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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王富贵全文阅读

作者:青史尽成灰     我是王富贵txt下载     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7章 商机天上来

    郭勋面对着这份永远还不上的账单,已经晕了,他跑来要俸禄,就是想让人看看,他堂堂武定侯,究竟有多惨。所谓兔死狐悲,朝中能没有人帮他说话吗?而且在大礼议之中,他还是正在天子这边的,他耍个无赖,朱厚熜也未必就会杀了他。

    只要心有不忍,或者有好人帮忙,他就算活过来了。

    可郭勋万万没有料到,他耍无赖,有人比他更无赖。

    “武定侯,这一百多年的税金,我既没有算利息,也没有算通货膨胀,更没有包括罚金,还把零头给你抹了……总计只有区区八十五万两,你看看,能不能在一个月之内交齐了,不然可就要手滞纳金了。”

    郭勋切齿咬牙,脸上的横肉不停抽搐,目光之中,尽是凶光。

    “王岳,你何必咄咄逼人!”

    “武定侯,你求仁得仁,又何必抱怨?说实话,要不是你讨要一百五十年的俸禄,我也想不到管你要一百五十年的税金啊……难道只有你做得,别人就做不得?”

    “你……我,我不要了行吧?我不要俸禄总行了吧?”

    “可以啊!你的二十多万石的俸禄,我给你按照一两银子一石计算,这已经比市价高了好多倍了。你还剩下六十万两银子要上缴朝廷。”

    “你……”这一次郭勋是彻彻底底没了脾气,虽说侯府的家底儿丰厚,但是最大的一块财产,田亩已经被剥夺了。

    剩下的不过是浮财而已,六十万两,绝对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

    郭勋眼珠转了转,突然双膝重重跪下,涕泗横流。

    “陛下,臣知错了!臣鬼迷心窍,臣阻挠清丈,臣该千刀万剐,只求陛下法外开恩,给郭家一个活路吧!”

    面对郭勋的痛苦哀求,朱厚熜面色严峻,不知道在想什么,自从杨廷和死后,小皇帝威严日深,群臣之中,敢挑战皇帝尊严的,还真是不多。

    一时间,整个奉天殿,就剩下郭勋磕头哀求,其余人居然一言不发,只是瞧着朱厚熜。

    良久,少年天子才幽幽道:“郭勋,王卿给你算了六十万两,已经是法外施恩,你让朕给郭家一条活路。可朕要问问你们,几时给过大明朝活路?”

    朱厚熜突然站起身,迈着大步,走到群臣的面前。

    “太祖年间,我大明人丁六千万,在册田亩八百多万顷……经过了这么多年,人丁还不足五千万,田亩也只剩下不足四百万顷?你们谁能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郭家从几个人,繁衍到了几百人,人丁兴旺,烈火烹油!可朕的天下呢?到底是怎么回事?人跑哪去了,田又哪去了?你们的日子越过越兴旺,朕却是举步维艰,国库是空的,内帑也是空的,这大明朝,就剩下了个空壳子,你们让朕怎么办?是继续在这个四面漏风的空壳子了,等着鞑子杀进来,耀武扬威?”

    “还是想办法,充实国库,充实九边?”小皇帝声音激昂,越说越气,“家国天下,你们的家过得都挺好的,唯有朕的天下,是越来越窘迫,越来越艰难……朕在这里,只想提醒你们一句,这样下去不行,朕必然要出手整治,尔等是愿意和朕一起同舟共济,还是利欲熏心,只顾着自己的小家,朕要你们想明白。”

    朱厚熜说完,直接挥手散朝,没有多余的废话!

    “陛下圣明!”

    张璁激动地跪在地上,磕头作响,身为臣子,能遇到一个赏识自己的皇帝,又能大力支持,让自己放手作为,这是何等的运气啊!

    君臣相得!

    俺张璁除了以命报答,再没有别的可说。

    除了张璁之外,还有新进调入京城的桂萼、方献夫、以及原本就在京城的夏言等人,他们全都热血沸腾。

    明君圣主在朝,终于能大有作为!

    武定侯郭勋,你丫的死定了!

    就用你的脑袋,开启嘉靖新政的篇章。

    谁敢阻挠变法,就是郭家的下场!

    这几个家伙,甚至把目光放在了那三位国公身上,来吧,就让我们轰轰烈烈,大干一场……

    郭勋身为赳赳武夫,身强体壮,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他一步,一步往回走,就仿佛走在了黄泉路,身边的人就是一个个的小鬼,冲着他阴测测的鬼笑。

    完了,真的完了!

    当他回家的时候,把消息一说……整个武定侯府,都陷入了绝望。

    哀鸿遍野,哭声震天。

    六十万两啊!

    这不要了命吗?

    郭勋让下面人盘点一下,郭家的浮财凑起来,也不过十八万两,就算把一些字画古董,金银首饰,全都拿出来,也没有三十万两,还缺了一大半!

    “爹,没有办法了,只能去借钱吧!”

    “借钱?”郭勋还没想过。

    儿子们却信心十足,“爹,咱们家在京城这么多年,和那些人又都是朋友,还有姻亲,我们就不信了,偌大的京城,这么多的勋贵,愣是连这点钱都凑不出来?”

    郭勋愣了半晌,终于咬牙,“对,你们就去借钱,我就不信,凭着郭家的面子,还借不来三十万两!”

    三个儿子转身出去,一走就是一天。

    等到掌灯,这仨儿才垂头丧气回来。

    “怎么?没借到钱?”

    大儿子哭了,他从怀里掏出好几个欠条,放在了老爹面前。

    别说借到钱,竟然有人管他们要账了。

    郭勋翻着欠条,简直疯了。

    “天泰绸缎庄,东兴酒楼,六心居酱菜园子……我郭勋就算是落魄,也不至于吃不起咸菜疙瘩儿!这帮小人,全都是小人!”

    他跳着脚大骂,却也没有半点主意。

    这年头落井下石的太多,雪中送炭的却是太少。

    而且……他得罪的是天子啊!

    谁都看得出来,郭家是真的完蛋了,无可救药,万劫不复……现在跳出来帮郭家,天子会怎么想?

    陛下在奉天殿,告诉大家伙要好好想想,这就是说,郭家不过是开头,谁要是不明白,就是下一个郭家。

    在京的勋贵,全都惶惶不可终日,他们一方面尽量低调,别让天子注意到,另一方面,却是想尽办法,隐藏财产,给自己多安排点后路。

    十天过去了,郭家想尽了一切办法,也不过凑了三十五万两。他们想把宅子卖了,但是很可惜,却没有人敢要。

    二十天后,就要归还六十万两,缺口二十五万两!

    郭勋早就看明白了,啥也不用说了,那个滞纳金绝对是他永远都还不上的。完了……郭家真的没救了。

    是充军发配,还是开刀问斩……总而言之,没有好下场了。

    他的三个儿子也没了心气,昔日的狐朋狗友,全都弃暗投明了,原来这么多年,居然没有交到一个好朋友。

    真是太失败了!

    “爹啊,要不咱们去祖宗祠堂,一起上吊自杀吧!”

    “对!咱们死得惨一点,让天下人都记住,是,是……昏君逼死了咱们!就算是死,也不让他有好名声!”

    这主意是真的高明,高明到了一塌糊涂,郭勋都不知道怎么夸奖自己的儿子了。

    “老子怎么就生了你们几个货呢!早知道就该把你们都扔井里淹死算了!”

    大儿子吓得一缩脖子,“爹,孩儿们都死了,剩下小妹,就没人给你送终了。”

    “呸!让你们送终,我下辈子投胎都投不到好人家!”郭勋气得破口大骂,突然他想起一件事,“你们小妹呢?她哪去了?”

    三个儿子互相看了看,貌似有日子没见到小妹了,她去哪了?

    “不会是上白云庵玩去了吧?”

    “呸!都什么时候了,还去玩?长没长心啊?”郭勋是真的抓狂了,让全府的人都去找,结果里里外外,愣是没翻着。

    “这算是完了!家破人亡啊!我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他拿着脑袋,嘭嘭撞桌子,没法活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惊讶道:“爹,你这是怎么了?”

    郭勋揉了揉眼睛,一见是女儿,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丫头啊,你别乱跑了,咱们一家人啊,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死得整整齐齐……”

    郭大小姐一听这话,气得把她爹推到了一边。

    “您老就这点本事,光知道在家里等死啊?”

    郭勋惊讶道:“你个丫头片子,还有主意啊?”

    “当然有了!”郭小姐拿出一个钱袋子,扔到了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郭勋连忙伸手,连几个儿子都凑过来。

    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这爷几个立刻翻白眼了,只有几块黑乎乎的碎银子,还有不少零碎的铜钱,恐怕连三两银子都没有。

    “丫头,你拿你爹开心啊?这么一点蚁子钱,管什么用?”

    郭大小姐哼了一声,伸手把银子和铜钱小心翼翼收好,埋怨道:“这是我卖了刺绣赚来的,而且我还找到了商机。”

    “商机?什么商机?别是无底洞吧?”郭勋不信。

    郭大小姐哼了一声,“现在市面上买农具的人可多哩,锹镐锄头,都在涨价,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的乡下人,都往进城跑!”

第198章 爹,咱有钱了!

    郭勋一听女儿提起乡下人,气得牙根痒痒的,猛地跳起来大骂,“老子倒霉,他们倒是过年了。当初我就不该把田租给他们,让这帮忘恩负义的东西,全都饿死穷死才好!我就想不通,天子是中了什么邪,口口声声,要让这帮人过得好!他们算个屁!给他们几个胆子,不敢造反,我就不知道,怕他们干什么?”

    郭勋不停叫骂,旁边的郭大小姐只是默默看着,过了好一会儿,郭勋骂累了,人也讪讪的,垂头丧气道:“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嘞!要是能像乡下人一般,耕种过活,我也心甘情愿,可人家不给咱们活路啊!”

    郭勋死的心都有了,却没有料到,女儿竟然呵呵冷笑起来。

    “丫头?你瞧不起你爹是吧?”郭勋怒了,可转念一想,又摇头叹道:“随便吧,我认了!”

    郭大小姐真气坏了,“爹!咱们还没走到绝路啊!”

    郭勋抬头,苦笑摇头,而后又把脑袋埋在了胸口,还没有走到绝路?还要怎么样才算绝路?

    “爹,咱们手上还有银子,二十天后,才是去户部交割的时候。您就没想过,用这二十天赚点钱,把欠的钱还上?”

    “赚钱?”郭勋咧嘴苦笑,“你爹光会花钱,再说了,咱们的田都没了,你让我怎么赚钱?”

    这时候大儿子凑过来,他提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爹,咱们去赌场吧!凭着儿子的本事,一个晚上,给你赢个几十万两回来,咱不就有钱了吗?”

    老二老三也跟着凑过来,“爹,大哥说的有道理啊!要不让我们俩也去吧,一个给我们五万两,回头赢几十万两,咱们家又起死回生……”

    砰砰砰!

    三个儿子的脑门,一人挨了一下。

    郭勋都气得跳起来了,破口大骂。

    “还起死回生呢?根本是十死无活!你们觉得自己不错?还能在赌场赢钱?你们做梦去吧!要不是看在武定侯府的面子上,就你们三个的脑子,不把这身皮都输光了,别想从赌场出来!”

    “现在咱们家什么情形,到处都是落井下石的,还敢去赌钱?人家坑你们,都没地方伸冤!”

    郭勋这一顿臭骂,三个儿子都消停了,一个个低下了头。

    倒是郭大小姐松了口气,老爹还没有彻底糊涂。

    “爹,那些投机取巧的生意咱们是干不了的。但是女儿以为咱倒卖点农具,不会有什么麻烦。这些日子女儿在外面看了不少,咱们就租用个铺面,放在外城就行,您老想点办法,买点锄头铁锹,咱只要薄利多销,不愁挣不到钱。就算还不上六十万两,咱有了正儿八经的收入,跟户部那边谈谈……反正只要挣的比滞纳金多,早晚有一天,能把钱还上。您老,还有三位哥哥,又何必寻死觅活的,白白让人笑话!”

    郭勋吸了口气,女儿讲的也有道理啊!

    “我说丫头,你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

    郭大小姐把眼睛上翻,哼道:“自从娘亲走了,后宅的花销不都是我在管着,几时错过半点账目?”

    这话一出口,让郭家父子惭愧了,内宅的账目的确没错过,可外面的账就没对过。

    以往郭勋喜好结交士人,动不动就上百人开文会,又是吃,又是喝,吃饱喝足之后,还要拿礼物。

    现在好了,这帮人不知道藏哪个耗子窟窿了!

    可恶透顶!

    “丫头,你讲的有道理,可,可咱们家不能干这种事情!”

    “为什么?”郭大小姐不解:“都这时候了,什么不能干?”

    郭勋也把眼珠子瞪圆了,狠狠一摔桌子,“不能就是不能!咱们武定侯府,可是开国功臣,要是也跟商贾一样,倒买倒卖,那可是辱没祖宗啊!我就算是让王岳逼死,服鹤顶红,全家都完蛋了,我也不能不要老脸!记住了,咱们家是贵人,不是卑贱的商贾,我死也不能答应!”

    说完之后。郭勋掉头就走,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个儿子和郭大小姐。

    还能说什么啊,老爹都甘心死了,我也没办法,郭大小姐也气哼哼离开了。剩下这三个小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爹潇洒了大半辈子,什么好事都享受了,他死就死了,咱们的好日子刚开始,这要是没了性命,可太无辜了。

    这仨货彼此瞧了瞧,啥也别说了,还是找妹妹商量一下吧,别管怎么样,先保住小命要紧。

    ……

    在外面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在家里的王岳就显得人畜无害多了。他的生活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单调!

    每天除了例行的跑步之外,就是看看书籍,卷宗,翻翻太祖实录。前些时候,阳明公教了他点导引术,他干脆又跟着冯悍学习射箭。

    这要是学有所成,也算是文武双全了。

    “师父啊,我建议你还是去酒楼逛逛,看看歌舞,听听小曲啥的……不然你这天天在家里憋着,鬼知道你会憋出什么坏主意!”

