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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王富贵全文阅读

作者:青史尽成灰     我是王富贵txt下载     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8章 大宝藏

    王岳亲自领兵北上,除了绑架蒙古太后,又跟卜赤干了一架之外,王岳还有很多发现,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食盐。

    准确说,是包含食盐成分的盐湖……这种咸水湖在蒙古草原有广泛分布,大大小小的盐湖,储量十分丰富。

    可以说,这些盐湖就是一个个聚宝盆,只要开发出来,就可以坐着数钱,毫不费力气。

    王岳是一眼就看上了这些无主的盐湖,并且打算以此来大发横财,狠狠赚一笔。但是王岳了解之后,发现了问题。

    在明代,人们可不是不懂如何利用盐湖,相反,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

    光是大大小小,分布各地的盐池,就有22处之多。

    而且明人还找到了如何获得食盐的方法,那就是在春季,将盐湖水引入预先挖好的晾晒池中。

    这个时间必须把握好,因为一旦时间过长,湖水会繁衍藻类,影响食盐的品质。

    而引水之后,赶上大风骤起,一夜之间,池地就便是结晶的大粒食盐。

    不用烧火蒸煮,直接利用自然风,得到的池盐品质极好,在市面上算是第一等的,比起海盐贵了不少,深受大户推崇,许多人家早起刷牙,用的就是这些盐池生产的青盐。

    弄清楚这些之后,王岳彻底灰心丧气了。

    什么利用盐湖啊,什么自然蒸发啊……这些技术找明代都有了,而且还非常成熟,想要以此发财,还是歇歇吧!

    就在王岳打算放弃的时候,北境都护府的成立,让他看到了机会。

    你们不是不管粮饷吗?

    不是让我自己解决吗?

    好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挖矿太慢了,种田也需要一年。

    王岳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字:快!

    不但要快,还要量大,实惠,回报丰富!

    最好的东西,就是食盐!

    迅速向国内倾销食盐,为整个北境的发展,赚取第一斗金。

    而且晾晒,销售食盐,还能造就一批富裕群体。当看到移民果然能致富之后,带动的效果可想而知。

    整个北境开发,恢复大宁都司的计划,赢得了开门红……一切完美!

    “师父,我虽然不聪明,但我也知道,你这件事不可能办成的,你就是做梦呢!”说话的人是王岳的大徒弟,福国公崔士林。

    他没掺和这一次作战,那是因为他去了倭国,摆平围攻石见银山的事情,他回来了,还带着不少银子,乐颠颠回来。

    结果刚回来,就被王岳叫来,让他出钱买北境的池盐,对此崔士林只想说两字:休想!

    倭国人私下称我叫魔王,我认了,咱就不是人了,能怎么样?

    被敌人忌惮咒骂,那是一个战士的荣幸。

    要是敌人夸你好,那才应该反思,看看是不是除了问题。

    只是回到了大明,崔士林才意识到,他不是人,可师父太狗了!

    “师父,咱大明的食盐有三个来源,西北的池盐、西南的井盐,还有两淮两浙的海盐……每一处都有盐商把持,而且这些人跟朝廷盘根错节,势力强大。人家把肉都分完了,您老非要冲上去,啃一口,您说人家会答应吗?”

    王岳翻了翻眼皮,他当然知道盐商的厉害。

    事实上徒弟杨博的家里,就是大盐商。

    自从废除开中法之后,这些大盐商向户部交钱,换取盐引,然后利用盐引,从盐场购买食盐,再运送到指定区域销售,靠着朝廷特许,基本上就是坐在家里数钱。

    要想在食盐上分一杯羹,首先要冲击的就是户部,二百多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几乎是岁入的三分之一。

    除此之外,更可怕的是地方上,大大小小的盐商,他们肯定会联手抵制。

    而这些盐商又勾连着地方衙门……这是多大的利益集团啊!

    和这个“盐帮”比起来,杨廷和集团都显得娇小可爱了。

    “师父,弟子真的劝你一句,咱别折腾了行不?”崔士林真想给王岳跪下了,你让我过两天安稳日子行不?

    王岳冷哼一声,“盐利是我眼下最容易抓到,也是数额最大的一笔钱,不光利润够多,而且还持久稳定。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的。而是我对食盐动手,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至少能降低盐价,得到百姓的拥护,只要有百姓支持,我一无所惧啊!”

    崔士林依旧不看好,“我说师父,户部那边能放手吗?内阁能轻易通过吗?我看八成又要来一次左顺门了。到时候血流成河,您可别怪弟子没提醒你。”

    王岳听着崔士林的话,突然很感慨。

    “你小子进步挺快啊!”

    崔士林哭了,“师父,这不是弟子进步快,是明摆着的事情,弟子要是再不清楚,那弟子就蠢死了!”

    王岳轻哼了一声,“那你以为自己不蠢啊?你当我会直接跟内阁讲吗?”

    崔士林不解,“师父,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吗……你现在就进京,代表北境,要求签一个通商协议,为了北境养兵,必须减免税赋,其中要包括两项,一个是肉类制品,还有一个是山货。”

    崔士林皱眉头,“师父,弟子愚钝,实在是不知道,您这是要干什么?”

    王岳呵呵一笑,“要是让你知道了,我还当狗屁的师父,你丫的别问了,赶快进京,把我的意思告诉内阁,七天之内,我要拿到公文。要是办不到,我就把你丢到盐湖淹了!”

    崔士林无可奈何,只能回京,帮着师父办事。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师父究竟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把徒弟打发走了,王岳就带着人,深入大漠草原。

    很凑巧,一直追到了移民队伍,费宣这小子正对着一口冒着热气的锅,手舞足蹈,因为他发现锅底儿竟然出现了一层白色的晶体。

    他赶忙用木棒搅拌,同时兴奋哇哇叫:“快看啊,食盐!我弄出食盐了!咱们有的吃了!”

    移民都围拢过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个富家公子哥,白白净净的,还以为他什么都不会,没想到真有两下子。

    他们这么多人,光是吃盐就不是小数目,如果能自己弄到,可真是天大好事!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煮私盐,输给你的胆子?”

    王岳一声叱问,宛如霹雳!

    费宣被吓得手一哆嗦,木棒都扔了。

    私盐?

    他这是犯了罪吗?

    王岳没关他,而是迈步过来,瞧瞧他煮盐的锅,又看了看眼前的盐湖,脸上露出了笑容。

    “贩运私盐,那是掉脑袋的大罪!费宣,你也在国子监读过书,竟然连这事情都不知道?”

    费宣傻了,吓得都冒汗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我就是看书上说煮过之后,能得到食盐……我,我再也不弄了。”

    他急得伸手,想要把锅给掀了。

    王岳突然大笑,“你这是把脑子读傻了,私盐是不行的,但没说咸菜也不行吧?咸肉呢?还有咸鸭蛋,豆瓣酱……总能想到名目啊!”王岳笑着对着一百名移民道:“恭喜你们,发现了一个大宝藏!”

第379章 好生意

    费宣花了好大力气,才弄明白,王岳打算以咸菜咸肉的名义,规避开私盐的禁忌,然后就大肆卖食盐赚钱。

    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

    在一个痴迷算学的耿直男孩看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存在颠倒黑白的空间,而且三五真经上也说了,数学是非常严谨的学科,需要严密的逻辑,不能想当然。

    他觉得王岳的想法不是想当然,而是异想天开!

    “我们不但不会发财,还会赔的很惨。”费宣闷着头,用手里的木棒,戳地上的蚂蚁窝。他逃出国子监,是想找个地方安静读书,钻研算学,可现在看来,根本没有什么净土,哪都是不靠谱的人!

    王岳注意到了费宣的表情,他突然笑了。

    这小家伙可比他爹有趣多了,费宏一心给自己炮制千层饼,若是能把这小子教好了,让他回过头,去套路他爹,估计费宏一定会很感激自己的……

    “你不看好这个生意?”

    “当然!”费宣道:“盐就是盐,咸菜就是咸菜,这是不一样的东西,虽说咸菜能取代一些盐,但老百姓不可能只吃咸菜而不吃盐的。再有,内阁朝廷,也不会答应贩卖私盐的,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会动摇几千年盐铁专卖的根基……我觉得要想赚钱,还是老实一些为好。”

    “哈哈哈哈!”王岳大笑,“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死心眼……很好!”王岳竟然夸奖起费宣,“或许你真的能做算学上有所建树,书给你了,好好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说着,王岳将一本完整的三五真经扔给了费宣。

    费宣下意识接在手里,他立刻展开,和自己弄到的残本,完美契合,正是自己苦苦盼望的东西。

    只是王岳的表现又让他摇头了,是他编写的?或者仅仅是传人?但不管怎么样,这家伙投机取巧,都不像个好人啊!

    一个心术不正的家伙,怎么会有很高的学术造诣?

    费宣第一次开始琢磨,属于算学以外的东西了……

    而秉持了王岳意思的崔士林,返回了京城。

    一路上他已经完全领会了王岳的意图,就是要跟内阁谈一个比较有利的贸易条件……之所以派他来,是因为崔士林有着王岳手下最强的外交能力,没错,就是最强!

    毕竟杨博只出使过一次大漠,而崔士林却去了两次倭国,不但去了,而且还都谈了贸易协定。

    让他来,简直天经地义啊!

    师父还是知人善任的,知道我的才能长处,您老人家放心,这一次弟子绝对谈出一个让你意想不到的好条件来!

    崔士林斗志昂扬,充满了精神头。

    他哪里知道,王岳选他,就只有一个愿意,这小子是出了名的纨绔,哪怕两次出使倭国,谁也不信崔士林是个有本事的人。

    “谢阁老、费阁老、石阁老,当前北境的局面非常糟糕,完全就是个烂摊子,乱七八糟……所有的事情归结起来,就是要有钱,要有吃穿花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个道理不用晚辈多说了吧?”

    谢迁点头,“福国公,内阁的意思很明白了,我们的确是爱莫能助,提供不了太多的钱财,至于商货互通的事情,我们可以提供一些便利,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吧!”

    谢迁不觉得崔士林能提出什么紧要的东西,甚至他们都做好了吃点亏的打算了。毕竟开疆拓土的大事情,他们也不能太过分。

    “谢阁老,晚生先行谢过……我的第一条建议,就是北境向内地输出货物,应该免税,将士戍边,已经非常辛苦了,你们总不能忍心收税吧?”

    谢迁刚要点头,石珤开口了。“北境货物进入长城,固然可以不收税,但一旦进入之后,就和其他货物一样,各地征收过路钱,或者入市钱,这个我们没有办法。毕竟崇文门税卡就是令师设定的,我们也无可奈何。”

    崔士林道:“这不一样,其他商贾是占大明便宜,而不纳税。我们是为国戍边,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吗?”

    好小子,还据理力争起来。

    谢迁沉吟道:“石阁老,咱们各退一步,北境货物,以一半的额度计税,各地衙门不许为难!”

    石珤略微犹豫,终于点头了。

    崔士林却还不肯罢休。

    “谢阁老,这个所谓北境货物,该如何认定,我希望由北境方面说了算!”

    “做梦!”石珤气大了,“福国公你,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给这文华殿贴个标签,说是北境的,就能半价买走?这不是乱来吗?”

    费宏终于开口道:“这个北境货物,应该是北境产出的才是。”

    崔士林道:“那若是北境从西域采购,转卖大明呢?”

    “这个……”三位阁老有点吃不准了,毕竟他们都是独揽大略,没有人在意这些细节。

    崔士林眼珠转了转,笑道:“干脆这样,凡是北境生产,或者北境参与转运,加工,包装,全都算成北境生产的货物。毕竟眼下北境也么多少人,产出有限,和大明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三位阁老,高抬贵手,给我们这些穷苦人一个活路吧!”

    崔士林见他们还不答应,不由得站起身,“三位阁老,要不要晚生代表师父,给你们磕个头啊!”

    说着,他真的要跪下,石珤连忙伸手,“别!你要是跪了,你师父还不大闹内阁啊!”

    谢迁道:“就这么办吧,我们还有事情,就不多浪费口舌了。”

    崔士林点头,“阁老日理万机,为国操劳,晚生也知道你们忙……我只有最后一件事情……咱们双方做生意,可大江南北,各地风俗不同。比如元宵在南方就叫汤圆,月饼也是北甜南咸,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北境对货物的认定,跟长城以内,或许不同。我琢磨着,朝廷能接纳北境的标准,你们意下如何?”

    “这个……福国公,你总不会打算指鹿为马吧?”

    崔士林连忙摆手,“我怎么敢!再说了,这个认定只是朝廷的,到了民间,老百姓买不买账,能不能卖出价钱,也不是我们说了算。”

    谢迁看了看另外两个,费宏无话可说,石珤沉吟道:“那也不能用劣质的东西,欺骗大明百姓吧?”

    “这个绝对不会!”崔士林道:“要不这样,朝廷,北境,还有寻找一些有声望的巨贾名流,咱们三方一起管理,如果有虚假欺骗之处,重金处罚,绝不客气。”

    石珤又想了想,终于点头了。

    坦白讲,这年头做生意,在大明内部,都没有这么小心过,各地的争端冲突不断,朝廷也从来没有干预过多少。

    毕竟商人的事情商人解决,欺骗了一次,名声就臭了,在年代约束商人的,往往是名声信誉。

    “以老夫之见,咱们还是多虑了,王岳虽然狡诈,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啊!”

    谢迁笑呵呵道:“赶快送给杨阁老,让他拟票,交给天子,省得说咱们误国。”

    不出意外,两天之后,正式拟票批红,明发六部,六科也没有驳回……整个过程,顺利走完了。

    直到这一刻,崔士林的脸上露出了狐狸一般的笑容。

    成了!

    说是哈,他都准备撒泼打滚,痛哭流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跟几位阁老折腾了。

    谁知道竟然没怎么费力气,就拿到了他想要的一切,甚至还是超出预计的。

    大明的内阁,也不过如此啊!

    什么阁老重臣,都是一帮纸糊的废物,没有半点战斗力啊!说他们是傻瓜,都抬举他们了。

    还有啊,过去在师门里面,自己总是那个最笨的,也挨师父骂最多,现在看来,不是他太菜,而是师父搜罗的小王八羔子太厉害!

    不过换个角度看,他们那么厉害,还要管自己叫大师兄,证明自己也是本事通天啊!

    崔士林特别陶醉……很快,第一批来自北境的货物就送入了长城,送到了京城。

    “皇爷,这是奴婢买来的一坛子咸菜,是富贵哥他们卖的第一样产品。买的人可多哩!大家伙都说,买这个是支援戍边将士,可热烈了!”

    朱厚熜脸上含笑,“做生意吗!小富贵还是有两下子的。”他感叹着,“让我瞧瞧,他卖什么宝贝了?”

    朱厚熜扫了一眼,顿时一愣,“怎么是盐啊?”

    “不是盐,是咸菜啊!”

    朱厚熜哼道:“你当朕是傻子啊!这明明就是一坛子盐!别说,还挺干净的!”

    黄锦摇头,“皇爷,你瞧瞧,奴婢给你倒出来就知道了。”说着,黄锦把坛子翻过来,食盐都倒了出来,最后只剩下一个底儿,有一张薄薄的黄纸,再把黄纸拿开,是一小把萝卜叶。

    黄锦喜滋滋道:“皇爷,你瞧瞧,有菜的,真的是咸菜,富贵哥不骗人的!”

