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超越永乐大帝的大动作
吉囊执掌右翼三万户,蒙古草原一半的力量,他年轻气盛,雄心勃勃。他不甘人下,总是想着取代卜赤,成为蒙古大汗。
他距离这个目标并不遥远,卜赤志大才疏,他败在了王岳的手里,损失惨重。他率领着数万蒙古勇士,却没有办法克服艰难的寒冬。
在草原上,从来都是强者为尊,哪怕是成吉思汗,也没法改变这个规律,他可以开创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但是他却没法阻止子孙之间的杀戮。
权势,永远都是草原枭雄最在乎的东西。
吉囊死了,右翼三万户的权柄自然落在了他的兄弟格根手里。
不过在这之前,这个年轻人还有一个使命,那就是替兄长报仇!
格根抱着兄长的尸体,翻身上马。而后他把兄长的尸体用缰绳拢住,自己挥舞着弯刀,率领着亲随冲了上去。
格根和手下的人,都像是一群暴怒的狮子,见到人就杀,没有半点客气。
弯刀飞舞,血染黄沙!
“兄长,我给你报仇了!”
他们一口气冲到了汗帐,而此刻一群人也冲出来,他们是来抓捕吉囊的。
蒙古大汗的尊严不容侵犯。
卜赤要抓吉囊去赔罪,双方很自然发生了战斗,格根很勇猛,他连着劈杀数个敌人,其中一个更是被他从头劈下,上半身成了两半,鲜血浇在格根的身上,浓重鲜血染红了衣甲,使得这小子宛如魔神。
他冲散了阻拦的队伍,直扑大帐,可是还没有冲出去十步,一支箭正好射中手臂,深深嵌入。
格根宛如负伤的野兽,发出怒吼,挥刀斩断箭杆,带领着手下逃走。
在汗庭跟卜赤硬碰硬,那纯粹是找死。
过来冲杀一场,已经足够了,接下来就是招募所欲右翼三万户的勇士,跟卜赤血拼,复仇的怒火会让这位大汗知道,谁才是蒙古草原的主人!
“这还没看到骨头呢,怎么就打起来了?”
杨博一头雾水,但是他很快意识到机会来了!
师父投入血本,进行贸易,还许诺钢铁厂,不就是为了扰乱鞑子吗?
现在右翼三万户要跟左翼三万户血拼。
双方实力相当,一个坐拥蒙古大汗的名头,一个年轻气盛,雄心勃勃。
这要是打起来,那后果不要太美好啊!
难道老天都在帮着大明?
赶快告诉师父吧!
杨博暗中送信,可是他突然疑惑了,吉囊怎么会中毒呢?
难道真是卜赤干的?
要是这样,这位蒙古可汗也太没品味了,根本不能作为大明的对手啊?
……
“大人,这回蒙古人可彻底乱套了。”
张经一脸的惊喜,但是他却发现王岳淡定的不正常,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
“大人,这,这不会是您干的吧?”
王岳翻了翻眼皮,“你觉得我能随便弄死一个蒙古的副汗吗?草原杀戮,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下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你赶快向京城汇报吧!”
张经点头,可他刚转身,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我没说是中毒啊,大人怎么知道的?
“皇爷,皇爷!急报,急报啊!”
黄锦小胖胖冲到了朱厚熜的面前,将消息展开。朱厚熜斜了一眼,原本还懒洋洋斜躺着的皇帝蹭的一下,坐直了身体,将密报夺过来,仔细看了又看。
朱厚熜脸上从震惊转为狂喜!
“真是上天庇佑,上天庇佑啊!”
朱厚熜狠狠一拍桌子,兴奋道:“王岳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黄锦忙道:“敢情,富贵哥的本事,天下无双啊!”
“别废话了,赶快去宣内阁重臣!”
黄锦点头,转身下去了。
朱厚熜都坐不住了,起身在大殿里走来走去。
满脑子都是四个字:恢复大宁!
没错,就是这四个字!
还记得之前王岳出镇蓟镇的时候,就讨论过军事方略,其中恢复大宁都司,建立起京师北方的防线,就成为非常重要的议题。
只不过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太宗尚且做不到的事情,你王岳有什么本事,根本是笑话吗!
而随着独山堡大捷,人们渐渐开始对王岳的本事有所信任。
但要说就能立刻恢复大宁都司,还没有人相信。
可谁能知道,机会就这么来了!
按照王岳原来的设想,他是靠着通商开矿,分化瓦解蒙古诸部,然后再趁机拉拢一部分,对付另一部分。
可谁知道蒙古人这么配合他,还没开始了,两部分就要打起来了。
这要是错过了良机,可是要受天谴的!
“诸公,光复大宁的时机到了!”
朱厚熜真的憋不住了,见到内阁几位大学士,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怎么会如此在意呢?
道理并不难猜,大宁都司,是当初朱棣放弃的。别管什么原因,这事情要算在朱老四的头上,之后一直没有恢复。
假如朱厚熜能拿回大宁都司,完成历代皇帝都没有完成的事情,岂不是昭示天下,他这个皇位来的天命所归,他才是最好的天子人选吗!
甚至人们会觉得他的功劳还在朱棣之上。
中兴之主,实至名归啊!
小富贵实在是太给力了!
等诸位阁老看完这份密报之后,也是大惊失色。
这个姓王的真有神力不成?
怎么他一去,鞑子就自己先乱了?要真是像上面所说,左右翼大战,还真是绝佳的良机。
“诸位爱卿,恢复大宁都司有多少好处,不用朕废话了吧?朕只有一句话,此战必打!”
朱厚熜说完之后,并没有得到一片热烈响应,相反,竟然是死一般的沉默。
最终开口的人不是杨一清,而是次辅谢迁。
此老以“侃侃”闻名,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启奏陛下,夷狄相攻,有利中国。然则大宁都司深入漠南,胡人众而汉人少。攻下来或许不难,但是若想守住,却是千难万难。”
“当然,以抚远伯之才,有非比寻常的办法。但是当下国库空虚,实在是拿不出银子。而且九边之中,缺乏可战之兵。老臣觉得,当下还是以休养生息为主,要收复大宁,还有机会,却不急于一时!”
谢迁说完之后,费宏和石珤互相看了看,也都站出来,阐述了类似的观点。
“陛下,鞑子内斗,就让他们打,彼此两败俱伤,朝廷坐观成败即可,不管怎么样,都对朝廷有利,又何必冒险呢?”
三位阁老,就像是三个门神,给正准备冲刺的朱厚熜,重重踩了一脚刹车。
皇帝的脸渐渐变色了。
他不是生气,而是好笑。
作为文官集团,他们最讨厌的就是变化,能守着现有的疆土不香吗?大宁都司有什么好恢复的?打胜了功劳是武夫的,打败了,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所以啊,咱们还是老老实实,作壁上观吧!
朱厚熜的笑容很淡,或者说他已经胸有成竹。
“几位阁老,你们跟着朕出城吧!”
众人不解,可朱厚熜已经站起身,这一次皇帝陛下没有坐辇车,而是骑上了战马!
这几位大臣面面相觑,要不要劝谏陛下?
可他们连干什么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啊?
更何况朱厚熜威势日盛一日,反对恢复大宁就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再进一步,他们可不是杨廷和啊!
所以京城的军民百姓就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大明皇帝在前,诸位阁老在后,一溜烟儿似的,出了京城,他们的方向正是天寿山!
这是朱棣亲自挑选的大明皇家陵墓,据说天寿山原本叫黄土山,在山前有一处叫康家坟。老朱家的坟地,有“糠”吃当然最好了,所以朱棣毫不犹豫选择了这里作为永久的家,埋葬小盒的地方。
当然了,这只是民间传说,永乐大帝肯定不会为了一口吃的,就选择这里的。
天寿山格局气势,的确是皇家陵墓的不二之选。
“诸位爱卿,朕死后也会埋在这里,跟太宗爷埋在一起,朝夕相对……朕想问问你们,太宗皇帝会问朕什么?”
“这……”诸位阁老默然无语。
朱厚熜哼道:“他老人家会问朕,把江山治理得怎么样?到了那时候,朕就可以拍着胸膛,挺直脊梁,告诉他,朕拿回了大宁,把他老人家放弃的地方,给重新要回来了!”
朱厚熜一转身,指着北方,高声道:“你们知道吗?在二百里外,就是长城!自古以来,未有任何王朝,敢把都城放在离着敌人这么近的地方!”
“唯有大明!唯有我朱家人,有这个气魄!”
杨一清和谢迁不由得一起跪倒,“三代以下,我大明得国最正,脊梁硬棒,冠绝历代!”
“好!”朱厚熜欣然道:“说得好!朕问你们,身为朱家的子孙,朕现在想给祖宗安居之地,增加一道屏障,给皇陵修一道围墙,让他们能睡得安稳一些,你们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话太厉害了,几位阁老悉数惶恐,谁还敢反驳?
张璁不由得痛哭流涕,“陛下,臣斗胆谏言,四品以上官吏,暂停俸禄,五品以下,按半数发放。另外要求各省调拨钱粮,周济受灾州府。如此户部可以暂时节约一百五十万两!臣再出面,向在京富商借钱一百五十万两,凑足三百万两。如此就可以支持三万京营北上!”
张璁道:“目下抚远伯手里有一万五千新军,五千骑兵,如果加上这三万人,再集合蓟镇和宣府的兵力,恢复大宁都司,绝非难事!”
朱厚熜听到这里,露出了欣然的笑。
“很好!咱们就一起等着抚远伯的胜利消息吧!”
第364章 劫持太后
朱厚熜很信任王岳,这是多年形成的习惯,以王岳的本事,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而恢复大宁都司,则是实打实的开疆拓土。
和昆仑洲那种撒尿圈地完全不同,这是一块曾经属于大明,被迫放弃,又重新回到大明的土地。
在这个武德缺失的年代你,开疆拓土,几乎和传说中的事情一样了,或许也只有王岳这种初生牛犊,才有这个胆魄吧!
朱厚熜能动用的力量并不多了。
独山堡一役,耗费太大,虽说收获同样惊人,但是战争造成的物资消耗,却是需要时间补充的。
蒋太后手上能动用的已经不多了,皇家内帑也空了,户部更是负债经营。
貌似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个情况,就从来没有好转过……不过朱厚熜不在乎了,他似乎已经看穿了,明君圣主都是不惧困难,不管怎么样,都要往前冲的。
就像太祖爷,没钱了,就抄查官吏,大肆杀戮,只要除掉上万豪强,不愁没钱。
至于太宗差了点,却还能靠着下西洋捞钱。
等到后面的皇帝就更丢人了,连下西洋都停了,活该你们受穷。
朱厚熜已经找到了一条新的来钱路子,只要王岳能打赢,回过头,他就恢复开中法!
怎么样?不服吗?
不服老子的兵马在这里。
有小富贵执掌九边,负责签发盐引,朱厚熜不觉得会赔钱。
盐税,这绝对是个宝库。
每年一千万两,还只是保守估计。
你们以为朕是个穷鬼啊!
那是你们不知道朕有多狠!
小富贵,加油啊!
你可是朕的腰胆啊!
朱厚熜拼命押宝王岳,而此刻的王岳却没心思搭理朱厚熜,他只是一心寻找战机,事实上这个机会并不好找。
格根就是俺答,跟大明缠斗了几十年,还娶了钟金三娘子的男人。
绝对的枭雄。
相比起卜赤,这家伙更加难缠。
而且吉囊死了……谁能得到最大的好处?至少那个人不是卜赤!
弑杀兄长,也不是不可能啊!
现在草原之上,有两方半在博弈。
卜赤和格根各自一方,王岳只能算是半方,没法子,虽然大明缺少足够的战马,王岳也没有太多的骑兵,必须是双方两败俱伤,他才有机会,真是愁人啊!
你们赶快打起来吧!
王岳焦急等待,而此刻阻挠双方大战的人,居然是一个老太太,没错,就是卜赤的母后。
“达延汗分封诸子,当年他老人家就曾经感叹,原本草原有四十二个万户,到了他的时候,只杀剩下六个万户。如果你们继续自相残杀,就连这些人都保不住了。”
老太太絮絮叨叨,而卜赤的脸都黑了。
“母后,一切都和孩儿无关,是格根诬陷我,现在还要领兵讨伐,着实可恶!”
老太太低着头,沉默了半晌。
“大汗陛下,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你杀了吉囊?”
卜赤脸色漆黑,仰着头,悲愤满腔。
“母后?难道您也怀疑孩儿吗?就算我想杀吉囊,也用不着下毒啊!”
老太太对自己儿子的话,半信半疑,她喃喃道:“是谁,还能是谁?”突然她来了精神,“你是蒙古大汗,可以下令调查。让格根一起调查,只要让他心服口服,就没事了……”
卜赤真的被他娘的智商感动哭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怎么老太太不知道向着他?
“母后,吉囊格根兄弟,野心勃勃,不服汗庭号令,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都是枭雄之姿,没准兄弟相残,也未可知!”
“不!不会的!”
老太太像是中邪似的,立刻弹起,不停摇头,“他们可是亲兄弟,亲兄弟啊!”
摊上这么个迂腐的母后,卜赤也没有办法,现在格根跑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领兵杀来,他希望的通贡计划,怕是彻底作废了。
“伯图,你和我妹妹的婚事必须作废,你这一次携带的物资,我可以让你带走。但是你购买的战马,牛羊,皮草,粮食,还有一切和军用有关的东西,我必须征用,你别想带走。”
伯图深吸口气,满脸苦笑,他带来的东西,有四分之一都拿来送礼的,剩下的跟蒙古诸部贸易,已经换成了商品物资。卜赤一下子就要征用,他岂不是要赔惨了?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什么办法?”
“我,我现在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赔钱。”
卜赤笑了,他有点想不通了,伯图这家伙去大明的时间不长,这个脑子倒是变了不少。
“你打算怎么办?你还想怎么赚钱?”
伯图道:“这样,我把所有东西都借给你,包括我的钱。只要你打赢了还给我就是了!”
“新鲜!”
卜赤放声大笑,“我堂堂蒙古大汗,居然要跟你借钱打仗,你算什么东西?”
伯图咬了咬牙,“我是不算什么,可我背后站着无数大明的贵胄,尤其是抚远伯王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亏钱!绝对不能!”
伯图低声怒吼,宛如一条护食的恶犬。
钱!
明人最在乎的就是钱!
怎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赔钱!
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卜赤呵呵一笑,有人借钱没什么不好的,免得他和大明闹翻……等他答应了,这笔钱还不还,不还是他一句话吗?
卜赤在得到了伯图的财物之后,瞬间自信心爆棚,他集结左翼三万户的兵马,迅速出动,他要抢先攻击,消灭格根的势力。
卜赤的动作非常快,几乎是兜着屁股杀过来。
只可惜,他低估了格根的厉害。
他带着兄长吉囊的尸体,负伤返回,立刻召集所有留守人员,宣告了卜赤的罪行。
“卜赤违背达延汗的遗命,妄图吞并我们右翼三万户。他做事卑鄙无耻,用毒药害死我的兄长,人神共愤。他还出卖蒙古,要和大明通商,改变千百年的习俗,抛弃成吉思汗的定下的规矩。他是蒙古罪人,我们要立刻讨伐!”
格根给卜赤定了三条大罪,并且很快鼓动整个右翼三万户的王公,跟着他一起反对卜赤。
格根聚拢三万五千兵马,并且自称右翼三万户济农,率领人马,杀向汗庭。
年轻的格根意气风发,雄心勃勃吧,草原霸主从来都是杀出来的,而不是靠着继承,卜赤只是承袭了祖宗的恩荫,本身不但没有做为,相反,还连续失败,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想借着跟大明合作,压制其他各部,真是痴心妄想!