    崔士林又贱贱抱怨,王岳将手里的八斗弓对准了崔士林身体的中间偏下……这小子浑身寒凉,吓得赶快捂上了嘴巴。

    “你懂个……”王岳气哼哼啐道:“算了,大早上的,说那个字晦气……不逼到山穷水尽,哪来的柳暗花明啊!”

    崔士林微微思忖,惊讶道:“师父,你还打算帮郭家?”

    王岳道:“也不是帮他们,而是眼前确实有个很大的商机,谁要是能把握住,就会发大财。”

    崔士林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自己这个师父说别的,那是骗人的,说能赚钱,绝对是千真万确。

    “师父,你能不能指点一下?”

    王岳轻轻一笑,“这还不明摆着,税降下来了,又拿到了田,老百姓想要什么,还不显而易见!”

    王岳很不客气道:“你要是连这个都想不通,就别在我门下混了!”

    ……

    话说一个月的时间,飞速过去。

    终于到了武定侯郭勋向户部交银子的时候了。

    作为开国侯爵,传承了六代,兴旺了一百五十年,到了今天,终于要落幕了。

    户部的官吏们早早都来了,尚书,侍郎,下面的郎中,员外郎,主事,甚至是小吏,一个不差,几乎都到了。

    邻近中午的时候。竟然连左都御史张璁也来了,他自然是来监督的,断不会允许有任何的放水行为!

    “郭勋阻挠清丈,用心险恶,落到今天,他是咎由自取。谁敢庇护郭勋,那就是他的同党,要一起严惩!”

    张璁杀气腾腾的表态,让户部的人无不心惊胆战。

    完了,郭家算是彻底没救了。

    终于,就在午时,郭勋一手提着酒坛子,摇摇晃晃,就来到了户部。

    他脸上红扑扑的,吐着酒气,横着醉眼,有人过来拦着,他不乐意了。

    “怎么滴?俺还是武定侯,还是个爷!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瘦死的马怎么也比狗大吧?”

    郭勋冷哼,推开众人,步入正堂,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猛灌了口酒,脖子上的青筋凸起,粗如指头,好半晌,才恢复了正常。

    “来吧!爷就在这里!”郭勋放声大叫,“咱是京师的爷,咱活着有样,死了也有样!瞧见没有!”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青玉的瓶子,把塞子拔掉。

    “这里面就是最毒的砒霜!爷只要喝了,立时三刻就死!张璁,你今天逼死了本侯爷,早晚有一天,人家也会要了你的命!”

    这位说着,举起瓶子,就要往嘴里灌。

    正在这时候,外面突然想起了喊声。

    “爹!”

    郭大小姐,还有那三个小子跑了进来,一把抢下了郭勋手里的瓶子,狠狠扔在地上。

    “爹,你瞧瞧,银子送来了!咱有钱了!”

第199章 商业天才

    有钱?哪来的钱?

    那可是足足六十万两啊!

    “丫头啊,你爹走到这一步,要是还死皮赖脸活着,非让人笑话死不可!”郭勋睥睨四周,把胸膛挺得老高,撇着嘴,愤然道:“这冻死迎风站,饿死腆肚行!要的就是这个份儿!求人的事,咱不干!”

    郭大小姐瞧着老爹气势汹汹的样子,简直哭笑不得。

    “没求人,这钱咱挣得光明正大,不怕!”

    ……

    户部大堂上,人人吃惊,很显然是说不明白事情的。就在户部的班房,王岳和崔士林正坐在一起。

    准确说,是王岳翘着二郎腿,崔士林探身谦卑,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师父这敛财的本事,实在是太厉害了。

    崔士林第一次生出了五体投地的念头,啥也别说了,赶快好好学学吧!

    “对于减轻负担,拥有土地的百姓来说,他们最最重要的不是享受生活,而是巩固处境,说穿了,就是多挣钱,多积攒家底儿。”

    崔士林挠了挠头,“师父,话虽然如此,可积攒家底,应该买房子置地,或者弄些古董字画啊!”

    王岳已经对这货的智商不抱希望,所以他也懒得生气。

    “你说的那些,都是百分之一的人玩的东西。老百姓积攒家底儿,最主要的就是农具,耕牛和田地。咱们还拿张三举例子,去年他要交五成地租,今年地租不用交了,税赋也改回了原来。他有二十石多余的粮食,他把粮食卖掉,就能买一些以往买不起的农具。”

    “铁锹,锄头,镰刀……这样一来,明年耕种就会容易许多,省下来的时间,他再打点零工,挣点钱,到了明年,他就能买下一头牛!有了牛之后,耕田就更容易了,盖新房子,然后再攒钱,买田地。不出五七年的时间,张三就能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

    崔士林眨巴了一下眼睛,貌似有道理啊!只不过要辛辛苦苦,当牛做马干这么多年,也太难了。换成是他,估计有了点钱,回去喝花酒,买珍玩,又或者去吃一顿顶级的大餐……哎呦,原来自己过去一天的花销,就顶得上普通百姓好几年的收入啊!不对,还要多得多,毕竟一个晚上打赏几万两的事情,他也是干过的。

    突然觉得有点造孽啊!崔士林沉默了。

    人安静下来,脑子也就清楚了,整顿了田赋之后,老百姓负担降下来,购买力增加,反而促进了商业的发展。

    这个结果真是超出预计,而且商业发展之后……“师父,你要求城外征收商税,又是什么打算?”

    王岳呵呵道:“还算有点脑子,你自己想吧!”

    崔士林哼了一声,想就想,真当我想不出来啊!

    你整顿了田赋,其实是暂时降下税收,户部那边嘤嘤叫……可若是商税增加,填补缺口,户部就没有理由反对了……

    “我的天啊!”

    崔士林怪叫起来,“师父,你这办法也太高明了,我算了一圈,怎么谁都得到了好处啊!”

    王岳呵呵两声,“你慢慢学着吧,为师还要回宫,跟陛下商讨下一步的事情。”王岳出来,他本想直接离开,却没有料到,当他路过大堂的时候,发现以女子正在跟张璁谈话。

    “这里是六十万两银子,是我们郭家欠太仓的,还请大人核验。”

    张璁点了点头,“不用验了,这世上敢欺君的人还不多……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一个小女子竟然有办法点石成金,你这本事,可比令尊高明多了。”

    郭大小姐脸色微红,连忙万福,“大人谬赞了,只是逼不得已罢了。”顿了顿,郭大小姐又道:“大人应该看得出来,我们做的是正经的生意,财填补了亏空。现如今呢……钱都交给了大人,我们的本钱都没了……大人,你看这样行不,我们少交二十万两。这二十万两留给我们,滞纳金我们照样给,户部还能多得到一些收入。”

    张璁沉吟了一下,忍不住笑道:“好你个郭姑娘,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是觉得自己能挣远超过滞纳金的钱……你这是把这二十万两当成本钱啊!”

    郭姑娘大大方方一笑,“大人英明!我觉得从这六十万两上,大人应该相信小女子赚钱的本事。”

    张璁沉吟片刻,摇头道:“郭姑娘赚钱的本事我相信,但现在这些钱是国库之银,张某万万不敢私相授受!”

    郭大小姐也愣了一下,“张大人果然清正廉洁,家父受人怂恿,诬告大人,真是惭愧!”说完,她竟然再度替郭勋赔罪。

    张璁浑不在意,“行了,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还有事,告辞。”张璁要走,抬头之际,却发现了王岳站在外面。

    “这二十万两我可以借给你。”

    王岳笑呵呵道:“只不过我有个要求,需要你按月归还。”

    郭大小姐眉头微皱,她还不认识王岳,只觉得这家伙年轻过分,一张口就借给自己二十万两,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而郭勋一见王岳,气得咬牙切齿。

    “王岳。你以为把老夫害得这么惨,现在又想坑人!我借了你的钱,这辈子都还不完!”

    王岳沉着脸道:“郭勋,我早就说过,一码归一码……我借给你二十四万两,年利两成,两年还清,每个月只要给我一万四千两就可以。利息不低,但是却比市面上任何的借贷都要宽松,你们走遍京城,也拿不到这么合适的借款了。”

    王岳十分从容,在海外白银涌入之前,大明的金银是很匮乏的,因此造成借贷利息非常惊人,驴打滚儿,利滚利,多么离谱的事情都有的。

    像他开出的条件,的确已经是宽厚到了极点,唯一的问题就是需要每个月偿还……不过问题也不大,经商和种庄稼不一样,不是一年到头才有收益的,只要钱货两清,就立刻有利润。

    唯一的问题就是王岳这家伙,不怎么让人相信。

    “丫头,咱们还是回家吧,这次算是爹欠你的,回头咱们再想办法……”

    郭大小姐低着头,似乎没有听见他爹的话,只是闷头盘算,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嘴角上翘,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笑容。

    “王大人,小女子有个请求,既然大人愿意借钱给我,那就代表大人相信我的赚钱本事,既然如此,大人能不能拿出十万两,算是入股我的生意。若是小女子经营有成,大人能赚更多!”

    王岳眉头微皱,不免露出惊异的神色。

    这丫头不一般啊,她这是看穿了自己的套路,然后又反过来给自己挖了个坑!

    自从穿越过来,王岳在别的方面,只能说有来有往……唯独在商业套路上,他是远远领先所有人,那么多天下英才,全都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间。

    可谁能料到,一个小丫头竟然敢打自己的算盘,难道她是商业奇才吗?

    “大人,小女子在家中的时候,的确管过后宅,我们家时常向佃户放贷……有些事情,我还是略知一二的。而这一个多月,小女子几乎都在外城,大人的手段的确让人叹为观止,小女子也是收获匪浅啊!”

    王岳叹口气,别管多高明的手段,用多了,就有被识破的危险。

    “既然这样,我可以入股十万两,但是我要求占有一半的红利!”

    郭大小姐竟然没有迟疑,立刻答应,“这是大人应得的,小女子无有不从!”

    从户部出来,郭勋脑袋都晕晕的。

    “丫头啊,你跟姓王的打什么哑谜啊?”

    那三个小子也追问,“妹妹,到底是谁占便宜了?咱们没亏吧?”

    郭大小姐呵呵一笑,“这要看你们怎么衡量了,他在利息上摆了咱们一道……不过能跟天子红人绑在一起,哪怕赔钱,也有人愿意干,我说的没错吧?”

第200章 王富贵的小课堂

    郭家死里逃生,不但没有完蛋,还找到了发财的路子,这让所有人惊叹不已,甚至是以张璁等人为首的少壮派。

    他们从一开始,就笃定了要血流成河,杀出一个新天地。

    了谁能想到,竟然峰回路转,落了个多赢的局面。这让他们憋了浑身的劲儿,一下子失去了发泄的渠道,差点闪了腰。

    而另外一些人则是糊涂了,天子难道不是要对勋贵下手吗?为什么还让郭家起死回生?莫非天子又要改变心思?

    大家伙百思不解,越是争论,就越是糊涂,弄得烂泥一团,理不出头绪。

    既然如此,那就请始作俑者解开秘密吧!

    今天正是经筵的日子,王岳被叫到了宫里。作为安陆来的新君,朱厚熜的课程可是很多的,三日一小讲,五日一大讲,几乎没有停止过。

    小皇帝必须像海绵一样,吸收各种知识,了解国家典章制度,尽快达到皇帝的标准。

    很显然,这些课程都是当朝重臣,翰林学士完成的。

    王岳作为天子潜邸的侍读,竟然能来主讲,也实在是出乎预料。

    在正式开讲之前,胖胖的黄锦伺候王岳换衣服。

    经筵是学术范畴的事情,既然是学术,就没有那么多尊卑上下。王岳穿的是一件宽大的儒衫,戴着老学究的帽子,手里还捧着“老头乐”,王岳怎么看怎么别扭!

    黄锦却是羡慕得眼红。

    “富贵哥,你是王府侍读,我是王府伴读,现在你都能登坛讲课,我却还是伺候人,这差距也太大了。”

    王岳呵呵道:“黄锦,你要想登坛讲课,估计会比我还收欢迎的。”

    “是吗?那,那我讲什么啊?”

    “你就讲皇爷的一百种奇怪爱好啊,后妃如何勾心斗角啊!宫女上位记什么的……保证喜闻乐见,老少咸宜……”

    最初黄锦还满怀期待,可听王岳说完,彻底歇菜了。

    讲这些事情,可就不是挨一刀的问题了,朱厚熜能把他切成饺子馅,然后喂狗,就连狗都会挫骨扬灰的。

    算了,还是看富贵哥表演吧!

    王岳穿着长袍,手里拿着如意,走到了中间……他向四周看了看,顿时也吓了一跳。今天的阵容实在是太强大了。

    别的不说,吏部天官杨一清,礼部尚书王阳明,这两位大佬都在。首辅蒋冕,帝师袁宗皋,兵部尚书王琼,左都御史张璁……朝中的大臣,一网打尽。

    光是这些还不算,在另外一边,以三大国公为首的勋贵也来了。

    甚至连张永等宦官也都在外面伺候着。

    我的老天爷啊!

    这是要给整个大明朝的精英上课啊!

    压力还真是够大!

    朱厚熜一身道袍,慵懒地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玉杵,对着紫铜的钟敲了三下,宣布经筵开始。

    王岳犹豫了半晌,到底怎么破题啊?

    “我直说了吧……其实这个结果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叫做解放生产力,并没有那么复杂。”

    王阳明轻笑道:“何为生产力?”

    “就是产出商货的劳动能力,比如百姓种田产粮,工匠制造商品,都能算在其中。”

    王阳明颔首,又道:“你讲解放,多半是去掉束缚之意,那这句话,应该当做让百姓产出更多的商货吧?”

    王岳给阳明公的理解能力打了个满分。

    “的确如此!”王岳道:“所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一味的压榨索取,并不能获得更多的财富。”

    王岳用这话破题之后,再往下讲解,顺畅了许多。

    “以当下北方普遍的田租计算,大约是五成以下,也就是说,老百姓一年的产出,要上交一半给地主。”

    “为了能有口吃的,养活全家,百姓必须尽量租到更多的土地,没日没夜地忙活,不敢多花一文钱,一年辛苦下来,才可能活下来,不至于饿死。”

    “这些佃农什么都不敢想,也不能想,只能没命地干活,像牲畜一样……别觉得委屈,因为还有很多人,想租种田地,尚且找不到,他们就变成了流民,成为了大明地方动乱的根源。”

    “可是将土地交给百姓,并且降低田赋之后,情况就彻底不同了……负担减轻,拿出去少了,留下来多了,从佃农变成自耕农,老百姓只要耕种原来一半多的田地,就可以活下来!”