    朱厚熜瞧瞧山一样的食盐,看看那点叶子都黄了的萝卜缨子,明明是食盐和烂菜叶,居然叫咸菜!王岳啊!你的脸呢?

    这时候朱厚熜注意到了那张黄纸,上面有三个字很醒目:半成品!

第380章 这回真出大事了

    “不骗人,这他娘的是骗鬼呢!”

    朱厚熜气炸了肺,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去,把内阁的人叫来,对了,再把崔士林叫来,朕要好好问问他,这些年跟王岳都学了什么?就学着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吗?”

    皇帝陛下真的发怒了,连黄锦都不敢替王岳争辩了,小胖子赶快屁颠屁颠跑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内阁诸公就都到了,尤其是谢、费、石三位阁老,仔细看,这三位脸是黑的,眼睛是红的,就连头发都立起来了。

    他们有种强烈的被愚弄感。

    坦白讲,如果是王岳跟他们谈,吃了亏也就认了,谁能料想到,竟然是崔士林!这个耻辱度太爆表了。

    这就好比你自诩投资天才,世界股神,结果被共享单车坑了押金……这已经不是耻辱不耻辱的问题了,简直是颠覆世界,摧毁三观。要是传出去,内阁三位阁老被纨绔崔士林给坑了,谁还会把他们当回事?

    这太欺负人了!

    “陛下,崔士林耍弄心术,其心可诛!而且崔士林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背后之人才着实可恶!如果不严惩,我大明还有任何秩序规矩可言?商贾混乱,纲纪荡然,投机取巧,民风败坏……陛下,请恕老臣直言,再也不能纵容王岳了,不然迟早国将不国啊!”

    石珤直接跪在了地上,把王岳的名字说出来,他这是真打算破釜沉舟,殊死一搏了!费宏那个混账王八羔子,他的儿子已经到了王岳手下,他跟王岳沆瀣一气,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偌大的内阁,就只有自己能扛起道义,为了天下正道,百死不悔!

    正在石珤以悲壮之心,拼死一搏的时候,又有两个人,跪在了地上,其一,是大学士费宏,其二是次辅谢迁。

    老头谢迁颤颤哆嗦,胡须不停颤抖,也不知道是年纪太大,还是被气得不轻。

    “陛下,老臣以为王岳有开疆拓土之功,的确非比寻常。但是他肆意胡为,败坏盐法,更是包藏祸心,以商乱政,损公肥私,如此居心叵测之辈,野心勃勃之徒,久后必定成为国之大患!臣等老矣,不久于人世,臣等谏言,只为了大明江山,只为了陛下!断然没有半点私心杂念,还请陛下明鉴!”

    不愧是几十年才熬出来的老狐狸,这番话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除了给王岳定罪之后,还离间君臣之情,又给他们洗白。

    一举三得,又入情入理。

    从这话就听得出来,难怪当初刘瑾会被朱厚照杀了。

    光靠私人情感,是没法长久的,道理讲不过,就难免生出嫌隙。

    所以……就看崔士林了。

    这位王岳的大徒弟,究竟能不能替他师父化解难题?

    “大侄子,要不然让四侄子过来吧!”

    崔士林皱着眉头,好半天才傻傻道:“黄公公,从哪里论的,我是你的大侄子?”

    黄锦翻白眼了,“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王岳是咱家的兄长,你是他徒弟,我管你叫侄子,怎么了?”

    崔士林深吸口气,“黄公公,我娘是宪宗公主,和兴献帝平辈,你想给我当叔父,是不是打算比陛下高一辈啊?”

    这话太吓人了,黄锦脸色发白,连连摆手。

    “福国公,你可别胡说八道啊!”

    崔士林冷笑,“黄公公,这回你放心了吧?你在我这里占不到便宜,内阁那几个老东西,又能把我怎么样!毕竟他们哪里比得上黄公公的万一啊!”

    黄锦眼前一亮,这个大侄子还挺会拍马屁的,不是那么饭桶纨绔啊!

    富贵哥能选他当大弟子,说不定还真是慧眼识珠……黄锦莫名其妙生出了一丝信心,他带着崔士林到了乾清宫,面君行礼之后,朱厚熜就冷哼道:“崔士林,你欺骗内阁,你可知罪?”

    崔士林连忙摇头,“陛下,臣从来不敢欺骗天子,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臣对天发誓!”

    死不承认!

    石珤冷哼道:“福国公,你可能告诉老夫,那个咸菜是怎么回事?你分明是借机售卖私盐,怎么敢打着咸菜的旗号?你欺骗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崔士林眨眨眼,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事啊!石阁老,你问了这事,那我想请教你,何为咸菜?”

    “这个……”一句话,还把石珤问住了,咸菜成天吃,但什么是咸菜,还真不好定义。

    “崔士林,你问老夫,那老夫反问你呢?”

    崔士林立刻道:“阁老,咸菜吗,我觉得有两点,其一是咸,来源自然是盐,其二是菜,不管萝卜白菜,还是山野菜,都可以做为咸菜,你觉得呢?”

    石珤眉头深锁,“似乎差强人意,但……”

    他还没有说完,崔士林就立刻大笑道:“陛下,石阁老已经同意我的看法了,咸菜就是盐和菜啊!我没有欺君,我师父更没有欺君!”

    “你这是混淆视听,指鹿为马……你狡辩!”石珤气得大骂,崔士林却满不在乎,这时候费宏开口了,“福国公,盐和菜放在一起,还要经过腌制,才能称为咸菜,你们弄了一堆盐,还有一些烂菜叶,就说是咸菜,难以服众啊!”

    面对质疑,崔士林竟然没有反驳,而是用力点头,“可以啊,阁老有质疑,可以提出来,请求标准仲裁会修改标准,如果顺利的话,半年之后,就会更改,写入阁老要求的要点!”

    “等会儿!”费宏拦住了崔士林,“这个标准仲裁会是什么玩意?大明朝几时多了个衙门?”

    崔士林哑然一笑,“阁老,你怎么忘了,我跟你们谈的时候,最后提到,要有所依据,我们各自派出人员,再从民间征召巨贾名流,一起给贸易制定规则,这就是仲裁会的由来啊?你不满意?”

    “废话!”

    崔士林两手一摊,“那就麻烦了,这是通过了批红,明发天下的,要不就请陛下降旨,自食前言,重新制定标准了。只是如此出尔反尔,就算再公布新的标准,也怕难以取信于人!”

    “等会儿!”

    石珤气急了,“崔士林,明明是你们耍弄朝廷,损公肥私,破坏盐法,罪不容诛!怎么成了朝廷的错?你好大的狗胆!”

    崔士林呵呵两声,“石阁老,你好义正词严啊!你说我破坏盐法,那我倒要问问,朝廷一年能从盐法得到多少?这笔钱我愿意出,不但可以出,而且每年还能上调百分之十,只要准许我随便卖盐,我愿意先交五百万两!”

    “你!”

    这回不光是石珤,就连谢迁脸色都变了……而一直沉默不语的杨一清,突然睁开了老眼!

    好小子,你这坑挖得有点大啊!

    岂止是大,简直坑死人不偿命的!

    这几个阁老年纪都不小了,就差一锹土,接下来就能吹百鸟朝凤,上演白事会了。

    “陛下,臣想请教,为什么有人口口声声,败坏盐法,却不说明白,这是谁的盐法?如果是朝廷的,为什么朝廷每年只能拿到二百多万两?谁都知道盐利惊人,那盐利到底哪去了?”

    “北境的确是有取巧之嫌,我们承认,毕竟是人穷志短,没有办法。可若是陛下能盐税都交给北境。我们能保证三点,第一,朝廷盐税不会减少,第二,老百姓食盐不会涨价,第三,北境军需花用充足,再也不让鞑子入寇!”

    崔士林掷地有声,一番说完,冲着脸色惨白的几位阁老道:“诸位老大人,还有什么指点吗?”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沉寂,针落可闻。

    如果要问石珤的想法,他多半是后悔。

    没错,就是后悔。

    王岳想占便宜,卖的食盐,筹措军费,就让他弄去。

    卖多了是王岳心虚,那些商人自然会迁怒王岳。

    但他们跳出来,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王岳干了这么点投机取巧的事情,就口诛笔伐,天怒人怨,那其他更大的事情吗?为什么视而不见?

    是不是问题足够大,就会被当做没事?

    这回可真是麻烦了,谁能料想,崔士林这个纨绔,爆发起来,居然是恐怖如斯啊!莫非说,以往他都是扮猪吃老虎?

    这也太可怕了吧!

    “陛下,既然有办法解决,那还是修改规范,再给北境半年的时间吧!”谢迁想要赶快息事宁人。

    哪知道朱厚熜微微一笑,“别忙啊!难得提到了,就把事情说清楚,朕也想知道,这盐法和盐利……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若是王岳,朕是不会手软的!”

    顿了顿,朱厚熜又道:“你们说王岳借口咸菜,贩卖私盐,天怒人怨,但若是有人连借口都不用,直接贩卖私盐,又该怎么样?”

第381章 大师兄威武

    “陛下,盐法乃是朝廷根本,民生所系,财赋所在,万万不能含糊。若是有人贩卖私盐,必须要严惩不贷。只是,只是臣等愚钝,并没有发现证据,还请陛下明示!”

    谢迁颤抖哆嗦,声音之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盐法牵连之深,背后利益之复杂,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即便内阁诸公,也没法全身而退。

    他们是万万不敢动盐法的,这也是听到王岳贩卖私盐,集体跳脚的原因所在。可谁能知道,他们开了个头,接下来竟然是以超级加倍的方式,砸到了自己的脚。

    朱厚熜呵呵一声,他把目光落在了崔士林身上。

    “福国公,你说有没有私盐的问题?”

    崔士林朗声一笑,“陛下,这不是明摆着吗!臣虽然没有做过多少大事情,但是臣几次去倭国,一路上吃多少粮食,耗费多少食盐,还是清清楚楚的。一般臣是按照一个月一斤盐计算,左右差距不会太多。”

    “一个人吃盐的数量既然是一定的,那就要看吃盐的人数了。臣想请教陛下,自从太祖立国到现在,我大明的户口是增加了,还是减少了?”

    朱厚熜呵呵轻笑,“崔士林,你这就错了,不信你问问黄锦,我大明的户口如何?”

    黄锦忙道:“回陛下,根据各地田赋情况,光是河南,就失去了六成以上的田亩,还有四成以上的人丁,其他各省也差不多,甚至还有更惨的。由此可见,我大明朝当真是赤地千里,民不聊生,百姓死伤遍地,国将不国啊!”

    黄锦语气夸张,朱厚熜也跟着配合道:“是啊,朕只怕离着亡国之君都不远了,诸位阁老,朕愧对祖宗啊!”

    朱厚熜和黄锦一唱一和,甚至还用手抹了抹眼泪。

    奈何要哭的人是几位阁老了。

    这种争论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之前已经做过了一次,那就是杨廷和一党跟帝党的争论,最终的结果是张孚敬等人主张的清丈得以落实……至少在北直隶,是得到了落实。

    而这一次崔士林把食盐跟人丁勾在了一起,人丁又跟田亩清丈有关……彼此环环相扣,以土地为例,现在在册的土地还不足国初的一半,情况非常糟糕。

    可问题是盐税这一块,只有国初一半的一半!

    盐法的弊端,远远在土地之上。

    而且土地是牵连到天下所有的士绅,面很大,而食盐则是少数盐商,由此不难猜出,躲在食盐背后的利益集团,油水多得无法想象。

    还要多说吗?

    对于内阁来讲,提到了盐法,提到了私盐,他们就输了。

    王岳能卖多少?你就放开了让他卖,每年分他一百万两,二百万两,就把这小子打发了,咱们还是占有大头儿。

    现在可好,掀开了这件事,损失的利益可就是千万两计了。

    真是越来越糊涂,竟然被崔士林给耍了,在这一瞬间,好几位阁老都想一走了之了。

    没办法,他们已经没脸留着了。

    除了惭愧之外,更多的则是惶恐,对未来的惶恐,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天塌地陷的事情……

    “陛下,老臣忝列首揆,不能扶正祛邪,匡扶社稷,老臣愧不能当。”杨一清首先请罪,态度谦卑,总算能缓解一些皇帝的愤怒。

    “陛下,盐法弊端之大,百十几年,根深蒂固,已成痼疾。老臣固然主张以霹雳手段解决,但毕竟事关天下百姓吃盐的大事情。若是影响了食盐供应,在一些地方,弄出了乱子,激起民变,恐怕也不妥当。总而言之,内阁秉持陛下意思,只要陛下降旨,老臣等人不惜这一颗皓首!”

    老头要拼命了!

    且不说真假,这个态度就让人很舒服。

    “阁老一颗忠心,朕是知道的。盐法事关重大,这事的确不能操之过急。但是朕也要把话说清楚。这么大的弊政,朕不能蒙上眼睛,视而不见。至于尔等,你们想想对待王岳的义愤填膺……这总不是私人恩怨吧?”

    这几位阁老互相看了看,还真是私人恩怨,只可惜,我们不能承认罢了,他们诺诺无言。

    朱厚熜笑道:“朕也相信不是私人恩怨,既然出于公心,朕希望你们尽快拿出方略,到底该怎么解决盐法的弊端,增加财税,朕要结果!诸位阁老,你们不会让朕失望吧?”

    “臣等竭尽全力,不负圣恩!”

    一场兴师动众的问罪行动,居然变成了这么个结果。

    崔士林是一战成名。

    过去在所有人眼里,不争气的纨绔膏粱,居然敢跟内阁叫板,并且战而胜之,这是以往王岳才有的战绩。

    如今崔士林居然做成了,真是有令师风范啊!

    王岳这也算后继有人。

    尤其是那些勋贵,更是狂喜不已。

    要知道随着成国公和英国公两家衰败,勋贵当中,唯一能支撑的,就剩下不靠谱的定国公徐家了。

    既然他们家不靠谱,就没多少人指望他们。

    就在大家伙群龙无首的时候,有人猛男天降,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战死了前所未有的实力,简直让人欣喜若狂。

    有人要问了,王岳也有这个实力,大家伙怎么不归附?

    要知道王岳是潜邸的人,和勋贵不是一路。

    崔士林却不一样,他爹是驸马,从小就在这个圈子里打滚,好多人眼睁睁看着崔士林长大。

    现在孩子出息了,真是太好了!

    这帮人就差老泪横流,高呼上天有眼了。

    “大师兄,小弟的确要恭喜你了。”

    杨博呵呵道:“你现在不管是名震京城,还有那么多人推崇,说你少年不凡,出身的时候,屋子里都是红光,香气扑鼻啊!”

    崔士林给他一个大白眼,“我又不是啥了不起的人,我出生的时候,只有腥臭,除非鼻子坏了,上哪闻出香味?”

    杨博哈哈大笑,“大师兄,我现在倒是觉得你有点厉害了。”

    崔士林仰起头,看了看杨博,经过了草原一行,这位师弟也在快速脱去青涩,变得成熟起来。

    “师弟……对不住了,按照道理说,我是不该把食盐这块捅破的,可没有办法,不这么干,咱师父就会处境不利……要不这样,你家有多少损失,我想办法从海外补偿,保证不让你吃亏!”

    杨博笑得更灿烂了,他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崔士林的对面。

    “师兄,小弟现在开始钦佩你了。”顿了顿,杨博道:“我跟家里不是一回事,而且你也别忘了,小弟手上也有草原的利益,这一块油水之多,丝毫不在海外倭国之下!师父发展北境,其实对小弟来说,是一件好事。”

    杨博叹息道:“要说最恨师父的,多半就是扬州的那些盐商了。”

    崔士林眼珠乱转,“他们得到的都是不义之财,别说受损,就算死了也不心疼。只是机会难得,咱们该替师父争取什么,我还没想好!”