右翼三万户的兵马,风驰电掣,向着汗庭而来,而卜赤则是统御着近五万汗庭大军,追杀而来,双方在滦河上游,摆开了战阵,一场决定蒙古草原霸主之位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只是连卜赤都忘了,他领兵出击,在自己的老巢,还有着伯图,杨博,还有三百大明新军……似乎在卜赤看来,这么点人马,又被他们四面包围,还能干什么?根本不足为虑。
可卜赤忘了,这俩人是王岳派过来的,又岂是小可!
“当下汗庭还有的丁壮不足万人,虽然数量远远多于我们,但战斗力并不强。主要是达尔花负责统帅,负责保护太后等贵胄。另外在汗庭,最重要的就是近十万匹战马!其中有超过三万匹种马。”
杨博这些日子不声不响,已经摸清了汗庭的实力。
“师弟,你借给卜赤的钱财,在一百五十万两以上。万一他赖账怎么办?”
伯图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咽了口吐沫,“师兄,你打算呢?”
“很简单,我们先自取了,把这些都拿到手,就不愁他赖账了。”
伯图脸上的肌肉抽搐,心里毛毛的。
“师兄,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凭着咱们,能行吗?”
“那就要看你这个驸马爷的本事了。”
“驸马?”
“没错!”杨博笑道:“你可是出了这么多钱,帮着大汗打仗,你的老岳母不能不有所表示吧?大家伙凑在一起,吃一顿饭,总是应该的吧?”
伯图翻了翻眼皮,“师兄,我没理解错,你是让我把老太后骗来,然后给抓起来?”
“什么叫骗!是请你岳母到大明享福,她那么大年纪,在草原上太吃苦了!”
伯图咬了咬牙,“行,就这么办了!不过师兄,光靠咱们可不行,必须要有人接应!”
杨博点头,“刚刚师父送来了消息,有人会帮忙的!”
听到了师父,伯图瞬间把心放下来,一下子胆气就壮了!
劫持太后,想想都刺激啊!
第365章 名师出高徒
杨博和伯图制定了计划,计划很完美,可是真正要执行,杨博就发现了情况有多难,他和伯图只有区区三百人,不过真正在汗庭的,只有五十人,另外二百五十人,还有一批车夫,被安排在三十里外,那里有蒙古骑兵看管。
反观蒙古人这边,随便哪个王公,随从都不止五十人。
他们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打太后的主意!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王玄策不也成功了吗!他能一人灭一国,我也能做到!”
杨博不断安慰自己,这时候门外突然有人叩击。杨博下意识惊起,手不由自主按在了佩刀上面。
伯图去见太后了,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回来,除了他,又不会有第二个人过来,到底是谁?
杨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偷偷向前,走到了门口,顺着门缝往外面看,还没看清什么,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我是来送吃食的,请开门。”
是个侍女!
杨博心总算放下了一些,他开门,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妙龄女子,她穿着小袄,踏着皮靴,一身打扮,利落洒脱,宛如草原的精灵似的。
她走进来,将一壶马奶酒放在了桌上,冲着杨博粲然一笑。
杨博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退下吧!”
“是……三师兄!”
三师兄!
杨博骤然一惊,什么鬼?这丫头知道什么?
杨博心中波澜汹涌,表面上还是保持冷静,“你认错人了,退下吧!”
女子呵呵一笑,“是我认错了?可我怎么听伯图叫你三师兄啊?我是他的未婚妻,叫你一声,难道不对吗?”
“你!”
杨博下意识去拔刀,可是他速度再快,却不如对方,只见女子掏出了一支小巧的弩箭,直接对准了杨博!
“别动!”
杨博都傻了,或许王玄策也狼狈过吧?
“姑娘,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女子绕到了杨博身后,贴着他的后背,突然咯咯笑道:“怎么样,能不能送我去大明?”
“什,什么?”杨博不是听不清,而是这个要求太奇怪了。
“没有什么!我虽然是蒙古别吉,可你瞧瞧,我这身穿戴,我的吃穿花用,还有我兄长给我挑的丈夫,我算个什么东西?”
杨博眨巴了一下眼睛,“那个伯图还算是好人,除了丑点,没有缺点的。”
自家的师弟,违心也要夸!
女子呵呵一声,“是啊,伯图不是英雄,但却是聪明人,可问题是他都有夫人,我过去又是当小妾的命,你说我能答应吗?”
杨博大惊失色,这丫头说话怎么越发吓人啊?
“用不着意外,我好歹会点功夫,大哥要把我嫁给伯图,我能不瞧瞧自己丈夫什么样吗?”
啊!
杨博又是一阵心惊肉跳,怎么回事?他和伯图那么小心,怎么还被偷听了?这丫头简直神了!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杨博凶巴巴道。
女子咯咯轻笑,“我真的没什么要求……兄长那样子,我太失望了。不是投降大明,就能拿到一笔钱吗?我好歹也是蒙古的别吉,你出个价钱,只要合适,我现在就跟着你们走。只要别逼着我嫁给伯图就行……怎么样,你们不吃亏吧?”
杨博略微沉吟,突然笑道:“我们是准备和蒙古通贡贸易的,又怎么会跟大汗闹翻?你要是想去大明居住,就跟大汗讲,你要是不喜欢伯图,也跟令兄说,我们不过是商人而已,一切只要有利,没什么是不能答应的!”
“哈哈哈哈!”女子瞧着杨博信誓旦旦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唉,你听说过阿剌海别吉吗”
杨博眉头微簇,“如果我没有记错,她是成吉思汗的三女儿,著名的监国公主。当年成吉思汗西征,几个儿子都领兵出去。留下心腹爱将木华黎看家,可事实上做主的就是阿剌海别吉。”
女子眼睛冒光,十分惊叹。
“不愧是大明的才子,连这个也清楚,只可惜,草原上很多人都已经忘了。他们都说女子不能成事。只不过是男人的财物罢了。”
女子仰起头,突然笑呵呵问道:“你这么有才华,还会赋诗吗?”
杨博不知道这女子抽什么风,但是取得她的好感总是不错的,歪着头想想,貌似看过老师在一个小册子写过一些诗词,可惜的是他只看到了两句……罢了,今天就用了吧!
反正偷老师的,无所谓的!
“别吉造访,还真让我想到了两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人生若只如初见啊!
女子竟然呆呆站住,下一秒,她没男的跟转头,用手捂住面孔,只能看到她的肩头微微耸动。
杨博也没什么经验,只能傻愣愣站着。
师父这两句诗威力这么大吗?
这女子怎么跟中邪似的?
良久女子放下双手,她的脸上多了一层红润。
“你们是真的想跟蒙古通商吗?”
杨博刚想要回答,女子又补充道:“你要跟我说实话,我大哥手握数万雄兵,他是不会老老实实听从摆布的。”
杨博咧嘴一笑,“他在独山堡败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若是能像姑娘一般识时务,就好了。”
女子越发惊叹,这位少年还真是会说话啊!
“假如我帮你们,帮你们做成此事呢?”
“那……就要看姑娘的功劳了,其实在大明看来,一个监国公主,也是很不错的。”
女子略微惊讶,随即笑道:“是容易控制吧?你这个人,还算诚实!那我想问你,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跟我说真话哦!”
杨博深吸口气,成败与否,就在这一下了!
赌了!
“我,我打算请太后去喜峰口一带做客,我们可以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有家人在,也是个约束,你觉得呢?”
“这就是质子,对吗?”
“差不多,但是比质子自由多了,要是有意投资股市,没准能超过伯图,成为新的股神呢!大明还是有这个胸襟的,只要不危害大明的安全就好。”
女子微微颔首,她沉吟半晌,一转身,就出去了,她的兵马不多,但是却有一百女兵,外加五百亲卫。
可以行动了!
……
“大人,根据锦衣卫的密报,右翼三万户的人马出动,应该在近日,就会和卜赤大军交战。”张经向王岳汇报情况。
王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就该出动了。”
王岳让人把老将军祝雄请过来。
“老将军,我不想麻烦你,可又没有办法,毕竟能战的骑兵大将还是太少了,只能让您老人家继续打个样了。”
祝雄满脸红光,“大人,上一次独山堡没有打舒坦了,末将也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末将这把老骨头是真有福气。请大人放心,我还能打!能打十年!”
王岳大笑,“这样最好,老将军,你还是前锋,不过让冯悍跟着你吧!他别的不成,保护人还是挺用心的。”
祝雄眉头挑了挑,一个大将怎么能要人保护?可他最终还是点头了,这是大人的一片好意!
“请大人放心吧!”
王岳以三千骑兵为先导,其他人马后续跟进,直扑蒙古汗庭。
要光复大宁都司,最先要除掉的就是卜赤,这事情没有半点折扣。
就在明军准备好,要开拔之际,张经竟然连滚带爬,冲到了中军,连这位谋士都不淡定了,不用问,一定是出大事了!
“大人,大人!天大喜讯啊!”
王岳急忙问道:“什么事?是杨博他们得手了?”
“没错,大人,他们已经劫持了卜赤的母亲,蒙古太后。而且还卷走了汗庭近二十万匹战马牲畜,正在往南赶来,恳请大人立刻派兵援助!”
王岳听到这话,都傻了,这个胜利太大了吧!
下一秒,王岳急了,“赶快出兵,兼程北上,无论如何,不能丢了这些战利品!”
好些年了,王岳不管是大事小情,都能保持基本的镇定,可这一次却不一样,几十万匹战马,这代表着什么?
只要拿到了,大明立刻就能组织起数万骑兵,经过两三年训练,就能有一支可战骑兵。
正好弥补明军最弱的短板。
别看王岳过去曾经设想依靠火器,但那只是防御作战,真正跨出长城,进入辽阔的草原,没有骑兵,怎么可能玩得转!
杨博这小子能立下这么大的功劳,真是名师出高徒,先骄傲一下……
第366章 战果太惊人
王岳终于动兵了,而与此同时,张璁被叫到了宫里。
“朕听说你的家中被人扔了马粪?”朱厚熜直接问道。
张璁脸色微红,“陛下,些许小事,不值一提。”
“小事?这可不是小事!”朱厚熜冷冷道:“朕要用兵,结果内阁之中,只有你愿意站出来,就连你师父的那条狗,都在扯后腿,着实可恶!”
张璁老脸更红,“陛下,贾阁老勤勤恳恳,做了很多事情,都是臣没法做的,他也是当朝中流砥柱。”
朱厚熜哈哈大笑,“你就别骂人了,有他这样的砥柱,难怪我大明成了破房子,四面漏风,也幸亏有他们,朕这个皇帝擦当得这么艰难……你说是不是?”
张璁怎么敢回答,只能诺诺。
朱厚熜起身,径直到了书案面前,想了片刻,提笔写下两个字:孚敬。而后朱厚熜又挥毫泼墨,写了四个大字:辅国元臣。
朱厚熜写完之后,端详了片刻。
“张卿,你觉得朕的字怎么样?”
张璁笑道:“陛下天资聪颖,笔力雄浑,若是假以时日,必定成为当世大家。”
朱厚熜呵呵一笑,“你这就是说朕现在的书法还不行了?”
张璁刚要辩解,朱厚熜摆手,“跟朕说实话就好,练字做人,都是一辈子的事情,朕不着急。只要找对了人,朕就没什么好着急的。”
朱厚熜念叨着,就把写着“孚敬”两个字的宣纸塞给了张璁。
“你也别光记着王岳一个老师。你是朕点的状元,就是朕的学生,朕这个老师送给你一个名字,你想不想要?”
张璁双手颤抖。
天子赐名啊!
这可不是一般的殊荣,非亲近之臣,不能得到。陛下对自己的心意可想而知。
“臣叩谢陛下!”
“别忙!”朱厚熜又把另一幅字拿过来,塞给了张璁。
“这是朕对你的期许,拿回去好好挂起来吧!”
朱厚熜说完,就抬头看了看时间,离着午时不远了。
“朕不留你了,眼下事情太多,尤其是前线还在鏖战,你要多费心。等你师父打赢了鞑子,咱们再一起痛饮庆功酒。”
张璁……呃不,应该叫张孚敬,他带着御笔赐字,返回了内阁。
他倒没有什么,该忙碌还是忙,甚至要加倍工作,才能对得起天子恩遇。他忙活着,其他人却是目瞪口呆,惊出了一身冷汗。
出了大事了!
这可是真的出了大事了!
朱厚熜给张璁赐名,又给了他四个字,而在这四个字当中,有一个元字!
元字有什么奥妙?
按照易经上说,元乃善之长也!天道四德,元亨利贞。元排在第一位,所以有不少尊贵的位置,都带着元。
比如元老,元首,元帅!
而内阁首辅,又被称为元辅。
以老狐狸杨一清的阅读理解,他哪里还不明白啊!
“陛下这一举动,至少有三层意思,这第一层,就是说内阁要新旧更替了,老夫也该退下来了。”
张孚敬面对突然造访的杨一清并不意外,但是老头这么直接,却是让他出乎预料。
“阁老,您年高有德,天下仰望,内阁离不开您,大明也离不开!”
杨一清摆手,“不要说了,咱们算起来也是一家人,不用玩虚的。这第二层意思,就是让你接替老夫的位置,成为大明的首辅!”
张孚敬虽说早有准备,但是被直接说出来,还是很惶恐的。
“晚生入仕还不到五年,能入阁已经是意外,又如何能出任首辅?这大明朝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哈哈哈!”
杨一清哈哈大笑,“这就是老夫要说的第三层意思了。”
张孚敬也是一愣,还有第三层吗?
“陛下给你赐名,既是恩宠,也是提醒啊!他在时刻告诉你,你的名字是陛下御赐的,你身为首辅,内阁自然也是陛下赐名,阁臣要听从陛下的……你懂了吗?”
张孚敬悚然一惊,这么直白说出来,还有什么不懂的!
内阁从设立之初,就是个秘书咨询机构,是属于皇帝私人的。所以在永乐朝,阁臣的地位品级并不高。
可是经过三杨的努力经营,内阁已经颇具声望。
后续的阁老又不断侵夺天子权柄,夜以继日,水滴石穿,终于内阁大学士位列九卿之上,总揽大权,已经堪比汉唐的宰相。
到了这一步,内阁大学士早就不是天子的秘书,而是成了百官领袖,他们有了自己的定位,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再甘心充当天子的耳目手脚,他们也要成为大脑。
而朱厚熜给张孚敬赐名,这就好比有人到豪门当家丁,主人会赐一个名字一般。朱厚熜在提醒张孚敬,谁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
果然是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啊!
其实张孚敬也猜得出来,但是能说的这么明白,杨一清还是技高一筹的。
“阁老,晚生以为,陛下锐意进取,陛下的意思,和晚生的意思是一样的,君臣同心同德,才能开创新局,阁老以为然否?”
“哈哈哈!”
杨一清放声大笑,“这话当然是对的,只是凡事都要量力而行。大明国力如何,你应该清楚。王岳异想天开,总是玩花样。陛下憋着一股劲,成为中兴之主,而你呢,又打算刷新吏治,整顿财税,变法图强……一驾马车,有三匹快马在前面拉着,却没有人注意前方的路途,这可不算什么好事啊!”
张璁绷着脸,若有所思。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的确不能一个劲儿冲……这也就是这一次内阁重臣,集体不看好王岳出兵的原因所在。
“阁老,您是不是还觉得我师父错了?”
杨一清微微一笑,“少年多磨难,或许也不是坏事。”
真会说话,这不就是笃定了王岳要倒霉吗?
杨一清微微欠身,张孚敬连忙伸手,搀扶老首辅起来。
杨一清缓缓道:“以新军之锐,以王岳的算计,这一仗未必会输,甚至说胜算不小。可问题是打赢了怎么办?真的靠他那一套投资方法就行吗?要知道这可是几千年的传承习惯,他王岳真把自己当成了活神仙,能够扭转乾坤?心想事成?”