    王岳含笑看着所有人,“诸公,你们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左都御史张璁脸色渐渐涨红,眼睛冒出了光,心里头狂喊,不愧是师父啊!

    “这……这意味着一样的土地,可以养活两倍的百姓……只要去掉了豪强显贵的压榨,我大明百姓的生计立刻就会变好!”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王岳,你小子真想还是大家伙啊!

    过去就不断有人讲,要抑制豪强,可这些人说一千,道一万,最多也就是讲讲民生,讲讲公平。

    可是到了王岳这里,竟然提出了合理性。

    除掉一个富户,把这个富户的田拿走,就能养活两倍的人口,大明有千万流民,若是能斩杀上万个士绅大族,估计流民问题立刻就能解决……当然,事情没有这么容易,可理论上的确如此。

    王岳已经证明了!

    首辅蒋冕不愿意说话,但是他不能不讲!不然就要血流成河了!

    “张璁!你也是朝廷命官,天下百姓,皆是大明的臣民,总不能因为他们田多钱多,就该死吧?”

    张璁哼了一声,他现在是左都御史,虽然比首辅差着很远,但是已经可以叫板了。

    “若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不杀也不行了!元辅,你可不要忘了,当年太祖皇帝就是这么提剑起兵的。”

    “你……你简直荒唐,太祖雄才伟略,天命所归,到了你嘴里,竟然成了不得已而为之,你,你太猖狂了!”

    蒋冕还要说,突然铛的一声。

    朱厚熜敲响了紫铜钟,呵斥道:“别扯远了,听着王卿的见解。”

    张璁和蒋冕都赶快闭嘴了。

    王岳又继续道:“我也没有主张要杀富人,相反,我是觉得应该扶持富人……扶持他们,进行转型!把田土交给百姓,让百姓能够活下去,他们则是专心商业,就如武定侯一般,靠着商业发财,远比征收那点可怜的地租要好!”

第201章 给心学门人当师父

    “诸公,向百姓分配土地并且降低田赋之后,是激发百姓的劳动热情,让他们有更过的干劲儿,去创造出更多的财富……”

    王岳挥动着如意,对自己的这次经筵宣讲做最后的总结。

    “既想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这是行不通的。仆以为圣天子临朝,贤臣柄政,手里握着刀,切割的正是天下大利。而创造大利的,则是普通百姓,多分给他们一点,他们就会付出数倍的辛劳,让世间商货倍增。”

    “换句话说,就是让可供分配的利益增加,东西多了,分配起来也就从容多了,有了进退的余地,也就不至于动辄得咎,进退维谷……这步棋走活了,大明的中兴也就有了希望!”

    王岳讲到了中午,终于停了下来,朱厚熜显然对于“小富贵”的表现非常满意,他交代御厨,精心准备了十几样的菜肴,还准备了精美的餐具,款待所有听讲的重臣。

    在大明的官场上,有个说法,叫做“吃经筵”。就是按照规矩,在经筵讲课之后,天子会设宴款待。

    这个酒宴不光能吃,还能打包,不光打包吃的,还能打包餐具……精美的官窑瓷器,弄出去一套,都是几十两银子,也算是给清苦的翰林官一点特别福利。

    不过这一次来的人品级够高,全都很要脸皮,不会干丢人的事情。而且王岳讲的这一套东西,也着实吓人,吓得他们都忘了眼前的美食。

    全都在品味琢磨,连上了什么菜都忘了。

    要说最从容的还是杨一清,此老笑吟吟的。

    “要让老夫说,小王大人也没有讲什么太高深的东西。甚至可以说很浅显,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杨一清说完,转向王岳,“你不会怪老夫胡说八道吧?”

    王岳摆手,“老天官明察秋毫,下官年轻,见识短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老天官指点!”

    杨一清朗声大笑:“老夫能指点什么?老夫想说的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一些人胡子都白了,也想不清楚,看不明白!道理更简单,是他们的心被油蒙了。一个个光想着坐享其成,坐地收租。一点心思也不用浪费,老老实实,当个米虫。全都靠着朝廷优待活着……可朝廷也像过日子,顾着这个,顾着那个,结果这个也不干活,那个也不出力。这要是能过得好,就有鬼了!”

    杨一清冷哼道:“前不久陛下在奉天殿质问大家伙,说为什么你们的家越过越好,天下却是越来越糟。当时老夫无言以对,觉得是士绅官吏拿得太多了,难道要把士绅官吏都杀了吗?那是不是连老夫也砍了?”

    杨一清呵呵一笑,这次他的目光落向了蒋冕,“阁老,这一次王岳给了老夫答案,谁也没想着把士人逼到绝路,相反,若是士绅官吏,能够顺应大势,甚至可以获得更好的收益,得到更多……不知道阁老以为,老夫的看法如何?”

    杨一清笑呵呵询问,虽说他语气和善,但是势头却压了首辅一头。连杨廷和都敢叫板,你蒋冕又算什么东西?

    而且老杨把矛头对准蒋冕,其实也透露出一个信号。这一次针对田赋的改革,虽说是从武定侯郭勋开始的,但真正的刀子,还是要落在文官身上。

    毕竟占有土地最多,对老百姓损害最大的,还是那些士绅官僚,他们广泛存在各个角落,而且深入老百姓中间,唯有解决了他们,才能真正解决大明朝面临的难题。

    与其说是一场经筵,不如说是王岳给保守的士绅划了一条出路……蒋冕眉头深锁,他当然知道杨一清站出来支持的原因所在。

    这老货和他背后的晋商,算是整个大明朝,最会做生意的人,王岳讲的这些,简直是给他们量身定做的。

    就算让杨一清自己说,都没法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这个王岳,比老东西的儿子还要亲!

    毕竟就算是亲生儿子,也做不到这么称心如意。

    可是对于他们这些传统士绅来说,这条路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好。

    放弃收租,转而经商,靠着经商,能赚更多钱……怎么看都不是那么靠谱。收田租,那是旱涝保收的事情。

    即便遇到了灾年,也不会吃亏,甚至还能趁机多吞并土地。

    但是经商就不一样了,经营不善,可是会赔钱的!

    毕竟不是谁都像晋商那么精明,那么善于算计!

    “杨尚书,王大人所讲,固然是金玉良言,可做生意不容易啊!也不是所有士绅都能做得成!”

    “那就各凭本事了。”张璁闷声道:“说穿了,还是士人不思进取,想要过安稳的日子。经商失败又能怎么样?朝廷也没有把他们的土地都拿走,还有五百亩的限额在,好好耕种,一样能衣食无忧。难道说,士绅官吏就一定要高高在上吗?”

    又被一位大臣给怼了!

    蒋冕的脸比吃了二斤苍蝇还难看,杨一清说他,还情有可原,可你张璁小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放肆!

    “什么叫士绅高高在上?士农工商,四民异业,更何况还有武臣勋贵,还有皇亲宗室……那些藩王占有的田庄,更是数量惊人,有的绵延几个县不止……”

    “那就一起改了!”张璁冷哼道:“该怎么办,明明白白,就放在眼前,百般推脱,说穿了,还是私信作祟!”

    “你!”

    蒋冕气得几乎站起,这差不多是他吃得罪憋屈的一顿饭了,简直倒胃口。

    他们越吵越激烈,王阳明突然开口了,“还是听听王岳的看法吧,毕竟他才是这个方略的提出者。”

    王岳道:“我也不敢说现在就能通行天下,一定能成功……因此我的想法是在京师,在顺天府向推行试试,总结经验,归纳方法,培养人才,等时机成熟,再继续向外推动不迟。”

    杨一清抚掌赞叹,“好,果然是老诚谋国,丝毫没有少年人的鲁莽。”他冲着张璁道:“怎么样?师父到底是师父吗?”

    张璁连忙点头,“这是自然,要不说晚生有识人之明,我师经世治国之才,冠绝天下,世间无双啊!”

    被徒弟在大庭广众之下夸奖,王岳都老脸通红。

    一场经筵结束,让新派官员更加受到鼓舞,帝党上下,洋溢着喜悦和希望。他们不但斗倒了杨廷和,还能做得更好!

    而勋贵这边,也得到了一丝的安抚,总算不会逼着大家伙去死。

    至于文官这边,却是更加低落,失去了杨阁老的庇护,清算终于还是来了……这一次的战场已经不仅仅局限在京城,更不是官场,天子借王岳之手,亮出了刀子。

    顺生逆死啊!

    到底该怎么办?

    要不要拼死一搏……又或者干脆从了,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在这一片乱糟糟之中,王阳明突然发出了邀请,把王岳请到了他的府中,让人意外的是不光是王阳明,竟然还有一大堆读书人,他们年纪有老有少,长相各异,全都垂手侍立。

    王岳颇为惊讶,“阳明公,这些位都是……”

    王阳明呵呵一笑,“他们都是我的门下,也都是心学弟子。”

    “哦!”王岳吃了一惊,说实话,他跟王阳明的关系不错,但是却没有真正接触过心学门下,但他知道,这些心学门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可是一群无法忽视的力量的!

    “王岳,今天我请你过来,就是让他们见见另一个师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教导一些我教不了的学问!”阳明公满脸真诚,这是要把门下托付给王岳啊……

第202章 一道题难倒王门

    面对王阳明的提议,王岳还有些迟疑,“阳明公,晚生的这点本事,只怕难以登堂入室,若是教坏了你的门下弟子,我可承担不起责任。”

    王阳明朗声大笑,“王岳,经筵之上,你的高论让我启发良多,若不是碍于……我都想跟你好好学学啊!”

    什么?

    阳明公要跟自己学?

    还是别开玩笑了!

    王岳可不想被人痛骂不自量力,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答应吧!

    “既然阳明公吩咐,晚生无有不从。”

    王阳明抓着飘洒的胡须,心满意足地笑了。

    其实王阳明对王岳的赏识,从来是不加以掩饰的。这一次的经筵,更让阳明公确信,王岳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偌大的心学必须有人承袭,未来心学门人该怎么走下去,也必须有人在前面引领,说实话,他的门人虽多,才智之士也不在少数,但是却没有一个合适的。

    说起来,也怪自己不会教学生啊!

    现在有了王岳在,他这个师父也就不用操心了。

    阳明公老怀大慰,但是他的弟子却未必这么想,有个清瘦的中年人突然向前一步,“先生,王大人乃是天子近臣,深受宠幸,弟子等人早有耳闻,这一次进京,一来是拜见先生,二来也是想领略王大人的风采。弟子觉得先生文韬武略,都是当世顶尖儿。可先生却说,还有不懂之处,需要王大人弥补,但不知道这些不足之处,又在哪里呢?”

    他这么一问,剩下十几个人全都把目光落在了王岳身上。

    你愿意收我们,我们还未必愿意拜师!

    先拿出一点东西来吧!

    让我们瞧瞧,你姓王的有没有真本事,要是浪得虚名,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在场这帮人,虽然没有像样的官职在身,但是他们个个都是学问大家,虽然都是阳明公的弟子,但是他们很多人在拜阳明公之前,就已经名震一方,追随的弟子颇多。

    就拿想王岳发问的王艮来说,他是个灶户子弟,世代煮盐,生活非常贫苦。可就在这种条件下,他自学成才,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去拜见王阳明,成为王学门下。

    可即便作为阳明公的弟子,他也不是唯命是从。

    相反,王艮十分固执,个性高傲,经常跟阳明公辩论,属于那种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那种!

    而且王艮还开创了一个非常著名的王学分支,那就是泰州学派!

    此刻的王艮也算是半个文宗,他又怎么会轻易被一个年轻人折服。

    王阳明在一旁看着,也是无奈。

    同样是托付,杨一清那边几句话交代,一切都波澜不兴。可到了王阳明这里,就没办法了。

    他的这帮弟子桀骜不驯,一个个除了阳明公,谁也不服!让他怎么办?

    “王岳,要不你就让他们开开眼界,讲一些见解吧!”

    王岳略微思忖,突然笑了:“阳明公,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要是讲些大道理,未必能说服人。不如我给诸位出个题目如何?”

    王阳明瞧了瞧自己的弟子,大家伙一.asxs.头。

    尤其是王艮,他笑道:“王大人,我们这些人虽然都是书生,但是三教九流,文武韬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天文地理,也都略微知道一些,你有什么题目,只管放马过来!”

    王岳笑道:“不用这么紧张,不是什么难题。就是我前些时候,借给别人24万两,我跟她约定利息两成,两年还清,每个月还一万四千两。你们能不能帮我算算,这24万两,到最后我能赚多少钱?”

    王艮眉头微皱,心说你这小子,竟然拿这么简单的题目来考我们,也太儿戏了吧!

    “王大人,我虽然没见过那么多钱,但是也算的明白,24万两,一年的利息是四万八千两,两年之后,是九万六千两啊!”

    王岳听完,又瞧了瞧其他人,见众人都是一样的态度,他忍不住笑了。

    “阳明公,这回我总算知道了,你的门下不会算账啊!”

    王阳明眉头微皱,思索了片刻。

    的确是这样,可王岳竟然说是错的,那道理何在呢?

    阳明公又仔细想了想,突然吸了口气。

    “王岳,你这是按月归还,毛病是不是就出在这里面?”

    王岳欣然一笑,“先生果然厉害那先生能不能算出来我要的实际利息是多少?还有,靠着这24万两本金,两年之内,我能赚多少?”

    王阳明的本事不用怀疑,他又执掌过兵部一段时间,多少粮草,多少兵器,他都算得清清楚楚。

    可是他发觉这道题是真的不好算清楚……因此沉吟片刻,就笑道:“这是你给他们出的题,让我算什么!”

    王阳明转头对着自己的门下,老脸黑了。

    “听到没有,你们果然没有算清楚账,还敢自以为是,真是坐井观天,夜郎自大……都别说了,去东厢房,好好算算。”

    说完,王阳明一摆手,就把这帮人打发走了。

    王艮为首的一众弟子有人想到了,有人还没想明白,可师父说了,他们也不敢停留,只能呼噜呼噜离开,去算账了。

    等他都走了,只剩下王岳和王阳明两个人,阳明公两手一摊,无奈苦笑。

    “我这也是自作自受,非要讲学收徒,结果才发现,徒弟越多,麻烦越多……”

    王岳呵呵道:“所以先生想把麻烦推给晚生?”