    杨博吃了一惊,“大师兄,你不会也想谏言改革盐法吧?”

    崔士林不好意思挠头,“是有这个心思,只是我对盐法了解不多,只能胡言乱语两句,师弟,你帮着参谋一下。”

    杨博来了精神头,“大师兄,你只管说,我听听到底管用不?”

    “师弟,其实咱们都知道,国初到现在,人丁是成倍增加的,食盐消耗也是倍增的。可是当下盐引窝本,还一切如常……也就是说,这部分利益平白无故,落到了商人手里,若是将这一部分拿出来,恢复开中法……把权力交给师父,让他给商人开盐引换取银钱,支应军用,你觉得怎么样?”

    杨博眼睛瞪得老大,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崔士林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什么啊!”杨博怪叫道:“大师兄,这可是上千万的大利啊!你可帮了师父大忙了!”

第382章 出关学

    王岳并不知道,自己的好徒弟即将给他弄到一项老大的权力。他可以随便签发盐引,如果说有比抢劫还赚钱的,那多半就是发盐引了。

    有了盐引,就能去盐场领盐,在这个时代,能弄到盐,就等于拥有了比金子还金子的硬通货。

    只不过要想统治茫茫大漠,光有钱是不够的,要不然之前那么多朝廷,也不会得而复失了。

    想在草原生存,还要有那么一股子狠劲儿。

    因为在这里,信奉的是弱肉强食。

    哪怕是大明组织的移民也不例外。

    费宣他们的营地遭到了抢劫……事情发生在昨天夜里,他们忙碌了七天,才将盐湖的水引入一片盐池。

    草原上干燥强烈的风会带走水分,留下洁净的食盐。

    而这些盐,就是移民的希望!

    费宣已经接受了老爹是个笨蛋的现实,王岳的确靠着简单的改名策略,就把食盐弄到了京城,并且大肆销售获利,无论如何,都是内阁的无能所至。

    翻阅三五真经的全本,让费宣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严密的定义……站在数学的角度来看,大明朝的管理方式,简直遍地漏洞,四面透风。

    没有严格的定义,严谨的态度,就有太多漏洞可钻,其实王岳已经算是客气了,比如像他爹一般的士人,明明只规定可以免除徭役,结果就连田赋也不交了。

    这算什么呢?

    或许应该按照数学的精神,对朝廷进行重整,从上到下,方方面面,都不可以疏忽,唯有如此,才能最大限度解决投机取巧的可能……

    费宣捧着书本,思绪满天飞,他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你这是疯了吧?一个废物,不会读书的笨蛋,瞎想这些事情干什么?跟你有关系么?

    正在费宣合上书本,想要睡一会儿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有人大喊,有人惨叫……他下意识跑去了,手里却是空空的。

    他焦急向四周看去,声音是从盐池那边传来的,叫声凄厉,也不知道是有人袭击,还是遇到了野兽。

    他下意识抓起一把铁锹,想要跑过去,却听到身后有人低呼,“小相公,别去!”

    费宏回头,从他隔壁的帐篷里,探出一颗油腻的头颅,是那个厨子大叔。

    他的手艺很厉害,哪怕只是简单的水煮羊肉,也能让他做得格外美味。

    “小相公,是鞑子来偷袭了,你去会死的。“厨子再度提醒。

    费宣靠近了帐篷口,低声道:“可是上面说了,如果遇到袭击,要我们守望互助啊!”

    厨子撇了撇嘴,“小相公,别怪我没提醒你,命是自己的,而且就这么一条。你可别搭上了。咱们这边有栅栏,结实呢!”

    说完这话,厨子把头缩回去,躲进了帐篷,不再出声。

    费宣向四周看去,不少帐篷里传出了声音,但是冲出来的却是寥寥无几。

    而盐池那边的喊声更加凄厉,有人向这边跑,大呼救命,费宣怕极了,但是他也知道,这么躲着是不对的。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向着门的方向跑去。

    在他的前边,还有一个中年的汉子,两个少年郎,等他们到达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惊慌失措,满脸是血,疯狂奔跑的身影。

    离着门户只有十几步,他拼命奔跑,只要进了门,就能活着了。

    这时,一支箭结结实实钉在了他的后背上,这家伙扑倒,他还没有死,他的嘴角流着血浆,他双手扣着地面,努力向前爬,一寸,一寸,又一寸……只不过在距离十步的地方,他耗尽了力气。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昂着头,猩红的眼睛盯着门里的那些人,质问着他们,为什么没有人去救援?为什么?

    ……

    这是针对移民的一次袭击。

    大约有十个鞑子,他们攻击了盐池,然后用马匹骆驼,带走了两千多斤食盐……满载着收获的喜悦逃走了。

    说来讽刺,他们每年都会在盐湖边放牧,但是他们却不懂如何提炼食盐,过去他们甚至要用牛羊来换盐巴。

    那些晋商格外精明,二斤盐巴,就能换走一头犍牛,他们十分吃亏。

    这一次却不同,他们毫不费力,就抢走了几千斤的食盐,这些食盐的质量非常好,洁白如雪,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们可以换来更多的牛羊,甚至可以用来当聘礼,娶一个媳妇,从此往后,就可以过上幸福生活了……

    至于被他们杀死的五个汉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这就是草原的法则,要么杀戮,要么被杀戮,有本事你们也来啊!

    懦夫!

    “这是耻辱!”

    王岳的脸色铁青,十分不悦。

    在出发之前,他已经给予了移民武器。一百个人,八十柄腰刀,二十支火铳。在出发之前,已经确保每个人都会使用。

    而且还仿佛叮咛,他们是一个团队,要想生存,要想发财,就必须守望互助,共同进退。

    这一次五个人去看着盐池,防止野兽破坏。

    结果他们遇到了鞑子,有两个人被当场杀死。

    还有两个人在逃跑中,被砍了头颅,最后一个,就砸营地大门前,被箭射中后心……死了!

    整个过程,差不多一刻钟,营地的九十五人,没有一个出来营救……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有几个人,仗着胆子出来,替死者收尸。

    与冷漠相对,才过去了半天时间,就有人前往盐池,清理被鞑子破坏的堤坝,整理引水通道。

    这一次虽然被抢了,但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再过几天,又能产出一批食盐。现在的行情这么好,没有几次,他们就发财了。

    只要有了钱,一切都好办了,都好办了!

    厨子就在这么告诫自己,他是来求财的,老天会眷顾他的,神佛会保佑他。在他的怀里。还放着一张从老法师那里求来的护身符。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你们现在就离开!,赶快走!”

    在事发的第二天,有一支骑兵突然赶到。

    为首的百户怒斥,“你们所有人,全都离开,不许留在这里!”

    这些移民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是求着他们来的,现在为什么要把他们赶走?根本没有道理!

    “这里是塞外!出了长城,在这里。懦夫没有生存的权利!自私自利,胆小卑怯,麻木冷漠的畜生,更不配生存!你们被驱逐了!”

    终于听懂了,这些人陷入了震惊,紧接着就是惶恐,害怕……他们想去争辩,士兵根本不给他们机会,走,必须走!

    终于,有人蹲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

    他们为了加入移民大军,足足花了五两银子!

    别看王岳动辄几百万两,几百万两的,那是王富贵……对于普通人来说,想拿出五两现银,还是非常困难的。

    有人搜刮家底儿,有人去借钱,有人典当……好容易凑够了,才买来这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就给他们剥夺了?

    强盗来了,躲起来,难道不是最正常的吗?

    我们又不是当兵的,为什么要我们拼命?

    明明是你们来晚了,你们没有保护我们,我们是出了钱的!

    如果不是黑洞洞的火铳太吓人,估计一定会有人跑去论理。

    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两个时辰的时间到了,他们必须走了。

    结束了!

    短暂的发财梦,醒了!

    他们路过那一片盐池,微风吹拂,涟漪波涛,层层叠叠,是那样的好看。

    只要一场风过去,池地就会出现雪一样的食盐,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啊!

    移民含着泪,往南一步一步前行,他们仿佛被抽空了气力,呆坐在地面上,仰头望着苍茫的天地……真的要彻底放弃吗?家里所有的希望都在他们身上,回去了,还要还钱。

    那可是五两银子啊!

    在这里或许半个月就能赚到,可是回到了大明,几年也未必能攒得出来!

    该怎么办?

    队伍还在向南,但人数却越来越少,至于掉队的人,他们聚在了一起,有人手里提着刀,有人握着火铳。

    “我们还有最后的机会,杀!杀了那些鞑子!让我们留在盐湖,我们就留着。不让我们留,我们就再抢一个盐湖!与其窝囊活着,不如拼死一搏!”

    “杀!”

    足足有二十几个人,他们又跑了回来,循着鞑子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五天之后,有十八个人,牵着战马,马脖子上挂着首级,满身杀气回到了盐湖!

第383章 老臣终凋零

    有一道墙,叫做长城。

    长城上有许多关,入关则为华夏,出关则为蛮夷。

    入关是为了体面,而出关则是为了生存。

    二十三人出,十七人归,死六人,斩杀十二,抢夺马匹三十,牛羊过百,至于食盐……零!

    那些抢夺食盐的鞑子已经被明军剿杀了。

    准确说,是伯图统领的朵颜三卫。

    就在击败了卜赤之后,王岳给了伯图一个权力,让他恢复朵颜三卫。

    伯图照做了,而且还拿出了二十万两,充作军费。但是他要求只是挂名,这一支兵马的实际指挥权给了冯悍,王岳曾经的护卫,一个参加过应州之战的老兵。

    必须要承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尽管王岳主张唯才是举,绝不小圈子用人,可问题是他的圈子就这么大。

    而且除了祝雄等寥寥几人之外,大明也着实没有太好的骑兵将领。

    既然都不行,那就只有使用自己熟悉的。

    冯悍被提拔为指挥同知,拥有三千骑兵,顺便说一句,指挥使就是伯图。冯悍对他还是很尊重的,毕竟人家是王岳的弟子,远比他这个仆人地位高。

    可是伯图却不这么看,他这个弟子,属于那种非常靠边的。而冯悍这个保镖,却要比任何弟子都早。

    这就好比一个末位大学士,跑到朱厚熜面前,跟黄锦比圣眷,被打脸的概率超过了九成九。

    伯图现在是什么都不想,一心就是发财,发大财!他当了甩手掌柜,冯悍这个二把手就必须加倍努力,不用出现任何纰漏。

    有人敢抢掠大明的子民,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果断灭杀,他们的脑袋被砍下来,挂在旗杆上示众。只不过在旗杆的对面,还有五座坟墓,埋葬着五个被杀的汉人,而在这五个人的墓碑前面,用一块石碑,刻着另外九十五个人的名字。

    杀戮汉人,必须付出血的代价,而懦弱无能,抛弃同伴,一样会被铭记!

    这就是出关之后的法则!

    李英杰手里提着三颗人头,默默坐了下来,他是这一次杀戮鞑子最多的人。在出战的时候,他还不是头领,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汉子。

    等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十七个人的领袖。

    大家都看着他,而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石碑,那上面也有他的名字。

    李英杰突然扑过来,举起拳头狠狠砸过去,

    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在出关之前,他们还是很陌生的人,大家相识不过一个月,凭什么就要求他们肝胆相照,凭什么就要不顾危险,拼命保护彼此?

    他们承认自己的懦弱,但是有必要写在碑文上吗?

    不要太狠啊!

    李英杰连续捶打,拳头淤血,在石头上留下斑驳的痕迹,其他人也冲过来,他们怒目圆睁,想要捣毁这个石碑。

    就在这时候,火铳响了!

    很快,有一队骑兵冲过来,为首的一员将领面色铁青,单手高举着火铳,从铁管里还在冒着热气。

    他嚣张地从李英杰等人生前掠过,绕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前面。

    马蹄溅起的灰土,给他们洗了个脸。

    “哼!杀了几个鞑子!就觉得自己是英雄了?是吗?觉得朝廷对你们不公平了,对吧?觉得这个石碑立得过分了,应该拆掉,对吧?”

    “既然你们知道羞耻,知道要脸!为什么当天夜里不敢冲出去?为什么?朝廷已经告诉你们,官兵会对付大股的鞑子,有些,漏网之鱼,完全可以轻易对付!你们为什么还不敢出战?是你们骨子里懦弱,还是根本没把同伴的命当回事?”

    “鞑子是一群狼,你们就是一群羊……狼来了,你们只有逃避,等待,等着狼吃饱喝足,靠着运气,你们就能换活下来,是吗?”

    “堂堂汉家儿郎,七尺汉子,就只能当一群任人宰割的可怜虫,你们不该羞愧吗?自从出了这道关,踏上北境的土地,你们就该明白一个道理,自己是一群狼!一群嗷嗷叫的恶狼!你们该寻找猎物,凶狠吃掉,这才是你们的使命!”

    “石碑放在这里,永远都不会撤掉,你们有本事就拿出真正的血性,向世人证明,你们是真正的狼!是一群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环境下,都能吃肉的狼!”

    骑兵离去,卷起征尘……而这十七个人,却都傻了,他们呆呆站立着,盯着面前的石碑,盯着旗杆上的人头,像是一群僵硬的雕像。

    终于,有人仰起头,发出凄厉的嚎叫。

    宛如恶狼!

    从这一天开始,北境多了一支全新的力量,他们猎杀散落的鞑子,袭击生番,任何不属于大明的势力,都在他们的摧毁范围之内。

    他们抢掠杀戮,他们把抢到的财物拿到榷场出售。

    马匹,牛羊,药材,兽皮……每当他们到达榷场,都会引起一阵欢呼,因为他们不光有最好的货,还有最合适的价钱,他们出手大方,好不吝啬手上的钱。他们就像是传说中的江湖侠士。

    伸手敏捷,快意恩仇。

    放手杀戮,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把花钱……最潇洒的侠士,也比不上他们的万一。

    甚至还有人专门写下话本,讲述他们的故事,更有人把他们的经历搬上了舞台,被历代的人们津津乐道者。

    当关门打开,数以万计的勇士,踏上了出关之路,无穷无尽的财富,在等待着他们……哪怕过了多少年,依旧在某个山洞里,还可能藏着海量的黄金珠宝,等待着后续的勇士们。

    这就是大出关时代!

    当然,文学作品,总是跟现实有着天差地远。

    王岳只是借着这一次的杀戮,组织起了一股力量,一股明面上不属于大明,但是又暗中为大明服务的力量。

    他们的使命就是清除那些还不愿意服从大明王化的力量。

    而这些人的主体也不是这十七位勇士,而是大牢里面的犯人!

    “陛下,臣要恭喜陛下,从今往后,大明就清净了。”

    王岳笑呵呵道:“北境的环境算不上好,所以老实人根本没法生存……与其把老实人变成混蛋,不如就找些现成的混蛋。不管牢里有多少人,也不管他们干了什么,都可以发配北境,交给臣,臣一定会让他们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从此之后,大明本土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作奸犯科的人了,陛下讨厌谁,就可以把谁赶走!”

    朱厚熜听着王岳的话,突然翻了翻眼皮,闷声道:“那个朕现在很讨厌你,你想怎么办?”

    “我啊!那我就去北境呗……我打算自我发配,可以不?”

    “当然不可以!”