“打下来容易,治理却十分困难。朝廷负债累累,国库空虚……老夫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但愿王岳能拿出绝妙好招,老夫情愿意给他执鞭……”
杨一清撅着胡子,撇着嘴,满脸不屑,突然有人跑进来。
“急报,前方急报!”
张孚敬立刻起身,杨一清也凑了过来,两位阁老一起看上面的内容。
才看了三分之一,杨一清的嘴巴就张得老大,合不上了!
“怎么会……”他念叨出来,顿觉语气不对,急忙改口,“这,这简直匪夷所思,王岳真是总让人出乎预料啊!”
张孚敬则是一心扑在急报上面,仔细阅读,每一个都让张孚敬欢快无比,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似的。
“哈哈哈!居然是蒙古太后,蒙古太后落到我们手上了!”张孚敬大笑着问杨一清.“阁老,你说有了太后在手,卜赤会不会听从我们的安排?”
“还有,师父他们一口气缴获了几十万匹战马,大明的骑兵旦夕可成,以后掌控草原,就更有把握了!您老还觉得我师父赢不了?”张孚敬脸上笑着,心里更是恨不得给师父下跪,徒弟服了。
杨一清满脸的苦笑,这算什么啊?
王岳啊,你小子也太不地道了,怎么专门打老夫的老脸啊!
杨一清稍微感叹,立刻甩头,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赶快调兵遣将,无论如何,要把蒙古太后,还有那些战马都弄到手,一个也不能少!”杨一清喘着粗气,急切道。
第367章 大功告成
杨一清几乎在一瞬间,推翻了原来的判断。虽说老年人代表顽固,但是像他这种道行的狐狸,早就心有玲珑,什么看不明白。
如果能劫持蒙古太后和诸王,必定撼动蒙古军心,若是再有几十万匹战马,别说王岳了,就算随便牵一头猪过来,都能压着鞑子打了。
明明不可能的事情,愣是让这小子办成了,这到底是他本事过人,还是运气逆天啊?
杨一清说不清楚了,他老人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些战果都吞下来。千万不能损失哪怕一点!
调兵!
调集九边兵马,京城禁军……别说是个人,就算是条狗也要派出去,无论如何,也要接应王岳,安全返回。
杨一清疯狂下令,把阁老们都叫来,赶快布置安排。
这几位都不是吃素的,尤其是还有谢迁这个老油条,大家伙很快拟定了方略,安排了计划,就在忙活差不多的时候,贾咏突然歪着头,低声道:“这么多战马啊!这要是都运回来,独山堡马场可要发达了!”
这一句话声音不高,但却好像惊雷炸响。
杨一清二话不说,抓起计划,直接去面见朱厚熜。
啥也别说了,首辅老大人要亲自去宣府督战。
杨一清面对朱厚熜,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啊!
他在九边时间最长,经验丰富。
上一次独山堡大捷之后,他整顿九边,经验丰富。边军将领都听从他的调遣。
至于第三点,也是最最重要一点,他老人家和王岳情同父子,想当初在大同的时候,更是合力斩杀鞑子,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都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现在王岳在前方打仗,他老人家岂能落于人后。
真是好有道理!
哪怕朱厚熜都无法拒绝,只能任命杨一清为总督大学士,负责协调接应事宜……很显然,朱厚熜没给杨一清兵权,抡起打仗,他还是相信小富贵的,这老头只能跑龙套,当辅助。
只不过杨一清也丝毫没有在乎。
能掺和一脚,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因为老杨窥见了商机!
奶奶的!
就连伯图那么个蛮夷都能发财,老夫又怎么能错过良机?
过去就是太矜持,太老实了。
明明那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竟然错失了,真是不应该啊!
买!
一句话,就是买!
倾尽所有钱财,不够就去借。
无论如何,也要扫光市面上所有独山堡马场的股票。
自己的棺材本能有多厚,全看这一次了!
杨一清有这个觉悟,其他人又怎么会差?
陆续得到消息的人们都跟疯了似的,不光是马场,谁能料到,最被看好的还是西山煤矿和蓟镇铁矿……抢购的人群已经派到了交易所外面。
没有办法,这玩意就是有钱途啊!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大家伙已经有了市场敏感。
恢复大宁都司不是空话,而是近在眼前的事情。
往后必定要大建城池,修桥铺路,驻扎人马,而且还会大举通商,贸易商货往来,谁能抢占先机,谁就能发财。
股市动了,更有无数的商人,他们带着钱,带着人,前往蓟镇,宣府,大同,想要提前了解战场情况,寻觅商机,生怕晚了。
整个京城都疯了,为了利润,每一个人都变成了疯子。
更有许多人明明没疯,却也装成了疯子,混在一堆疯子中间,择机割韭菜……躁动的京城,凸显着资本的力量。
这股力量的神奇就在于可以让懦夫变成勇士。
定国公徐光祚奉命率领着三万禁军北上,坦白讲,在出发之前,他死的人都有了。
在京的三大国公,成国公朱辅刚刚病重去世,英国公张仑也老迈不堪,只有他定国公徐光祚看起来年富力强。
为什么说看起来呢?
他这辈子是真没有打过仗,要说参与过最大的战斗,那就是独山堡。王岳都打赢了,他跑去收割战果,捡了点残羹冷炙。
虽然不算多,但徐光祚很满意,至少有那么一点吹嘘的资本了。
只不过让他领兵拼命,他还是很犹豫,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王岳啊!
你小子就会坑人!
你跟鞑子怎么拼,老子都不管。
我就慢慢行军,意思一下就成,你打赢了,老子去捡点便宜,你要输了,那,那老子就更要保存实力,不能冒险了。
我还要留着实力,保护京城安全呢!
真是好有道理,徐光祚简直完美说服了自己。
毕竟在他看来,依靠长城跟鞑子拼杀,或许还有些胜算。
但是深入大漠,那不叫拼命,那叫送死!
人家蒙古人的骑兵多厉害,你只有两条腿,跑得过人家四条腿的?当年太宗皇帝都追不上,更何况你王岳,不行就是不行的,不能靠做梦!
徐光祚满心思量着,正在这时候,突然有骑兵飞至,手里拿着内阁急递。
“国公爷,国公爷,内阁命令!”
徐光祚哼了一声,漫不经心接过来,“我都知道了,正在全力以赴,请他们不用担心,我一定……”
徐光祚一边说着,一边撕开急递,才看了几眼,他就惊呼起来!
出了鬼了!
他揉了揉眼睛,我的老天爷啊,不会看错了吧?
足足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徐光祚终于弄明白了,可下一秒,他就炸了!
王岳!
这小子又得手了!
不只是斩获了多少首级,他竟然弄到了蒙古太后,光凭这一点,就足以和当年的蓝玉比肩了。
这还不算什么,竟然弄到了几十万匹战马。
鞑子都是一群猪吗?
连家都看不住,没出息的玩意,老子鄙视你们!
徐光祚狠狠啐了一口,翻身上马。
“出击!快!全军北上!”
他再也不敢迟疑,不但不敢,还拼了老命。
没法子,不拼不行啊!
他投资股票的钱,也不在少数,而且这一次若是办成了,没准九边真的能太平,双方通商贸易,那是多大的利润啊!
徐光祚简直想哭了,不是我徐光祚眼皮子浅,实在是诱惑太大了!
“弟兄们,跟我冲啊!”
……
大明上下,凡是得到了消息的人都在发疯。
毫无疑问,最疯的就是王岳。
他集结了一千辆偏厢车,火速北上,人马在草原上横行,卷起沙尘弥天,太阳的光芒都变得暗淡。
大家伙为了急行军,马匹和车辆都不停下,生火做饭,那更是别想,渴了灌一口皮囊的水,饿了嚼一口面饼。
哪怕是大小便,都要忍着……
大家伙是真的都疯了。
他们在快速接近,而此刻的蒙古方面,也发现了问题。
许多王公贵胄跳了出来。
“大汗陛下还在征战,汗庭为什么要南迁,为什么要靠近九边?万一大明对我们不利,又该怎么办?”
“停下来,都停下来,不要走了!”
伯图头发发麻,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很多人已经把矛头对准他们了,“你这个蒙古人的叛徒,白眼狼,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打算劫持我们?”
伯图心说你们还真猜对了,只可惜我不能承认。
“误会,都是误会!陛下胜负未知,我们邻近大明,可以得到大明的军需物资,立于不败之地啊!”
“放屁!我们怎么不信,大明会这么好心?”
双方越争吵越激烈,简直跟开了锅似的。
在队伍的中间的硕大马车,坐着蒙古太后,她的身边由女兵保护,在马车前面,是公主和杨博……
“你敢杀人吗?”公主突然低声问道。
杨博哼了一声“没有敢不敢的,只有逼不得已!”
公主笑了,“那好,我过去,谁敢反对,你就把他杀了!”
说完,这位公主迈着大步,冲到了那一群王公的面前。
“都叫嚷什么?右翼三万户叛乱,为了保护咱们大家伙,不光要和大明通贡贸易,还要称臣,接受册封,有了大明庇护,我们就能安全渡过难关,大明也能借助我们的力量,保护边境安全。这是太后的意思,我大哥也会同意的。”
这位公主斩钉截铁,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是吗?
要真是这样,貌似也不错啊!
可毕竟不是哪个哪个王公都这么天真,有人立刻站出来,想要质疑,堂堂蒙古大汗,凭什么接受大明的册封?为什么要称臣?
可就在他站出来的时候,一声枪响,他的胸膛炸开了一团血雾!
这家伙简直不敢想象,他傻傻低头,发现胸骨断裂,鲜血狂喷……这家伙带着惶恐,倒毙地上!
“出发!”
公主铁青着脸下令,再也没有人敢质疑,庞大的队伍再度向南进发。明军和公主的亲卫明显加强了控制,他们挟持着太后,还有近二十万牲畜,亡命狂奔。
“打得挺准啊?”公主笑嘻嘻道。
杨博绷着脸,闷声道:“我瞄的是他的脑袋!”
公主顿时愕然,没法聊了,还是赶快走吧!
就在黄昏时分,从南方出现了一些黑影,双方很快接近。
是大明的斥候!
终于碰上了!
杨博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总算是成功了!
第368章 大明第一将
杨博好想大哭一场,人家还是个孩子好不好?这一次出使汗庭,出生入死不说,还差点把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丢了……我容易吗!
师父,您老人家必须补偿我的损失,要不然我可不答应。
杨博不停念叨着,仿佛跟他心有灵犀似的,师父王岳快步过来,越来越近了,师徒两个终于重逢了,时间不长,但意义非凡啊!
我还亲手杀了个人呢!我不是小孩子了!
杨博朕准备跟王岳炫耀,哪知道王岳竟然没有低头看他,直接从身边过去了……杨博眼睛瞪得大大的,委屈得泪水都快掉了。
终究是错付了……正在他伤心的时候,就听到王岳躬身道:“大明抚远伯王岳,拜见蒙古太后,我奉旨过来迎接您老,大明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请您老人家放心就是了。”
直到此刻,老太太才迷迷糊糊,从马车里出来,被闺女和另一个女兵搀扶,她茫然地看着王岳。
“你,你是?”
“在下大明抚远伯王岳,是我主持这一次的通贡贸易。我已经向陛下恳请,册封卜赤可汗为大明顺义王。您老就是顺义王太后,请您老人家放心,所有的待遇都是按照大明礼节,不会有半点偏差……另外我本人每年还会给王太后五十万两,作为零花钱……总而言之,通贡既成,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请您老放心就是了。”
王岳说着,就招呼身后士兵,“赶快招呼诸位王公大臣前往后方歇息,尔等务必让蒙古兄弟们,感觉到春天般的温暖,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王岳热情洋溢,那叫一个亲切啊!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王岳这么帅的,真的舍不得打。可这家伙说的是什么玩意啊?怎么觉得他不怀好意啊?
老太后傻傻看着闺女,你倒是说句话啊!老身这几天浑浑噩噩的,好像大病了一场,怎么醒过来,什么都不一样了?
这位居功厥伟的公主殿下似乎没有注意到老太太的神色,而是正色道:“抚远伯如此慷慨,真是让人惊叹,不知道小女子能拿到多少?”
王岳呵呵一笑,“安塔伦别吉,你立功极大,我这里只能承诺一百万两酬谢,至于别的赏赐,你就只能跟章圣太后请求了。不过我可以担保,不管如何,她老人家都会答应的。”
安塔伦别吉仰着头,仔细端详王岳,此人年纪很轻,比杨博大不了几岁。他身材很高,比例也很好看,尤其是两条大长腿,十分笔直修长,没有草原勇士常见的罗圈腿。
论起样貌,绝对是一等一的。
尤其难得,他还手握大权,又击败了自己的兄长,是真正的英雄豪杰,还真是不一般啊!她眼珠转了转,终究没有开口,只是把王岳的模样刻在了心里。
“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王岳含笑,我还能欺骗一个小姑娘不成!
他现在的心情太好了,这一次的收获完全不是钱能够衡量的。
汗庭留守的蒙古诸王贵族,悉数落到了手里。
他们连出战的资格都没有,本事自然不怎么样,但是到了王岳的手里,就像是快石头,也能榨出油来!更何况是一群大活人呢!
尤其是随着这些人一起到来的,还有汗庭的家底,近十万匹战马,还有其他的马匹,牛,羊,甚至还有上千匹骆驼,几百头牦牛!
这个家抄的,还真是干干净净啊!
全部牲畜算起来,有二十万以上。
别说独山堡的马场,就连整个大明的骑兵都有着落了。
随着王岳前来的老将军祝雄,还有俞大猷,卢镗等人,那眼睛都是红的,盯着从面前过去的战马,口水流出老长。
我的,都是我的!
王岳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不要这么没出息好不好!
“你们听着,蒙古汗庭通贡称臣,我们双方是一家人,既然如此,我们必须拿出上国的气度,不能拿兄弟的一针一线,懂了吗?”
“懂,懂!”
卢镗先点头了,那两位还没反应过来,卢镗低低声音道:“咱们只要战马,要针线干什么?”
俞大猷和祝雄互相对视一眼,你丫说的还真有道理,我们算是服了。
这些王公贵胄,还有战马牲畜,可不是随便就能运走的,王岳分出两千骑兵,加上五千火铳手“护送”。
而与此同时,一个扛着红旗的骑兵,直接向南狂奔,一个人配了足足五匹战马!
马可以死,人不能换,消息必须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大明。
骑士狂奔,不分昼夜,等到古北口的时候,战马已经死了四匹。负责迎接的士兵想要把他搀扶下来,竟然发现他的双腿内侧都磨破了,鲜血凝结,让腿和下面的皮垫子融为一体,根本走不了了。
“弟兄们,给我抬起来!”
“对!抬起来!”
所有人像是着了魔似的,他们把送信的士兵高高抬起,兴奋地走进古北口,所过之处,全都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负责守卫古北口的参将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向身在宣府的首辅杨一清汇报消息。
“阁老大喜!大喜啊!”
杨一清人虽然在宣府,但是这颗心早就飞走了。
他一会儿担心股市那边,有没有波动,一会儿又生怕王岳把事情办砸了,若是让到手的鸭子飞了,那简直是对大明的犯罪!
七十多的杨一清,本来就觉少,偏偏又提心吊胆,几乎彻夜不眠,两只老眼熬得跟兔子似的。
今天好容易打个盹儿,还没睡熟,手下人就喊叫着跑进来。
杨一清这个气啊!
“天塌下来了?用得着这样丢人吗?你看看老夫,什么时候不是稳如泰山!”
手下人很惭愧,“是是是,元辅教训的是,下一次再遇到大捷的消息,小人一定不打扰元辅,等您睡醒了再说……”
“大捷?”