    阳明公大笑,“能者多劳……行了,我请客,等咱们吃完了,估计也就算清楚了。”

    自从接受了王岳上次的建议,阳明公的伙食明显好了不少,虽然没有什么昂贵的菜肴,但吃着味美爽口。

    尤其是吃完了饭,还有上好的龙井。

    这也是王艮送来的,就是西湖边的那几棵老树……王岳翘着二郎腿,喝着茶水,跟王阳明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可渐渐地,阳明公不淡定了。

    怎么回事?

    思路都给你们,日头偏西,还算不清楚,都是一帮猪头吗?

    师父是把你们当成人才,推荐给王岳。

    结果倒好,一道题,就把你们给难住了,这不是打师父的脸吗?

    又过了好一会儿,弟子们才重新回来,而那个王艮的衣服都湿透了。

    见了王阳明,他很羞愧道:“师父,是弟子无能,王大人的这道题目实在是有些难……他规定每个月还钱,事实上24万两之中,不是所有的钱,都借了两年整,其中一万两只借了一个月,还有一万两借了两个月……奈何他都按照两年来计算年利……借了王大人钱的人,可是亏大了!”

    王艮语气幽怨道。

    王岳却浑不在意,这就是信用卡借款的玩法,怎么样?开眼界了吧?

    不过请你们放心,更开眼界的孩子啊后面呢!

    王岳点头,“你们想清楚了,也就算明白了,我就不多问了……我只是想问一件事,你们算过没有,我在收回第一笔还款之后,拿这一万四千两,继续这么放贷,到下个月,我能收回多少?而且下个月之后,第二个月的一万四千两又到了,两份本金利息合在一起,我继续放贷……而且呢,考虑到贷款期限不同,利息也不同,每个月的还款方式,还款时间都不一样……你们能算得清楚这24万两能变出多少钱吗?”

    别说算清楚了,光是听着,这些人就懵了。

    现在很有必要介绍下在场的都有谁?

    除了王艮之外,还有王龙溪、钱德洪、季本、王畿……这里面学术地位最低的,是聂豹……而这位聂豹老先生,竟然还是徐华亭的师父!

    偌大的王门精英,居然让王岳一道题给团灭了!

    此刻王岳笑吟吟看着王艮,“刚刚阳明公跟我说,你主张百姓日用即为道,这话让我颇为感动。借款放贷,可是民间常有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有何感想呢?”

第203章 穷鬼也配读书?

    王岳考验心学门下群贤,武定侯府那边,也在算这个账,坦白讲,郭勋领着三个儿子,甚至找来了几个账房,一起计算,也没弄明白,他们借的这笔钱亏在了哪里?

    年利不高,没有利滚利,驴打滚儿的问题……而且还非常体贴,没有逼债,而是准许每月还一少部分。

    如果不是怀疑王岳的为人,他们甚至觉得这是郭家的亲戚,帮他们渡过难关呢!

    “侯爷,请恕小的们无能!我们是真的算不明白!”几个账房都哭了。

    郭勋和三个儿子眼珠子通红,瞪了好半天,郭勋无奈叹息,“去把你们妹妹叫来吧,咱们家啊,就指着她了!”

    过了好一会儿,郭大小姐才匆匆赶来。

    一看老爹瞪着牛眼,一副无可奈何的惨样,她也不忍心了。

    “爹,这就是王岳的厉害之处,他借给咱们24万两,如果两年之后,本息一次结清,固然没有问题……可陷阱就在每个月偿还本息上面……第一个月,我们就还了一万两,也就是说,这一万两我们只使用了一个月,而非是两年!”

    听女儿这么说,郭勋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丫头,你是说,我们每还一万两的本金,就少使用了余下的时间?”

    郭大小姐点头,“没错,本金减少了,但是每个月的利息还是四千两!如此算下来,最后我们借一万两一个月,就要多还四千两!月利四成,就算外面的印子钱,也没有这么高啊!”

    “啊!”

    郭勋气得豁然站起,就要往外面冲。

    “姓王的,你敢欺负老夫!我跟你拼了!”郭勋张牙舞爪,可还没迈出去两步,他就意识到,自己现在既没有利爪,也没有獠牙。碰上了王岳,只能送人头。

    “唉!虎落平阳被犬欺,有朝一日,老夫必定要跟王岳算账!”郭勋切齿痛骂,好一会儿,他骂累了,呼呼喘气,“丫头,你说王岳从咱们身上,能捞到多少钱?”

    郭大小姐道:“因为我们每个月偿还本金,算下来年利不是两成,而是几乎翻倍(信用卡贷款的实际利息就是这么计算的,所以大家伙真的要想好),不过话又说回来,王岳能借给咱们钱,已经算是难得了,至少比您老人家的狐朋狗友强多了!”

    一提到这话,郭勋顿时就炸了。

    王岳固然可恶,最多也就是砍头的罪过,可那些家伙,见死不救,甚至落井下石,才是真正该千刀万剐!

    郭勋眼珠乱转,想了半天,突然道:“丫头。咱们家的处境到底怎么样了?是赚了,还是赔了?”

    郭大小姐深吸口气,“话怎么说呢?如果只是看家产多少,再给我一年的功夫,就能超过以往……可经商挣钱,到底没有坐在家里收田租来的容易啊!”

    郭勋看着女儿憔悴的脸庞,忍不住心疼起来。

    是啊,以往女人只要管后宅就好了,现在却要扛起家里所有的重担,自己和三个儿子,简直一点用都没有。

    真是太丢人了。

    “丫头啊,咱家的担子不能你一个人扛!啥也别说了,从现在开始,你爹我,还有你这仨哥哥,都要好好用心学,学着怎么经商做生意。咱们一起使劲儿,让郭家重新兴旺起来……等咱们有了钱,就,就把王岳叫来,让他给老夫洗脚!哈哈哈哈!”

    郭勋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笑得可开心了,郭大小姐完全不想破坏她爹的好心情。事实上他们赚得越多,要送给王岳的就越多。

    根本是给王岳打工啊!

    郭大小姐不想让她爹伤心,但是很快就出现了一个麻烦……郭勋和三个儿子想要学经商,郭大小姐倒是懂一些经营之道,但是却不能成天教他们。

    “丫头,京城这么大?就没有一个地方,能教导经商的?”

    郭大小姐哭笑不得,“爹啊,人家书院学堂都是教四书五经的,怎么可能教商贾之道……不过,貌似有一个地方在教!”

    “哪里?”郭勋和三个儿子一起问道。

    “自然是正阳门外,王岳新开的学堂了。”郭大小姐声音幽幽道。

    瞬间,郭家父子的老脸绿了……

    正阳门外,屋舍俨然。

    经过一年的忙碌,兴建外城的计划已经有了眉目。

    新修出来的房屋,已经安顿了三万多人。

    昔日的流民定居下来,有了带着院子的房舍,成了别人羡慕的对象。

    这些流民普遍有一技之长,也非常老实肯干。

    虽然朝廷给他们的房舍没有要钱,但是也有很明白的规定。

    假如拿到了房舍之后,就坐吃山空,出租或者转卖,以此获利,全都是不可以的,情形严重,朝廷会直接收回房舍。

    而且在每个街道,还都挑选出来一批德高望重的长者,让他们负责街区的事情。

    有了这帮长者之后,整个外城的情况骤然一变。

    肮脏混乱全都消失不见。

    长者们早晚巡视,防备小偷,遇到了脏乱的情况,也会清理。

    老百姓有了争执,他们还会出面协调。

    甚至连征收赋税这些事情,老人们也会帮忙通知。

    朝廷逼得太紧,他们会建议放松点。

    老百姓不交税,他们也会去骂!

    朝廷给了你们家,却连税都不交,还有没有良心?

    不得不说,多了这些热心肠的长者,城外的情况,竟然比城内还要好!

    这还不算,因为王岳规划了学堂,流民的孩子甚至能进学堂读书了……房子是免费的,可上学还是要花钱的,所有根本不用担心这些人会偷懒。

    他们只会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努力,拼命干活。

    而且学堂也让他们非常满意,除了要教一些写写算算之外,还有更高深的心学讲课,甚至连其他地方的学子都会跑来旁听。

    对于很多长者而言,他们最喜欢站在学堂外面,只是听着里面的读书声,就能让他们心花怒放!

    听着听着,就有人笑着哭了……

    孩子们有福气啊!

    像他们年轻的时候,就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的福气,想读书都没有地方……长者们哭过了,就会帮忙清理学堂周围的杂物,每逢放学,还会叮嘱孩子们,赶快回家温书,别在道上乱跑。

    而且每逢初一十五,他们还会送些青菜过来,给孩子们中午加餐。

    总而言之,外城的一切,都让生活在其中的人,感到满意欣慰……他们看到了生活耳朵滋味。

    可就在这一天,突然有一队衙役,向着学堂快步冲来。

    为首之人,提着铁尺,拿着锁链,看穿着,似乎还是个班头儿,他凶神恶煞似的。到了学堂门口,就高声吼道:“快,把学堂封了!”

    衙役们一听,就往里面闯!

    “站住!”

    一个看门的长者拦住了如狼似虎的衙役。

    “这是学堂,你们来干什么?”

    为首之人不屑冷笑,眼睛向上,斜着学堂的匾额,充满了不屑。

    “一群穷鬼的崽子,也配上学堂吗?别笑死人了!奉了上面的命令,过来查封!”

    看门的老者一听急了,“这,这是给娃子们读书的地方,不许封了,谁来了也不行!”

    衙役一瞪眼睛,伸手狠狠一推。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着官府办差!滚一边去!”

    他用力一推,老者被推得摔在地上,后脑受了重重撞击,眼前发黑,疼得老头几乎昏倒。

    真是好大的狗胆,敢跑来学堂撒野!

    老头咬着牙,爬起来,扯着嗓子大喊,“王大人,你快来瞧瞧啊!有人要查抄学堂了!”

    衙役们也愣住了,王大人?哪个王大人?

    正在他们迟愣的时候。从里面走出了不少人,第一个就是王岳,随后还有王阳明,在阳明公后面,则是心学门下弟子……他们跟衙役不期而遇!

第204章 把刑部尚书叫来(四更求票)

    王岳没事怎么又跑学堂来了?

    这还真不是没事,而是有天大图谋!

    王岳拿一道贷款的问题,难住了心学门下,甚至还当着王艮的面,质问他,你不是主张百姓日用既道吗?

    连寻常的借贷利息都算不清楚,几十年求道,你学了什么?

    这话几乎等于直接抽王艮的老脸了,也让整个心学门下愤怒,又无奈。

    他们苦心读书,努力求索,竟然败在了一个年轻人的手里,也实在是太失败了。

    面对弟子们低下的头颅,王阳明笑了。

    “为师请王岳过来,就是为了让你们知道自己的不足……这也是为师的不足。”阳明公坦然承认,没有半点惭愧。

    不管什么人,都没法做到洞悉万事万物,毕竟在大明朝,还不存在“懂王”这种奇异的生物。

    阳明公笑容可掬,清瘦的脸庞,透着慈祥豁达,这些弟子们无不聚精会神,听着先生的教诲。

    “为师以为朱子之说,有不妥之处……久而久之,有了现在心学一派,只是我心学也不能囊括一切,更不能富国强兵!”

    见师父承认心学不足,王艮老脸更加红了。

    “先生,是弟子愚钝,绝非心学无能!”

    王阳明摆手,“为师主张知行合一,既然输了就要承认。我曾经以为心既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做人做事,只要叩问自己的心,做到问心无愧即可。在过去一二十年里,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为师曾经以为自己的想法无懈可击。但是自从结识了王岳之后,为师发觉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王阳明顿了顿,“还是拿这道题来说吧!若是没有王大人的指点,或许我们永远都算不清楚,这笔放贷出去的钱,会变出多少银子出来!”

    “为师想以心学教化天下,却没有料到,连这种事情都弄不明白。为师的确是自大了,所以为师给你们找了个更好的师父,由他接替为师,给你们指点真正的治国安邦之法,总算不至于误人子弟……”

    阳明公还在往下说,王岳都惊得站起来。

    “先生,你要是再这么讲下去,我可就要走了。”

    王阳明笑了,“王岳,你的才学远胜我十倍,难道说实话还不行吗?”

    “不不不!”王岳立刻摆手,“先生,你这是自谦了。晚生以为,学问至少有三种……其一,是修行自身,其二,是人和人之间……这些正是儒家和诸子百家都喜欢讨论的。先生和朱熹的分歧,也落在这上面。晚生对于心学的主张,五体投地,十分赞同。要说心学有什么不足,晚生以为,心学就是缺少了对人和天下万类的研究。比如雨雪风霜,日月星辰,这些可不会因为人心而发生任何改变。”

    “另外还有市面上的买卖经营,税率田赋,等等东西,虽然和人心也有关系。但这些东西是人心趋利,并不能用单纯的一颗心衡量。归结起来,先生所讲的知行合一,乃是破解天下所有难题的钥匙……只不过我以为先生不妨将行的范围放大一些……”

    面对着王学门下,王岳侃侃而谈。

    虽然事情仓促,王岳没有谈的特别仔细,但是他的意见却很明白。

    王岳并不想取代王学,相反,他很欣赏王学,如果硬要他说,王岳希望补充王学,让心学变得更加完善。

    能够真正解决问题。

    王阳明的弟子们,虽说有单纯追求学问的,但是更多人是希望学会了王学之后,能像阳明公一样,出将入相,立下大功,青史留名。

    而王岳则是告诉大家伙,你们想学阳明公,光是钻研现有的心学还不够,必须增加一些必要的知识。

    这种补充完善的态度,显然更容易让人接受。

    王学门下对待王岳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这个年轻人有真本事,也有足够的见识,让他领袖王门,未必不是一个选择……当然了,他们还远远没有承认王岳,只是纳入考虑的范围罢了。

    不过既然按照王岳的建议,王学门下要补充知识,他们索性就来到了外城的学堂,来看看王岳是怎么办学的。

    他们来到的时候,甚至没有进去,就感动坏了。

    学堂门口的石刻,阳明公的四句话赫然眼前!