    朱厚熜将一道万言书甩给了王岳,这是张孚敬上的。

    下一阶段的变法必须开始,张孚敬最大的主张,就是要彻底革新官场,改变官风吏治,真正引入能做实事的人才,同时也着力解决各种现实的难题。

    一句话,现在官场务虚的人太多了,不干实事的人也太多了。

    必须改变!

    “王岳,当初让杨一清入阁,是为了对抗杨廷和,如今杨廷和死了几年,杨一清也该走了,不光是他,还有其他的老臣,朕不需要他们再掣肘了,朕要一个全新的,干干净净的朝堂。朕要听话的,锐意进取的能除故布新的。总而言之,你去告诉杨一清,朕希望他主动请辞。”

    王岳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有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其实从大胜卜赤开始,朱厚熜就酝酿着这一次行动。

    身为天子,他的威望已经足够了。

    终于可以甩开这帮老而无用的家伙,放开手脚了。

    貌似这也是王岳期望的。

    “陛下,我想给杨阁老求一个太师衔,不然我没法去面对他。”王岳很认真道。

    朱厚熜顿了一下,“还是太傅吧!太师的位置,他还不合适,朕要留着!”说到这里,朱厚熜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谁能比杨一清还合适呢?

    “那还请陛下保留杨阁老上书言事的权利,就当是听老人家闲话家常吧!”

    朱厚熜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王岳从宫里出来,精心挑选了四样礼物,这才来见杨一清。

    只是令王岳意外的是杨一清仿佛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在乎。

    “其实吧,老夫还真不想当什么太傅,一个虚名而已,老夫早就不在乎了。”

    王岳两手一摊,“莫不是您还想留在内阁?请恕我无能为力。”

    杨一清摆手,“老夫跟你说实话,我也不愿意留在内阁了……小子,当初你当县令的时候,有任用参议的权力,这一次去了北境,还有没有?你能给我弄个都护府首席参议不?要是这个职位,老夫还能勉强接受!”

第384章 天子北巡喽

    王岳不敢置信地看着杨一清,老头已经很老了,尤其是这个时候看,卸去了首辅的光环,杨一清就是头发稀疏,胡须稀疏,牙齿稀疏……除了老年斑,什么都不多的糟老头子了。

    如果是王岳到了这个年纪,估计只会躺在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等着死亡的降临。毕竟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追求呢?

    可他低估了杨一清,老头不但不愿意放手,还什么都能干,给他王岳当参议也行,甚至还胜过正一品的太傅!

    也不知道他想些什么?

    “那个……您老人家也知道,塞外苦寒,我怕您老人家承受不住,万一有什么闪失,就是我的罪过了……”

    “哈哈哈!”杨一清朗声一笑,“没关系的,你只要在邻近长城的地方,选一个好点的所在,筑一座大城,给老夫弄个气派的府邸,多安排几个人伺候,再找几个高明的太医,没事过来聆听老夫教诲……只要我舒心了,活个一百岁,二百岁的,不难!”

    “我难!”

    王岳忍不住翻白眼了,你这哪是给我当参议,简直是当老祖宗!

    见王岳沉默,杨一清的老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唉,老夫一把年纪,本该颐养天年,谁知被你个小兔崽子逼着,进京入阁,拖着残躯,给杨廷和周旋,老夫是出生入死,殚精竭虑,熬光了心血,熬没了白发,老夫把一颗心都捧出来,结果现在竟然要把老夫赶走,用的时候,百般好听的话,不用的时候,就弃之如敝履,老夫怎么这么倒霉啊!”

    这位越说越伤心,简直悲愤欲绝,王岳都不忍看下去了,生怕老头会昏厥过去。要是直接哭死了,可就惹祸了。

    “我认输了还不行!这个城池我会想办法,尽量让您老过得舒服,走得安详,这总行了吧?”

    杨一清瞬间不哭了,“臭小子,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老夫跟着你,不会吃亏的。”

    王岳颔首,“但愿吧,说句实话,我这个北境都护,到底该干什么,还真不怎么清楚。我想把北境变成汉家乐土,想要更多的人去北境。但是我现在只能弄到一些走投无路的亡命徒,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北境还是一片荒凉之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所改变……”

    杨一清捻着为数不多的胡须,露出了笑容,这小子也有发愁的时候。

    “其实你做得很好了,成见不是一天两天的。就像有些人觉得,老夫在位,跟杨廷和没什么区别……可是他们忘了,老夫这段时间,提拔了多少变法派的官吏!桂萼、方献夫、夏言、严嵩,霍韬……他们全都占据高位,而且经过了这两三年的沉淀,已经足以担当大任了。如果不是老夫暗中庇护他们,这几个人如何能一帆风顺?想在朝堂活下来,光靠着圣眷可不行,而且他们的圣眷也远不能和你小子相提并论!”

    王岳无奈,“您老就别给自己洗白了,你那是积重难返,我又不是不清楚。放心,在我心里,您老还是比杨廷和伟大很多的。”

    “这还差不多!”杨一清点头,可旋即又生气了,“你拿老夫跟他比什么!老夫之才,经天纬地,虽古之贤相,不能相比……”

    老头又吹牛了,王岳是听不下去了。

    “我的首席参议,您老人家快点出个主意,到底该怎么增加北境的吸引力啊!”

    杨一清朗声一笑,“太简单了,你现在的思路很不好,逼着移民杀戮,把罪犯流放北境……这不是等于告诉人们,北境都是狠人,坏人,就没有好人吗!从长远来讲,绝对不是好事情。幸好老夫不辞辛苦,愿意去北境,算是能增光添彩。”

    又来了!

    就在王岳即将抓狂的时候,杨一清终于说出了一个不错的办法。

    “王岳,你要是能说动陛下,前往北境巡视……最好再多带一些人,把声势造起来,有天子加持,情况就会好很多。”

    老头顿了顿,“按理说,天子出巡可不是小事情。正德天子就因为常年不在京城,饱受非议,陛下处处跟先帝不同,轻易北上,绝不是简单的事情。好在老夫也要走了,我装糊涂,内阁这边没声音,陛下也就能顺利北巡了……臭小子,你说老夫多不容易,什么都要替你打算,老夫对亲儿子都未必……”

    杨一清还想说下去,却发现王岳已经起身离去了,连背影都看不到了。杨一清大摇脑袋。小崽子还是沉不住气,老夫不跟着,怎么能放心!

    你这个北境都护,说白了,就是土皇帝。

    权力够大,处境也艰难。

    不让陛下了解情形,你又怎么坐得稳啊!

    杨一清以手指天,回拍额头,一声长叹。

    这点头发啊,早晚要为了王岳掉光了,为了培养个传人,我容易吗?

    朱厚熜托着下巴,思索片刻,突然道:“小富贵,北境好玩不?”

    “好玩?可好玩哩!”王岳黑着脸道:“陛下,臣为了治理北境,都操碎了心,就盼着圣驾出巡,能给北境增加点人气,也好吸引更多的移民。陛下却一心想着玩,是不是太过分了?”

    朱厚熜哼道:“朕把北境交给你了,这就是你的事情,怎么能一味推给朕?再说了,朕公务这么忙,要是不好玩,朕干嘛去啊?”

    真是好有道理!

    王岳已经被这个损友气死了。

    玩,玩,玩!你都赶上朱厚照了。

    “陛下,臣还真有个设想……臣想在草原上举行一场赛马射箭的大赛。”

    朱厚熜眼前一亮,“好啊!三军比武,有点看头儿了!”

    “陛下,臣还有个设想,那就是将这几次作战的俘虏集中起来,挑选一些,进行演武比试,让他们彼此对抗,如果陛下看得高兴,就可以给予恩赏,让他们获得自由之身,也好以此彰显天威啊!”

    “妙啊!”

    朱厚熜喜笑颜开,狭长的眸子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儿。

    让俘虏给自己比赛,让自己看热闹。

    亏小富贵想得出来!

    太祖爷那么威风,没做过吧?

    太宗爷万国来朝,也没有这么玩过。

    朕可是盖了帽了!

    “好,就这么办了!赶快准备出发,朕都迫不及待了。”

    又一个不靠谱的天子!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陛下北上!”

    石珤气哼哼道:“北境蛮夷化为,刚刚经历战乱,陛下骤然前往,若是遭遇危险,谁能负责?不要忘了,先帝正德就是热衷出巡,结果落水染病,出了意外,咱们为了天子的安全,绝对不能答应!”

    费宏也点头,表示赞同,两个人的目光看向了谢迁。

    剩下那两位已经不用管了,张孚敬一心推动变法,贾咏这个不要脸的,估计已经在写贺表了。

    杨一清去职,能捍卫正道的,就是他们三个了,“谢阁老,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前朝旧事重演,咱们不能成为天下笑柄,千古罪人啊!”

    谢迁老眼闪烁,说实话,这一次进京,还真是失败。

    初期他迎合朱厚熜,是想换得天子信赖……可渐渐的,谢迁发现,朱厚熜骨子里的叛逆,比他堂兄厉害多了。

    这位年轻天子对整个大明的冲击,甚至远超朱厚照万倍。

    他现在已经万分失望了。

    “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子安危,如论如何,也要阻止天子北上。”

    三位阁老一起动身,求见朱厚熜。

    “陛下,臣等请求陛下,收回成命!北境去不得啊!”

    朱厚熜嘴角上翘,半点不意外。

    “三位阁老,朕没有忘记,你们不久之前,就被崔士林哄骗了一次,对吧?朕如果没有说错,你们连榷场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够,现在你们又说北境危险!朕怎么觉得,最危险的事情反而是困守皇宫,一无所知啊!”

    “三个阁老,走吧,陪着一起去北境开开眼界!”

第385章 臣等都愿意留在北境

    朱厚熜骑在马背上,策马奔驰,马蹄卷起尘土,宛如一道土龙在身后飞扬……登基至今近六年,朱厚熜也早就不是那个战战兢兢,青涩胆怯的小皇帝。

    他年纪轻轻,精力充沛,雄心万丈,就连骑术都十分精湛。

    朱厚熜时常跑去西苑,偷着练习骑术,这事只有陆炳知道,就连小胖子黄锦都不太清楚。没法子,小伙伴王岳连战连捷,打得鞑子哭爹喊娘,身为天子,要是连骑术都不行,那也太丢人了。

    朱厚熜也在努力着,只是西苑虽大,怎么比得上茫茫草原,从古北口出来一望无际,山岭重叠,远山如画,绿草如茵,空气中,弥漫着清香。

    朱厚熜情不自禁张大了嘴巴,从喉咙里发出苍凉的低吼,龙吟虎啸,猛虎出山。他奔驰舒爽之后,又策马返回了大队伍,和内阁重臣的队伍汇合。

    “诸位爱卿,你们说!这是化外之地吗?你们看出半点贫瘠吗?”

    几位阁老面面相觑,只能道:“臣等无知,请陛下降罪。”

    “无妨!”朱厚熜大笑挥手,“朕也是第一次领略塞外风光,真是开阔舒坦。”说话之间,有一只苍鹰被惊动,从天空掠过,急速逃走。

    “来得好!”

    朱厚熜兴奋大叫,亲自抽弓搭箭,一箭射出,只可惜他的箭术太拉胯,根本没射中。朱厚熜竟然浑不在意。

    “诸位爱卿,还有将士们,你们作证!给朕三年时间,朕必定练好箭术,射雕落日,荡平草原!”

    天子豪迈的话语,引来一片山呼。

    皇帝不需要英明神武,无所不能,只要意志坚定,方向明确就够了,剩下的,会有人替他走下去!

    “万岁!”

    “吾皇万万岁!”

    ……

    策马奔腾的年轻皇帝,宛如一条活生生的龙……身在皇家,同为龙种,但若是生在宫廷,长于妇人,教于文官,身边阉竖侍奉,如何能翱翔九天,纵横万里?

    唯有走出宫闱,在无尽的原野上,纵情奔驰,才能培养出囊括四海的雄心,百折不挠的意志。

    见惯了大海的风浪,湖泊的波澜,才会不值一提。

    没有天生的雄主,朱元璋的本事也不是与生俱来的。

    或许有人感叹,朱元璋哪来那么大的精神头?每天处理那么多公务,还能生一大堆孩子,又动不动高举屠刀,几百,几千,甚至几万的杀戮……好像永远不知疲倦似的。

    这话问得好,其实不妨反过来想……假如没有强悍的身体,幼年的瘟疫,就已经带走了朱元璋的生命,把他变成了路边的白骨。

    没有如铁的意志,亲人死去,朝不保夕,又怎么从乱世当中,搏杀出位?

    这就是所谓的幸存者偏差,总体上,大明的天子,是越来越老实的……尤其是到了孝宗这里,已经完成了驯化,圣明天子,垂拱而治,贤臣满朝,却国势日衰。至于问题在哪里,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所以当朱厚熜纵马驰骋之时,诸位阁老重臣都明白,事情真的闹大了。皇帝不再受控,相反,他们这些人要被皇帝掌控,捏在手里,乖乖扮演皇帝赋予的角色。

    “杨阁老还真是让人五体投地啊!”石珤发出了幽幽的感叹。

    杨一清呵呵一笑,“石阁老,你高看老夫了,要说高手,谁又比得上费阁老!他的公子正追随着抚远伯学本事呢!”

    咳咳!

    费宏下意识咳嗽两声,老脸通红,臊得发烧。

    “逆子,逆子荒唐,我,我会把他逐出家门的!”

    “别!”石珤呵呵道:“费兄,你已经首鼠两端了,要是再加上一条六亲不认,那就更糟糕了。我是服气了,和你们比起来,我就是个傻子!佩服!佩服!

    费宏无言以对,他还能说什么,家门不幸啊!

    朱厚熜率领着人马,在白河边驻扎下来。

    白河是滦河的一条支流,这里水草丰美,是一块顶好的牧场,此刻正有大批的牛马欢快吃草。

    一阵风吹过,马匹追着风,撒开四蹄,奋力奔跑。

    看到这一幕,你就明白了,为什么只有草原才能养得起最好的战马,这些精力充沛的生灵。必须有足够的舞台,中原任何地方的马场,都太过局促,约束了马儿的天性。

    “这里……永远都是大明的!谁也拿不走!谁也别想让朕放弃!”

    朱厚熜握紧了拳头,大声宣告。

    草原就是这么好的地方,只要看过之后,就会发自肺腑地爱上。

    王岳为了天子的到来,准备了一千只肥美的羊羔。

    “陛下,在这块不适合精细的食物,就适合大口吃肉!”

    朱厚熜欣然接受,“光是吃肉?要不要来点酒?”

    “别!”王岳急忙摆手,他的酒量就不丢人了。

    “陛下,这段时间草原上又有了不少变化,还要请陛下定夺。”

    朱厚熜斜了旁边一众阁老,冷哼道:“他们不管北境,让你们自生自灭,朕怎么好插嘴?还是你自己作决定吧!”

    几位阁老脸都绿了,手里肥嫩的羊肉也不香了,就跟惹祸的小孩子似的,可怜巴巴的。

    “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别说北境,只要日月照耀之下,皆是陛下的疆土!”王岳硬拍马屁。

    朱厚熜欣然大笑,“好!很好!你说吧,有什么事情?”

    “陛下,是这样的,卜赤退到了老哈河,他派遣使者,说是愿意接受大明册封,只求大明能归还一些漠南草场,让他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还有,他请求准许太后北归,让他们母子团圆。”

    “呵呵!想得美!告诉他,该快倒戈卸甲,归顺大明,朕大发慈悲,还能给她留一条性命,若是还想负隅顽抗,朕发兵灭了他!”