杨一清突然大怒,“你说什么?什么大捷?”
“那个,就是抚远伯顺利迎接到了蒙古太后,缴获牲畜几十万,一点小事,不值一提!”
“呸!”
杨一清狠狠啐了手下人一口,劈手就把捷报抢了过来,他现在头也不疼了,眼睛也不花了,浑身上下,都是劲儿!
等杨一清看完捷报,长长出口气,老头仰望着上方,缓缓道:“这要是小事,大明朝就没有大事了!”
下一秒,杨一清立刻道:“传令,然所有人马戒备起来,把骑兵撒出去,接应抚远伯,再告诉定国公徐光祚,让他无论如何,也要阻挡住卜赤的援兵。告诉他,就算是为了他自己的财产,也让他拼命作战!要是敢畏敌避战,老夫跟他没完!”
手下人心说真新鲜,这命令都不知道该怎么写,鬼知道前方的战事,跟徐光祚的财产有什么关系?
难道我大明的贵胄也靠着抢掠过日子了?
杨一清冷哼道:“别犹豫了,耽搁时间,老夫灭了你的九族!”
这老头是真疯狂了,他出将入相五十年,一颗心早就跟琉璃相仿,古井不波,多大的事情,也没法让他动摇。
可偏偏王岳这小子,就有办法让老头血液沸腾,热血喷张!
这么大的胜利,足以和燕然勒功,封狼居胥相提并论啊
若是因为疏忽,致使功亏一篑,在史册上,都会留下骂名的。
全力以赴都不够,必须拿出十二分的力气。
杨一清下令之后,又果断派人,去给京城送信,让天子和内阁准备好。等消息送出去之后,杨一清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轻轻喘息。
燕然勒功,封狼居胥!
为什么会想到这两件事?
难道那个小兔崽子,能和古之名将相提并论?
想想都跟做梦似的,王岳他会什么啊?
“你个小兔崽子,就是捡了便宜,时无英雄,时无英雄啊!”杨一清仰天长叹。
而此刻随着捷报进京,喧嚣的京城,竟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大家必须要冷静一会儿,好好捋一捋,才能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抚远伯又赢了。
这次和独山堡俘斩一万多不同,这一次竟然俘虏了他们的太后……大明的老百姓才不管什么纳贡称臣,只要到了我们的手里,那就是俘虏!
有了老太后在还怕小王子不听话吗?
小王子老实了,草原不就安宁了!
抚远伯,真是当世第一名将啊!
一瞬间,王岳名震天下,无人能及……
第369章 太后的干女儿
从捷报传到京城,朱厚熜就兴奋到了极点,他的小白脸变成了关公一般的颜色,不停搓手,念叨着:“万世之功,万世之功啊!”
当朱厚熜绕到了第三圈,他猛地扭头,对着黄锦道:“赶快准备马匹护卫,朕要去宣府!”
黄锦愣了,他小小年纪,不就就耳聋了吧?
“皇爷,你,你要御驾亲征?”
朱厚熜挑了挑眉头,却又坐了下来。
他还不是朱厚照,没有提刀杀人的本事,而且朱厚熜也要自知之明,他是真的不懂军务,要是让他指挥,就算想微操,也不知道写什么,哪怕前后矛盾的命令,他都写不好。
可不去宣府,就在京城等着。
面对这么大的胜利,见证历史的时机,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太遗憾了。
“朕,朕就去瞧瞧,听听消息,难道还不行吗?”
“不行!”
朱厚熜急眼了,你个小黄锦,怎么敢怼朕了?
可下一秒朱厚熜就意识到,说话的不是黄锦,他回头,正好见到蒋太后笑呵呵走过来。
“母后,您怎么来了?”
朱厚熜一边说着,还一边给蒋太后让座,而后笑呵呵道:“母后,您知道小富贵又打胜仗了吗?”
蒋太后笑吟吟道:“哀家能不知道吗?而且哀家得到消息比你还早!”
“什么?”朱厚熜不信,“母后,孩儿这边是军情急递,八百里加急,谁能比孩儿更快?”
蒋太后笑容可掬,“你啊,还是太低估了钱的力量。”
蒋太后顿了顿,“陛下,前面有王岳指挥,宣府有杨一清坐镇,都是不会出问题的。倒是天津那边,哀家生怕会有人散布谣言,借机敛财。”
朱厚熜眼珠转了转,“母后,不就是几个商人吗?他们买卖股票,还能有什么花样?”
蒋太后淡然一笑,“就凭你这话,哀家就不能放心,你在京城坐镇,或者去天津瞧瞧,不为别的,涨涨见识也是好的。至于宣府那边……哀家替你去一趟!”
“什么?”
朱厚熜怪叫起来,额滴亲娘啊!
咱别开玩笑行不?
听说过御驾亲征的,没听说过太后亲征?您这是要学契丹萧太后吗?
蒋氏把面孔板起来,“怎么?瞧不起母后?”
“孩儿不敢!”
蒋太后轻笑道:“哀家不会添乱的,我去比你要合适,毕竟对方也是蒙古太后,我过去了,正好安抚她的心。有时候啊,这女人比男人管用。要想扫平草原,成就千古未有的功业,或许还真离不开哀家这个老太太。”
蒋氏起身,伸手点了一下黄锦,“锦儿,你陪着哀家走一趟吧!”
黄锦忙不迭点头,太后您老人家可真是懂我,别管怎么说,京城和天津,哪里的热闹都不如前方来得热闹,谁不想去给富贵哥道喜啊!傻子才愿意陪着朱厚熜呢!
就在皇帝陛下的目瞪口呆中,司礼监秉笔大太监,陪着老太后,秘密前往宣府。
蒋太后的驾临,让杨一清都吓了一跳。
哪怕是朱厚熜过来,他都不意外,可蒋氏你来凑什么热闹?
见杨一清吃惊,蒋氏冷哼道:“怎么?老大人也觉得哀家是来添乱的?”
“没有,没有!老臣没有这个意思,绝对没有!”
蒋氏哼了一声,“行了,哀家问你,给那位蒙古太后准备住处没有?”
“住处?”杨一清愣住了,要什么住处?她随着蒙古汗庭过来,安置起来就是了,最多安排一些人手,保护起来。
难不成要把她送去京城?看管起来?
又或者偷偷弄死?
蒋氏见杨一清迟疑,就冷笑道:“元辅啊,你虽然智谋无双,却也短了算计。王岳不是劫持了对方吗?咱们不如就假戏真做?”
杨一清若有所思,“太后的意思是?”
“咱们不妨真的当成纳贡称臣,该给的礼遇一点不少,哀家琢磨着,多数人还是受不了荣华富贵的。我就不信了,一个草原上的老婆子,还能是哀家的对手!”
蒋太后竟然斗志昂扬,跃跃欲试,弄得杨一清都傻了,敢情朱厚熜身上的劲儿是从这来的!
在感叹之余,杨一清也意识到这一招假戏真做的厉害。
大明不是靠着打仗,彻底扫平大漠,眼下大明也没有这个实力。
既然是巧取,那就巧到底!
把这一出戏唱好,唱到位,最大限度削弱蒙古人的抵触情绪,对于接下来治理草原,也有好处。
蒋氏能看到这一步,当真是女中豪杰,让人不得不钦佩啊!
“太后,老臣一切听从调度,请太后吩咐!”
蒋氏欣然笑了,“先去把宣府最好的房舍找出来,记住了,是最好的,不是最大的!要精巧,要舒服,要用心!”
杨一清笑着点头,他直接找到了晋商,借了一处颇有江南园林风格的宅子,交给了蒋氏。
拿到了宅子的蒋氏,就仿佛拿到了画笔的艺术家,开始施展本事。怎么才是最好的,如何最舒服,最享受,她心知肚明。
宣府能弄到的就在宣府征用,弄不到的,就去京城调拨。
一句话,真正按照一国太后的标准,准备起来,不愁不低头!
经过了五天的准备,蒋氏这边一切妥当,护送蒙古太后,还有安塔伦别吉的队伍终于到了宣府。
“多俊的丫头!”
蒋氏笑吟吟抓住了安塔伦的手,“孩子,哀家是大明的皇太后,这一次过来迎接你们母子,路上可是受了委屈?”
安塔伦吃了一惊,心说眼前这个中年妇人就是大明皇太后?不是说汉家女子都深居简出吗?
怎么一国太后,会跑到宣府?
真是咄咄怪事!
不过看样子也不可能是假的,倒是王岳说过,有什么要求可以和她讲,难道见面就要说吗?
安塔伦虽然性格比汉家女子直爽,但也不是无脑傻瓜,她很含蓄一笑,“没有什么委屈,一切都好!”
蒋氏点头,“这就好啊!你可是咱们两家的大功臣。要哀家说,没事动刀动枪的干什么?谁的命不是命!谁都有妻儿老小,一大家子要养活,能不打仗,就不打仗。咱们彼此相安无事,互通有无,做好邻居,这不好吗?”
蒋氏说到这里,主动拉住了蒙古太后的手,“过去哀家身边都没有个能说贴心话的,这回咱们见面了,可是要好好聊聊。走吧,瞧瞧哀家给你准备的住处,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说就是了。”
这位蒙古太后都懵了,她生出了强烈的错觉……貌似当初自己真的下旨意,要求汗庭南下,投靠大明,请求庇护。
而大明方面也是一片好心,接纳了他们。
自己并没有被劫持,也没有被人喂药,一切都是她自愿的,真的,没有半点疑问。
蒋氏笑呵呵把她们母女接到了自己挑选的住处。
刚一进门,两边巨大的鱼缸就吸引了她们的目光,通红的鲤鱼优哉游哉游动着,透着富贵吉祥,让人眼前一亮。
“好漂亮啊!”安塔伦发出由衷的赞叹,还跑到鱼缸前面,绕了好几圈,她穿着皮靴,小袄,满头的首饰,熠熠生辉。
转动欢快,宛如精灵一般,蒋氏看得心花怒放。
她忍不住拉着蒙古太后的手,“哀家也有几个女儿,只可惜她们命薄,死得早。哀家见这个丫头,从心里喜欢,你看愿不愿意分一半给哀家,让她做哀家的干女儿?”
蒙古太后能说什么?她早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到底,她还是阶下囚啊!
“上国太后垂青,是安塔伦的福气,只是她野蛮鲁莽,不服王化,唯恐她惹恼了上国太后!”
蒋氏大笑,“怎么会!安塔伦,你可愿意给哀家当干女儿?”
安塔伦急忙过来磕头,蒋氏笑呵呵把她拉起,欣然道:“乖女儿,从今往后,有哀家在,保证让你心想事成!”
安塔伦微微一愣,不由得脱口道:“当真?”
“自然了,哀家可是大明的太后,说一不二啊!”
“那,那我想,我想找个夫婿呢?”安塔伦脸蛋红扑扑,提出了要求。
第370章 大捷!大捷!
蒋太后脸上含笑,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反而赞道:“闺女啊,你既然跟母后说了,那就是有意大明的才俊之士,对吧?”
安塔伦急忙点头。
蒋氏笑得更开心了,“这是好事情,你放心吧,有母后做主一切好说。等大事情办妥,回头母后就给你操办婚事。咱们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蒋氏笑呵呵道:“母后别的没有,钱还是不缺的,原来我是打算给陛下修西苑的,只是他的事情哪有丫头着急,都包在母后身上就是了。”
蒋太后的保证让安塔伦心花怒放,要说起来,这大明的太后,的确是和善多了,更加通情达理,自己的这一步,或许还真走对了。
既然如此,那剩下的就是赶快帮着大明办正事了。
现在最大的正事是什么?毫无疑问,就是卜赤了。
他还领着几万大军在外,如今连老家都没了,还不赶快倒戈卸甲,以礼来降,如此才能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在安塔伦和蒋太后的鼓动之下,卜赤的老娘,蒙古太后不得不写了一封长信,诉说她的情况,并且劝说儿子,赶快归降大明。
事情弄到了这一步,就连大明这边,都是出乎预料。
难道斗了几百年的老冤家,真的能握手言和,从此太平无事吗?
大家伙仇怨不解,但又期待着安宁平和,每个人的心态都十分矛盾,好在时间持续的并不长。卜赤很快做出了选择,他要反击!
这位蒙古大汗刚刚击败了挑衅自己的格根,斩杀数千,迫使右翼三万户逃回土默川。
就在卜赤准备乘胜追击,彻底扫平右翼之时,突然从汗庭传来了警报,母后和所有王公贵胄,竟然向南迁徙。这让卜赤大惊失色,到底是怎么回事?南边不是大明的眼皮子底下吗?
难道是明军耍弄手脚?
卜赤就打算立刻返回,奈何他集中兵力攻打右翼,先是长途行军,接着是双方激战。他手下已经耗尽了力气,必须修整。
卜赤焦急如火,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下令暂时修整两天,同时派出人手,探查消息。
接下来的时间,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汗庭距离大明越来越近,另外还有一路大军,正从宣府方向,火速北上,切断了他东归的道路。
“不能再等了!”
卜赤勉强等了一天半,就立刻挥军返回。
茫茫草原,疯长的野草,犹如他杂乱的心绪,到底是低估了对手。在卜赤看来,明军或许可能动兵袭击他,但是绝不可能图谋汗庭,也没有把手伸向草原的本事,就凭大明现在的军力,完全是不能想象的。
而事实就是卜赤的想象力太贫乏了。
“大明皇帝仁义宽宏,不分胡汉,爱之如一,心胸宽广,犹如天空。我蒙古诸部,处境艰难,草原苦寒,物产贫乏,百姓饥饿,牲畜倒毙,与其和大明争斗,白白牺牲,不如双方握手言和,通贡称臣,互相贸易。如此双方都能安居乐业,永享安宁,我儿之仁慈睿智,也必为草原诸部称颂……”
面对着母后送来的劝降信,卜赤彻底疯了!
大明无耻!
什么叫通贡贸易?
你们现在劫持汗庭,抢走太后,分明是威胁,让我低头。
假如答应了明军的要求,他就真的完蛋了。
别看失去了汗庭,他还有五万精兵,真要拼起来,还不知道谁会倒霉呢!
不降!
绝对不降!
卜赤立刻回信,要求明军将太后释放,只有归还了太后,才有商量,不然他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就在发出信件的同时,卜赤出兵,果断袭击明军。
虽说他这么干,可能会威胁到母后的安全,但是卜赤也顾不得了。如果再不打个胜仗,不展示力量,他就真的被明军欺负死了,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战!
大战是如此突然,定国公徐光祚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鞑子就铺天盖地杀来了。
三万对五万,兵力丝毫不占优势。
徐光祚也曾经恶补过一段时间的兵书,只可惜那些妙策神机,在这时候,全都没有用处,只有实打实的硬拼。
鞑子的前锋已经突入了右营,双方围绕着车阵,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明军的刀盾兵死死抵住冲击过来的鞑子。
后续的火铳手不时见空反击。
短兵相接之下,根本不用瞄准,几乎开枪必中。
他们在杀戮着鞑子,而鞑子也同样在收割明军。
又长又重的箭支划着弧线,从天而降,穿透明军的肩膀,脖子,胸膛……每一秒都有人哀嚎着倒下去。
血火交织,寒风带着腥臭和硝烟,冲击到了徐光祚的鼻孔里。
他有点像那个一辈子没用过枪的老警察,突然在值班的最后一天,遇到了犯罪。他想开枪,却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接着……他就死了。
身为勋贵,徐光祚没有任何作战的经验,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不得不说,明朝实在是太缺乏将领了。
哪怕有一条能战的狗,都不会派他过来。
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只有矬子里挑将军。
没有办法,只能拼了!
