑论其他。

    这是真的要变天了!

    这艘庞大的大明号,会驶向何方,还真是让人惶恐不安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这个叫卫希平的家伙,他自以为是,还想着名垂千古,跟荆轲要离,相提并论,你做梦去吧!

    一众朝中大佬,对他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彻彻底底查,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出来!绝不能留情!不办此獠,国法何存!”

    三法司的人眼睛都红了,他们将心中的恐惧,都倾泻在了卫希平的头上,这个信心满满的狂生,在这一刻崩溃了……

    和群臣这边的凄风苦雨不同,蒋太后这边,是真的光风霁月,明月在天。

    蒙古别吉安塔伦笑靥如花,“太后,我答应和杨博的婚事了,他就是女儿喜欢的人!”

    蒋太后呵呵一笑,“你愿意,母后自然是成全。只是他的文采似乎不那么好啊?”

    安塔伦不以为意,“文采怎么比得了钱财,他跟我说,杨家可是大明首富,富可敌国哩!”

    蒋太后眉头挑了挑,杨博这孩子还真是有骆驼不吹牛啊!他的那点铜子,还敢吹首富吗?把哀家放在哪里了?把王岳放在哪里了?

第406章 便宜王岳了

    蒋太后在心情好的时候,向朱厚熜透露过,她很有钱。

    但是有一个人的家底儿,却一直很迷,那就是王岳。

    你说他有钱吧,他的宅子一直没换过,也没见他真的做过什么经营,可要说没钱……他有本事点石成金,给老太后送几十个国库,说他没钱,谁能相信啊?

    不过有一点,蒋氏能确定,杨家那点钱,还是不要跟王岳比,双方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换个角度来看,杨博有本事让安塔伦心服口服,那就证明,这丫头的眼界也就这样了。要是让她配王岳,还真亏待了小富贵呢!

    蒋氏心里一闪念,也就笑了,就像一个当娘的,总想把最好的留给孩子,在她的眼里,王岳真的和亲儿子也差不多了。

    ……

    “陛下啊,哀家已经告诉下面了,让他们准备着。趁着热闹,就把小富贵和孙丫头的婚事给办了。小富贵啊,那丫头你也见到了,人长得没话说,也还聪明。她能把老爹的事情,如实告诉咱们,既是顾全大局,也算是帮了她爹,忠孝两全,这丫头不是个傻孩子。跟你正合适,保管啊,能琴瑟和谐!”

    王岳脸色微红,“那个太后啊,您看能不能找个不那么聪明的。”

    蒋氏脸黑了,“小子,你说什么傻话呢?”

    朱厚熜倒是笑了,“母后,小富贵可不是傻话,而是真心话。他是怕让夫人拿住了!”

    蒋氏翻了翻眼皮,“陛下,你这说的什么浑话?夫妻纲常,这还能乱了?”

    朱厚熜嘿嘿一笑,“母后,这就说不准了。”

    蒋氏真的生气了,“陛下,还有王岳,你们到底在折腾什么?是不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朱厚熜得意一笑,“母后啊,孩儿和王岳可是又打了一次大胜仗,结结实实的大胜仗!”

    “哦?到底是怎么回事,给哀家说说?”蒋氏好奇了。

    朱厚熜欣然大笑,一推王岳,“你跟太后说说吧,我说得太多了,口干舌燥,先喝点水,润润喉咙。”

    王岳无奈,只好接了这个活。

    “太后,说起来也简单,就是陛下迫使朝臣同意按规矩治国。”

    蒋氏皱眉头,“这叫什么话啊?难道以往就没有规矩了吗?”

    王岳笑道:“是更有规矩了,而且这个规矩还要对陛下有利,对大明朝有利!”

    蒋氏沉吟,“难道以往的规矩不好吗?”

    “太后,不是不好,而是解释权不在陛下的手里。”

    蒋氏还是糊涂。

    王岳进一步解释道:“太后,还是拿大礼议来说,杨廷和这帮人以北宋的濮议之争,作为例子,让陛下听从他们的。这里面就暗藏了一个意思。杨廷和等文臣,他们不光是大明朝的臣子,他们还是自汉以后,绵延一千多年的儒家文人代表在他们的心里,圣贤的地位,或许要比君父还高!”

    “这个高高在上的士人,把自己放在了国家之上,他们把自己信奉的宗法论理,自己坚持的利益,当成首位的,天子不过是满足他们利益的工具罢了。”

    蒋氏沉吟思索,缓缓道:“这才有许多人宁可投降逆元,也不愿意为国而战的原因吧?”