    朱厚熜杀气腾腾,一边说着,一边张口,狠狠咬了一块羊肉,嘴里被汁水和肉香填满。

    “舒坦啊!”他笑呵呵道:“王岳,你现在有足够的兵力,能对付卜赤不?”

    王岳笑道:”对付他不难,只是右翼三万户的俺答汗自立蒙古大汗,他也派来使臣,说是请求大明册封。只要大明封王通贡,他愿意做大明的马前卒,替大明剿灭卜赤一伙,并且保持草原太平!“

    听到这话,朱厚熜终于明白过来。

    “俺答这是急于取代卜赤,他投降大明,可真可假啊!”

    以朱厚熜的天赋,俺答的算盘怎么能骗得过他!

    真正的枭雄都是能屈能伸,别说称臣了,就算认干爹,那也是可以的。甚至愿意帮大明征战倭国。

    不过一旦大明衰败,名将凋零,立刻就会发六大恨,八大恨……起兵作乱,半点不用怀疑。

    既然看透了对方的如意算盘,那又该怎么办呢?

    “陛下,臣有个想法,那就是给卜赤和俺答同时派出使者,让他们派人过来,参加一场比赛。我大明愿意居中调停,让他们兄弟重归于好,一起维护草原的太平,不知道陛下以为如何?”

    朱厚熜眼珠转了转,忍不住欣然一笑,小富贵的脑子的确是有点东西,就问你们,来,还是不来!

    过去一听到鞑子入寇,九边烽火狼烟,朝野上下,无不战战兢兢,心都要吓出来了。

    几时有过这样的霸气,敢让鞑子过来。

    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激昂澎湃。

    “元辅,你觉得王岳这个建议如何?”

    杨一清呵呵一笑,“抚远伯智谋过人,办法自然是好的,卜赤遭遇重创,却还有名分在。俺答年轻,实力强悍,野心勃勃,这是两头狼,万万不能让其中一头吞了另一头,他们彼此牵制,朝廷才能放手经营草原。等朝廷站稳了脚跟,自然能把他们一起炖了吃肉!”

    朱厚熜欣然大笑,“阁老对草原的局势也洞若观火,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

    杨一清憨厚一笑,“陛下,老臣在九边代兵也有些年头了,如今年纪大了,留在朝中,繁杂的政务,远非老臣能处理……可老臣还想为国尽忠,为陛下做事,因此老臣想恳请陛下准许,让老臣留在北境,给抚远伯当个参军……说实话啊,自从大同相遇之后,老臣就和抚远伯有种珠联璧合之感,老臣跟他在一起,那是必定能所向睥睨,战无不胜的!”

    杨一清摊牌了,老头不是骗人的。

    朱厚熜眨巴了一下眼睛,“元辅,这,这不会太委屈了吗?”

    “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只要为了陛下效力,老夫不在乎官职大小的!”

    就在这时候,又有两个声音道:“老臣也愿意留在北境,请陛下成全!”

    朱厚熜一看,忍不住笑了,“费阁老,石阁老,你们不是嫌北境辛苦,凑什么热闹啊?”

第386章 喜获蒙古大汗一枚

    费宏脸很黑,但他依旧有说辞。

    “启奏陛下,老臣犬子年幼无知,却能毅然北上,少年热血,让老臣汗颜,也让老臣动容。老臣深受皇恩,几十年来,享受百姓奉养,如今头发花白,却无尺寸之功。老臣只求陛下能赏赐一个机会,同意老臣留在北境,若是能守住北境,老臣死而无憾!”

    真是好一个忠心耿耿的费大学士。

    朱厚熜看了一眼石珤,“石阁老,你怎么说?”

    “启奏陛下,老臣虽然没有儿子在北境,但是老臣的厨子来了,老臣世受国恩,岂能不如一个厨子,故此老臣也愿意留在北境,为国尽忠!”

    理由还挺充分,只是费宏觉得有被冒犯到!

    姓石的,你丫的也是个不要脸了!

    石珤却泰然自若,半点都没有愧疚,就许你们两头下注。还不许老夫准备点后路了。

    杨一清那是狐狸中的狐狸,都修到了九九归一,他不但请辞首辅,还主动跑到北境,这是什么意思?

    很显然,老家伙已经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他不得不跑。

    那为什么杨一清不往别的地方跑?非要来北境呢?

    是老头稀罕王岳吗?

    反正石珤是不信的,在这一路上,他就在思索。

    终于,在朱厚熜出言嘲讽他们的时候,石珤想通了。同时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杨一清这个老不要脸的,他是担心失去首辅位置之后,会被其他人清算。

    纵观天下,能庇护他的,就只有王岳,他不来北境,就会倒霉!

    杨一清都有这个觉悟,更何况是他们啊!

    张孚敬,方献夫,桂萼这些人一旦上来,还有老臣的好果子吃吗?

    这时候不找个靠山,保护自己,还头铁找死,那下场可是会很惨很惨的。王岳虽然不怎么样,但对自己人还是不错的。

    这年头就不能要脸!

    朱厚熜深吸口气,杨一清、费宏、石珤,三大阁老!

    这是要把内阁搬到北境啊!

    “王岳,三位阁老要辅佐你,有什么看法?”

    王岳两手一摊,“陛下,当下北境什么都缺,别说是人了,就算给臣派几条狗,臣也是乐意的!”

    “王岳!”杨一清气得举起奇楠拐杖,就要狠抽王岳,他哪里追的上王岳,还没等老头站起身,王岳就已经跑出去几十步了。

    杨一清只剩下长吁短叹,“陛下放心,有老臣几个在,保证看住这小子,不让他胡来!”

    老杨气喘吁吁的一句话,让朱厚熜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不愧是杨一清,轻而易举,化解了所有人的尴尬……他们过来,不是跟王岳抱团,而是替皇帝监督王岳,朱厚熜也不用担心,王岳当不成土皇帝,哪怕是王岳,都可以放手施为,毕竟还有几个老的在这里,彼此掣肘,不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能让三方都满意,只能说杨阁老……牛逼!

    朱厚熜心花怒放,他在塞外,心胸开阔,无比畅快,他跟着王岳一起策马奔驰,君臣两个在滦河边选了一处,作为新城的位置。

    这座城市位于大宁和长城之间,靠着滦河,有山有水,风景秀丽,山间黄羊野鹿奔跑不休,是个练习箭术的绝佳地点。

    “王岳,你在这里给朕修个避暑行宫,每年夏天朕都要过来练习骑马射猎,至于花费,你去找太后想办法。”

    王岳脸都黑了,真不知道害臊!

    挺大人了,还是个皇帝,就知道花老娘的钱……不过朱厚熜的眼光是真好,因为这块地方就是后世的承德!

    “陛下,这个避暑行宫臣应下了,只是陛下要准许臣再建一些避暑别墅,臣还要回本哩!”

    朱厚熜哈哈大笑,“套路,还是套路!你要是有本事把人骗来,朕无话可说!”

    王岳深深吸口气,心里暗道你放心吧,有天子行宫,还有三位阁老,我都能宣称是风水宝地。别说别墅了,我连坟地都一起卖了!

    王岳信心满满,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出现了变化。

    “抚远伯,俺答接到朝廷命令之后,立刻率领三千人过来,并且携带了大批贡品,有什么白牦牛,骏马,玉石,名贵皮草等等……只是卜赤却没有答应,相反,他扣留了咱们的使者!”

    王岳眉头紧皱,很困惑,卜赤和俺答,这俩人相比之下。卜赤人马不足一万,困守老哈河,已经是落魄的凤凰,比野鸡强不了多少。

    反观俺答,坐拥右翼三万户精锐,老家土默川完好无损,甚至河套地区还在他的掌控之下。

    按理说俺答才有实力和大明抗衡,可就是这个实力派,此刻老实得和孙子似的。而实力不足的卜赤竟然不知死活,还真是咄咄怪事啊!

    “王岳啊,到了这时候,你就需要老前辈的智慧了。”

    杨一清笑容可掬,“卜赤和俺答的选择并不难猜,要不要老夫给你指点迷津?”

    王岳轻笑,“好啊,就请参议大人发表高论了。

    “俺答实力强悍,他才有把握过来,因为他不怕大明耍他。反而是卜赤,他一无所有,生怕落到大明的手里,若是他走了跟老娘一样的路,让你给扣起来,那就什么都完了。"

    王岳想了想,颔首赞同,“参议大人果然厉害。晚生五体投地,不知道您有什么妙策呢?”

    杨一清转了转老眼,呵呵道:“王岳啊,卜赤不知死活,冒犯大明,已经是留不得了。老夫的意思,与其费力追杀,不如假手俺答,除掉卜赤。弑杀蒙古大汗之名,对俺答的威望多少是个打击,为了安稳屁股下面的椅子,他就只能依靠大明,或可以换来几年的太平。”杨一清抓着胡须,微微一笑,“王岳,老夫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劝你还是听我的,别异想天开了。”

    王岳颔首,“我会权衡利弊,选择最稳妥的办法。“

    转过天,王岳主动跟朱厚熜请辞,他率领三千人马北上,亲自向卜赤传达最后通牒,若是卜赤不从,大明不会客气了。”

    小崽子还是贪婪,想什么都要啊!

    杨一清摇头感叹,心说让他碰个一鼻子灰就好了,早晚小家伙会明白,听老人话的重要。

    大人,以我之见,卜赤绝对不能死,尤其是不能让俺答杀死。俺答自立蒙古大汗,野心昭然若揭,若是纵容他杀死卜赤,草原必然落到俺答之手,除了他,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主人了。”

    王岳含笑,“唐顺之,杨阁老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赞同杨阁老的判断?”

    唐顺之挺起胸膛,傲然道:“卑职只相信真理,这也是大人教导的!”

    王岳欣然,“很好,你就代表我,去见卜赤,告诉他,有什么疑惑,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谈。我愿意只带五十个人,赤手空拳,跟他见面。他若是还不知趣,我就只有封赏俺答,封俺答顺义王,让他代表大明,剿杀贼寇。是想跟我谈谈,还是想面对俺答的剿杀,他随意!”

    唐顺之吓了一跳,“大人,我去劝说他就是了,您怎么能轻易面见卜赤,万一这家伙丧心病狂,对您动手呢?”

    “借他俩胆子!他刚动我,只怕连晚上都过不去,你放心吧,我自有主张。”

    唐顺之终于点头,他只带着十个人,在向导的指引下,前往老哈河,临时的汗庭。

    “王岳无耻,借着谈判为名,派遣人过来,瓦解我的军心,挟持太后,又派兵围攻,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我跟他没有见面的余地,我只想杀了他,把骨灰都给他扬了!”

    唐顺之哑然,“卜赤大汗,你该清楚,在我大明的眼力,你的地位已经远不如俺答,抚远伯还愿意见你,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你要还是冥顽不灵,后果自负!"

    唐顺之说完,竟然转身就往外面走,偌大的蒙古汗帐,竟然没有人阻拦。

    到了帐篷门口,唐顺之突然转头笑了,“卜赤大汗,你连我都不敢杀,还说要杀抚远伯,你可真是大言不惭啊!赶快把扣押的使者放了,然后面见抚远伯,好好谈谈,还有个体面,不然你什么都没有了!”

    “你!”卜赤气得嘴唇都青了,“你,你比王岳还可恶!”

    两天之后,卜赤率领五十人,没有铠甲,前出五十里,王岳同样率领着五十人,也离开大营五十里。

    只见王岳穿着一袭白衣,立在车上,风度翩翩,飘然若神人。

    相比之下,一脸衰相的卜赤,落魄太多了,瘦的太阳穴都凹下去了。

    “王岳,我们又见面了!”

    王岳含笑,“是啊,过去咱们只是遥望对方军旗,如今能面对面,着实不容易。卜赤大汗,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王岳手托着一份礼单,迈步走了过来……卜赤也只好迈步过来,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多谢抚远伯的好意了,回头我也有重礼相赠。”

    “不必了!”王岳呲牙一笑。

    卜赤哼道:“怎么?莫非以为我落魄了,连礼物都出不起了?”

    “怎么会!”王岳笑道:“大汗能来见我,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真的不用别的……来人,拿下!”

    瞬间,五十名护卫一涌齐上……王岳喜获蒙古大汗一枚!

第387章 臣服

    卜赤被抓了。

    他甚至没有考虑过,自己会被拿下。

    王岳答应以五十护卫,白衣来见,所有人都觉得,该担心的是王岳。别看有很多人尊王岳当世名将,但谁都知道,王岳长于练兵,长于治军,至于战场交锋,王岳最多只能不添乱罢了。

    甚至有人还嘲讽王岳,说他是唯一不敢领兵冲杀,只会躲在军阵之中的名将。

    总而言之,谁也不觉得王岳有多强大的武力。

    跟卜赤面对面,该害怕的是王岳才对。

    可就是这位看似文弱的抚远伯,使出了断然一击,直接将卜赤拿下。

    十几个大汉按住了他,卜赤本就消瘦虚弱,外强中干,王岳的这一击,彻底撕下了卜赤的面皮。

    这位蒙古大汗脸色青紫,嘴唇哆嗦。

    “王岳,你,你背信弃义,你寡廉鲜耻,你抓了本汗,草原诸部不会放过你的!”

    他努力气喘吁吁,瞪圆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可怕一点,可他的举动,简直就像是遇到了危险,努力膨胀的蛤蟆,你吓唬谁啊!

    王岳笑呵呵扣着耳朵。

    “卜赤,我现在是抓你,俺答过来,可就是杀你了,你想选哪一个?”

    “你!”卜赤切齿咬牙,浑身哆嗦,“王岳,俺答悖逆祖父遗嘱,自立汗王,草原百姓不会服气的,早晚会有人杀了他,你,你不该跟乱臣贼子合作的!”

    “哈哈哈哈!”

    王岳仰天大笑,“卜赤啊,你好歹还是蒙古的大汗,你自己没志气杀俺答,却说百姓共击之这种话……咱都是成年人,又打了好几次仗,说点实话就这么难吗?你接连败在我的手里,名声威望,荡然无存。你手下的士兵不足万人,谁都想取代你。要说唯一还有的,就是一点虚名罢了。问题是除了大明,谁会在乎你的虚名?”

    “你刚刚还提到了达延汗的分封……咱们就更别说笑话呢。就连成吉思汗定下的规矩,子孙们都不遵守,达延汗还能超过成吉思汗吗?你现在要是还不能直面真相,可就真的大祸临头了!”

    王岳的这番话,比唐顺之的要诛心一万倍。

    他简直将这位昔日草原霸主的脸皮彻底撕下来,扔在地上,任由践踏,简直把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卜赤的脸从铁青,变得惨白,他的脊背也不再笔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弯曲着。

    “王岳,你抓了我的母后,你背信弃义,让人如何相信?”

    “哈哈哈!”王岳大笑,“正因为我抓了令堂,你才更应该相信我。我没有杀令堂,而是给予她最好的招待。你要是落到我的手里,最起码能当一个富家翁!”

    “王岳!”卜赤气坏了,“我堂堂蒙古之主,你让我当富家翁,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

    王岳呵呵轻笑,不以为意。

    “卜赤,我说最差也能当富家翁,不是一定当!假如你足够聪明,又有足够手段,未尝不能东山再起。”

    卜赤冷笑,“王岳,你还想骗人!你们大明朝会允许一个新的草原霸主吗?”