徐光祚努力思考着,要怎么应付……他唯一想到的就是王岳,貌似在独山堡之战的时候,王岳就什么都没做,只是撑住了中军。
身为统帅,只要中军不乱,人心不乱,大军就不会败!
统帅是全军的胆魄,稳住,一定稳住!
“亮出本爵的大纛,传令所有人,不许后退一步!”
徐光祚刚下过命令,就有人跑来。
“定国公,大事不好了,参将韩叙被一箭射死了!”
徐光祚头皮发麻,他咬着牙,怒吼道:“不就是个参将吗?告诉下面,总兵以下,战死就不用汇报了,老子听着烦!”
手下人浑身一震,不愧是世代将门,真有狠劲儿啊!
他急匆匆下去传令,哪里注意到,当他转身的时候,徐光祚的脑门都是虚汗。他现在害怕急了,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右营的车阵被突破,蒙古骑兵通过一条十丈多宽的口子,不断向里面冲。明军这边长枪手已经顶上去了。
一个照面,就有几十人被干掉,他们或是死在骑兵的弯刀之下,或许被箭支穿透身躯,痛苦倒在地上。
只不过讽刺的是,这些士兵的尸体竟然起到了阻挡的效果,让鞑子的攻击势头为之一顿。
明军喘了一口气,终于又扑了过来。
这一次他们拿出了杀手锏,明军的一窝蜂火箭被推了上来。
火绳点燃之后,箭支齐出,让一向以弓箭逞凶的鞑子,也尝到了被箭支攒射的滋味。
右营的情况依旧糟糕,但是明军的信心在不断增强,他们不会输!
徐光祚也总算松了口气,或许领兵打仗没有那么难,关键是要有胆气!
而很快考验他胆气的时候就到了,卜赤见无法从右营突破,竟然集中了三千步兵,直扑明军中营。
不要以为鞑子骑射过人,就自然觉得明军在步兵上面占优势,事实上步战明军和蒙古人差距更大。
这些家伙身披铠甲,使用利斧砍刀,凶猛冲锋,宛如狼群。
徐光祚通过了千里眼,清楚看到了对方的表情,在这一瞬间,他的后背湿透了。
怎么办?
还拼吗?
不拼怎么办,自家的产业都押在天津股市,而且王岳一个小崽子把鞑子玩弄于鼓掌之间,他这个世袭国公连一战之力都没有,那大明朝还要勋贵干什么?都送去西山挖煤不好吗?
俺徐光祚好歹是个爷们!
不能怂,就是干!
“传令,把银子抬上来!”
随从急忙将几箱子元宝抬了上来。
“弟兄们,没有别的,只要敢战,老子就有重赏!跟鞑子拼了!”
徐光祚这招很不怎么样,但是在这个关头,还真就管用了。有的士兵抓起两个元宝,塞进怀里,然后提着兵器,就跟鞑子拼命去了。
事实证明,九九六不算什么,只要钱给够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最让人厌恶的就是那些不舍得出钱,还没事总讲狼性垃圾老板,你给的就是养哈士奇的口粮钱,凭什么让员工拼命啊?员工又不是你家隔壁老王,也不欠你什么,干什么拼命!
要想让人拼命,就要出够价钱!
明军营地前面,双方血拼,不断有人倒下去,又不断有人冲上来,递补缺口,竟然杀得有声有色,不分胜负。
卜赤现在满脑子问号,怎么回事?他弱了这么多吗?
王岳打不过就算了,怎么连一个徐光祚也对付不了?
就在他准备提刀上马,亲自出战的时候,突然有人急匆匆跑来,满头都是冷汗。
“不好了,有一支兵马杀来了,看旗号是抚远伯王岳的!”
他还真的来了!
卜赤在这一瞬间,心里翻腾了好几圈,他已经失掉了战机,必须退了!
蒙古士兵像是潮水一样退去,除了遍地的尸骸,还有空气中的血腥,没有任何东西。
徐光祚一屁股坐下,大口喘息。
这时候有一个年轻人飞马而至。
“定国公,抚远伯让我给你捎个信,右翼三万户济农格根率领兵马,卷土重来,你要是还有力气,咱们三方一起围猎卜赤!”
说话的正是唐顺之!
一瞬间,徐光祚从地上窜了起来,有力气!怎么没有!
徐光祚挥舞着佩刀,跟恶鬼附体似的,“杀啊!随我去杀小王子啊!”
第371章 内阁不行啊!
王岳安排俞大猷和郑若曾护送蒙古太后和王公返回宣府,而他则是以祝雄为前锋,让卢镗统御一万新军,紧赶慢赶,前来支援徐光祚。
说实话,王岳真的没有想过,徐光祚居然能扛得住卜赤的攻势……不过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别忘了这些禁军可是当初王阳明整顿过的,其中很多将领都是新进提拔起来的能战之士。
更为紧要的是王岳接管了军械生产之后,除了最好的鲁密铳供应新军之外,其余的刀枪铠甲,也给了禁军不少,毕竟三大营负责京城安全,谁也不敢大意。
可京营的战力绝对在飞速进步,只可惜他们不是新军这种,颠覆性的力量,无奈何被忽视了。
就好像人家有一万亿的身价,一亿就真的只是个小目标罢了……只是这个小目标拿出来,也足以吓傻一堆小老百姓了。
真的,不是人家狂,是咱境界低。
这么一说,感觉是不是就不一样了……这三万禁军,本身战力不差,徐光祚又能坚持不退,就已经赢了一半,随着王岳援军的出现,剩下一半胜利也被锁定了。
老将军祝雄长刀挥舞,年过半百的人看不出半点疲乏,胡须飘洒,宛如杀神。
这才是身为武人的畅快,这些年大明将士被压制的太狠了,老子明明什么都不差,结果愣是让一群文官给御成了废物。
鞑子有什么可怕的,在我们面前,还不就是一块鱼肉吗!
骑兵砍瓜切菜,大杀四方。
如果说这些人是出色的猎手,那么火铳兵就是高效的杀戮机器。
他们乘坐偏厢车而来,最大限度保持了体力。
等进入战场之后,快速结阵,以排山倒海的势头冲上来。
火铳声音,响彻云霄。
每一轮射击,就有一片鞑子倒下去。
渐渐的,蒙古人惶恐了,他们向后逃跑,而一旦逃跑,他们就连对抗火铳的能力都没有,只剩下挨子弹了。
有的火铳手赶快懒得装填,直接冲上来,用刺刀迫使鞑子投降……战斗持续的时间不长,但是蒙古方面损失可不小。
前面鏖战就损失了两三千人,被王岳攻击之下,死伤也有三千,再加上禁军的反击,差不多丢下了八千兵力。
卜赤不得不选择后退……依靠耐力好,数量众多的蒙古马,卜赤还能脱离明军的追击。但是令他惊讶的是明军居然死死咬住,明明不敌,还是一个劲儿追击,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卜赤吃惊的时候,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股强大的骑兵。
格根嘴角含笑,“卜赤!你走投无路了,该还我兄长的命来!”
一瞬间,卜赤的心凉透了,他咬破嘴唇,怒火再三涌起,却还是压了下去。
“格根兄弟,你我同为达延汗孙辈,身上流淌着黄金家族的血液,你怎么能帮着明廷对付我?咱们兄弟应该联手才是!”
“哈哈哈哈!”格根朗声大笑,“你现在记起来了,知道咱们是一家人了?那不久之前又是怎么回事?明人要通贡贸易,你怎么又想着独吞?蒙古诸部落在你的手里,除了打败仗,就是打败仗。有了好处,你又自私自利。愚蠢贪婪,你根本不配做蒙古大汗!”
“杀!”
格根率领着右翼骑兵,山洪呼啸,蜂拥冲来。
卜赤无可奈何,只能挥动兵马迎敌,虽说他的兵马要比右翼稍微强一些,但是他这边人心浮动,后面又有追兵,情况非常糟糕,根本无心迎战。
才打了没多久,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明军追上来了。
卜赤无可奈何,只能率领着残兵败将逃跑。
拱卫汗庭的五万人马,就此星落云散。
卜赤玩了命,向北逃窜,一口气跑出二百多里。
明军都没有力气追下去了,而格根却还死死咬着,简直上天入地,绝不放松。
“乖乖,这还是亲兄弟了,怎么这么大的仇啊?”徐光祚发出感叹。
王岳微微一笑,“这还不懂吗?同行才是**裸的仇恨啊!”
徐光祚眼珠转了转,还真别说,这话挺有道理的。
“那,那咱们该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追了?”
“追什么啊!赶快收兵,顺便派人告诉卜赤,他要是愿意接受,依旧是我大明的顺义王。他要是不死,就没人能取代他。”
徐光祚认真想了想,“如果把这消息透露给格根,你说他会不会更玩命追杀卜赤啊?”
王岳眉头挑了挑,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敢情这帮人学坏,根本不用自己教啊!
“当下的草原够乱了,还是留着以后再用吧!”
徐光祚点头,心说还以为你是个好东西呢,敢情你丫的比谁都坏……这俩人疯狂在心里吐槽对方,但是有一件事,却是高度一致的,那就是向朝廷报捷。
天大的捷报,可万万不能耽误了。
徐光祚掰着手指头盘算,这一次他们俘虏了蒙古太后,缴获战马无算,另外俘虏汗庭数万家眷。
在这一次遭遇战之中,击杀上万,俘虏近万……卜赤身边的人马已经不足三千。基本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一战灭掉鞑子一半的力量。
貌似就连太宗皇帝五次远征大漠,都没有这么大的战果,或许只有当年蓝玉在捕鱼儿海灭了北元才能相提并论吧?
或者说,他们有了蓝玉一半的战功!
蓝玉啊!
那可是继徐达和常遇春之后,大明最强悍的将领了。
自己有资格跟蓝玉比,是不是也有资格跟老祖宗比?
那,那我徐光祚就不是废物了!老子也是名将了!
名将啊!
这位整天乐得跟招财猫似的,就等着朝廷的封赏。
只是徐光祚没有料到,这一次的胜利,实在是把大明君臣砸的有点晕乎乎的。整个内阁,足足两天,都没有任何动静。
到了第三天,他们才出现在御前。
朱厚熜脸色不善,出现在了这几位阁老的面前。
他不能不生气,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么找死的!他去了天津,结果居然有人散布消息,说是明军大败,王岳没有追到鞑子,在撤退的时候,被数万鞑子围攻,身上中了好几十箭,脑袋都被砍下来了。
还有人说卜赤为了报独山堡的仇,他把王岳的脑袋做成了杯子,白天用来喝酒,晚上用来当马桶,这样就能时刻羞辱王岳了……
朱厚熜都傻了,这是羞辱王岳吗?这好像是羞辱自己的智商!
他把东厂的人撒出去,很快就弄明白了,这帮人也不是真的看衰王岳,相反,他们是赌王岳能赢。
但是为了多捞点,他们打算先散播流言,制造抛售潮,然后逢低买入,狠狠赚一笔。
可问题是这帮家伙的举动造成人心惶惶,许多老百姓还真以为王岳已经战死了,跑到寺庙给他烧纸,弄得王岳提前在阴间存了一大笔,同时也为阴间的通货膨胀做了贡献。
朱厚熜二话不说,直接把几个带头的给抓起来,同时又下了旨意,以后遇到军国大事,要提前封市,暂停交易,尤其是不许抛售,避免恐慌。
做完这些之后,皇帝陛下才返回京城。
这几位阁老当然知道天津发生的事情,他们生怕皇帝揪住不放,追查后面的人,那样的话,怕是又要掀起大狱,不知道牵连到谁了。
只不过朱厚熜竟然没有提,仿佛这件事根本不存在。
“诸位阁老,王岳的捷报已经送来了,这一战几乎覆灭了蒙古左翼三万户。宣府蓟镇以北,辽东以西,数千里的疆土,再也没有半点威胁,朕终于可以睡得安稳一些……这是天大的功劳,朕一定要重赏!”
朱厚熜顿了顿,又道:“但是在赏赐之前,朕想问问你们,这么大的疆土,到底要怎么办,你们可是有了方略?”
这几位阁老互相看了看,开战之初,好些人都没想过王岳会赢,可现实是王岳不但赢了,而且还赢得很漂亮,赢得太大了!
光是从面积来看,几乎相当于又打下了一个辽东!
足足顶得上好几个行省了,该怎么办才好?
原来战果太大,也愁人啊!
次辅谢迁顿了顿,“陛下,老臣以为或许可以按照抚远伯的意思,把大宁都司迁回会州故地。只是当年大宁都司带甲八万,革车六千,是塞上巨镇,每年耗费的粮饷就有几十万石,还要从内地调拨,劳民伤财……”
一说到这里,朱厚熜脸就黑了,“怎么,难道内阁觉得要朕放弃到手的土地吗?”
“老臣不敢,老臣以为,是不是就干脆招降蒙古骑兵,以他们镇抚大宁之地,不知道陛下以为如何?”
朱厚熜脸色不善,“这,这和两汉时候的保塞内附,又有什么区别?朕难道要养虎为患不成?”
这几位阁老互相看看,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陛下,当前国库空虚,民力凋敝,实在是没有办法,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取得大捷,至少能保证数年太平,老臣,老臣以为,以为是大功一件了,或可以暂时退回长城,择机再战……”
朱厚熜气炸了肺,这些无能的大学士,简直废物。
就在这时候,张璁站出来,“陛下,臣以为还是要请抚远伯回来商议,他一定有好办法。”
第372章 王岳有妙策
“这帮笨蛋,把肉放到他们嘴边了,怎么都不会吃!”王岳接到了内阁的急递,顿时一肚子气。
他刚打败卜赤,这家伙远遁北方,是跑到哪里,还不清楚,而旁边右翼三万户的人马虎视眈眈,再加上新占领的地盘还有各种散落的势力,外加上溃散的乱兵,简直跟一锅粥没有什么区别。
蒙古王公要安抚,自己这边立功的将士要赏赐,一大堆的烂事,都摆在王岳的面前,用心处理还未必能处理好,竟然让他回京,有什么好问的,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王岳义愤填膺,张经等人,包括徐光祚在内,却都另有看法。
“大人,容卑职说两句。”张经道:“咱们脚下,在辽朝的时候,是中京所在,那时候塞上之地,拥有几十万户,人口不算稠密,但是也足以维系繁荣,一直到了元末,红巾军绕道北伐,严重摧残了大宁之地。等到太祖皇帝设立大宁都司,已经是人烟稀少,经营困难。不得不从山东,河南等地调拨粮草,为了每年几十万石的粮食,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
张经又叹了口气,“靖难之役后,大宁越发凋敝,太宗皇帝神武韬略,权衡利弊,以为纵兵出击大漠,驱赶鞑子,远比建设城堡墩台,被动防御来得好。太宗皇帝是想把鞑子赶走,然后再修城驻守,以为万世不拔的基业……”
张经侃侃而谈,把朱元璋和朱棣两代人的边防策略说得明明白白。
朱元璋是立足多建堡垒,屯兵戍边,严防死守,当然了,老朱也频频北伐,甚至比朱棣的次数多得多,他算是两手都有。
而朱棣呢,则是以驱逐为先,然后再修堡垒巩固,可惜的是,他没有完成北伐大业,就死在了归国路上,整个战略自然不了了之。
作为大明最强悍的两位帝王,都没有解决北方边患,以内阁那帮人的德行,拿不出办法,也算情理之中。
毕竟万一出差错了,他们可不敢担责任。
“大人,总体来说,就是既缺少韬略,也没有足够的财力物力,如果不能从这两个方面说服内阁,还真不好办。”
王岳用鼻子哼了一声,“这两招都是现成的,只是那帮人视而不见罢了。”王岳叹道:“看样子我还是要回去一趟,只是这边这么多事,我要是走了,你们能处理得了?”