    这是心学的学堂啊!

    真正属于心学的地盘,如假包换!

    要知道眼下大明的主流学问还是理学。

    心学这边虽然发展迅速,门人众多,但是还仅仅是民间聚众讲学,没有一个真正的大本营。也不敢公然亮出心学的牌子。

    戳破窗户纸,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们还没有勇气,但是万万没有料到,本该是理学大本营的京城,竟然早就打破了沉默,将心学旗号亮了出来!

    还有什么好说的,像王艮这样的,干脆准备留在京城,教书讲学,弘扬心学了。

    而就在这时候,一群衙役冲过来,要查封心学学堂!

    这是干什么?

    砸场子吗?

    这些人都怒了,甚至有人挽起袖子,想要跟衙役们理论,不行就打架,王阳明的弟子,多少都会点功夫,我们没的怕的!

    “先别着急。”王岳伸手,拦住了大家伙。他迈步过去,冲着为首的衙役哼道:“牌票!”

    只有俩字,多一个都懒得说。

    这个班头见王岳的气势,也是吓了一跳,提到了铁板。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递给了王岳。所谓牌票,就是衙门办事的公文,一事一张,用过之后,立刻销毁,生怕衙役利用牌票,胡作非为。

    王岳接在手里,只看了一下最上面。

    “你们是刑部的人?”

    “是,是刑部的。”

    “去把张子麟叫过来。”

    衙役似乎没听明白,“您,您是要找我们部堂大人?那,那您该去刑部大堂啊!”

    王岳呵呵一声,“你最好还是去通知下张子麟。他要是不愿意来,我自然会拿着圣旨去刑部……又或者,我会跟他去金銮殿!”

    班头的脸色终于变了,这家伙要么就是疯子,要么就是通了天的人物!

    “大人,能不能请教在哪个衙门?”

    王岳呵呵一声,“衙门不大,你告诉张子麟,就说王岳找他就行了!”

    原来是小王大人!

    班头二话不说,掉头就跑……跟见了鬼似的。从这个连滚带爬的身影中,心学门人直观见识了王岳的实力……还真是强悍到离谱儿啊!

第205章 圣眷竟恐怖如斯

    这几位心学大佬都有点迷惑,王岳多大的官?跟人家刑部尚书,差得可太远了,就算天子再宠信,也不能对一部尚书,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钱德洪就凑到王阳明的身边,低声道:“先生,要不您去跟刑部打声招呼,问清楚缘由,想来刑部不敢随便查封学堂的。”

    王阳明认真点了点头,然后道:“礼部那边还有公务,我先走了。你们等着结果吧。”说完阳明公竟然起身,从王岳身边路过的时候,随口道:“有劳了。”

    王岳含笑,“放心。”

    这俩人说话就跟聊家常似的,然后王阳明就真的离开了。

    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只让王岳一个人处理?

    能行吗?

    这几位心学门下无不满脸怀疑,他们虽说还是阳明公的弟子,但是基本上都已经成为一方名儒,自己的门人弟子一大堆。

    想聚集起来,一同进京,可是不容易。

    也正因为如此,等到他们进京的时候,杨廷和已经死了,两派最激烈争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他们并没有见识过王岳的厉害,因此忧心忡忡,提心吊胆。

    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心学大本营,就这么毁了,那可是太可惜了。

    他们焦急地等待,好在时间不长,张子麟就气喘吁吁赶来,一见王岳,竟然抢先抱拳。

    “王大人,老夫那边政务繁忙,来得迟了,还请大人见谅。”

    王岳呵呵一笑,“尚书大人客气了,你们刑部的确繁忙,大事小情,什么都管,就连一个学堂也要封了,着实是辛苦啊!”

    张子麟一听,额头就冒汗了。

    “王大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刚刚老夫询问了情况,这,这学堂……他,他们……”

    张子麟吞吞吐吐,王岳却哑然一笑,“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们要是真正犯了罪,封了就是,我这个人,不会护短的!我相信你张大人也不会护短,对吧?”

    张子麟额头的汗珠更大颗了,他一边点头,一边叹道:“王大人,你看看这个。”

    说着,他将一篇文章,递给了王岳。

    “王大人请看,这是学堂之中留出的教材。”

    王岳接过来,扫了两眼,随口道:“这不是介绍朱子的文章吗?”

    张子麟急忙点头,“王大人说得没错,你看看这篇文章后面,竟然引用弹劾朱子的奏疏,污蔑朱子,说冢妇不夫而自孕,诸子盗牛而宰杀……如此胡言乱语,诽谤圣贤,有人告到了刑部,下面人不能不处置啊?”

    王岳皱着眉头,又看了看,总算弄清楚了,这篇文章就是在骂朱熹扒灰……这事不是真的吗?

    可是看张子麟又信誓旦旦,怒气冲冲的样子。

    王岳下意识看了看身后的几位心学门下。

    遇到知识盲区了,有没有?

    这时候钱德洪迈了一步,走到了王岳身后,将文章接过来,一边看着,一边向王岳介绍。

    “虽然我心学一脉对朱子之学多有批判,可若说朱子勾搭儿媳,却是天大的冤枉。此时乃是当世御史弹劾朱子的十大罪状……南宋的御史,比起本朝,也不遑多让啊!”

    王岳吸了口气,所谓朱熹扒灰,这是很多人经常拿出来说,用来证明老夫子表里不一,也说明理学的荒唐之处。

    可身为心学门下,竟然说此事是冤枉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当年朱熹卷入了党争之中,他因为刚正不阿,名气非常大,也成了标杆人物。

    所以要想斗倒他,就必须从道德上搞垮老夫子。

    而家庭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是最好的工具,另外众所周知,写弹劾奏疏,讲究言语对仗,要十分工整才行。

    所以说儿媳怀孕,诸子偷盗耕牛,为了对偶的两句,并不能当成实证。

    总而言之……说朱熹扒灰,和尼姑乱搞,都是缺乏证据,仅有的就是一份不太可信的弹劾奏疏。

    如果这东西要能作数,王岳收获的弹劾有一箩筐,他早就成了欺君罔上,残害忠良的大奸大恶了。

    王岳微微吸口气,“原来是这样,那看起来这篇文章的确有些偏颇。”

    张子麟立刻道:“王大人果然高见,此事刑部也鲁莽了,老夫回去会严惩不贷,请王大人放心,断然不会有查禁学堂的情况发生!”

    听到尚书大人如此表态,王艮和钱德洪等人都长出一口气,露出欣喜神情,甚至想要感谢他。

    作为心学的门人,以捕风捉影的方式,攻讦朱熹,实在是太过下作,王艮等人甚至老脸发烧,觉得惭愧。

    真是太没有出息了,凭着真本事就能赢,何必这么不要脸呢?简直给阳明公丢人!等张子麟走了,一定严查,把害群之马抓出来。

    此刻他们连头都不敢抬。

    唯独王岳,捏着文章,反复看了好几遍。

    “张大人,我大明在洪武和永乐两朝,出过文字狱吧?”

    长子不明白王岳的意思,依旧点头,“没错,的确有过。只不过当时多是用隐语,污蔑天子,才招来严惩。”

    王岳也笑道:“这就是说,并没有人因为讨论圣贤得失,而被严惩的先例了?”

    “这个……似乎是没有,不过诽谤朱子,并非消失啊!程朱理学,乃是我大明官学,有人捕风捉影,污蔑朱子,还在学堂大肆渲染,老夫以为还是不妥吧!”

    王岳眼珠转了转,突然笑道:“好啊!既然如此,就去把学生叫出来,让他们每人写一篇文章,写写他们对朱子的看法。”

    张子麟不解,“王大人,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就是玩个小游戏!”

    张子麟越发迟疑,“王大人,老夫公务繁忙,若是没有大事情,老夫想要告辞……”

    “别忙着走!”王岳呵呵道:“浪费不了多少时间……而且很快张大人就不用这么忙了!”

    设么意思?

    张子麟忍不住怒视着王岳,小子,老夫如此谦卑,你怎么敢不依不饶,欺负老夫?我可是堂堂一国的刑部尚书!

    当年钱宁和江彬等人都是我办的,小子,你别太猖狂了!

    王岳却是毫不在乎。

    竟然真的把所有学生叫出来,让他们立刻写一篇对朱熹的认识文章,不管知道多少,只管写下来就是。

    半个时辰之后,王岳收了三百多份卷子。

    全都封在了一起。

    “张尚书,这个东西我准备交给天子,你跟我一起用烤漆封印吧。”

    张子麟眉头紧皱,“王岳,你到底要干什么?此事是刑部接到了下面人告状,差役过来清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把老夫叫来,法理人情,我给你这个面子,可以对学堂的事情,不追究。你,你怎么还得寸进尺,莫非你以为老夫是好欺负的吗?”

    王岳呵呵道:“张尚书,我虽然不了解朱子的家事,但是我知道一件事……在学堂里,尤其是年纪还小的孩子中间,这类乱七八糟的事情,是不会讲的。”

    张子麟脸色明显变得不好看了。

    “王大人,这么说,此案还有内情了?”

    王岳轻笑,“没有内情!”

    张子麟又是一愣,“王大人,你的话老夫领会不了!”

    “很简单,有人想陷害心学!”

    张子麟突然瞪圆了眼睛,“王岳,你说话要有凭据,若是凭空污蔑老夫,老夫绝对不善罢甘休!”

    “那好啊!咱们就等着陛下裁决吧!”

    说完,王岳将厚厚的一摞子学生的文章封好,送到了宫中。

    留下王艮、王畿、钱德洪等人都懵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王岳出面效率就是高,第二天上午宫里就传出旨意,经过陛下御览,学堂之中,并无一个学生,知道有关朱熹儿媳的事情,很多人甚至连朱子是谁都不知道。而那篇文章也不是学堂里面出来的。

    这是诬陷!

    对心学一脉的诬陷!

    “王大人雷厉风行,果然是厉害!’

    王艮发自肺腑惊叹,可笑他们还觉得张子麟是好人,是心学内部出了问题。没想到竟然是有人陷害!

    要不是王岳机灵,他们就糟了不白之冤了。

    正在大家兴高采烈讨论的时候,突然钱德洪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

    “刚刚天子降旨,张子麟老迈昏庸,不堪重用,调到应天,当工部尚书去了!”

    我的老天!

    一位尚书大人,说完就完了!

    王岳的圣眷,还真是恐怖如斯啊!

第206章 咱不能丢天子的面子

    心学门下陷入了震撼,对老师挑选的这个年轻人,收起了轻视之心,甚至有那么一点敬佩了。说到底心学想强大起来,取代理学,主导天下,还是要有实力的人撑腰。

    “若是王岳能稍微大一些就好了,一个十几岁的晚生,还是不那么舒服啊!”王艮抓着为数不多的头发,真是太愁人了。

    相比起他们,王岳倒是不那么在意,毕竟心学对他来说,只是第一层,最多第二层,而他本人已经站在了第五层……

    “刑部尚书这个位置,我准备留给霍韬,至于大理寺卿,交给桂萼吧,或者方献夫也不错……对了,这俩人都算是心学门下吧?”

    朱厚熜笑吟吟问道,他的狭长眸子充满了笑意,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不过经历了一年多的交往,王岳早就看透了朱厚熜,这小子笑得越灿烂,肚子里的坏水就越多千万别被他的表象个骗了。

    “陛下,这一次心学一脉,都站在陛下身后,跟老臣对战,冲锋陷阵,立了很大功勋,扶持他们,也是应该的。”

    朱厚熜摇头,“小富贵,你还是太老实了,心学这帮人,虽说比理学好那么一点,但是他们实力强大之后,没准就会想着架空朕的权柄。这些文臣,全都不可信。”

    真是好有道理!

    王岳已经感觉出来,大礼议的副作用显现出来了,那帮老臣厌恶朱厚熜,小皇帝又何尝不讨厌他们。

    甚至到了疑神疑鬼的地步。

    杨廷和的所作所为,到目前为止,朱厚熜和王岳都算不上完全清楚,但是仅仅凭着知道的这些,就已经让他们不寒而栗了。

    疑心重重,醉心权术。

    嘉靖皇帝也不是一天炼成的。

    “陛下,文臣固然不可信,但是让他们互相咬,总好过独身面对一群人吧?”

    朱厚熜的眼睛眯缝起来,左顺门的场景再度浮现……若是没有张璁这些人挺身而出,光凭着他一个人,去面对满朝大臣,压力还真是不小,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扛不住?

    这种经历的确不怎么舒服。

    “朕可以答应你,让心学在京城办学堂,但是你最好给我好好管他们。要是这帮东西也跟理学的那帮人一个德行,朕还要打屁股!而且不光是他们,连你也在其中!”朱厚熜凶巴巴警告,不过旋即又笑了,“小富贵啊,刚刚母后给了朕五十万两私房钱,让朕大婚用。这笔钱是你交给太后的吧?”

    王岳沉吟道:“这是太后投资有道,理财有方,是他老人家凭着本事赚的!”

    “凭着本事赚的!哈哈哈哈!”朱厚熜朗声大笑,“小富贵你对自己的婚礼有什么想法没有?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怎么热闹怎么来了,把臣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呗!”

    “你的最好一面?你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这个……估计一个是财力,一个是人脉了。多花钱,多请大人物捧场,把声势造得大大的,谁看过之后,都要竖起大拇指!”王岳又想了想,貌似也就这些了,他真的不知道别的东西了。

    朱厚熜想了想,貌似也就这些了,礼部那边拟的方案也差不多。

    “唉,就不能有点新花样吗?”

    王岳摇头,他是想不出来。

    “陛下,光听说张罗大婚,但是陛下究竟打算娶谁,定下来了?”

    难得,朱厚熜竟然脸红了,他压低声音,“你别露出风声去,现在有三个人选,母后是看中了一个匠户的女子,觉得她朴实安稳。不过朕却瞧着,瞧着一个姓陈的女子,她,她的父亲是武人,是个都指挥使。”

    王岳沉吟了半晌,突然道:“陛下,这天家的婚事,臣觉得除了场面之外,还要有威风!臣斗胆提议,陛下可以校阅京营,趁机展示实力,威慑四夷,也是震慑那些心有不平的老臣……”

    这话可算是说到了朱厚熜的心坎上。

    天子口含天宪,九五至尊,花钱,场面,最多也就是锦上添花。

    可若是校阅禁军,展示力量,不但能震慑人心,而且还能警告内外。不光让四夷宾服,也是给那些老臣敲个警钟。

    朕手握大权,除掉一个杨廷和不算什么,要是不老实,连你们一起都干掉!