    王岳一笑,“你还是先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有办法对付俺答吗?你想当霸主,总要先对付俺答吧?”

    卜赤呵呵道:“你的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你想利用我对付俺答!”

    王岳摆手,轻笑道:“你又说错了,这不是什么阴谋,而是明摆着的事情,不然我费这么大的力气,跑来劝说你干什么?”

    “劝说?”卜赤不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绳索,嘲讽道:“你的劝说,就是先把我捆起来,然后恫吓威逼吗?”

    “错!你又错了!”王岳道:“卜赤,我已经把绳索解开了,是你还给自己捆着绳索!”

    卜赤简直想笑,姓王的你还能更扯淡一点吗?“

    “卜赤,我这一次是跟你商讨,谈论长治久安,永远和平,你再这段时间里,痛定思痛,也反思了多年来战乱的伤害,你充分认识到和平的可贵,并且愿意纳贡称臣,接受大明的王爵,愿意和大明合作,接受新的生活模式,提升草原百姓福祉……”

    “王岳,这都是你的自说自话,我没有答应!”卜赤不客气道。

    王岳不以为意,“你是没有答应,但是随时都可以把这番话变成你的。”

    卜赤眉头皱起,到底是当过大汗的人,他似乎意识到了王岳话中有话,另有玄机。

    “你到底要干什么?”

    王岳轻笑,他主动过来,把卜赤身上的绳索解了。

    “顺义王,别跟自己过不去了,意气之争,又有什么意思!咱们就说你的脚下,老哈河这一片,这里就有露天矿场,石炭之多,足够所有大明百姓使用的。你想想,这是多大的财富?你们才是真正捧着金饭碗要饭啊!”

    卜赤大惊失色,老哈河附近有露天煤矿,他怎么不知道?

    还有那么多?

    “王岳,你这个人,一贯出尔反尔,我才不信!”

    王岳哼道:“卜赤,你都落到我的手里了,你认清现实好不?我可以和你分享利益,也完全可以换一个人,你要是觉得钱跟你有仇,我去找伯图,让他过来赚钱!我不妨把话挑明了,哪怕是一头猪,我也能把他推上高位!这话不好听,但却是实实在在。你的确比那些人合适,却也没有到不可替代的地步!言尽于此,你自己想吧!”

    ……

    “陛下,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小胖子黄锦喜笑颜开,跑进了御帐,给朱厚熜道喜。

    朱厚熜这几天练习射箭,两个胳膊半点力气都没有,软得和面条似的,连翻看公文都懒了。

    “你念吧。”

    黄锦点头,“大明顺义王,臣孛儿只斤卜赤谨奏:多年来,蒙古诸部,肆意抢夺,杀戮大明百姓,抢劫边民,频繁南下,罪孽深重,天地不容……”

    朱厚熜哼了一声,“认罪态度还不错,只可惜光会说好听的可不行!'

    “……臣等本化外蛮夷,不通王化,不事生产,只知道抢掠度日……臣恭请大明,派遣名士贤臣,教化草原诸部,大力兴学,开矿,富国裕民。消除双方隔阂,从此之后,亲如一家,不分彼此!”

    “哎呦!”

    朱厚熜忍不住坐了起来,伸出颤抖的手,把急报拿过来了。

    他不是激动的,只是单纯射箭太累了……他不激动,一点都不激动,这有什么好激动的,小事一桩!

    “蒙古投降矣!”

    当看过了第三遍之后,朱厚熜长出一口气,脸上尽是兴奋的笑容。

    突然,他一跃而起,光着脚就跑出去了。

    “蒙古投降了!蒙古投降了!”

    “草原荡平,终于彻底荡平了!”

    ……

    天子抽风的举动,吓坏了不少人,心说不是吃错药了吧?

    几位阁老,还有其他重臣,纷纷赶了过来。

    就连老朽的谢迁都不例外。

    当他靠着花镜,读完了急报的内容,谢迁也傻了。

    这可不是寻常的投降,而是彻彻底底的归附!

    甚至请求大明派遣人员,在草原上兴学,教化蒙古诸部。

    教化啊!

    几千年了!

    孔孟之道,圣人教化,终于能越过长城,传到了莽荒之地。

    要说胡人汉化,这不新鲜,比如北魏的改革,就是主动汉化的结果。但那是入主中原的胡人。

    主动越过长城,扩大华夏文明的范围,这还是几乎没有过的。

    哪怕是太祖和太宗,都没有做到的。

    杨一清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他已经选择性忘记了和王岳的分歧,很自然把功劳归功到北境都护府。

    “陛下,老臣以为此议甚妙,老臣愿意捐出一年俸禄,资助草原兴学大业。”

    石珤哼道:“才一年的俸禄算什么?我愿意亲自讲学,教化蛮夷,义不容辞!”

第388章 国民女婿王富贵

    抚远伯擒获蒙古大汗,草原臣服矣!

    就在朱厚熜沉浸在胜利的中之时,这个好消息同样传到了京城,并且通过六部,明发天下,两京一十三省,从上到下的衙门,全都知道了这个喜讯。

    只不过朝廷的速度虽然快,但却有另一种力量,比朝廷还要快得多,那就是资本!

    这一块根本不用人教,自从天津设立股票交易市场之后,精明的商人就意识到了信息的价值。

    而在之前几年,像是武定侯郭勋等人,就出了不少钱,买通一些文人,帮着朱厚熜争夺大礼议的话语权,驳斥杨廷和一伙。

    等到股市出现之后,顺理成章向前走了一大步。

    他们仿效朝廷邸报的模式,收集各种消息,刊载其上,以供商人们迅速了解各种事情。

    令人很意外的是刚出去的报纸,还是很有格调的。

    什么震惊体啊,标题党啊,是不屑于玩的。

    郭勋甚至请了几位大儒帮着把关,其中就有王艮和钱德洪等人。

    王艮格外重视报纸……他将报纸视作传道的最好方式。

    他们聚众讲学,一次能来多少人?百八十个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报纸呢?

    一份报纸,光是京城和天津,就有几万的销量,这是何等惊人的影响力,如何能马虎!

    因此王艮召集了有名的学者,又把出钱的郭勋等人找来,彼此约定,钱你们出,但内容我们要把控,不能你们让写什么,就写什么。我们不能胡说八道,要对自己的话负责,也要为报纸的真实性负责。

    出乎预料,他们的态度竟然得到了郭勋等人的赞同。

    只不过郭勋有一个要求,你们要保证真实,没有问题。但是却不能把报纸变成文人诗词唱和,讲经说法的舞台。我们还要凭着报纸传递消息,最基本的一项,我们不能赔钱!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他们终于找到了平衡,四页纸,头版留给朝廷,有什么重要举动,登载头版。商业的情况放在第三版,剩下一半诗词文章,经学辩论,一半世间百态,各种趣闻……但是有一条,不管登载什么东西,都必须符合王道教化,有助于世道人心。

    瞧瞧!

    人家这个道德觉悟,能让多少后世的徒子徒孙汗颜!

    只不过不管有什么约束,王岳智擒卜赤,还是前所未有的大事,值得拥有所有的版面!

    “白衣会面,阵前擒敌!当真是弥天大勇,手段了得!”王艮捻着胡须,笑呵呵道:“我怎么有点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过?”

    钱德洪道:“当初前秦丞相王猛率领大军,讨伐割据在秦凉之间的李俨,王猛一身白衣,率众数十人,面见李俨,然后将他擒获,献于前秦天王苻坚。”

    王艮抓着胡须,感叹道:“抚远伯智勇兼备,韬略过人,实在是堪比古之贤相啊!”

    钱德洪笑道:“抚远伯智勇不在王猛之下,而我大明天子,年少有为,锐意进取,远胜优柔寡断的苻坚万倍,到了今天,我终于确信,大明中兴有望啊!”

    钱德洪说话之间,眼圈泛红,竟然流出了热泪。

    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求学读书之时,就不断听到鞑子入寇,朝廷边防松弛,武备不修,不断被蒙古人欺凌。

    当时钱德洪就万分不解,也格外憋屈。

    他想不通,为什么太祖爷当年北赶大元,上百万蒙古精兵,就跟土鸡瓦狗一般,不值一提。

    太宗皇帝五征蒙古,杀得蒙古人望风而逃。

    祖宗如此了得,为什么后世子孙就不顶用了,被鞑子欺负到了家门口,简直丢死个人。

    后来他求学王阳明,阳明公的话让他茅塞顿开。

    除山中贼易,除心中贼难!

    大明不是病在九边,而是病在朝中,病在君臣身上!

    钱德洪投身心学,四处讲学,为的就是以心学正人心,涤荡世风,有朝一日,能中兴大明,横扫天下,威加四海,蛮夷臣服!

    这是他心中的志向,只是没有料到,这一天来的有点太快了,还不适应哩。

    “咱们没有别的,只有手中的一支笔,这篇文章可要做好了!”

    怀着同样想法的人,不只是王艮和钱德洪,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朱元璋北赶大元,朱棣五征蒙古,固然了不起。

    可蒙古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不但没有灭亡,还越来越凶戾,几乎成了大明的心腹之患。

    别的不说,就连京城的百姓,稍微上点年纪,还能记得鞑子入寇的惶恐和狼狈。

    终于应州大捷,算是避免了被动挨打的局面,天子敢于出战,还能在九边大胜鞑子,内地的百姓就不用怕了。

    在那一刻,有多少人是喜极而泣的。

    他们一直供养的君父,终于能为他们做点事情了。

    正因为如此,朱厚照在民间的声望,一直相当好,甚至在一些后人看来,正德朝是大明的巅峰,百姓安居乐业,物阜民丰,是最好的时代!

    只是这个时代太短暂了,而立之年,皇帝陛下就突然驾崩。

    再也没有人愿意不辞劳苦,为了他们浴血奋战,亲手杀敌了。

    或许那就是天塌下来的感觉吧!

    可谁也没有料到,很快又有一层更高远,更牢固可靠的天支撑起来。

    不但能阻挡鞑子入寇,还能主动出击。

    甚至能擒获蒙古大汗,逼迫蒙古诸部投降……这是多大的幸福啊!

    蒙古投降矣!

    纠缠了快二百年的一对冤家,终于分出了胜负。

    大明威武!

    抚远伯威武!

    为大明贺!

    为抚远伯贺!

    就连王艮和钱德洪也没有料到,他们的报纸,第一次超过了十万的销量。

    而且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

    事实上,当报童刚刚把报纸带到市面上,就有人觉察到,必须加印!

    只是他们没有料到,哪怕加印也不够!

    等到下午的时候,光是京城的销量就突破了十万之多!

    那些平时不怎么关心外面消息的老儒士也走出了书斋,四书五经虽好,却也不能囊括一切,精神的满足不光是圣人的微言大义,也包括国势蒸蒸日上,开疆拓土,盛世中兴!

    在许多人的心中,王岳第一次摘掉了幸进弄臣的标签,他可不是只能靠天子庇护的潜邸臣子,而是有真正本事的名臣,名将!

    从百姓的言谈之间,就能听得出来,他们称呼王岳为“王公”,要知道,此前只有阳明公才有这个待遇啊!

    甚至有人还聊起了八卦,原来王公还不到二十,真是年轻得吓人,简直是大明的霍骠骑啊!

    而且霍去病说过,匈奴未灭,无以家为。

    貌似王岳也是独身一个人,只是王岳比霍去病还厉害,他年纪轻轻,已经灭掉了蒙古,可以放心成家了,只是不知道谁家的女孩有这个运气,能够嫁入王家的大门啊?

    其实意识到这一点的不只是一个人,在京的勋贵,宗室贵女,还有朝中重臣,名门闺秀……大家伙都动心了。

    如果说以往大家还扭扭捏捏,不愿意被人说,是巴结天子近臣,不要老脸……到了这时候,谁都想问一句,脸皮值几个钱啊?

    要是能招来王岳这个女婿,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没准还能靠着女婿,名扬天下呢!

    京城一大群沸腾的人群,纷纷不顾形象,前往王家,来拜会老爹王翰生。

    他们来得太多了,老王都怕了,干脆把门关起来,闭门谢客。

    有人要问了,万一错过了儿媳妇怎么办?

    其实老王心里太有数了。

    真正有本事的,哪里会来拜会他啊!

    人家早就跑去关外,走太后的门路了,至不济,也要请杨一清出面,毕竟一般人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啊!

    “陛下,其实哀家早就给小富贵挑好了媳妇,就是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蒋太后笑呵呵道。

第389章 太后的亲儿子

    王岳的婚事拖到了今天,已经从当初的青葱少年,变成了大龄青年,再拖下去,那可是会出事的。

    偏偏王岳还没有任何觉悟,这不行啊!朱厚熜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替小伙伴操心了。

    既然老娘有了人选,那再好不过了。为什么要自己同意啊?我会反对吗?

    朱厚熜突然意识到,可能的人选,他连忙摇头。

    “母后,不行!绝对不行!”

    蒋氏微微顿了顿,笑道:“陛下,你想说谁不行?”

    “当然是那个蒙古别吉了!小富贵可是我汉家儿郎,娶一个蒙古媳妇,这算什么啊?不妥,太不妥了!”朱厚熜不停摇头,自己怎么可以害小富贵呢?

    蒋氏呵呵一笑,“你说那个孩子啊!要说起来,她心向大明,人长得好,除了是蒙古人之外,没有别的毛病……只可惜母后不敢把她给小富贵啊!不然有朝一日,小富贵会埋怨我的。”

    朱厚熜认真想了想,也颔首道:“是啊,就凭她敢反叛兄长,囚禁母亲,就不能嫁给小富贵,谁知道她往后还会干出什么来!”

    朱厚熜迟疑,两手一摊,“母后,既然不是这位,我想不出,还有谁我会反对了。除非这个人不行!”

    蒋氏叹口气,低垂着头,轻叹道:“人当然好,只是……这事吧,还和你爹有关系。”

    “父皇?”朱厚熜越听越玄乎,他的好奇心也上来了,“母后,你把这事说说,让孩儿也听听。”

    蒋氏低声叹道:“你爹当年看中了一个丫头,要给你说媒,只可惜人家没看上你,这不,你进京当了皇帝,人家听说了这事,都不敢碰这丫头了,一来二去,把人家也耽误了。”

    朱厚熜眉头紧皱,还有这事?

    一个被皇帝盯上过的丫头,谁敢碰啊,万一让天子知道,岂不是说你想凌驾天子之上?简直大逆不道,丧心病狂,这要是不灭九族,都算是手下留情了。

    朱厚熜努力回想,脑筋转动,突然,他想起来了。

    “母后,你说的是孙家的女孩吧?”

    蒋氏点头,“都快二十了,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

    朱厚熜这才如梦方醒,眼前飘过一个清秀高挑的身影……那是好多年前的旧事了,朱厚熜还不到十岁,王岳甚至都没有进兴王府。

    那时候在湖广为官的孙交,携带着家眷,路过兴王府,拜见朱佑杬。

    身为兴王世子的朱厚熜第一次看到了孙交的幼女,也是唯一的一次!但是朱厚熜整天在府里折腾,撒尿和泥,放屁崩坑,追狗赶鸡,上蹿下跳,跟个皮猴子似的。

    堂堂王府世子,身上没有一块干净的,跟泥水你出来的小鬼似的。

    人家孙姑娘则不然,娴静,淡雅,跟个小仙女似的,朱厚熜傻傻看着,王府好看的小姐姐不少,但是跟这位比起来,简直就是神仙姐姐和郭老师,提不起来。

    朱佑杬见儿子发傻,就猜到了小家伙的心思,他也很喜欢孙交的幼女。

    就这样,朱佑杬跟孙交提亲。

    等他说完了,也就后悔了。

    亲王世子固然尊贵,可孙交已经是封疆大吏,怎么可能结交藩王?而且朱家宗室什么德行,谁不知道,把女儿送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糟蹋了孩子!