    “太后明鉴,大宋养士三百年,只养出一个文天祥。前些时候,左顺门前,有人喊出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就在今朝。他们的气节道义,还是落在了儒家纲常伦理之上。”

    “这一次定规矩,要讲清楚的一件事,那就是大明至上,百姓至上……陛下是大明天子,万民君父,自然至高无上,天下不需要再有乱七八糟的争论,真正完成秦始皇都没有完成的大一统!在思想上,实现统一!”

    蒋氏虽然是个妇人,但见识也不一般。

    她耐心听着,显然,能做到这一步,对天家皇权,长治久安,都是好事情。

    可貌似不会那么容易啊!

    “你讲定规矩,按照规矩办事,这话有理。可说到底,规矩不还是人定的。就说咱们大明朝吧,历代都在修会典,可定来定去,不还是落在了文官的手里。他们定的不是朝廷的规矩,是他们自己的规矩。”

    王岳深以为然,“太后高见,一针见血!所以这个定规矩的人,非常重要,定出来的条文,也必须经得起推敲,这是一个十分浩大的工程,眼下不过是开个头儿罢了。”

    蒋氏略微迟疑,叹道:“万事开头难,这个头可不是好开的,必须用对人。哀家琢磨着,有一个人,或许不错。”

    这时候朱厚熜也缓过来了,问道:“母后,您有合适人选?”

    蒋氏颔首,“陛下,你觉得孙交如何?”

    “孙交?”

    朱厚熜想了想,忍不住点,甚至想给老娘叫好了。

    他甚至都有点怀疑,老娘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故意装傻,不然怎么会一下子就找到这么合适的人选呢!

    首先孙交是帝党,这是一切的前提,不可靠的那是绝对不行的。

    其次孙交已经离开中枢一段时间了。

    跟朝中重臣不一样,不能说他更大公无私,只能说瓜葛更少一些。

    而且孙交又把宁王叛乱的事情点破了,等于将文官集团的底给扒了。虽然这是在女儿助攻之下完成的,但总归和那些朝臣不一样。

    最妙的却是他即将成为王岳的岳父。

    这层关系太重要了,等于给立规矩的行动立了个规矩,他这个皇帝终于能安枕无忧了。

    怪不得人总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娘着实是宝啊!

    “就这么办了,传朕旨意,给加孙交太子太傅衔,授《明伦大典》总裁官。”

    所谓《明伦大典》就是接下来要修的这一套规矩的总称了。

    天降大任,落在了孙交的脑袋上。

    “这算是要了老命了!”孙交苦兮兮的,简直想哭了,“丫头啊,为父从今往后,必然遗臭万年,所有士林必定指着为父的脊梁骨,痛骂为父。”

    孙姑娘微微一笑,“爹,您老为官几十年,好多东西都装在肚子里,没什么难的。”

    孙交哼道:“丫头,你信不信,为父修书,必定会有人站出来,把为父几十年干过的事情,都说出来,让我颜面扫地,身败名裂。”

    孙姑娘笑道:“爹,您老除了那二百万石粮食说不清楚,没有别的事情,莫非你还瞒着女儿?”

    孙交摇头苦笑,“丫头啊,你不知道,这立规矩可不是小事情,关键要看替谁写。陛下是想把规矩定在自己手里,父亲就是那天子鹰犬,皇帝爪牙,如果失败,为父必然是身败名裂啊!”

    “那就想办法,立好了呗!”

    “谈何容易啊!”孙交哀叹了一声,“丫头,就拿眼下的事情来说吧,陛下要立规矩,必然是约束群臣,甚至要对孔孟道统下手,向天下人宣誓,天子至高无上,为父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头!我怎么想,都没有办法侥幸啊!”

    孙交愁得捂住了脑壳,疼,太疼了!

    孙姑娘眼珠转了转,突然笑道:“爹,其实这事情不是明摆着吗?”

    “什么明摆着?”

    “您的那二百万石亏空,和杨廷和有关,不如从他下手。”

    “下手?下什么手?他都是个死人了,难道还能挖坟鞭尸?”

    孙姑娘一笑,“这倒不是,只是女儿觉得不管任何人,都要盖棺定论,父亲若是以此破局,或可以让天子满意,让人心震动!”

    孙交想了半天,拍了一下大腿。

    妙啊!

    打个死老虎,虽然不厚道,但也是对天子有所交代,最最关键,以大礼议作为突破口,正好可以告诉天下人,谁才是最大的。

    顺便还能威慑一下那些残余的旧臣,敢对我动手,小心把你们办了!