    而且除了威服内外之外,还能拉拢武人的心。

    这一次敲打郭勋,的确让一些武夫觉得不安,如果能借此机会,收拢武人之心,稳固帝位……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朱厚熜是越想越高兴。

    看起来自己还真的要娶个武人之女了。

    小富贵可真是个宝才,总能给自己出这么好的点子。心花怒放,朱厚熜越发觉得刚才的话不合适了,怎么能对小富贵疾言厉色呢?

    “朕的大婚,京城兴学,这俩件事放在一起办,光是一座学堂也安顿不了那么多人,你就索性多建几座,多招募点学生。等到朕大婚的时候,再来个普天同庆,以示朕爱民之心啊……不错,真是不错!”

    “对了,小富贵,你办学需不需要钱,用不用朕给你张罗一点?”

    王岳连忙摆手,“陛下,臣怎么好让陛下破费,此事臣保证办得完满妥帖,让陛下放心。”

    ……

    “情况呢,大致如此,陛下许诺,可以多办几个学堂。”

    王岳插着手,翘着二郎腿,随口说道。

    在王岳的对面,是一众心学门下。

    这几天的功夫,这些人已经对京城的情况略有了解,也弄清楚了王岳的份量。大家伙这才知道,这位对天子的影响力无与伦比,别说一个尚书了,就算是内阁的那几个人要跟他拼,也是自取灭亡。

    尤其是他们还从同为心学门人的方献夫那里打听到,有一位大学士,竟然自称王岳的门下走狗,而左都御史张璁,又尊王岳为师……了解到这些之后,他们才对自己的浅薄感到了羞愧。原来阳明公不是把大家伙甩给了一个小崽子,而是给大家伙找了个强大的靠山。一想到这些,他们对王岳越发恭敬,甚至有些谦卑了。

    “大人,陛下能准许多办学堂,真是天大的好事啊!只是不知道户部能给多少钱?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王艮直接问到了关键的地方。

    王岳沉吟片刻,“你们都聚众讲学,一般都会有多少人听课,需要多少花销?”

    “这个……”王艮道:“我在泰州的时候,聚众讲学,常常能聚集一两百人,必须要借用寺庙,才能装得下。平时上课却没有这么多,一二十人罢了。”

    王岳迟疑了片刻,据他听说,心学在东南大受欢迎,尤其是泰州学派,三教九流,都非常推崇,怎么会只有这么点人?

    见王岳迟疑,王艮还当他觉得人太多了,就急忙道:“办学的确是耗费巨大,若是有困难,就参考外城的学堂,再建一座就行,我们都愿意去讲课,还能剩下不少延师的钱……”

    钱德洪等人也跟着点头,“没错,能兴旺心学,就算让我们当牛做马,我们也没有话说……”

    “等会儿!”

    王岳伸手拦住了他们,“我想咱们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规模太小,距离兴旺心学,还差得太远了,咱们要扩大办学规模!”

    “什么?”

    王艮大惊,“那,那王大人准备,建造几座学堂?是三座,还是五座?”

    王岳伸出手指,不停摇晃。

    “不够,完全不够!”

    王艮都傻了!

    “王大人,莫非你要建造十几个学堂?”

    王岳还是摇头,这些人是彻底疯了,王大人啊,你到底打算干什么啊?

    办学可不是吹牛皮,那是要花钱的,真金白银往外面掏!

    王岳看着这帮目瞪口呆的家伙,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天子脚下,总不能都是文盲吧!说出去丢天子的面子啊!咱们办学,首先就要覆盖整个京城的年轻人,你们算算,要办多少学堂?”

第207章 毁佛办学

    要办多少学堂?

    这个王艮算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京城有百万户口,能够进学堂读书的孩童,没有三十万,也有二十万。

    倘若这些人都能进入学堂,读书识字,并且他们全都奉行心学,尊阳明公为祖师爷……几乎一夜之间,心学就取代了理学,成为了正儿八经的官方学问。

    整个大明朝,有多少读书人?

    这个问题很难说清楚,但是所有识字的人算起来,应该不会超过千万。

    在这千万人里,能有资格参加科举的,不会超过十分之一,而有功名在身的,恐怕又不足十分之一,而且还是连秀才都算在内的。

    如果光是算进士,大明有多少呢?

    三年一次,每次录取二三百人,至多不会超过四百人。

    以人均三十岁中进士算,平均活到六十岁,也就是三十年而已。

    十次会试,不过三千人。

    也就是说,大明活着的进士,不管当官与否,也不管是京城,还是地方,只有这么多。

    如果心学拥有二十万学子,悉心培养,弄出几百个进士,还不横扫天下吗!

    王艮等人,浑身激动,热血沸腾,当年拜师王阳明,得到指点,学问登堂入室,恐怕都没有这么激动过!

    “王……王公!”王艮对王岳的称呼都变了,他不顾疼痛的老腰,弯成九十度,用最谦卑诚恳的姿态,请问王岳。

    “能,能办得到吗?”

    “这个……当然不是我说了算了。”

    “那,那是谁说了算?”

    “是我们每一个人!”王岳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道:“办学需要很多东西,要有人,要有钱,要有教材,要有办学目标……毕竟我一个人是做不成的。”

    王艮若有所思,他扭头看了眼其余诸位。

    所谓文人相轻,哪怕都是阳明公的门下,他们彼此也不是亲密无间的,相反,在学术上,他们有非常大的分歧和争论。

    但是,在办学,弘扬王学的问题上,却是出奇的一致!

    钱德洪就感叹道:“办学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为了光大心学,老夫纵死无悔!”

    王畿也咳嗽道:“谁还不是这个心思呢!我,我只是有一点疑问,所谓万事开头难,王……公,朝廷能提供多少钱,来鼓励办学?”

    王岳把两手一摊,“一分钱也没有!”

    此言一出,几位都闷哼连声,险些抓狂!不带这么玩人的,你说的天花乱坠,一点钱都没有,不是画饼充饥吗?

    就在他们即将爆炸的时候,王岳幽幽道:“顺天府的官吏可以提供土地,另外还可以鼓励民间捐赠,提供各种便利,户部的钱是指望不上,但是地方县衙或许能提供一些。”

    王畿点了点头,“国库空虚,我们也听说了,若是有地方衙门帮忙,就会好办不少。老夫不才,我家中还有几千两银子,我愿意捐出来!”

    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有其他人响应。

    没有多大一会儿,竟然凑了两万多两。

    “王公,这些人杯水车薪,不过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王公收下。”

    王岳看着这些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心学能够兴盛一时,不是没有道理。

    他们这些人不是达官显贵,能拿出几千两,已经是倾尽家财。

    不得不说,阳明公在挑选门人上面,还是很有眼光的。

    “这笔钱我收了,不过我不打算用来办学堂,而是作为奖学金,凡是家境贫寒,热心向学的,都能得到一定奖励。”

    钱德洪迟疑了,“王公,这笔钱这么用当然可以,只不过您还有钱,办学堂吗?”

    王岳哈哈大笑,“你们这是考验我的家底儿啊!”王岳顿了顿,思忖了片刻,笑道:“你们还记得我的那道题吗?24万两,能变出多少钱?”

    王艮老脸通红,“不断收回,不断放贷,数额之大,几乎无法衡量。”

    王岳站起身,拍了拍巴掌,轻松道:“我的家产,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说完之后,王岳就潇洒离开,留下了一群傻眼的人!

    这个王岳是什么人啊?

    深受天子信任,权柄滔天。

    还富可敌国,家产多到算不清。

    偏偏人又这么年轻……还挺帅气的。

    我的老天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怎么好事都让他占了?

    坐在角落的季本突然跳了起来,大声尖叫,“怪不得阳明公要把心学托付给他!师父真是法眼如炬啊!”

    他这一句话,立刻引起了心学门人对阳明公的集体膜拜。

    或许在学问一道,王岳无法像阳明公一样,提点教导他们,但是在兴旺心学上,谁也比不过王岳……

    既然如此,那还犹豫什么?

    赶快着手办学吧!

    他们恨不得明天就让所有读书人,皈依心学门下,为了大业,有的人激动的晚上睡不着觉。

    一个个胡子一大把的人,竟然跟要入洞房的毛头小子似的,说出来都丢人。

    第二天早上,当大家伙顶着黑眼圈爬起来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现说得这么热闹,却还是不知道怎么入手?

    王艮老脸发烧,“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现在看来是真的不假。要不……咱们再去请教王大人吧?”

    正在他们说完之间,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大胖子首先走了进来,“诸公,还认识祝枝山吗?”

    来人居然是大才子祝允明。

    他们虽然不是一路,但彼此也都相识。有人还跑到祝允明的治下讲学。

    今日在京城相逢,彼此都十分欣喜。

    祝允明坐下之后,他笑呵呵道:“前不久吏部下了批文,让我接任宛平知县!”

    钱德洪笑呵呵道:“恭喜祝大人,大人……”他想说两句好听的话,可是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宛平,那可是顺天府治下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的,“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所谓附郭,就是指府县在一个城市,比如吴县,就和苏州府衙都在苏州城。

    同一片田地,人家知府衙门,把县衙吃得死死的。好处都是府衙的,倒霉的事情,全都落到县衙,典型成天挨骂,半点好处捞不到的尴尬角色。

    不过这还不算很倒霉,因为有的县衙是在省城。

    到了省城之后,布政使,按察使,巡抚,甚至还有总督,满世界的神仙,别说知县了,就算知府都是炮灰……遇到了毁堤淹田的事情,肯定让你去做,出了事,就拿你的脑袋换银子……

    当然了,要说最惨的,还要数京城的两个知县,大兴和宛平。

    他们上面的神仙,多到了数不清。

    别说从这些衙门来个人,就算出来一条狗,都比他们大三级。

    很不幸,祝允明就捞了这么个位置。

    宛平知县!虽然这个知县是正六品,但是真的不值得恭喜。

    钱德洪很尴尬,可祝允明却是满不在乎……“诸位,既然我都恶贯满盈了,我也不怕什么了……跟各位说件事,我打算挖西山的石炭,用这个钱,来支持办学!安顿流民。”

    王艮连忙点头,“大人高见啊!”

    祝允明呵呵一笑,“也不算我多高明,这是王大人出的主意。只不过有一件事,我遇到了麻烦。”

    “怎么说?”

    祝允明道:“西山那边,有一大堆的庙宇……我要是大举开挖石炭,只怕会惊动了菩萨啊!”

    大胖子很为难,王艮意味深长一笑,“祝大人,若是菩萨真慈悲,必定答应挖石炭办学,这是给孩子们一条活路,普度众生啊!若是做不到,那慈悲就是假的,又何必信他呢?”

    祝允明深深吸口气,良久,心悦诚服道:“我明白了,毁佛兴学,我义无反顾!”

第208章 朱厚熜的软肋

    祝允明跑来见这些心学门人,彼此都是文人,所以聊得很开心。到了中午的时候,祝允明还叫了几个菜,跟他们继续谈。

    “诸公,你们知道,这西山一带,有多少佛寺吗?”

    钱德洪捻着胡须,思忖道:“我长听人说,释教之盛,莫过于两都,而顺天之盛,还胜过南京。南京大约有几十座寺庙,这京城总不会超过百座吧?”

    祝允明呵呵一笑,连连摆手,他蒲扇一般的手指,不停晃荡。大家都愣了,这是什么意思?

    王艮好奇道:“莫不是有五百之多?”

    话出口了,老头却也吃惊非小。

    有句诗,叫南朝四百八十寺……说的是南北朝期间,佛教大兴,耗费了无数社会财富,江南有庙宇四百八十,已经是非常惊人的数字了。

    这京城的西山一地,还能超过昔日的南朝?怎么想也不可能啊!

    “准确说是五百七十余所!”

    祝允明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跟大家伙摊牌了。

    宛平西山一带,有差不多六百座寺庙,一个挨着一个,比起京城的店铺还要密集。虽然这些寺庙多数规模不大,但是也有许多庙宇,金碧辉煌,拥有无数田产。

    这么多的庙宇,出家僧人就有数万之多。

    “过去我光知道京城养着几千官吏,十万京营,还有不少勋贵,但是我接了知县之后,才知道,在京城,还养着近十万僧侣。这些人不事生产,整天靠着乞讨香火度日。过去我也是经常和庙宇的高僧谈论佛法,谈到畅快处,心旷神怡,如痴如醉。”

    “只是我万万没有料到,这一次当了父母官,竟然要面对寺庙僧众……着实有些为难啊!”

    祝允明将一杯酒灌入肚子,陷入了沉默,其余众人也都跟着叹气。对于大多数士绅儒者来说,对佛门并不排斥。

    就像苏轼,不还交了佛印这个好基友吗!

    可佛法多高深,没法拿来煮饭填饱肚子。

    良久之后,王艮缓缓道:“祝大人的疑问,老夫也有。只不过前几日王大人给我们出了一道题,让老夫有过感悟。”

    “我们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民生,但是连那些放贷者,如何榨取百姓,都弄不清楚,难道不该惭愧吗?”

    “利息之事如此,佛寺也是如此。所以老夫以为,还是要问心无愧!为了办学,我等务必一往无前,若是祝大人愿意,我等愿意帮忙游说,毁了西山佛寺!”

    祝允明深以为然,他哈哈大笑,“有了诸位的支持,我就不怕千夫所指,遗臭万年了!”

    “来,咱们浮一大白!”

    ……

    随着时间进入了九月份,朱厚熜结束了替皇祖母守孝,大婚进入了实质阶段。

    蒋太后最终还是被儿子说服了,同意他娶个武人之女。

    只是貌似自从大礼议之后,就再也没人能迫使朱厚熜低头了。哪怕是他的亲娘也不行。用朱厚熜的话来说,朕是天子,说到底,大明的家,还要朕来当!

    想抢夺朕的权柄,那是痴心妄想!