    孙交婉拒了这门亲事,说女儿还小,想等两年。

    谁知道两年多之后,皮猴子朱厚熜进京当皇帝了。

    唾手可得的皇位位置,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说实话,朱厚熜并没有因此记仇,他对孙交很不错,把这位老臣提拔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让他执掌大明的钱袋子。

    可越是如此,孙姑娘的婚事就是就越没人敢打主意,谁知道皇帝还有没有重温旧梦的心思?

    同时呢,大明的皇后,一贯出身不高,像陈皇后这种,已经很过分了,如果让户部尚书的女儿入宫,那是一定会惹来非议的,当时朱厚熜远没有现在的威风,更没有大权独揽,也没法为所欲为……

    蒋氏把这事情说完,就看朱厚熜的意思了。

    沉默了许久,朱厚熜突然道:“母后,那个孙丫头漂亮吗?孩儿怎么听说好些小时候好看的,长大反而变丑了?”

    蒋氏呵呵一笑,“岂止是漂亮!简直国色天香,为娘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了。本来我是不该说这事的,万一要是影响了你和小富贵的关系,那为娘就造孽了。可为娘看过孙丫头之后,无论如何,也下不去狠心……你说那么漂亮的丫头,如果最后落下出家的结果,孤独终老,岂不是造孽!”

    “为娘已经拆了上百座寺庙了,余生里,怕是要多成就一些连理才是!”蒋氏见儿子出神,不由得感叹道:“皇儿,小富贵立了那么多功劳,咱们皇家可不能吝啬,你更别乱打主意啊!”

    朱厚熜咧嘴苦笑,“哪有啊!母后,你想错了,孩儿是乐不得成就此事,让小富贵称心如意就好,只是……”

    蒋氏不解道:“只是什么?你担心孙姑娘人不够好?”蒋氏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为娘还没有老眼昏花,好坏还是分得清的。”

    朱厚熜咧了咧嘴,没说什么……他当初就犯了色令智昏的毛病,光顾着孙皇后的容貌了,结果过门之后,让他大失所望。

    如果不是念着旧情,又幡然悔悟,皇后早就换人了。

    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绝世容貌,显赫出身,就未必有聪明的脑袋。小富贵又是个极度聪明的人,他们真能过到一起吗?

    到时候小富贵会不会抱怨?

    或许让他体验一下失败的滋味也不错!

    朱厚熜的心思十分复杂,唯独没想过重温旧梦,他更愿意看王岳的笑话,这可有意思多了。

    “母后,孩儿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只要小富贵点头,孩儿立刻赐婚……不但赐婚,还给他们操办婚事,一定要热闹喜庆,孩儿怎么能亏待大明的功臣呢!”

    蒋氏心满意足,“陛下能这么想,哀家就放心了。说实话啊,小富贵在哀家这里,也跟亲儿子差不多了。这些年他给哀家送了多少钱啊!哀家都数不过来了。”

    朱厚熜略微迟疑,就随口道:“母后,孩儿还真不清楚,小富贵到底给您送了多少啊?”

    “多少?也不算多,几十个国库还是有的!”

    难得蒋氏心情好,竟然真的跟朱厚熜谈起了她手上的产业。

    首先,当年蒋氏拿出三十五万两,开发外城,安顿流民,蒋氏是真的没想过赚钱……可结果外城兴旺起来,蒋氏手上的土地,至少值五百万两,而且还在快速升值之中。

    随后查抄了西山的寺庙,金银充入内帑,结果蒋氏又拿出来投资煤炭……现在蒋氏手上,煤炭钢铁的股份,也有一千万两以上。

    天津开海,蒋氏又赚了一大笔,

    股市投资,蒋氏的资金翻了二十倍!

    伯图那个股神跟蒋氏比起来,简直就是十足的大水货!只不过人家太后低调而已。

    可以这么说,王岳每一次的开拓,都是以喂饱宫里为前提的。话说回来,不让老太后满意,又怎么能在朝里混得这么壮!

    朱厚熜听着母后的话,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甚至有种冲动,这个皇帝不干了,干脆经商赚钱算了,他天天忙得要死要活,国库一直是空的,还时不时要借钱度日。

    朕这个皇帝到底还有什么滋味啊?

    “母后,这一次开发北境,您老也捞到不少吧?”朱厚熜幽幽道。

    蒋氏露出淡淡笑容,“谈不上的,一点零花钱而已!对了,小富贵把卜赤抓来,蒙古诸部要进行弓马骑射的比试,哀家让下面人开了个盘口。皇儿要是有兴趣,也可以试试手气,如果运气好,没准还能赚点零花钱呢!”

    朱厚熜翻了翻眼皮,幽幽道:“别的道理孩儿不懂,久赌必输,孩儿还是明白的。您老就别想赚儿子荷包里的铜子了。”

    蒋氏这个气啊!瞧你把哀家看成什么人了?

    有人爱赌,哀家给他们提供方便,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再说了,开赌盘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哀家为了这事,还钻研过三五真经呢!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小富贵也真是玲珑心肠,居然在算学上有那么好的造诣,真是当世奇才!

    哀家宁可随便给皇帝找个媳妇,也不能委屈了小富贵!

    很显然,谁是蒋氏的亲儿子,已经一目了然……

第390章 朕替他们报仇了

    朱厚熜半点都不嫉妒王岳,真的,眼下大明岁入不过几百万两银子,谁要是能给他增加一百万两,立刻就会被他当成心腹重臣,如果持久稳定,内阁大学士也是唾手可得。

    像王岳这样,几年的功夫,塞了几十个国库过去,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能捂暖了。

    别看金银寒凉,可这玩意最能暖人的心。

    而且蒋氏的钱,也不是老太太一个人的,西苑,还有避暑行宫,都要她出钱。

    这么一想,朱厚熜也就平衡了。

    身为天子,还真不能有太多的钱。

    皇帝钱多了,就会想办法折腾,就会肆无忌惮,什么都敢干!征高句丽,开凿运河,兴建皇宫,下扬州……貌似隋炀帝就是钱太多烧的,把江山社稷都烧光了。

    从这个角度看,限制皇帝消费,也是有道理的,国库连年亏空,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系呢?

    朱厚熜眼珠乱转,他觉得很有必要清查。

    等朕从关外回去,就开始整顿户部,身为一国之君,却不能掌控钱袋子,实在是太悲哀了。

    蒋氏也不知道,她彻底点燃了朱厚熜的贪财属性。

    这位皇帝不但爱财,还弄了一大堆的算账高手,从此之后,宫里的算盘声就没有停过。而且朱厚熜还染上了一个毛病,他开始喜欢看各种图表,那些起伏不定的线条,简直是世上最美妙的音符,任何舞娘都舞不出万分之一的神韵……

    朱厚熜在财迷的路上,发足狂奔,一骑绝尘,而与此同时,他心心念念的小富贵,却在面临着一个巨大的诱惑。

    “抚远伯,本汗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我认命了。”

    卜赤很老实,“你看这样行不,我把所有兵马,都交给你,让他们听从你的号令,然后我去大明,给我安排个地方就行,我愿意像伯图那样,只是经商,做生意,过富家翁的日子。我相信以大明朝的胸怀,不会跟我过不去的,更不会赶尽杀绝。”

    卜赤说完之后,就坦然面对王岳,他没有半点虚情假意,俘虏我当了,兵马我交出来了,至于剩下的,你随意吧!“

    王岳托着下巴,笑呵呵道:“顺义王如此识趣,真是让我惊叹啊!只是你就甘心情愿,放弃一切,你不心疼?”

    “说不心疼是假的,可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选择呢!我只求抚远伯一件事。”

    “讲!”

    “请王大人妥善对待我的族人,他们过去或许有错,但说到底,也是生活所迫,我希望大人能够给他们一条活路,可以养家活口,可以吃饱穿暖,过安稳的日子,我感激不尽。”

    王岳呵呵一笑,“顺义王放心吧,既然归附了大明,就是大明的子民,我会一视同仁的。”

    “那……我就放心了。”

    卜赤长长松了口气,“我告辞了,请抚远伯也早点休息吧,这些日子赶路,着实疲惫啊!”卜赤打着哈气,从王岳的出来。

    到了外面,冷风吹拂,他打了个激灵,一扫刚刚的疲态,眼神之中,有光芒闪动。

    要说他才略有限,胆魄也有限,打仗不行,更不敢拼命……但是这家伙的算计,那是半点不弱。

    蒙古诸部,哪怕光是左翼三万户,加上朵颜三卫,还有一些零散的生番杂胡,至少是几十万人。

    为了养活这些人,卜赤已经是穷尽一切,还左支右绌。

    大明是有钱,但是能养活得了这么多人吗?

    完全是不可能的!

    他现在把蒙古诸部甩给明朝,一旦明朝撑不下去,各部牧民闹事,烽火狼烟起来,明朝就只有用他来治理草原,恢复秩序。

    毕竟胡汉风俗不同,除了他,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王岳啊王岳,本汗只是把人马暂时寄放在你的手里,短则三年,长则五年,你还是要还给我的。

    到了那时候,本汗的势头儿肯定比现在更好。

    蒙古各部借助大明的钱粮,恢复势力,反过来,继续劫掠大明,就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生意了。

    “大人,如果卑职没猜错,卜赤如此放手,就是笃定了大明,没有本事治理草原。胡汉风俗迥异,用大明的那一套,肯定没法治理草原,等我们维持不下去,放手的时候,他就捡了个便宜。”

    唐顺之信誓旦旦道。

    这小子的才华的确吓人,自从归附到王岳的手下,经过几次战斗的历练,唐顺之已经洞彻玄机,料事如神。

    堪称王岳的左膀右臂,尤其难得,唐顺之年纪轻,精力充沛,能帮到王岳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卜赤这家伙也是个二百五,他以为我们没办法治理好草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我不但有办法治理好草原,还有办法让那些牧民死心塌地。”

    王岳信心满满……立足当下的条件,草原的确不怎么样,气候苦寒,产出有限,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

    可是站在工业角度,草原地广人稀,资源丰富,而且可以大规模开发,走规模化的路子……最起码发展出几个矿业城市,一点不难。

    不过在开发之前,卜赤的举动还是很有价值的,至少他让王岳的手里,一下子多出了好几万的骑兵!

    骑兵是什么?

    那就是力量啊!

    王岳还没回到大宁,就给朱厚熜写了一封信。

    这一次的行动,完全可以办成一场宣扬天威的盛典。

    最起码辽东诸部女真要叫过来,离着不远的朝鲜也不能放过,要让他们看看大明的实力。

    再有就是倭国!

    这帮杂碎前不久竟然敢围攻石见银山,谁给他们的胆子?

    虽然大明教训了倭国,但是还不够!

    远远不够!

    这一次要让他们真正感受到大明的力量,无可阻挡的力量。

    王岳的提议到了朱厚熜这里,自然是不会反对。

    而且朱厚熜稍微琢磨了一下,光是这些人,未免也太单调了点。

    朱厚熜坐在御帐里,思索了半晌,就下旨把几位阁老请过来……朱厚熜并没有正襟危坐,他穿着一身肥大的道袍,把双脚担在方几上面,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几位阁老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却也什么都明白!

    九五至尊,君临天下,这气势是越来越强了。

    “这一次抚远伯擒获卜赤,蒙古投降……绝不是小事情,想当初,蒙古横扫天下的时候,多少国家,都被蒙古大军进攻过。如今大明彻底击败了蒙古诸部,把北境纳入了版图,不能忘了他们。”

    “朝鲜,倭国,是一定要来的,还有琉球,安南,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国家……你们立刻通知,告诉他们,如果不来,后果自负!”

    杨一清已经卸任首辅,他自然不用说话,同样的,还有费宏和石珤,这俩人也选择沉默。

    皇帝想热闹,他们干嘛阻拦啊?

    跟皇帝作对有瘾吗?

    这几个人沉默,就把谢迁凸显出来,他现在可是事实上的首辅大学士啊!

    “陛下,万国来朝,固然可喜可贺。只是让这么多人过来,又是到草原之上,该怎么招待?又如何彰显大明仁慈威仪,还请陛下示下!”

    谢迁改变了态度,他让朱厚熜来说。

    只不过从他的提问,依旧能感觉到他的想法。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总不能怠慢朋友吧?

    招待他们,花销可是不小,还有赏赐呢?这些钱谁出啊?如果没钱,整个活动办得很寒酸,大明的威仪何在呢?

    朱厚熜微微一笑,“谢阁老,刚刚抚远伯送信,卜赤投降,我大明能招募草原之上,十万控弦之士。”

    谢迁脸色发苦,又是十万人!

    这要花多少钱啊?

    朱厚熜看着这张苦兮兮的老脸,心中意兴阑珊,真是跟不上啊!

    “朕有十万控弦之士,就是朕的威仪!能打败蒙古诸部,就是上国气象!告诉所有国家,大明替他们报仇了,让他们准备好礼物,朕等着他们!”

第391章 能歌善舞的蒙古大汗

    “那个,杨阁老,老夫打算辞官回乡了,内阁的担子你挑着吧!”谢迁满脸真诚,向杨一清提出请求。

    杨一清呵呵一笑,“我好容易跳出了苦海,还能再回去吗?谢阁老,你就努力扛起来吧!”

    谢迁好想大哭一场,他怎么扛啊?

    朱厚熜给他出的难题也太大了点!

    在关外大会诸藩,战死国威。

    虽说这事情有点难,但也不至于做不到。不过是比京城多花点钱罢了。可问题是朱厚熜不但不想花钱,还打算从各个藩国捞一笔。

    这就荒唐了。

    内阁怎么行文?

    我大明上国,晓谕尔等知道,务必准备好礼物,越贵重越好,不计成本,送到大明,让大明天子高兴,不然圣天子一怒,血流千里,伏尸百万,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这不是大明皇帝,这是流氓头子啊!

    哪怕朱元璋在日,也没有这么干过,别说朱元璋,恐怕元朝皇帝也没有干过……咱上国就是这么局气,讲究的是厚往薄来,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你来了就是给面子。

    别管民间怎么样,在官方往来上,向来是藩国只要送点土产,大明的丝绸金银,就像不要钱似的往外面撒。

    无他,上国气象!

    论语上也是这么教导的,让他们违背圣人教化,勒索藩国,无论如何,也干不出来啊!

    这道命令写出来,那是会遗臭万年的。

    要是让子孙知道了,都没脸做人。

    “那个……杨阁老,要不你看这样行不?我也去北境,我给你当副手。”

    杨一清给谢迁一个大大的白眼,咱都七十多了,还是要点脸吧!

    现在北境三个阁老,已经很过分了,你丫的要是过来,岂不是把内阁都搬到了北境?这对卖弄超到底谁才是皇帝啊?

    不天下大乱才怪呢!

    杨一清深深吸口气,“谢阁老,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算了。”

    “什么主意?”

    “好主意啊!你不愿意干,可以聘请伯图啊!”

    “聘请他?他一个蛮夷能干什么?”