    “丫头啊,你可真是女诸葛啊!只可惜便宜王岳那小子了!”孙交发出了如是感叹。

第407章 财神女婿

    朱厚熜和王岳提出“定规矩”之论以后,虽说正儿八经的规矩一条没有定出来,但是朝中的聪明人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比如当世衍圣公,原本他的住处离着天子行在最近,甚至比几位阁老还要亲切。人家可是圣人苗裔,如何能怠慢?

    可讲完之后,衍圣公就搬走了。搬到了民间先达那边,跟着一群致仕老臣在一起了。有人说这是礼部官员讨好天子,可衍圣公坚决否认,他这是主动过去的,陛下恩遇礼待,身为臣子,又怎能不懂进退?

    承蒙祖德,理当懂得惜福才是。

    真不愧是传承了两千多年的圣人门第,这嗅觉就是厉害。

    除了孔家,那些藩国的臣子,也是战战兢兢。

    其中最了解情况的,还是朝鲜使团,他们已经领教了王岳的厉害,深知这位抚远伯的厉害。

    起初他们还琢磨着,是不是出了个妖孽,其他人还是和以往一般不二……可是通过那些朝鲜的太学生,还有商贾学者,朝鲜方面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大明朝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东南盛行的心学为例……王阳明主张务实生财,农商皆本,不可偏废……而泰州学派更是直接,百姓日用即道,衣食住行就是日用,打开门来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每一件事都关乎民生利病,都是天大的事情,与其沉溺玄虚清谈,不如踏实做事……

    心学高举务实旗号,朝中又不断整顿,落到对外上面,已经没有了厚往薄来,也没人说什么要厚待藩国,更反对打肿脸充胖子。

    朝廷困顿,谁都知道,继续装蒜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蒙古大汗已经投降了,不但投降了,还给大明天子登台献艺了,你们谁不服气,就只管放马过来吧!

    一个土匪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城土匪,整个承德,行宫内外,还有一个好人吗?

    朴友珍是真的疯了,王岳可没有跟他开玩笑,如果真的按照王岳的条件,朝鲜离着死也就不远了。

    那么多钱,还有土地……最可怕的是大明还跟倭国联手,那样的话,朝鲜就真的不剩什么了。

    屠刀高悬,生命垂危,朝鲜真的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

    到底该怎么办,如何才能活下来?

    在一番苦心探索之后,终于发现了一个好机会,那就是抚远伯大婚!

    头一次知道,敢情王岳还没成婚啊!

    早知道我们从国内挑选一些美女过来,万一打动了王岳,岂不美哉!

    奈何错过了时机,没有法子了,就只能送礼吧!

    越多越好!

    不要在乎花钱。

    现在花的每一文钱,都能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万倍,在赔款上面,节约下来。总而言之一句话,破财免灾!

    朝鲜这边一口气准备了三车礼物,前去拜见孙交。

    一路上朴友珍都得意洋洋,瞧见没有,就问一句,咱出手大方不?

    他满怀信心,到了孙交住处的正门,递上了名帖,守门的直接扔在了地上。

    “外藩去后门,正门岂是你们能走的!”

    一句话,就把朴友珍给弄傻了,送礼还要走后门,你们也太狠了吧!

    没有办法,他只能乖乖绕道。

    可是当他出现在后门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瞧瞧啊,眼前都是马车,弄得跟车展似的,各种肤色,各种语言,天南地北的人种,几乎都凑齐了。

    其中最惹朴友珍注意的,就是几个个子不高的家伙!

    倭人!

    他们怎么也来了?

    事实证明,倭国不但来了,还送来了厚礼,光是马车就有二十辆,每一辆马车的轮子都深深陷入泥土中。

    没有别的,全都是干货!

    上国没有追究石见银山的事情,还授权他们,攻击济州岛,发了一笔大财。这要是还不懂孝敬上国,简直就和朝鲜人一样不懂事了。

    要是做人做到了这份上,还不挨揍啊!

    瞧瞧!

    人家倭寇活得多明白!

    “走!凑钱去!”

    朴友珍啐了一口,无论如何,也不能比倭寇少啊!

    就连外藩都这样了,其他人还怎么免俗啊!

    孙交第一次感觉到了王岳的恐怖影响力。

    尽是一些想不到的人来送礼。

    首先来的竟然是定国公徐光祚,他送来了一幅阎立本的真迹,放心,绝对保真。

    这是徐家祖上破了元大都之后,从皇宫搜出来的,那个地道就不用说了,放在徐家糟蹋东西了,给孙家送来吧,用来镇宅最好不过了。

    孙交很傻,“这位定国公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把压箱底的宝贝拿来了?”