    属于皇帝的威严已经建立起来。

    不出意外,只等着朱厚熜大婚,就再也没人敢用“小皇帝”来形容他了,咱是堂堂正正的爷们了。

    “陛下大喜,老臣本不该多言,但是最近听到了一个消息,不敢不言。”

    蒋冕向朱厚熜汇报了政务之后,跟朱厚熜闲谈起来。

    他和杨廷和的处境已经大不相同。杨廷和独揽票拟大权。

    所有政务都要他先过问,然后在送给司礼监批红。

    基本上,除了大礼议这种事关根本的大事,基本上都是杨廷和说了算。

    可蒋冕没这个威望,他票拟之后,还要来面见天子,捡重要的政务,向陛下陈说,请求陛下批准。

    当然了,这也跟朱厚熜打压内廷有关系。

    现在内廷的批红之权,基本形同虚设,朱厚熜勤勤恳恳,履行着天子的职责。

    “阁老,你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就是了。”

    蒋冕叹息道:“陛下,是这样的,老臣听闻,最近有人在西山大肆挖掘,山里百姓说,新添了许多深坑。这西山离着京城这么近,事关龙脉……眼下又是陛下大婚之期,万一有点什么不方便之处,老臣害怕对天家不利。”

    朱厚熜别的不信,但是涉及到了风水气运,他立刻来了精神。

    “去,把地图拿来。”

    黄锦赶快把京城的地图交给了朱厚熜。

    皇帝趴在上面,仔细寻找、

    西山就在宛平县,位置十分醒目。

    “阁老,这里有不少寺庙啊?”

    蒋冕道:“陛下明鉴,正因为寺庙众多,香火极盛,老百姓才说西山有灵,庇护京城。似乎别的地方都好说,若是动了这里的风水,事情就麻烦了。”

    朱厚熜思忖半晌,西方属金,若是出了意外,的确有可能带来兵戈之祸。

    谁这么大胆子?

    竟然敢在西山折腾?

    “阁老,朕没有记错,刚刚上任的宛平知县,叫祝允明吧?”

    “的确是他,此人少有才名,但屡试不第,无奈只能入仕为官。去年的时候进京,得到了吏部赏识,荣升宛平知县。”

    朱厚熜眉头紧皱,祝允明是小富贵用的人。按理说应该给王岳这个面子。

    可关乎风水,朱厚熜就不敢马虎了。

    小富贵也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不上心呢?

    “去,把王岳给朕叫来。”

    朱厚熜说完,又想起来了,“再把钦天监的人也给朕找来。”

    王岳离得远,等他赶来的时候,钦天监的小官已经在侃侃而谈。

    “陛下,西山乃是京师龙脉所在,玉泉山也在西北,水脉自西而来,滋养京城百姓。若是动了京西风水,必然招来天变。”

    “天变?”

    朱厚熜大惊,“你怎么知道?”

    “启奏陛下,根据钦天监推算,不日就有天狗食日……若是陛下不立刻救援,怕是会在天子大婚之日发生!”

    “啊!”

    这回朱厚熜彻底傻眼了……他的大婚之日,出了天狗食日……那还结个屁婚啊!皇帝变颜变色,一切都在蒋冕的眼里。

    别的招都不管用了,只能玩邪的了,但愿能扳回一局!

第209章 天师驾临

    王岳进宫之后,就见到朱厚熜一面盯着京城地图,一面翻着万年历,不停唉声叹气,眉头拧成了天津的大麻花。

    见王岳一来,就忍不住道:“朕的大婚之期查过了吗?日子可吉利?”

    “吉利!当然吉利了,正是去岁王大人大破鞑子的凯旋之日啊!”王岳道:“陛下莫非觉得不妥当?”

    “这个……”以凯旋之日,作为大婚之期,当然是好事情了。

    朱厚熜无言以对,王岳这么安排,很符合他的预想。

    可问题是这个凯旋日,未必适合成婚啊!

    “王岳,你过来!”朱厚熜把王岳叫到身边,“你瞧瞧,这一天并不适合婚配。更何况钦天监说,西山龙脉动摇,会引来灾祸……在朕大婚那天,会有天狗食日哩!”说到这里,朱厚熜小脸都白了。

    王岳看了看地图,看了看朱厚熜手上的万年历、几乎一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按理说他对朱厚熜的影响不小,几乎是全方位的……但是对不起,小朱迷信这个毛病,王岳是真的救不了。

    其实朱厚熜一直觉得,他能当上皇帝,真的是天命所归。是有神明保佑。

    所以这孩子一直在宫里,虔诚地祭祀太上道君。

    不但如此,过年的时候,朱厚熜还手抄了一本道德经,送给了王岳,让小富贵也好好学学五千字箴言,好能尽快追上他的境界。

    拿着朱厚熜的手书,王岳是哭笑不得。这东西还真是个宝贝,假如能留到五百年之后,没准能拍卖一个天价。

    假如子孙没出息,败光了家业,估计还能靠着这本道德经东山再起。

    可问题是,也就仅此而已。

    无论如何,王岳也不会相信求神拜佛有用啊,这年头从来不靠神仙皇帝,幸福生活全靠自己啊!

    只不过他穿越过来的时候,朱厚熜早就形成了自己的三观,受到兴献王的影响,朱厚熜对神仙之事,格外虔诚。

    动摇风水,影响天意……光是想到这些,朱厚熜就脑袋胀大……不得不说,杨廷和聪明了一世,竟然没有找到朱厚熜的弱点,而蒋冕就青出于蓝。

    他见王岳来了,就低声道:“王大人,陛下大婚非比寻常,乃是普天同庆的大事。万万不能有任何差错,我们身为臣子,理当小心谨慎才是。”

    王岳绷着脸,“首辅有什么建议?”

    蒋冕道:“我的意思是西山那边要停下来开采,然后重定大婚之日……再派遣大臣,前往西山祭祀圣明。”

    “以陛下之虔诚,必定能感动上天,天狗也就退了,一切烟消云散,什么都好说了。”

    蒋冕还很体贴道:“纵然是需要开采西山的石炭,也可以等一等再说,王大人,毕竟什么都不如陛下的大婚重要啊!”

    真是好一个忠诚的首辅大人。

    把话都说到了朱厚熜的心缝儿里。

    这种事情,说到底,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朱厚熜就是这么个态度,“王岳,这一次元辅的提议老成持重,你立刻回去,重新商讨一下,看看该怎么补救。”

    王岳思忖片刻,终于点头,立刻从宫里出来。

    一年多来,面对朱厚熜,王岳向来是无往不利。

    天子几时反驳过他的意见?

    偏偏这一次,竟然采纳了蒋冕的谏言。

    说句很恶心的话,甚至可以说,是王岳的圣眷衰了。

    ……

    “小子,你这回领教人家的厉害了吧?论起窥视人心,怎么伺候皇帝,你还差着远呢!”

    能这么毫不客气教训王岳的,自然是老头杨一清了。

    他听完之后,就看得明明白白了。

    “小子,别想了,这事情无解!”

    杨一清分析道:“你想啊,既然天子喜欢听,他就不可能无动于衷。只要天子有了举动,内阁就可以说是天子诚心感动天地,救护有功。放在以往,这或许是借助天意,压制新君。可是现在大礼议定,陛下没了这份担心,还怎么跟陛下谏言?”

    老头两手插在一起,怀里拢着拐杖,探身跟王岳道:“小子,老夫再跟你说一句,这里面还有一层,就算钦天监那边错了,蒋冕也大可以说他们是关心天子,这颗心还是好的……你懂了吧?”

    王岳脸色铁青,这也是他没有在宫里跟蒋冕争论的原因,他也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真是会算计!他们要是能把这心思用在正事上面,该多好!”王岳昂起头,“部堂,西山的石炭其实关乎重大啊!”

    杨一清沉吟道:“不就是点烧柴吗?至于大惊小怪?”

    “怎么不至于!”

    王岳压低了声音,“我谏言陛下清理田亩,减轻百姓税赋,这里面就含着一个扩大市场的想法,老百姓手里有了钱……购买石炭过冬的人就会大大增加,开采石炭的收入,就能拿来加快建造外城,我现在又请来了那么多心学门下,鼓励他们办学。这,这是一整套的布局啊!”

    啊!

    杨一清的嘴巴渐渐张开,露出了为数不多的牙齿……好一个精益算计的王岳啊!

    其实很多人都未必看得懂,王岳到底在干什么。

    朱厚熜刚刚击败杨廷和,就要动土地,财政空虚,要兴建外城,看不到财源,居然要大局办学……单独看,怎么都不对劲,甚至可以说是不知道好歹,没有重点,胡乱折腾。

    可是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俯视,拿出上帝的视角。

    就会发现任何变革,虽然要有重点突破,但是却从来都是系统工程,不是单独做好一件事就够了。

    就像整顿军制,以为抓住了士卒武人,就能站稳脚跟。

    这么想也未免太天真了。正德皇帝朱厚照对待武夫不能说不好,他长期巡边,身边总是跟着几万精锐。

    问题是这几万精兵,为什么没能保护好他?

    士兵要有来源,养兵的经费要有出处。

    一个简单的道理,那些家中得到土地,税赋减轻的良家子弟,进入军中,很容易就会变成忠心耿耿的战士。

    岂是那些随便在街上流浪,靠着军饷吸引过来的流民能比的?

    而且养兵要靠钱?

    钱怎么来?

    朱厚照建立了许多皇庄,设置一大堆的镇守太监,让他们想办法敛财。

    固然,供养几万人的军费弄到了,但是上行下效,留下的烂摊子,却是无比巨大……所以说,要想真正养兵,就必须整理财税,建立起稳定可靠的军费来源,还要分配合理公平,这样才能折服人心,收获忠诚……

    杨一清思忖着王岳的话,脸上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好小子,你的用心够深啊!”

    王岳无奈苦笑,“我这用心,也遇到了麻烦啊……没想到我竟然不敌虚无缥缈的风水之说,实在是让人不甘心!”

    杨一清倒是坦然,笑道:“小子,你别灰心,风水龙脉,天人感应,这都用了几千年了,岂是你一下子就能破解的。”

    王岳哼了一声,“我有什么破解不了的?”

    他气呼呼站起来,负着手道:“家父在去年的时候,截了一批蛮夷回来,现在过了几个月,他们已经适应了大明的生活,其中就有一个精通天文的……我已经让人问过了,他说最近不会有日食……也就是天狗食日!”

    杨一清忍不住大笑,“小子,一个蛮夷的话,你也能信?”

    “蛮夷?”王岳哂笑道:“他们完成了大半的环球航行,去的地方比三宝太监还远!他们精通航海,对天文算术,更是精通。没有这些本事,早就葬身大海了,这是做不得假的!要我说,他们的本事,绝对胜过钦天监的那帮废物!更何况那些人居心叵测,很难说在打什么算盘!”

    杨一清也惊讶地拄着拐杖站起来。

    他来回踱步,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王岳道:“小子,你确定不会发生天狗食日?”

    “不会!”

    老头又坐了下来,两眼凝望着前方,突然,他一拍大腿!

    “小子,你敢赌不?”

    王岳沉吟道:“部堂的意思……是让我去向陛下劝谏?”

    “不!”杨一清摇头,“这事你去或者我去,都不行,就算我们说的是对的,也没法服众。”

    王岳重重颔首,要不是考虑这个,他早就去跟朱厚熜讲了。

    “部堂,你老人家经验丰富,能不能给我出个主意啊?”

    杨一清微微带笑,“小子,这回知道要借助老夫的手段了吧?”

    王岳还能说什么,只能谦卑道:“晚生早就知道,您老人家智慧无双,法力无边,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行了!”

    杨一清赶快拦着王岳,不让他胡说了。

    “老夫的一位朋友,前两天从龙虎山来,他正好能解决此事!”

    ……

    “陛下,草民龙虎山上清宫邵元节,拜见陛下!”

    朱厚熜见老道士衣着朴素,但仙风道骨,不比寻常,就忍不住走下来,亲自搀扶。

    “仙长,父皇昔日就说过你的大名啊!”

    邵元节也笑道:“陛下天命所归,草民也早想一睹龙颜,只是当年宁王约请过草民。草民拒绝了宁王,若是去兴王府,唯恐会引起非议啊!”

    朱厚熜这才想起来,这个老道居然早就看穿了宁王无法成事,还真是个老神仙!

    “仙长,朕现在正为大婚之事发愁,仙长能不能给朕指点迷津?”朱厚熜充满了期盼地看着老道士……

第210章 朕有上天庇护

    邵元节年过六旬,但是精神健旺,鹤发童颜,很符合传说中的活神仙形象。他在数年前,拒绝宁王征召,随后宁王叛乱被杀,更让邵元节名望大增。

    但是此刻邵元节有的还只是名望,距离变成真正的影响力,还差着最后一关。而这一关,就犹如鲤鱼跃龙门的最后一搏。

    能不能过得去,就看接下来的表现了!

    老道士笑容可掬,“陛下那是天命雄主,有万千神明庇佑,自然是一切随心,草民一个凡夫俗子,又岂能指点陛下?”

    朱厚熜只当邵元节不愿意泄露天机,毕竟高人都是这样的。

    他沉吟道:“仙长,朕不妨直说了,钦天监讲,近日有天狗食日,说朕大婚之日,会有不详,不知道仙长以为如何呢?”

    朱厚熜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邵元节,眼神之中,充满了希冀和期盼。

    邵元节迟疑片刻,缓缓道:”陛下,钦天监说,有天狗食日?”

    朱厚熜沉吟道:“仙长说没有吗?”

    邵元节停顿片刻,突然摇头苦笑,“草民本想躲过是非,却没想到,还是沾染了……草民实在是不明白,钦天监是如何看天象的,竟然会胡言乱语,欺骗君父!”

    “什么?”

    朱厚熜激动的站起来,“仙长,钦天监弄错了?你可确定?”

    邵元节轻笑,“草民自幼修道,算起来已经五十多年,在龙虎山俯察山川,仰望星辰,也曾推演过天变灾相,得知今天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一切无事。草民才奉命进京,朝拜天子。草民实在是不知道,为何钦天监要说近日有天狗食日,他们竟然连这种事情也能弄错?”

    邵元节连连摇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朱厚熜愣住了,他不由得站起身,陷入了思忖。

    天狗食日,天变……朱厚熜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王恭厂爆炸!