    杨一清把脸一沉,这就不对了。

    伯图虽说是蛮夷,可人家是给大明君臣讲过经筵的蛮夷,就以此为借口,说他精通四夷事务,给他一个礼部郎中的官职。

    让他代表大明,给所有藩国下公文,让他们带着礼物过来,孝敬大明皇帝。

    如果出了事,就让伯图顶罪,有什么骂名,都是他得。

    内阁六部,还都是正人君子,贞节牌坊高高挂起,没有半点瑕疵。

    谢迁思忖了片刻,说实话,这主意是不错,让伯图背锅,也是挺好的选择。

    “杨阁老,这伯图是抚远伯的弟子?”

    “什么弟子啊!”杨一清呵呵冷笑道:“就是个蛮夷,王岳怎么会把当回事?说白了,就是个干脏活的,出了事我担着!”

    谢迁仔细察言观色,尽管他的老眼昏花,但也看得出来,杨一清没有撒谎,既然他能担着,还有什么好怕的!

    干了!

    谢迁晃晃荡荡,下去布置。

    等他走了,才从后面转出一个年轻人,正是杨博。

    他连忙躬身,“多谢老叔祖帮忙,这个钉子可算是打进去了。”

    杨一清哼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一次要真正立功才行,尤其是从那些藩国身上,必须榨出油水,不然伯图可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杨博笑道:“您就放心吧,我跟您老透漏个消息,我师父的主意都想绝了。他让卜赤给陛下跳舞!”

    “跳舞!”杨一清差点喷了,饶是他七十多年的人生,自以为什么都见过了,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惊讶。

    可是这个消息,还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卜赤一个蒙古大汉,他跳舞能好看吗?

    再说了,跳舞那是女人干的事情。

    自古以来,文士骂人的顶点,也就是说对方妇人而已。要不诸葛亮怎么送司马懿女装呢!而能忍下女装的司马懿,已经算是极品了。

    只不过司马家的后人惨点,西晋灭亡的时候,皇帝被汉赵俘虏,青衣行酒已经是羞辱的极致了,哪怕是金人俘虏了北宋的俩倒霉蛋,也没有超过这个待遇。

    卜赤好歹是蒙古大汗,让他给朱厚熜跳舞,士可杀,不可辱啊!

    王岳你小子可别玩脱了。

    眼下整个漠南,还有几十万蒙古人哩!

    咱不妨说明白了,明军是打败了鞑子,但是远没有消灭对方。如果真的激起了蒙古人的反抗,后果不堪设想。

    鬼知道他们殊死一搏,会是什么结果。

    杨一清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不行,老夫要去看看!不能让王岳胡来。”他一指杨博,“你小子给我前面带路!”

    杨博没法子,只好听从杨一清的命令,可少年的心里却是不停感叹。

    哪怕是旧时代的极品,在师父的面前,也是不够看啊!

    也罢……就让他瞧瞧,老师究竟有多厉害!

    杨博和杨一清,气势汹汹来找王岳。

    而此刻王岳却是笑容可掬,跟卜赤聊天。

    “顺义王,是这样的,陛下要请所有藩国过来,共同见证咱们双方的和平,也为整个世界打个样!这是好事情啊!我琢磨着,除了骑马射猎,这些寻常的比赛,也要有一些文化活动,吹拉弹唱,歌舞欢唱,大家伙热热闹闹,快快乐乐,一起大联欢,你觉得怎么样?”

    卜赤哼道:“王岳,反正我都是你的阶下囚,你想怎么样,那就怎么样吧!”

    “不能这么说……我还是希望彼此顺利沟通,大家伙心甘情愿,毕竟这是个好事情啊!”

    卜赤呵呵道:“是好事情,既然如此,我答应了。”

    “那就太好了!”王岳急忙拿出了小本子,笑呵呵道:“不知道顺义王准备表演个什么节目?有什么要我准备的?”

    “我?表演节目?”

    卜赤瞬间从座位上站起,不敢置信地盯着王岳,突然,他一伸手,抽出了匕首,扔在了桌上。

    咚的一声!

    “王岳,你现在就杀了我!我不想活了!快点!”

    王岳连连摆手,“顺义王,你误会了。”

    “误会?”卜赤呵呵冷笑,“我身为黄金家族的后裔,蒙古大汗,落到你的手里,有死而已!你让我当个戏子,优伶,任人耍弄,供人取乐……我还活着干什么?你现在就杀了我!你要不杀我,我就自己动手!”

    “唉!”王岳叹口气,“顺义王,你真是误会了,而且我出这个主意,也是为了你们好!”

    “你放屁!”卜赤冷哼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可杀不可辱!我大不了一死,想让我当戏子,做梦去吧!”

    王岳把脸也沉下来了。

    “卜赤,说句实话,杀你还用得着我动手吗?我跟你谈这事,不光是为了你好,也为了双方和平的大局。你自己想想,一提起蒙古诸部,大明君臣百姓想到的是什么?是大元朝的残暴,四等人的划分,还是连年入寇?抢掠杀戮,土木堡之耻?”

    王岳每说一句,卜赤的脸就惨白一分!

    “顺义王,现在大明有多少人嚷嚷着,希望砍了你们的脑袋,筑成京观,震慑宵小,你知道吗?”

    卜赤脸色苍白,他固执道:“有死而已,你把我脑袋筑成京观吧!”

    “荒唐!”王岳哼道:“你也是一方之主,怎么能意气用事?我一直希望咱们双方和解,彼此消除芥蒂,共同和睦生活在蓝天之下。你们需要大明的技术手段,市场,粮食,各种生活用品……大明也希望借助你们熟悉环境,开发草原,豢养马匹……我们双方合力,各取所需,这是最好的结果!”

    “你身为蒙古可汗,站出来表演个节目,我就可以大肆宣扬,说你们能歌善舞,热情淳朴,就能让大明军民百姓,对你们产生好感,咱们彼此生意往来,互通有无你,这是多好的事情!”

    “你不愿意,那你让我宣扬什么?宣扬你们弓马骑射,勇猛无比,连年抢掠,到处打草谷,杀戮大明子民……你是个聪明人,你希望蒙古和大明如何相处,你自己选择吧!”王岳顿了顿,又道:“卜赤,俺答野心勃勃,实力强大,但是我依旧愿意和你合作。是因为我知道,你才能带领蒙古诸侯,跟大明和解,双方共同繁荣富庶,而不是被几个人左右,继续打下去……我们打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厌倦吗?”

    “这个……”卜赤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他的拳头紧握着,松开,而后又握紧……“我,我同意!”

    正在这时候,杨一清黑着脸撞进来,“王岳,你不许胡来!”

第392章 太后来看戏了

    杨一清气势汹汹,来找王岳算账,老头真是气得不轻。

    他已经从首辅的位置上退下来,晋商那边也基本放权,到了今天,杨一清能指望的,就是王岳的照顾了。

    老夫把一切都押在你的身上,结果你小子胡来,逼迫蒙古可汗当戏子,给大明皇帝表演节目。

    这不是胡来吗!

    先秦的时候,赵王去秦国,就被秦王逼迫鼓瑟,而蔺相如拼了老命,让秦王敲盆,双方都记载下来,才算勉强找回面子。

    虽说现在卜赤已经成了阶下囚,但你这么羞辱他,打脸整个蒙古诸部,万一这帮人真的喊出蒙虽三户的话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王岳这小子,还是不靠谱啊!

    “顺义王,你前往不雅多想,有什么事情,老夫可以帮你转达天子,陛下会讲道理的。”杨一清连忙往回找补。

    卜赤仰起头,脸上带着淡淡笑容,“杨阁老,多谢了。只求阁老跟陛下说一声,卜赤以往没有什么经验,若是表演不好,请陛下原谅。”

    “不去就不去,没关系的,王岳是开玩笑……不对啊!”杨一清突然甩甩头,瞪大老眼,怪叫道:“顺义王,你说,你愿意给陛下演出?”

    杨一清傻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岳,嘴巴张得老大。要不是卜赤在场,他真想好好问问王岳……你小子到底学了什么邪术啊?

    能勾魂摄魄,骗人妥协?

    这他娘的也太吓人了吧!

    一个蒙古大汗,虽说是被俘了,也不能这么掉价啊?

    人可以被杀,虽说命没了很可怕,但是有些事情,比丢了性命更可怕?

    就算是普通人,没有走投无路,也不会粉墨登场,跑到戏台上表演啊!这也太羞辱人了!

    “阁老,顺义王给陛下表演节目,还是希望我们双方增加了解,释放善意。蒙古朋友不只是骑马射箭,杀戮抢掠……他们能歌善舞,热情奔放,是一群非常好的朋友……我们双方彻彻底底和解,对于双方的百姓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情。”

    卜赤也赞同王岳的看法。

    “抚远伯说得极是,大明待人以诚,抚远伯智谋过人,盖世无双,大明并没有将蒙古诸部视作战败者,蒙古诸部也愿意侍奉大明,永永远远,太平下去,至少……我会这么看的。”

    言下之意,俺答想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杨一清人老成精,他终于摸出了门道!

    卜赤这家伙能做到这一步,还是形势所迫。

    大明强势出击,打破了草原的均衡。

    俺答雄心勃勃,要取代卜赤。

    卜赤可选的路真的不多。

    他只有死死抱住大明的大腿,才不至于失去利用价值。

    而且卜赤也有优势,他的优势就是一无所有!

    他可以放下面皮做出俺答永远不能做到的事情,看似王岳用了邪术,实则也是顺水推舟,水到渠成。

    不过这并不能证明,王岳只是捡了时无英雄的便宜。

    恰恰相反,能推动局势走到这一步,几乎都是王岳的功劳。

    是他派遣使者,以通贡名义,挑动蒙古左右三万户内乱。

    他又果断出击,重创卜赤。

    接着甚至北上老哈河,俘虏了卜赤。

    一步步,彻底将草原大局,捏在了手里。

    论起王岳的绝对实力,真的不算强。

    甚至是卜赤,如果他在草原上四处乱逛,采取游而不击的战术,王岳都未必能把他怎么样。

    当年朱棣的几十万大军,都时常扑空,抓不到蒙古人的影子。

    可谁能料想,王岳竟然抓到了不说,还利用蒙古人的矛盾,挟持住了卜赤,为了掌控草原,开了个好头儿。

    也不知道是上天庇佑大明,还是老天爷照顾王岳了。

    “老夫是真的服了,你小子着实厉害,从今往后,老夫心甘情愿,服从你的调遣。”

    从卜赤的帐篷出来,杨一清就如是说道。

    王岳呵呵一笑,“阁老,这话可是您说的。我还真有一件事,请求您老帮忙。”

    “我?说吧!让老夫干什么!”

    刚刚承若的,杨一清怎么好食言。

    王岳轻笑,“阁老,卜赤虽然答应了表演,其实他的心还不是那么痛快,晚生想求您老帮忙。”

    “我帮忙?我能干什么?让我去劝他?我哪有你会说啊!”

    王岳笑道:“阁老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想请阁老,在卜赤表演之后,您也来个小节目助兴!”

    “王岳!”

    杨一清瞬间就炸了,为数不多的头发都竖起来,胡须撅起高高的,气得嘴唇发青,“老夫劝你一句,你小子最好善良,最好不要得寸进尺,我这把年纪,给你当爷爷都够了,你却想把老夫当成戏子,你小子该死!”

    杨一清气得破口大骂。

    王岳却笑容可掬,不慌不忙,他太了解杨一清了,让他骂吧,等老头骂累了,也就好了。

    果不其然,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杨一清终于停下来,大口喘粗气。

    “王岳,算你狠!老夫答应了……不过你给老夫记住了,接下来宣扬这些事情的时候,你要讲老夫的功劳,为了大明和蒙古的和平,老夫殚精竭虑,不顾年老体衰,亲自登场,只为双方一笑泯恩仇,老夫才是真正的大功臣!”

    既然没法拒接,那就好好提条件。

    杨一清是务实的。

    而在王岳看来,能让杨老头粉墨登场,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心甘情愿。

    “还有吗?除了名,就不要利了?”

    听到这话,杨一清非但没有任何喜悦,反而咬牙切齿。

    “好,你小子真行!老夫告诉你,既然如此,往后北境的生意,必须有老夫一份,一年你要给我弄个国库出来!”

    杨一清哼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太后那里,你都送去了几十个国库了,老夫也不能少了,听到没有?”

    王岳忍不住苦笑。

    什么时候,国库竟然成了衡量财富的单位了?

    富可敌国,这也太容易了吧?

    随随便便,就从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从这个角度来看,是不是也意味着,大明的岁入,真的是太低了?

    杨一清见王岳迟疑,还以为他不愿意答应,老杨哀叹连声,委屈巴巴的,都要哭了。

    “什么叫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老夫算是明白了,失去了首辅位置,沦落到你手下的参议……老夫就一钱不值了,王岳,你抹着良心问问,这些年,老夫帮了你多少?你亏心不亏心?”

    堂堂杨阁老,竟然变成了喋喋不休的怨妇……王岳可是惹不起了。

    “我斗不过您!没有别的,从今往后,您就只管负责盐引就是。”

    “盐引?”杨一清惊得叫出来,“王岳,你舍得把盐引交给老夫管?”

    王岳无奈摊手,“我也是刚刚知道,没想到我还有开盐引的权力,我对这事不感兴趣,您老人家辛苦辛苦就是了。”

    “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啊!”

    杨一清立刻打了鸡血,整个人神采奕奕。

    什么委屈啊,什么悲伤啊!

    全都一扫而光!

    盐!多少晋商,穷其一生,甚至几代人前赴后继,也不过只能分一杯羹罢了。

    自己一下子就掌握了半数盐引大权。

    还要什么啊?

    别说唱跳表演了,就算是立刻出道,杨一清也是无有不可啊!

    “王岳仁义啊!这孩子真是太好了!老夫早就知道他是个好人啊!”

    费宏是石珤都听不下去了,好想找个地方吐去!

    “那个石阁老,要不咱俩也整个活儿算了,好事不能都让杨一清占了!”

    石珤哼了一声,“费阁老,我宁死也不可能登台,石某人还要这张脸呢!”

    费宏沉吟了,片刻,不干就不干吧,只是错失了一次发财的良机啊!

    “母后,小富贵可是干了一件大事啊!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蒋氏呵呵一笑,“不用你说了,哀家的干女儿都告诉哀家了,卜赤能登台献艺,这可是大涨国威的好事情,咱们可不能一时疏忽,把事情弄砸了。”

    朱厚熜频频点头,“孩儿明白,孩儿一定会小心翼翼的,请母后放心。”

    蒋氏眨巴了一下眼睛,朱厚熜愣了,什么意思啊?蒋氏又眨了眨眼睛,朱厚熜还是一脸懵!

    蒋氏气得不轻,“你啊,就是没小富贵机灵!这要是小富贵在这里,保证就邀请哀家,去事先瞧瞧节目,顺便见见人家,说两句勉励的话,让他不要有负担……懂了吗?”

    懂!

    傻子都听明白了!

    朱厚熜黑着脸,闷声道:“一句话,您老要看戏,对吧?”

    蒋氏哼道:“知道还磨蹭?赶快走啊!哀家急着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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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王富贵。在大明朝,没有人比我的钱更多,没有人比我的官更大……不过要做这两点,首先就要帮朱厚熜坐上龙椅,要帮他保住自己的亲爹。守护最好的朱厚熜,坚决捍卫兴献王的亲爹身份不动摇……总结起来,就是两个中二少年的抗争之路,无论有多难,我都要这满朝大臣,烟消云散!…………读者群:284,427,642我是王富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王富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