听到王岳这话,徐光祚突然冷笑,“王岳,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没了你王屠户,我们也不用吃带毛猪,这么说吧,一切交给我,如果做得不如你好,只管问罪就是!”
徐光祚把胸膛拍得啪啪响,王岳将信将疑,说实话,这货真的不靠谱,但是他这一次必定扛住了卜赤的攻击,也不算废物透顶……王岳迟疑,这时候张经和郑若曾互相看了看,一.asxs.头道:“大人,我们会辅佐定国公的,再有老将军祝雄也在,半个月内,绝不会出乱子。”
只给了自己半个月时间!
王岳摇头叹息,还能说什么,赶快动身吧,就是辛苦自己这两条腿和屁股了。王岳带着二百人保护,日夜兼程,只用了不到三天,就返回了京城。
他是气喘吁吁,两条腿都跟木头棒子似的。
“爵爷,请上座!”
王岳看了一眼,差点没气疯了,朱厚熜还真会心疼人,给他弄了个太师椅,穿了两根扁担,四个小太监抬着王岳,匆匆到了乾清宫。
此刻不光是谢迁等诸位阁老,就连杨一清都返回了。
怎么办吧!
就等着王岳了!
“当下朝廷的确不宽裕,如之奈何啊?”
谢迁两手一摊。
王岳坐在太师椅上,根本没动,倒不是他托大,而是真起不来了。
“要是光算花的钱,打什么仗都是赔本的……我就问诸位阁老一件事,每年辽东、蓟镇、宣府、大同,需要花费多少军费?”
此话一出,几位阁老都懵了,倒是王岳的走狗,贾大学士反应最快。
“以往九边重镇的开支在一百万以上,而宣大,蓟辽这四处花费最多,应该差不多八十万两!”
王岳点头,“那好啊!每年八十万两,这笔钱节省下来了,拿来经营大宁,难道还不够吗?”
真是还有道理啊!
蒙古左翼三万户的威胁解除了,这笔钱理当省下来,天经地义啊!
只是王岳说完,谢迁忍不住笑了。
“王大人,抚远伯!这四镇至少还有二十万军户,每年的开销不只是打仗,还有养兵……你把这笔钱拿走了那些人怎么办?“
谢迁说得理直气壮,你丫的就是年轻,想的太简单了。
王岳突然微微一笑,“阁老,都这时候了,你还让他们继续当军户吗?”
“这……这怎么不行啊?不当军户,你打算怎么办?王大人,你可千万别操之过急啊!现在边疆混乱,不能盲动!”
“哈哈哈!”王岳仰天大笑,笑得腿根的肉都疼,他强忍着痛,用手按着扶手,站了起来。
“阁老,大宁空虚,荒无人烟,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蓟镇宣府等地又有这么多的军户,生活困苦,难以维系……我就不明白,这是多简单的一件事,你们怎么还有疑问!”
说着王岳转头,对朱厚熜道:“陛下,现在立刻下旨,给九边军户授田,只要愿意前往大宁的,耕地一百亩,牧场一千亩……只要连续耕种三年,这块地就是他们的!我就不信,没人愿意去!”
朱厚熜都吓得吸了口气,“王岳,这些军户能干得来吗?”
“这有什么难的,可以把蒙古部落打散,将人丁分给军户……由军户教给蒙古人种田,如果是养殖牲畜,则是由军户寻找商机,负责买卖……挣钱之后,先保住蒙古人比原来过得好一些,剩下多余的产出都是军户的。如此一来,蒙古人也安抚住了,军户们的生活也提升了。省下来的军费转到大宁都司,再加强军力,多编练火铳兵,扩建骑兵营,以强大的武力威慑,自然可以保持地方安宁。”
王岳没有讲得太细,但是他勾勒出来的方略,绝对靠谱。
不光靠谱,简直还一举多得。
朱厚熜都兴奋地搓手,这么好的办法,又如此显而易见,他怎么没有想到,这几位阁老怎么就没有想到?
似乎是受不了天子目光的压力,大学士费宏低声道:“王大人,若是这样,九边军户都空了,那些卫所,还是世袭武人,又该怎么办?总不能也都给撤销了吧?“
王岳哈哈一笑,“他们是为了戍边,如果边患没了,自然也就该撤消了。不过念在他们过去辛苦的份上,可以准许他们和军户一样,耕种经营,只是世袭的官职就要取消了……费阁老,精兵简政,甩掉九边的军户包袱,难道不是历来内阁六部的主张吗?怎么,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费阁老反而不愿意了?”
费宏被问住了,他能说不愿意吗?
不但不能,还要支持!
可问题是世袭将官都给取消了,那兵部武选司还选什么啊?
要知道这个天下最肥的衙门,就是靠着收武人的孝敬,才肥得流油的,其中为了顺利世袭职位,出钱最多,占了所有孝敬的八成。下面人收了钱,自然层层往上送,哪怕身在内阁,也不能免俗。
兵部在六部当中,地位很特殊,这可是油水超多的衙门,而且给九边发放军饷,又养活了户部不少人,毕竟那么多空饷,那么多没影儿的军粮,可不都是武人给贪了,甚至他们连大头儿都没有拿到。当然了,吏部也有利益在里面,还有……九边的修城,工部也有插手。
王岳这一套听着很不错,完美无缺……但问题是几乎把文武所有利益都给伤了一遍。
王岳王岳,你为什么多事呢?
好好的典章制度,最听不得的就是改变……大明到现在,已经一百五十年了,拥有非常成熟的官僚体系。
而汉弗莱爵士告诉我们,官僚体系最讨厌的就是变化!只要变化,就会动到大家伙的利益,如此大举侵犯官僚体系利益,简直是大逆不道!
朱厚熜嘴角上翘,一目了然,“王岳,朕赐你王命旗牌,让你全权负责此事,你可敢接?”
王岳坦然道:“臣求之不得!”
第373章 大权独揽
朱厚熜接受了王岳的建议,等于是定了调子,剩下的就是内阁跟王岳协调个方案出来,等候天子批准执行。
皇帝陛下也觉得小富贵辛苦,就让王岳暂时回府休息,还给他派遣了两名太医。他们君臣心满意足,可内阁这边就麻烦了。
杨一清拖着同样疲惫的身体,到了文华殿,这里是内阁办公的所在,以杨一清为首,谢迁,贾咏,张孚敬,费宏,石珤,六位大学士齐聚,这里面脸色最难看的就要数分管了户部的石珤。
“诸位阁老,陛下要让王岳恢复大宁都司,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是你们不妨算一算,一个大宁都司,究竟要耗费多少财力?现在大明拿得出来吗?”
张孚敬把眼皮翻了翻,“石阁老,又是花钱!这不是老生常谈吗!抚远伯已经说了,削减军费,裁撤军户,以此来经略大宁,怎么就不行了?是不是有些人舍不得那些边将的孝敬,才昧着良心,一意阻挠?”
他是真没客气,直接撕了石珤的老脸。
石珤气得拍桌子,勃然大怒。
“张阁老,咱们同为阁臣,你如此说话,有失一个阁臣的身份吧?王岳说得那些,根本就行不通!”
张孚敬眉头挑起,“怎么就行不通?我听着很不错!”
“那是他异想天开!”石珤不客气道:“咱们不算别的开支,如果我说的几样,你们能解决,我无话可说,要是解决不了,我奉劝大家伙,赶快想法子,让陛下改弦更张,不然的话,出了大事,咱们谁也别想好!”
张孚敬冷哼道:“那好,我倒要听听石阁老的高见!”
石珤傲然道:“那好,我就先说这第一样,恢复大宁都司,总要修建城池吧!总要有个办公的地方吧?”
石珤掰着手指头,给几个人算了起来……当年朱元璋建造大宁城,三百丈方圆,遗迹犹在,光是这一座城池,加上里面的府邸,军营,衙门,商铺,道路……没有百万两根本下不来。
而且当初大宁都司坐拥八万精兵,革车六千,就这,还雇佣了朵颜三卫,才勉强镇住局面。
现在的情况比国初时候糟糕多了,卜赤虽然战败,但几十万的蒙古部民还在,双方混杂,要想守住地方,没有十万人能够吗?
现在的新军有多少?
一万,还是两万?
光是扩军,这就要花费多少钱?
再有,恢复一个都指挥使司的编制,光是官吏就有几十人之多,下面还有一大堆的卫所,人员多如牛毛。
这些人都是要吃吃喝喝的,没有谁白干活。
眼下大宁都司除了能养点牛羊,什么都干不了。
王岳异想天开,以为一声令下,就有军户百姓愿意北上,这不是做梦吗?
“说到底,还是要从山东河南等地,调拨粮食,征用民夫,劳民伤财……”石珤说到这里,瞧了眼张孚敬。
“张阁老,你不是一直说,这些地方的百姓太苦了吗?要清丈田亩,平均税赋徭役……那好啊,现在又要征用他们了,你就不能替百姓说话,为民请命吗?”
张孚敬脸色铁青,毫无疑问,哪怕王岳解释过了,在大多数人看来,恢复大宁都司,经略草原,依旧是一件很不现实的事情。
干脆说,这就是王岳为了成就自己的功名,陛下为了面子好看,丝毫不顾及大明国力的鲁莽举动。
失败是必然的,根本没有半点成功的可能!
“抚远伯历年来,总能为人所不能为,他既然提出了办法,我就相信,他有办法做到!”张孚敬依旧支持王岳。
可一直没吭声的谢迁突然开口了,“张阁老,老夫也希望抚远伯能成功,可是你想过没有?万一出事情怎么办?”
“他现在主张停掉九边军费,鼓励军户北上,还要废掉世袭的武将……这牵连有多大?等于把九边重镇都给废了!”
“他要是成了,固然最好,可万一失败了,原来的九边防御体系就彻底崩塌了……等于打开了大门,那几十万鞑子部民随时可以南下,威胁京城,事情到了这一步,谁又能收场?”
“一句话,兹事体大!老夫万万不能同意!”
谢迁表态之后,就把目光落在了杨一清身上,“元辅,我知道你和王岳关系非比寻常,可眼前这件事情,万不可因为私人情谊,就坏了国家大事。你说说,直接废掉宣府和大同,鞑子大举入侵,震动京师,你该如何收场?”
杨一清眉头紧皱,“谢阁老,这些话在刚刚御前会议上,你们怎么不说?”
谢迁哼道:“怎么就没说?我们开口没说几句话,就让王岳剥了回来,也不准许我们多说,陛下就给了王命旗牌!军国大事,社稷安危,如此草率,你让我们怎么说!”
杨一清无奈道:“谢阁老,你现在说了,又是作何打算?”
“简单,老夫建议,咱们六个,现在就去求见陛下,要求重新商议……把所有难处都说清楚了,若是陛下依旧一意孤行,老夫愿意致仕回乡!”
费宏和石珤互相看了看,也一.asxs.头,“元辅,我们跟谢阁老同进退!”
他们表态之后,就剩下贾咏和张孚敬。
张孚敬气哼哼道:“自从仁宣以来,我大明步步后退!交趾放弃了,奴儿干都司形同虚设,河套丢了,哈密卫也没了……老百姓居家过日子,还讲究一个蒸蒸日上,越过越好!咱们可倒好!祖宗基业都快丢光了,好容易打赢了一战,有机会恢复大宁都司,你们就是这个态度!简直让将士寒心,让天下人汗颜!”
“仆不才,我情愿自己肩扛手抬,也要修大宁城,恢复大宁都司,总而言之,这块地不能丢!不然咱们真的没有脸面,去见祖宗了!”
张孚敬的爆发,让文华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能听到粗重的出气声。
该怎么办?
要不要按王岳的主张办?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贾咏突然道:“诸位,咱们能不能变通一下?”
“怎么变通?”石珤好奇道。
“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设都司,改设都护。”
“都护?”
贾咏点头,“对,就是都护,总督军务,护卫地方……最最关键,粮饷自理……你们意下如何?”
张孚敬翻了翻眼皮,“那就是不管呗?贾咏,亏你说得出口!”
贾咏连连摆手,“不是不管,是不走国库,暂时也不裁撤九边卫所……等经营有成,在做下一步打算,这样稳妥一些!”
“稳妥个屁!”
张孚敬要骂娘了,“你这算什么馊主意?全力以赴,尚且未必能守住大宁,你现在直接扔了不管,你到底是居心何在?”
贾咏无可奈何,“张阁老,我也是没法子啊,朝廷有朝廷的难,你要是有法子变成钱来,能万无一失,我们大家伙自然同意!”
“你……”张孚敬还要争辩,谁知杨一清突然咳嗽道:“老夫倒是觉得此事可行,只不过光是一个大宁还不够,老夫觉得,最好把奴儿干都司也划给新的都护府……”杨一清捻着胡须,想了半天,干脆道:“就这样吧,新的都护府就叫北境都护府,负责整个辽东,大宁,乃至漠南军务,护卫北方,镇抚诸胡。”
谢迁听到这里,立刻点头,“老夫以为还算妥当!”
费宏和石珤也都点头了,“元辅英明!”
事到如今,只剩下一个张孚敬,孤掌难鸣。
“你们,你们这是欺负人!”
他说完之后,一甩袖子,直接离开。
张孚敬没去别的地方,而是登门拜见老师。
“师父,大明摊上了这么一大堆没用的阁老,鼠目寸光的大臣,算是倒了霉了!那个贾咏反咬主人,根本是个白眼狼,还有杨一清,老货无耻,谢迁更是可恶透顶!”张孚敬一上来就把几个人给骂了一大圈。
王岳刚刚上了药,正在闭目养神,“他们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张璁就把内阁商议的方案告诉了王岳。
王岳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他们只肯给个名号,不肯出钱了?”
“是啊!这帮人简直无耻透顶!”
王岳眨巴了一下眼睛,“那个……你先别急,他们没出钱,以后有了收益,是不是也跟他们没关?”
张孚敬眨巴了一下眼睛,怪叫道:“师父,他们还想要钱,那还要不要脸了?”
王岳突然哭笑不得,“我说徒弟啊,你要不要拿点钱出来,跟师父一起干,三年之内,我让你脱贫致富,天天大鱼大肉?怎么样?”
张孚敬咽了口吐沫,傻傻道:“师父,您还真能在不毛之地榨出油啊?”
第374章 提前到来的走西口
王岳听到内阁商议的结果,他简直想笑出来……内阁的几个人,有人是真傻,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应该是装傻。
北境都护府!
亏他们想得出来!
还不给钱粮,你当老子馋你们的那几个铜子啊!
有了土地,还变不出钱财吗?
首先说,这个北境都护府有多大呢?按照内阁的意思,包含两部分,一个是辽东,一个是原来的大宁都司。
先说辽东这边,很多人都知道奴儿干都司,可事实上奴儿干都司存在的时间并不长,前后只有二十五年。
放弃奴儿干都司的人也不用猜,就是同样放弃交趾的明宣宗小黑胖子朱瞻基。鬼知道这么一个不断抛弃国土的天子,怎么就成了明君圣主?仁宣之治又是怎么来的?难道就是靠着败家吗?
眼下明军在辽东,除了几个大城市,比如辽阳,沈阳,铁岭之外,其余北边的土地,全都是女真各部的。
幸运的是女真各部还是一片散装,威胁远不如蒙古来得这么强烈。
当然了,将辽东一起甩给王岳,也是有考量的。一旦恢复大宁都司之后,蒙古人跑去辽东放牧,再骚扰辽东怎么办?
又或者王岳借口辽东蛮夷入寇,影响了恢复大宁的进度呢?
所以为了扔掉包袱,也为了杜绝王岳甩锅。
他们干脆将辽东也扔给了王岳。
这样一来,也就是说山海关以外,整个长城以北,一直延伸到河套地区,这么庞大的一块土地,全都划入了北境都护府,落入了王岳的掌控。
说实话,让王岳自己跟朱厚熜开条件,他都没胆子要这么多。
你丫的想割据称王吗?