    那几个被处决的逆臣贼子就说过,希望通过爆炸,警醒昏君。而且当时的火药要是都爆炸,的确堪比地龙翻身,天变示警啊!

    “好啊!”

    朱厚熜切齿咬牙,同样的招数,又拿来对付朕了!

    这帮人想干什么?

    利用天狗食日的谣言,扰乱朕的大婚,打乱朕的部署……又或者离间君臣,他们还真是处心积虑啊!

    或许连朱厚熜都没有发现,一年多高强度的斗智斗勇,让他变成了十足的阴谋论者。

    敏感,多疑,缺乏信任……

    这是朱厚熜的另一面,哪怕连王岳也不敢轻易忤逆,不然后果可是很可怕的。

    他反复思索,良久,才重新走到邵元节的面前。

    “仙长,你真的确定,不会有天狗食日?”

    邵元节满脸凄苦,不停摇头叹息,“陛下,草民着实不敢欺君,只是钦天监……”老道士显得痛苦纠结。

    一个无权无势的破老道,去对抗一个朝廷衙门,的确让邵元节很为难。

    朱厚熜又陷入沉思……难道钦天监真的有问题吗?

    他们不过是管天象的罢了,为什么要跳出来蹚浑水?

    可话又说回来,太医院的那帮人,不还牵连到弑杀正德吗!

    以此而论,钦天监充当文官打手,来左右天子,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朕这个天子还是要听上天的……

    朱厚熜越想越愤怒,越想越憋屈,好容易甩开了杨廷和,竟然还有人想掌控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简直没把朕放在眼里,准备……咳咳!

    捉妖之前,还是要确定一下,到底有没有天狗食日。

    “仙长,你真能确定,不会有天狗食日吗?”

    邵元节目视着朱厚熜,眼神清澈如秋水,笃定道:“陛下,不光今年没有,哪怕明年,也不会有!”

    朱厚熜转身,缓缓走回了龙椅,每一步都带着思索的沉重……既然如此,那朕就赌一把!赌天命在我!

    下一秒,朱厚熜对黄锦道:“去,给邵真人准备住处,好生伺候着,朕还要向仙长请教事情。”

    黄锦乐呵呵答应,他给邵元节安排在距离虎房不远的一处别院,离着皇宫也近,他还派了好些锦衣卫照顾老道士。

    “仙长有什么需要,只管跟奴婢说,让仙长住得满意,就是奴婢的责任,不要客气!”

    邵元节连连拜谢,“公公客气了,修道之人,没有什么要求,有尺寸之地,能安身就足够了。”

    老道潇洒飘然,弄得黄锦都心生赞叹,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只是黄锦不知道,他离去之后,只剩下邵元节一个人,这位大师就站不住了,他晃荡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心都是冷汗,连后背都湿透了。

    这事情还真是可怕啊!

    万一真的有天狗食日,只怕自己就要身首异处,三清道祖都保不住自己了。

    当然了……假如他赌赢了,立刻就会得到天子赏识,成为天下第一神棍……神仙!

    收获和风险都显而易见。

    邵元节没法淡定了,而且越是随着时间推移,就越是提心吊胆,坐立不安。

    终于,朱厚熜大婚的日子如期到来。

    天子并没有采纳钦天监的意见,丝毫没有做“救援”举动,一切如常。

    朝野之间,充满了流言蜚语,有人说天子狂妄,不敬上天,必定招来灾祸,瞧着吧,不会好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前一天晚上,乌云四合,狂风阵阵。

    从大漠刮来的风,卷着沙尘,扑向京城,京城的天空都变成了茫茫的土黄色,浓重的土腥味,直刺鼻孔。

    邵元节这下子可懵了,没有天狗食日,来一场沙尘暴,也不是好事啊!

    老道哆哆嗦嗦,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宝剑,他赤脚披发,手里拿着符纸念念有词!

    “三清道祖在上,往日弟子多有怠慢,你们三位可别怪罪,一定要显灵一次!弟子跪求道祖了!”

    说完,邵元节跪在地上,嘭嘭磕头……

    几乎与此同时,杨一清捏着拐杖,也立在门口,管家劝说老爷子进屋躲避风雨,让杨一清一把推开!

    邵元节是老头准备的一张好牌。

    他已经看出来,当下的朝局,不大干一场是不行了。

    王岳那小子虽然圣眷无双,但是这东西不能一直维持。皇帝迟早有长大的一天,万一出了差错,没有人在中间周旋怎么办?

    杨一清听说朱厚熜时常在宫里祭祀道家神明,很是虔诚,老头就想了这么个点子,把邵元节从龙虎山弄来。

    让他在天子周围,这次王岳笃定没有天狗食日,杨一清就决定把这张牌打出来。

    “老天啊,你可不能让老夫的算计落空啊!”

    杨一清凝视着昏暗的夜空,耳边风声大作,他不停祈祷。

    而同样祈祷的还有首辅蒋冕!

    刮风了,下雨了!

    让雨水来得更大!

    只要下得够大,天气够遭,这场大婚稀里哗啦,自己就算赢了……其实蒋冕也是被逼无奈,刑部尚书张子麟被赶去南京,摆明了要清理老臣。

    他为了自救,也要得到天子的赏识。

    只要天子能按照自己的建议,调整时间,或者祭祀上天,祈求原谅,他就顺坡下驴。

    可万万没有料到,天子竟然真的硬干,可他更没有料到,真的变天了!

    蒋冕老泪横流,苍天庇护啊!

    这是个不眠之夜,太多太多的人,都睡不着,大家伙心思各异,但是无不在祈求上天。甚至王岳,都没有休息……要说唯一睡得很死的,估计就是朱厚熜了。

    这倒不是他没心没肺,而是皇帝要结婚了,敦伦之事还一窍不通,蒋太后都急坏了,原来是打算安排的,可问题是有邵太后的丧事,身为亲孙子,朱厚熜当然要带头表率了。

    时不我待,只能快点干了。

    一口气给朱厚熜准备了十个,小皇帝咬了咬牙,完成了一半的任务,结果就累得不行了,直接睡了过去……

    外面一片乱糟糟,唯独他,鼾声如雷,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一直睡到了五更天,朱厚熜才爬起来,年轻人恢复就是快,他又精神抖擞了。

    此刻宫门大开,一轮红日,秋风飒飒,呼吸一口,空气都是香甜的!

    什么狗屁天狗食日,根本是骗人的!

    瞧见没有,朕是真命天子,朕有上天庇护!朱厚熜彻彻底底支棱起来,热血澎湃,他觉得今天完全可以解决十个!

    “传朕旨意,把钦天监的那几个废物,全都给打入诏狱!”小皇帝切齿怒道。

第211章 新君的大礼

    “三清道祖保佑,从今往后,弟子邵元节必定诚心诚意,供奉三位道祖,再也不敢有二心,望道祖庇护弟子,光大道门啊!”

    邵元节一边流泪,一边磕头。敢情这老道活了六十年,现在才开始相信道祖,要是三清有灵,估计早就降下雷霆,劈死他算了。

    ……

    “哈哈哈哈!老夫又赌赢了!”杨一清忍不住感叹,王岳这个兔崽子,还真是命好,老夫费了这么大的心思,还不是都给你小子准备了。

    没办法啊,谁让老夫心肠好呢!

    在杨一清感叹之余,另一个人居然也大喜过望,他就是王阳明!

    朱厚熜的大婚,竟然牵扯了整个朝野,谁都把眼睛瞪圆,连阳明公也没法免俗……因为这次大婚实在是太重要了。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大明朝要怎么走,都在在一刻决定了。

    没有这么深的牵连,蒋冕也不会出馊主意,把钦天监当成牌打出来。

    这就是他们的厉害之处,可以毫不犹豫,将任何东西都当做攻击对方的武器,没有任何底限……自古以来,君子斗不过小人,奥妙就在于此。

    君子有底限,而小人没有!

    王阳明太清楚自己的弱点了,他真的斗不过这帮人,不是智商不够,而是脸皮太薄。

    但心学门人又深深卷入了这场争斗、

    除了阳明公之外,像方献夫,桂萼,这都是心学门下,他们已经站在了朱厚熜身边,这就是一场战争。

    阳明公能统御千军万马,却打不赢朝堂之战,所以他只能将心学门人托付给王岳。

    果然是老天保佑。

    王岳赢了,心学门人也赢了,开挖西山石炭,带来的收入足以支撑广设学堂,同时外城建设也会成功。

    商业发展,征收商税成为现实,整个财税体系也会因此改变,顺便还能培养无数的人才……好处多得数不清。

    阳明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

    说到底,他不是个会做官的人,在王岳的鼓动下,他北上京城,总算没有辜负众望……正在阳明公思索之时,突然有家人跑过来,将一封信递给了阳明公。

    王阳明拆开,只看了几行字,便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住!

    “父亲,孩儿不孝啊!”

    泪水从阳明公的眼角滚落……

    禁军大营,朱厚熜一身戎装,出现在了将士的面前。

    朱厚熜并没有想过当个马上皇帝,无奈王岳给出来的方案太诱人了。朱厚熜难以拒绝。可问题是他没有皇帝专用的行头啊!

    要知道普通的朝服龙衮,宫里都准备了,但是天子的盔甲战裙,披风这些东西,却是没有准备……时间紧迫,朱厚熜在黄锦的建议下,把堂兄朱厚照的翻出来了。

    还真别说,这哥俩体型差不多,朱厚熜因为年纪小,略微要矮一点,瘦一点。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在里面垫上衣物就够了。

    朱厚熜满身戎装,骑着黄马,在一群锦衣卫的簇拥之下,出现在了将士面前。

    他纵马冲到人前,帅气勒住,然后睥睨全军……整个工作一气呵成,帅得掉渣。

    短暂沉默,突然所有将士一起高呼。

    “吾皇万岁!”

    千人喊,万人喝,声音震动寰宇,气势直冲霄汉!

    更有一些老卒,眼中含泪!

    先帝又回来了!

    没错,他们看到了朱厚照的影子。

    不管别人怎么评价。真正经历过应州大捷的老卒们,无不对朱厚照钦佩有加。

    而朱厚照的死,又让他们沮丧到了极点。

    人最怕的不是绝望,而是有了希望之后,再陷入绝望。

    像朱厚照那样的皇帝,简直是奇葩中的奇葩,谁也不敢奢望,还有第二个。

    出乎这些人预料的是,不但有,而且还来了个超级加倍版的。

    要知道就算朱厚照在位的时候,也没有跑到军营办大婚仪式啊!谁都知道,兵戈属于不详之事,而天子大婚,又是一国最喜庆的盛典,岂能让一群舞刀弄枪的家伙参与?

    大家伙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恭贺陛下大婚,鸣放礼炮!”

    一声令下,十一门火炮,一起发出声响。

    咚咚的爆炸声,当真是惊天动地,整个京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乖乖,这玩意可比鞭炮威风多了。

    朱厚熜的脸渐渐红润起来……试问谁不想自己的大喜日子热热闹闹的。

    过去礼部拟定的那些东西,实在是没什么吸引力。

    而利用武人着实给婚礼添了彩头!

    在鸣放礼炮之后,接下来的花样又来了。

    两队穿着喜庆,披着红花,扛着彩旗的骑兵冲了出来。

    他们每个人都扛着一面旗帜。

    这些旗帜上面有飞龙飞凤的图案,在旗杆上,也增加了一条红绸子。

    “出发!”

    伴随着命令下达,士兵以二龙出水的态势,从军营出来,向着京城而去。

    他们按照预定的路线,绕行京城,告诉所有人,今天他们的皇帝陛下,要结婚了!

    骑兵每到一处,就有人开始鸣放鞭炮,敲锣打鼓。老百姓也都跟着出来看热闹,真正实现了普天同庆。

    等骑兵将消息通知全城之后,朱厚熜亲自将一柄天子佩剑交给负责带队的将领。

    让他拿着天子剑,带领着三千人,包括各种仪仗,前往陈家,去迎接皇后。

    朱厚熜则是在五千名将士的簇拥之下,返回宫里,等候皇后到来。

    进入皇宫之后,帝后之间的那一套复杂礼仪,还是按照礼部的老规矩办。

    只不过人们已经自动忽略后面的事情了。

    他们只记得惊天动地的礼炮声,只记得衣着鲜艳的骑兵,纵马奔驰,将天子大婚的消息传达到每一个角落。

    这才是真正的与民同乐,普天同庆!

    新君新气象,就是不走寻常路。

    这个婚礼办得,让人太深刻了。

    尤其是外城,那些得到了新家的流民,全都出来,欢天喜地,为皇帝陛下高兴,比他们自己成亲还乐呢!

    朱厚照大婚,前后花了五百万两,朱厚熜的婚事,全都算下来,还不到一百五十万两……钱省了许多,可动静更大,效果更好!

    皇帝陛下能不高兴吗?

    为了分享喜悦,就在朱厚熜成亲的当晚,黄锦乐滋滋跑到了王岳的府上。

    “你不在宫里伺候陛下,你跑来干什么?”

    王岳大吃一惊,黄锦一脸的贼笑,小眼睛都没了。

    “富贵哥,你说陛下该多心疼你!这不是他成婚,怕你寂寞……给你送来了五个小姐姐,都是美女啊!”

    王岳似乎没有听明白,他挠了挠头,“你,你说什么?”

    黄锦还当王岳高兴坏了呢,就笑嘻嘻道:“是五个美女啊!送给你的!”

    “什么?”王岳这回真的怒了,朱厚熜,日你先人板板的,你丫的别这么恶心人行不?“他,他把那些……用过的……送,送我这来了?”

    这回轮到黄锦鄙视王岳了。

    “富贵哥,你想什么呢?太后给陛下准备了十个,只用了一半……”

    “原来如此……可还是挑剩下的啊!”王岳突然好奇,若有所思,“陛下的腰那么好?能承受得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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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王富贵介绍:
我是王富贵。在大明朝,没有人比我的钱更多,没有人比我的官更大……不过要做这两点,首先就要帮朱厚熜坐上龙椅,要帮他保住自己的亲爹。守护最好的朱厚熜,坚决捍卫兴献王的亲爹身份不动摇……总结起来,就是两个中二少年的抗争之路,无论有多难,我都要这满朝大臣,烟消云散!…………读者群:284,427,642我是王富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王富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王富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