    崔士林嘿嘿一笑,“这不明摆着,他儿子徐延德在我师父那里,只是记名弟子,不受待见,他急着转正,就盼着未来的师娘帮忙呗!”

    孙交眨了眨眼睛,“那个……既然是给你师父的,放在我这里,不合适?”

    崔士林笑得更开心了,“放心吧,给您送来阎立本,给我师父送的就是王羲之,吴道子……他们徐家家底深着呢!不要紧的。”

    孙交深吸口气,“那老夫就收下了。”

    “收着吧,别管什么,您都收着,不用怕的。”

    正说着,第二个送礼的来了,正是那位“股神”伯图。

    “大师兄,小弟什么都不懂,长得也丑,就不给师父的婚事添乱了。我这里有十万两银子,五万两孝敬咱外公,五万留给办婚事用。”

    伯图留下两张银票,转身就走了,连口水都没喝。

    孙交盯着银票,咽了口吐沫,直勾勾道:“那个……他,他说的外公,是,是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您老呗!”

    崔士林不客气道:“这个小王八蛋,就会拿银子糊弄,他怎么不把马场股票交出来!不当人子啊!”

    孙交是真的傻了,“十万两银子,还嫌少啊?那个马场值多少钱?”

    “马场值多少不好说,可我知道,这孙子光是在蒙古汗庭,就吞了二十万牲口。丫的还把老哈河的地给弄到自己腰包了,那块都是露天矿场,要是开发出来,每年都是上千万的暴利!这个混账东西,只拿出十万两,也不嫌寒碜!”

    孙交默默将属于他的五万两塞进了衣袖里。

    你嫌我不嫌!

    老夫当了一辈子官,俸禄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两呢!

    “师兄,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杨博气喘吁吁来找崔士林了,“人家都忙得四脚朝天,就你没事干,你不亏心啊?”

    崔士林无奈翘着二郎腿,“我也想帮忙,我不是怕咱师父为了那事生气吗!”

    杨博哼了一声,“你丫的算是坏出品了!别说咱师父,就连陛下都生气了,说是万一有人找个跟天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在家里打骂欺辱君父,该如何是好?”

    崔士林越听越吓人,两条腿都哆嗦了。

    “三师弟啊,要不我现在就跑了吧?”

    “跑?你往哪跑!告诉你,令尊和令堂都来了,他们正在师父那里忙活。没少替你说好话。你把从倭国弄得银子,给师父送去点,让他高兴了,你或许就过关了。”

    崔士林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

    “我先给师父五十万两!要是不够,我再把金子也都给他。“

    孙交是越来越傻,老头听得晕乎乎的,五十万两,都够吏部半年的开支了,王岳门下的这帮玩意还是人吗?

    崔士林小跑着去见王岳了,哪知道他还没出去,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送礼了。

    衍圣公!

    天可怜见。

    这些年光听说给衍圣公送礼的,哪听过孔家往外出血啊!就算是朱皇帝,以往的时候,每逢年节,也要厚赏孔家,几时从猴嘴里掉枣啊!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好在孙交也不是傻子,短暂迟愣之后,他就明白过来了。

    准是为了山东清丈的事情,张孚敬已经放出话来了,现在怕是只有王岳这个师父能救孔家了。

    孙交整整一天,一直到了暮色四合,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到了后院。

    “丫头啊,你这哪是嫁了个丈夫,简直嫁了个财神爷啊!”

    孙姑娘一愣,“爹,我听说有不少人来送礼,莫非钱不少?”

    “岂止是不少!”孙交伸出了一根指头,“足有这么多!”

    “一万两?”

    “什么啊!”孙交大摇其头,“丫头啊,一份的礼金也不只是这个数!是一百万两!”

    “这么多?”孙姑娘大惊。

    孙交叹道:“这还只是现金,没算别的呢!”

    孙姑娘眉头微簇,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摇头道:“爹,这些财物您可一点不能要,全都封起来。把,把那二百万石粮食的亏空补了,您老安心,大家伙都安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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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王富贵。在大明朝,没有人比我的钱更多,没有人比我的官更大……不过要做这两点,首先就要帮朱厚熜坐上龙椅,要帮他保住自己的亲爹。守护最好的朱厚熜,坚决捍卫兴献王的亲爹身份不动摇……总结起来,就是两个中二少年的抗争之路,无论有多难,我都要这满朝大臣,烟消云散!…………读者群:284,427,642我是王富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王富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