谁能想到,王岳做梦不敢想的事情,内阁的几位,在复杂暧昧的关系下,竟然当成了麻烦,甩给王岳!
也不知道该骂他们蠢,还是该感谢他们了。
张孚敬还是有些疑惑,“师父,我还是想不通,这块十分荒凉,只有数十万难以摆弄的鞑子,辽东那边还有女真生番,怎么看,都是贫瘠荒芜之地,真的有利可图吗?”
王岳轻蔑一笑,“莫非你也觉得土地不值钱?”
张孚敬愣了一下,笑道:“师父,土地当然是好东西,只是想开垦并不容易啊!”
王岳轻笑,“那就要看手段本事了。正好你在内阁,替我下一道命令给山东和江南等地。”
“什么命令?”
“告诉这两地的百姓,尤其是无地的民众,只要缴纳五两银子,就可以得到一张地契,凭着地契,可以在北境都护府获得三百亩耕地,土地连续耕种三年,就是他们的。而且缴纳保证金之后,可以得到北境兵马保护。如果有人意外身亡,北境都护府会赔偿一百两。而且凡是缴纳保证金的,还可以获得一张廉价船票,坐船到天津汇合,一同北上。”
张孚敬很快记下了王岳的意思,只是他怎么都觉得有点不靠谱儿。
“师父不管是山东,还是江南,百姓都安土重迁,不愿意背井离乡。更何况这是向北方苦寒之地迁徙,弟子实在是不看好。”
王岳呵呵一笑,“你还是低估了那些士人的搜刮程度,我只是担心有些士绅会阻挠百姓迁徙,人要是跑了,他们就没法盘剥了。”
张孚敬哼道:“反正弟子也早就准备在这些地方清丈,若是有士绅敢阻挠,弟子立刻办了他们!”
张孚敬杀气腾腾,王岳总算松了口气。
接下来还有什么说的,放手大干一场吧!
内阁命令下达,整个大明动了起来,各地张贴告示,宣告前往北境屯垦的好处,鼓励大家伙移民。
“这又是痴心妄想,王岳这个人啊,就是喜欢做梦!他以为谁都愿意冒险啊!大漠草原,那么荒凉,遍地都是虎狼,还有更加凶狠的蒙古诸部,谁没事跑去送死!”石珤毫不客气嘲讽。
费宏也叹道:“你这就错了,没看人家还要收五两银子的保证金吗?没准王岳还打算发一笔小财呢!”
两位阁老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发出愉快的笑声。
哪怕王岳阴谋诡计,领兵打仗,都有一套,但他治理地方,还是不行。
“等这小子折腾够了,知难而退,也就好了。咱们这些老骨头,是真的不扛折腾。”
和费宏石珤一样,想看王岳笑话的,那是所在多有。
而就在这时候,有两个人,到了王岳的府邸,两个山西人。
“见过抚远伯!”
王岳瞧了眼,顿时笑了,都是熟人。
前面的是杨博的老爹杨贞,后面的则是王瑶。
晋商最强的cp,杨家和王家,终于走到了一起。
一见王岳,杨贞就问道:“抚远伯,犬子没有给你添乱吧?要是那小子不听话,回头我打他的屁股!”
王岳哈哈大笑,“杨贞,你要打我的徒弟,是不是该先问问我这个师父啊?”
“这个……”杨贞顿了顿,突然露出畅快的笑容,开心坏了,“有抚远伯这句话,我可就放心把犬子交给您了,一切都由您裁决,我再无异议。”
王瑶在一旁看得眼馋,他家的小崽子还是太小,而且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也能拜在王岳门下,并且获得抚远伯的赏识认可啊!
王瑶顿了一下,探身问道:“大人,这一次前往草原屯垦,安全无虞吗?”
王岳一笑,“我也不敢保证百分百安全,毕竟水土不服也会要命的。我只能承诺,我会安排三层保护。”
“三层?怎么保护?”
“首先,就是新军,我会集中屯驻要地,震慑四方。其次,我会收编一些蒙古骑兵,和咱们的骑兵混编,负责巡逻各地。再有,凡是北上屯田的,我都会提供武器,包括刀剑,火铳,而且还会提供训练,让他们有自保之力。”
杨贞和王瑶互相看了看,都露出了喜色,王岳的承诺已经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估。王瑶就先说道:“有一半的机会,就可以拼一把。现在至少有九成的把握,要是还不敢放手一搏,未免也太丢人了!”
“大人,我愿意出五万两!”
“五万两?”王岳一愣,“这就是一万人啊!有这么多吗?”
没等王瑶回答,杨贞就笑道:“大人,这只是第一批,往后更多人北上,也并非不可能啊!您光盯着山东和江南,其实您忘了,山西土地贫瘠,人口稠密,靠着老家的产出,早就没法维持了。不然我们这些人也不会冒险走南闯北,辛苦经营。”
王瑶也道:“就是!山西人熟悉北方环境,我们更合适前往北境屯垦!”
王岳也没有料到,最积极移民屯垦的,居然是山西人!
不过稍微想一下,也就明白了。
其实从明朝中期开始,就有许多山西人从杀胡口北上,进入蒙古草原,从事屯垦经商……这就是著名的走西口!
没有办法,谁让山西土地贫瘠,又灾荒不断呢!加之晋商常年走南闯北,到处经营,使得山西人有着异乎寻常的迁徙热情。
王岳眉头微皱,突然意识到似乎还可以做得更多。
“我现在就给你们一道命令,你们能从山西招募多少人?”
杨贞和王瑶沉吟了一下,杨贞道:“大人,若是朝廷下令,我们想办法招募,在一年之内,人数能有五万……若是有了成效,真的能发财,百万迁徙,也不是不可能啊!”
“太好了!”
王岳兴奋一拍巴掌,“既然如此,就把迁移的重点放在山西……”
他们正在兴奋聊着,突然外面又来了两个人,王艮和钱德洪。
“大人,我们刚刚得到了阳明公的书信,南直隶,浙江,江西,甚至湖广,能有几十万人愿意迁徙北境,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请大人帮忙准备御寒衣物,给百姓御寒住所。能熬过第一个冬天就行!”
王瑶好奇,“江南跟我们山西不一样,你们那么富裕,随便抓把土,都能捏出油来,还用得着往北境跑吗?”
王艮翻了翻眼皮,“江南是肥得流油,只可惜这油不是流到百姓的碗里……对了,你们山西人不也分到不少吗?扬州的盐商,没几个本地人,都是从山西过来的!”
被人揭了老底儿,王瑶连忙道:“都是辛苦钱,辛苦钱而已!”
被京城人看在死地的北境,竟然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不光是江南和山西,山东的,河南的,也包括当下的蓟镇,天津,甚至就连京城,都有人主动报名。
王岳初步汇总各方消息,愿意迁徙屯田的人,竟然有百万之巨!
“真的有这么多?”朱厚熜惊喜交加,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一百万人移民,岂不是说,你小子能拿到五百万两银子了?”
皇帝陛下关心的角度总是那么清奇。
“陛下,臣为了组织移民,安顿百姓,需要花的钱估计是千万两不止啊!这就是启动资金而已。”
朱厚熜哼了一声,你就撒谎吧!
反正朕懒得戳穿你。
“百姓宁可背井离乡,博一个出路,足见地方士绅剥削之狠,压榨之深啊!”皇帝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桌案上,力道十足!
第375章 跟着王岳升官发财
若是家中还有希望,能留得下来,谁又愿意冒生命危险,跑到苦寒的北境,博一个出路呢?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朱厚熜也高兴不起来了。说到底,还是内部的问题太多,民生太糟糕,只要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糊涂皇帝,谁面对这个局面,都高兴不起来。
不过王岳相对乐观一些,至少还把漠南的一大片都给吞下来了,有了回旋的余地。
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努力经营,大刀阔斧了,别的不说,东北加上蒙古东部,还真是发展工农业的绝佳地点。
首先就是资源丰富,煤炭钢铁金银都不缺,而且地广人稀,方便大规模经营,又是空白一片,没有什么掣肘。
最妙的是,朝廷竟然干脆就不管了。
王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或许是老天爷都在帮自己吧!
王岳手上的力量,完全发动起来了。心学门下,各种商帮,商会,全力以赴,大肆宣传。别的不说,光是说书先生就雇佣了几十人,授意他们在讲书之余,宣传移民屯田。
这些说书先生都懵了,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从朝廷拿到钱,这也是没谁了。人家衙门的事,给一文钱,就要办出十文钱的事,不然岂不是等着挨板子!
这帮人甩开了膀子,说得满嘴冒沫子……什么人挪活,树挪死,先当孙子再当爷,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各种大道理那是一套一套的。
哪个英雄人物不是四海为家的,你瞧人家刘皇叔,原来就是咱保定人,放弃了家里的驴肉火烧,跑到四川巴蜀,自己当皇帝了。
你们只要有胆子,去了北境,过几十年,没准也能混个王爷出来……什么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啊!
这位姓郭的说书先生讲得实在是太好了,段子满天飞……每一个听他忽悠的人,都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刻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
而这位郭先生也很幸运,直接被锦衣卫的眼线盯上,抓起来就送到古北口,光荣地成为了第一批要北上的人员。
这就叫求锤得锤!
要说起移民队伍,也不光是说书先生,竟然还有厨子。
这不,大学士石珤一直在内阁忙活,好容易返回了家中,正好赶上他过生日,朝廷一堆烂事吗,他也没心思做寿,随便吃一碗寿面就是了。
可是等下面人把面端上来,石珤才吃了一口,顿时就气炸了。
“这么硬的面,怎么吃啊?”
原来他早年牙口不好,几个槽牙都没了,根本吃不了硬东西,他最喜欢的就是软烂的面条,配上同样软烂的大肉,就跟喝粥似的,一吸就入肚了,别提多舒服。
厨师老于就最了解相爷的喜好,跟着石珤差不多二十年了,从来没弄错过,今天是怎么回事?
吃错药了?
石珤立刻询问,很快就有人告诉他,“相爷,老于请辞了,他说本想跟相爷当面说的,但是又不知道相爷什么时候回来,害怕耽搁了时间,就只能先走了。”
石珤眉头紧皱,不悦道:“什么事情?要这么着急?连话都没时间说清楚?”
“那个……相爷,老于要去大宁!”
“什么?”
石珤更加吃惊,“他一个厨子,去大宁干什么?不怕鞑子宰了他?”
手下人咧嘴苦笑,“相爷,鞑子不都打服了吗?老于说了,他先去探探路,要是真能分到三百亩好地,就,就给小的们送信……”
“给……给你们送信干什么?”石珤眼珠子瞪得溜圆,“你们,你们也打算去大宁不成?”
手下人嗫嚅道:“相爷,不是小的们不忠心,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想要土地,对吧?”石珤不客气道:“现在朝廷管得严,过去你们打着老夫的旗号,还能霸占田地,现在不行了!与其给老夫当奴仆,不如去大宁,当小地主,对吧?”
石珤连续质问,手下人只能讪讪干笑。
石珤沉吟了片刻,猛地起身,连饭也不吃了,直奔内阁,这一路上,石珤的心里都在不停翻腾。
怎么有点不对劲儿啊?
按理说背井离乡,跑到苦寒之地,九死一生,应该没有多少人愿意啊!
哪怕以太祖的本事,也没法做到,只能强制移民,百姓们哭天抹泪,苦不堪言。怎么到了现在,竟然争抢着往大宁去?
就连他家的奴仆都动起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总不能是王岳施了邪法吧?
等他急匆匆赶到内阁,发现费宏也在。
“石阁老,刚刚山东和南直隶都送来了急递,说是各地要求移民大宁的人太多,希望能准许派遣官员兵马护送,还要协调沿途驿站,提供方便!”
石珤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他瞧了瞧四周,然后压低声音,“我说费阁老,这,这不会是假的吧?”
费宏满脸苦笑,“我也想是假的,可现在的情形就是如此,好多人都嚷嚷着要去大宁,甚至还有些读书人!”
“读书人?”
这回石珤是万万想不通了。
“费阁老,按理说穷苦人,走投无路,去大宁搏个出路,也算情有可原,可读书人干什么去啊?他们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去大漠受西北风?吃沙子?他们都得了失心疯吗?”
费宏无奈叹了口气,“石阁老啊,哪怕读书人当中,也有亡命徒,北境那么大的地盘那么多的事情,总不能王岳一个人负责,肯定需要官吏协助辅佐。如果被王岳招揽,再立点功劳,没准就是一条升官的终南捷径!”
听到这话,石珤傻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
他发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去大宁的风险是显而易见的,但是收益同样惊人。王岳这小子能量非凡,内阁之中,有一半的阁老都是他推出来的。
虽说那是因为嘉靖要斗杨廷和的需要,但也足见王岳的实力。
现在朝局平稳了,虽说一下子很难推出个阁老重臣,但是在大宁等地干好了,立了功劳,进京当个主事,员外郎,还是可能的,如果调到内地,知县,知府,更是随便选。与其千军万马,走科举这条独木桥,三年一次,还走不出几个,不如就放手一搏,说不定机会更大。
这年头没有谁是天生的赌徒,反过来说,也没有与生俱来的老实人,只要条件够好,吸引力够大,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的。
比如说给你一把左轮手枪,里面装着一颗子弹,让你对准自己的脑袋来一下,傻子才干,可若是给你一个亿,让你博一下,说不定就有人答应了。
毕竟输了失去的只是一条命,赢了却可以完成人生小目标啊!
值!
“费阁老,咱们好像犯错了!”
费宏翻了翻眼皮,还能说什么,明白了就好!
“我觉得这事情从头到尾,或许就是个坑!”
石珤眼珠乱转,突然低呼,“你是说贾咏是秉承王岳的意思,故意那么说的?”
费宏呵呵两声,“光是贾咏吗?”
是啊!
光是贾咏吗?
杨一清把辽东也算进去,加了个奴儿干都司,这老货想干什么?他是不是也掺和了?
再有,那个张孚敬呢?
他跳着脚反对,是不是也故意演给别人看的……还有,自己对面这个家伙,他是不是也有问题?
费宏和石珤同时看向了对方,眼神之中,充满了浓浓的怀疑,这俩好战友也变得互相猜忌了。
“石阁老,我的儿子承蒙恩荫,在国子监读书,他一心考科举,有大好的前程在,何必去大宁冒险呢!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王岳走在一起的。
“嗯!”石珤终于点头,心说我也是让王岳整迷糊了,怎么疑神疑鬼的。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跑进来,大声嚷嚷道:“两位阁老,国子监那边有好几十个学生主动请辞,要跟着抚远伯去大宁哩!”
一瞬间,费宏的脸红透了……
第376章 老千层饼了
能说什么呢?
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吧!
石珤重重叹气,起身,大步往自己的值房去,跟这么个虚伪的人在一起,实在是压抑,尤其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自己也给卖了!
费宏也傻了,不带这么打脸的。
“石阁老,犬子没有请辞啊!他没有要去大宁啊!你,你不能误会啊!”
石珤走到了门口,而后转身,重重叹息。
“费阁老,一大群国子监生,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去大宁,这就很好看吗?斯文何在?脸面何在?”
这话说完,石珤长叹一口气,把头扬起四十五度角,以一种不会掉下眼泪的姿态离开了。
至于费宏,仿佛被捏住了喉咙,上不去,下不来,更说不出话!
丢人啊!
为什么他们没人看好的大宁,突然变成了香饽饽?这是什么道理?
他们这一把年纪,莫非都白活了?根本看不清楚未来的发展?
不行,绝对不行!
费宏起身,气哼哼杀向了国子监。
他必须问明白了,要是有人敢蛊惑学生,他就拼了!虽说王岳更受宠,但他也不在乎,都一把年纪了,要是还没有点脾气,干脆死了算了!
这位费阁老怀着拼死一战的心,气势汹汹来到了国子监,还真凑巧,他刚过来,就发现王岳也在门口。
“姓王的!果然是你!”
费宏直接冲过来,伸手揪住了王岳的衣服。
“你说,你是怎么蛊惑这些监生的,你给我说明白了!”
王岳一头雾水,“我说费阁老,你抽风了吧?我一大堆事,那么多百姓要迁徙,我哪有空管国子监啊!”
费宏猛地摇头,你当我老糊涂了?
“不是你蛊惑的,你跑国子监来干什么?你说啊!”
王岳气得笑了,“我怎么知道,你去问陛下吧!”
“陛下?”
费宏略微迟疑,“怎么跟陛下有关系?”
王岳呵呵两声,把手往里指了指……费宏愣了片刻,突然醒悟过来,我的老天爷啊!不会是陛下干的吧?
这可要了命了!
王岳不顾惊得说不出话的费宏,直接迈步进去。
很凑巧,朱厚熜就在里面。
“朕自从登基以来,还没来过国子监,不过朕对天下学子的关心却不少,不只是朕,自从太祖以来,历代天子,莫不如是。当年太祖刚刚登基,就选拔品官子弟,民间俊秀通文义者,入国子监,充为学生。赐以衣帐,后来更是厚给禀饩,岁时赐布帛文绮、袭衣巾靴。正旦元宵诸令节,俱赏节钱。不光是监生,就连监生的妻子,也有供养。在国子监历事生未娶者,赐钱婚聘,及女衣二袭,月米二石。”
“诸生在京师岁久,家中长辈去世,皆遣归省,人赐衣一袭,钞五锭,为道里费。其优恤之如此,此后历代皇帝,不断加恩,尔等身为监生,扪心自问,朝廷待尔等可有不周之处?”
朱厚熜所说,正是朱元璋给国子监生的优待。
很多人都抱怨,说老朱定下了有史以来最低的俸禄,对待士人更是肆意杀戮,毫不留情,完全就是个疯子,野蛮人,什么都不懂的泥腿子……三百年的大明朝廷,也是个“三无”朝廷,皇帝各个昏庸,官吏人人贪污,连一个能打的名将都没有。
只是这些人根本不愿意正视,朱元璋留下了完备制度,方方面面,几乎无所不包,有好些制度,甚至传承几百年,哪怕到了后世,也能找到影子。
就拿国子监来说,在洪武年间,从天下所有州府选拔优秀人才,入学之后,不但要学习文化知识,还要到各部历事,也就是实习!通过考核之后,才能为官。可以毫不客气讲,洪武朝之所以能治理有效,天下太平,和官员强大的行政能力,是分不开的。
朱元璋给予监生的待遇也是相当优厚的。
给衣服,给粮米,每年都发,到了节日,也给赏钱。试想一下,在六百多年前,一群穿着同样校服,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出现在你的面前,该是何等的震撼。
谁又有脸说,大明朝无明君呢?
“朝廷待士人恩重,在几年之前,朕在左顺门之上,听到有人喊出,国朝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就在今朝!然后这帮人就让朕给打了!”
朱厚熜笑呵呵道:“朕用太祖爷留下的廷杖打的,血肉横飞,当场打死了好几个,打伤的更多!其中最低的也是六科给事中,更不乏红袍大员,朕没有留情。”
虽然过去了好几年,但左顺门在朝野上下,依旧是个禁忌,没人敢谈。
其实也不是不敢,而是朱厚熜身为胜利者,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没心思纠缠。而文臣这边吃了大亏,也不远把伤疤掀开,就造成了误解。
至于民间传说,什么朱厚熜心中有愧,刻意淡化,根本不敢再提……那纯粹是一些人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朱厚熜有什么愧疚?如果有,那也是杀得不干净,没能彻底扭转官风士气!
今天朱厚熜面对着一些监生,重提左顺门,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国朝养士,到底所为何来?是让你们跟朝廷做对?还是让你们结党营私,联起手,掣肘国策?恐怕都不是吧!老百姓有句俗话,叫吃谁的向着谁!朝廷那么多俸禄粮米,总不能养一堆白眼狼吧?”
朱厚熜的声音在率性堂中,不停回荡,身在门口的费宏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只觉得心脏一阵憋闷,险些昏倒过去。
好厉害的天子,居然把手伸到了年轻人中间!
曾几何时,天子都是身居九重的,身边除了太监,就是一些内阁重臣,别说这些监生,就连一般的年轻臣子,除了节日和大朝,能远远看一眼皇帝,其他时间根本见不到,更别说听天子说什么了。
既然皇帝掌握不了,那就自然落入官员的手里,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可朱厚熜就打破了常规,他直接来见这些监生,将事情点破,后续会有多深远的影响,还真不好说。
但是凭直觉,费宏就觉得往后座师门生的那一套,只怕是完不成了。
“朕过来跟你们说这些,是想讲一件事,朝廷刚刚重创蒙古,数千里疆土,归入大明的手里。开疆拓土,中兴大明,这恐怕是任何人都希望的。但是要守住这些土地,实在是不容易。不少人都劝朕,要行羁縻之策,册封蒙古首领,让他们为大明戍边。”
“可若是这么干了,那还是战胜鞑子吗?更何况靠着鞑子戍边,会不会重演安史之乱?”朱厚熜重重叹了口气,“在这个关头,有许多百姓,愿意前往大宁屯田,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们的作为都是有利于朝廷,帮了朕的忙!”
“至于你们……能入国子监,恐怕就没有穷人,没有吃不饱,穿不暖,必须背井离乡讨生活的穷苦人。你们能站出来,是替朕分忧,为了大明解决困难。大明朝养士,养的是你们!而不是左顺门的那些逆臣贼子!”
“两宋养士三百年,不过得一文天祥。大明养士百五十年,有尔等挺身而出,朕心甚慰!”朱厚熜抑扬顿挫,显得情绪高涨,心花怒放。
“有尔等忠贞士人,我大明德行,远胜大宋万倍,朕实在是高兴啊!”朱厚熜猛地扭头,一指外面。
“瞧见没有,朕打算在三公槐旁,刻下石碑,如实记录此事。你们可以放心,去了北境之后,只要尔等能忠心朝廷,立下功劳。朕一定不吝官爵……要知道,在国初的时候,监生和进士都是一样使用,甚至监生还在进士之上!没有什么非翰林不入阁,朕等你们十年,等着你们入阁,替朕分忧!”
朱厚熜慷慨激昂,王岳还能说什么,这家伙简直就是画大饼的高手,没瞧见吗,这几十个人都被煽动得嗷嗷叫了。
别说让他们去北境,就算去地府,这些人也会毫不犹豫。
“费阁老,其实你们当初真的不该不管北境的,你说若是内阁能派遣一些官员,拿出粮饷,帮着排忧解难,何至于把陛下逼到这个地步啊!”王岳摇头感叹。
费宏老脸涨得紫红,这是彻底翻天了……有天子垂青,又有广阔的空间施展,或许要不了多久,北境出来的官吏就会彻底改写大明朝廷的格局!
费宏切齿半晌,突然低声道:“抚远伯,你当老夫吃亏了吗?你瞧瞧那堆人里,最前面的,那个白脸的,就是老夫的儿子!抚远伯,往后还要请你多多提携啊!”费宏露出老怀大慰的笑容……你以为老夫在第一层,错了,老夫在第五层等着呢!
第377章 出塞就有好运气
“呵呵!”王岳轻笑,“费阁老,你就不怕我给你的儿子穿小鞋?这么好的孩子,落到了我的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就只有天知道了。”
费宏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睛,“抚远伯,你要是真这么干,老夫可感激不尽了!”
这下子轮到王岳吃惊了,这老头没吃错药吧?
“抚远伯,你赶快处置了圈子,到时候老夫既弹劾你公报私仇,嫉贤妒能,胡作非为,割据一方,图谋不轨!”
“你陷害不了我!”王岳低吼。
“但是老夫可以安全脱身啊!”费宏两手一摊,低声道:“抚远伯,我给你说句实话,老夫真的怕了,可我又不能像贾咏那样不要脸。老夫现在只求一个体面收场……咱们挑明了说,你是想成全犬子,还是成全老夫,随便吧!反正肉烂在锅里,老夫也不亏!”
王岳都傻了,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名厨背后有名厨啊!
你的千层饼做得好,人家的更好,岂止是五层,姓费的都站在十层之上,简直要到十八层了!
“费阁老,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调教令郎,让你大吃一惊的!”
费宏两手一摊,你随便吧!这孩子老夫是教不了了。其实当下的国子监,早就不复国初的光景,科举才是正道。
从国子监出来的,能当个县令,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费宏不是不知道,但他还把儿子送过来,不是他想害儿子,而是他这个宝贝儿子,真是没什么读书的天赋。
一块朽木,你王岳还能雕出什么花样?
亲爹都放弃了,你一个外人,能逆天吗?
费宏正在思索着,朱厚熜已经点手,把他们叫过去。
这些监生愿意去大宁,都是宝贝疙瘩儿,王岳必须照顾好了。
至于方才的话,更是关键,国朝养士,要养什么样的,朝廷用人,该用什么人才……必须讲清楚。
从现在开始,必须整顿吏治,从上到下,务必做到如臂指使,朱厚熜已经受够了掣肘扯皮,他重提左顺门,也是在告诉所有人,别忘了朕手里还有廷杖了,别逼着朕大开杀戒!
给内阁的任务布置下去,这是个水磨工夫,缓不得,却也急不得。
关键还是看怎么向大宁移民,举朝皆以为化外之地,九死一生,王岳到底有多少本事,能弄出不一样的结果?
大家伙都拭目以待。
“你叫费宣?”
年轻人用力点头,脸色还有点泛红……王岳皱眉头了,一个大小伙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这次去大宁,有什么想法?我想听实话。”王岳沉吟道:“什么都可以说,比如你想建功立业,想要升官发财……总而言之,是真话就好,我们彼此了解,才能安排妥当,不会耽误大事。”
对于这种比较腼腆的,王岳只能耐着性子,循循善诱。
费宣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我想去……看书!”
“看书?”王岳简直想笑了,“你一个国子监生,不在国子监读书,跑大宁去干什么?那里又能读什么书?”
“读,读这个!”
费宣突然鼓起勇气,从怀里掏出一本只有几十页的小册子。“
王岳扫了一眼封皮,顿时就皱眉头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
费宣道:“我,我是花一百两银子买的……只可惜这是个残卷,还是手抄本。或许是从哪个哪个……坟里挖出来的!”
“坟里?”王岳哭笑不得,“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这是很高明的算学,我从来没有见过,我想一定是前辈高人,失传几百年的著作,偶尔被挖出来,原本已经不知所踪,只抄了一些题目,流传市面上……就,就像竹书纪年一样。”费宣兴奋道:“不过光是这些残卷,就已经让我大开眼界了。我想好好钻研,只可惜我爹不让,他还告诉了国子监的师长们,对我严加管束。没有办法,只能找个清净的地方。”
王岳想到过所有的可能,唯独这种可能,让他万万没有料到。
“那你去了大宁,不做事,只是读书,我给你这个方便干什么?”
“这……”费宣脸涨得通红,还真是个问题,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大人,你,你给我机会,把这本书研究透了,我就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了,到时候我再给大人做事。”年轻人眼睛锃亮,没有半点尴尬和荒谬。
王岳捏着他的小册子,看了两眼,随手往旁边一扔,费宣还急了,你扔我可以,怎么能扔宝贝呢?
“数学不是闭门造车的学问,你要是想学高明了,还是要参与实践。去了大宁都司之后,计算田亩,计算矿产,计算各种收益,还有要制作新的工具,加工零件……这都离不开数学,你要是觉得自己能有建树,不怕辛苦,就打起精神头,好好学,别丢人!”
费宣眉头紧皱,什么意思啊?
在大宁都司能学到算学知识?
真的,假的?
还有,听这位抚远伯的口气,貌似他很懂算学啊!对了,还有这本奇书?
“大人,大人,你那里是不是有全本啊?能不能给我一套?或是借给我!让我瞧一眼也行啊!”
费宣追到了外面,王岳已经头也不回离开了,他无奈返回,只能抓着三五真经的残本哀叹,还有没有机会,能一窥全貌啊?
急死人了!
……
王岳出来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想大笑一场……费宏多半是因为儿子沉迷算学,被他看成了废物。
而这个费宣有意思,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三五真经”的残本,还煞有介事钻研起来,然后这小子又落到了王岳的手里,你说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王岳眼珠转了转,不用问,一定是崔士林那小子出了差错,书肯定是他流出去的,或者说,这小子都不知道,书是怎么丢失的,又怎么被分成了好几份,还让人卖了高价……
回头一定要好好查查,等都弄清楚了,保证是个乐子。
王岳稍微思索,就开始果断布置移民事宜,这是的确不能拖了。
卜赤还活着,那个格根掌握右翼三万户之后,竟然号为俺答汗!
早知道他就是那个横行九边几十年的俺答,王岳才不会一心对付卜赤呢!他一定先废了俺答,解除这个最大的威胁。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王岳能做的就是赶快进军草原,先到先得,把根扎下来,接着就好说了。
江南的移民还没到,先动身的都是北方人,以京城附近为主,还有几个山西人。
“每一百人,作为一个迁徙小队,我给你们提供八十柄刀,二十支火铳……这是基础武备,如果还想要其他的,就需要出钱购买,或者采用分期付款模式,向朝廷借贷。”
王岳的第一条,就告诉所有人,这是一场武装移民。往草原上进军,没有武力支持,简直就是笑话。
“给你们这些东西,是让你们对付一些野兽,还有零散的鞑子,朝廷的兵马也会在周围巡逻,遇到了意外情况,会立刻救援……不过还是那句话,凡是都有风险,朝廷只能尽力做到周全,却难以尽善尽美。有很多困难,还需要你们自己克服,总而言之,大家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了王岳的话,这些人非但没有失落,反而有点惊喜,尤其是那几个山西人,更是手舞足蹈,兴奋地跟旁边人嘀咕。
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
五两银子,花得还真值!
这些年也有一些山西人活不下去,从杀胡口等地进入大漠草原……说实话,有一多半,都死于非命。
剩下的还有更多,变为了鞑子的奴仆,替蒙古人耕田种地。
只有极少数,或是找到了经商的途径,或是攀上了权贵,有了自己的产业,算是过上了富裕的日子。只是这个富裕并不踏实,大明可不承认他们,相反,他们既是天朝弃民,又跟鞑子有往来,妥妥汉奸,是需要灭九族的!
所以他们普遍提心吊胆,这一次不同,鞑子的主力被干掉了,有大军庇护,又是组队迁移,已经是五星级待遇了,还要什么啊!
就这样,第一支迁徙的队伍,出了古北口,踏上了北上之路。
费宣也在这些人中间,最初他还是很兴奋的,可走出了差不多三天,兴奋劲儿消耗殆尽,剩下的就是无尽的疲劳,茫茫草原,漫天黄沙,远没有那么诗情画意。
这天中午,他们在一片湖边休息,吃一些干粮。有人见湖里的水十分清澈,就忍不住捧了一些,可是当水进入嘴里,立刻弥漫着苦涩咸腥!
真不愧是化外之地,连水都不能喝,呸,呸,呸!
有人疯狂吐槽,立刻引来一群人附和,唯独费宣,他淡淡一笑,不以为意,他看过杂书,知道塞外之地,以苦咸水居多,根本不能喝的,会中毒……不过他记得,三五真经里面,有一道题,就是计算从咸水里面,提炼食盐!
莫非说,这湖水里能变出食盐?
这么大的一个湖,该有多少盐啊!费宣忍不住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