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定知无不言
伙营房里,老军头见轩轩来了,稀罕了会儿,赶紧将蒸好的肉丸和熬好的汤肉都端了过来。见小家伙吃得开心,自己也开心的呵呵笑着。
“好吃,舅舅也吃一个。”轩轩用着木勺舀了个丸子,准备递给他,上官透看了,揉了揉他的小发髻团子,给他理了理领口,笑道:“舅舅吃过了,轩轩自己吃。”
“好。”轩轩不勉强,倒是旁边正准备走的老军头见上官透给他理衣襟时,脖子上露出的东西,仔细看了眼,颇有见识的惋惜道:“这么好的玉怎么扳成两半了?可惜了。”
轩轩听到他在说自己的玉,放下木勺,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低着头小声道:“这是轩轩的娘亲留给轩轩的。”
上官透与老军头听了,还以为他说的是三娘。猜想着大概是当年卫辞离开他们母子时留的吧!毕竟卫家经商,财大气粗,再好的玉都能弄到,折断几块带身上玩的事卫辞当年也不是没干过,不足为奇。
然而不比两人的淡定,跟来的李白玉过来时随意睹见那玉,整个人顿时仿如雷击一般定住了。怔住半响后,急忙大步走近,一把将小家伙抱到怀里,扯着他脖子上的半玉仔细观看。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连上官透都没反应过来,被他抱过来的轩轩更是被吓得小身子颤了颤。
“你在做什么?”上官透见轩轩被吓到了,微微皱眉,冷眼递向李白玉。
李白玉此刻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紧张地握着那半月,死死地盯着半月上刻着的‘苏’字,不敢置信地大问:“哪儿来的?这玉你哪儿来的?这玉怎么会在你身上?”一连三问,声音太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对着小家伙嘶吼了出来。
轩轩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白伯伯,吓得小脸白白的,愣愣地望着他。
“我问你这玉哪儿来的,说啊!”
“李白玉,你吓到他了。”上官透一把抢过轩轩,见李白玉还不死心的来抢,赶紧将小家伙递给旁边的老军头,反手一拳揍在李白玉脸上,怒道:“你发什么疯,玉是他娘亲给的,他一个孩子知道些什么。”
“他娘给的……”这明明是他给苏儿的东西,他亲手雕刻出来的东西,怎就是他娘给的了呢?
李白玉似乎被打回了些理智,怔怔地站在原地,手颤着停在半空,似被打击到了般,只颤着声道:“那是……我留给苏儿的,我的苏儿的,怎会在他的身上,怎会……”是轩轩的娘给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李白玉慌忙的推开他跑了出去。
他要去弄个明白,为何他送苏儿的东西,会在谢三娘母子身上。
老军头抱着受了惊吓的轩轩,不高兴的嘟囔了句:“这小玉子真是越来越莽撞了,看把咱们轩轩吓得,回头得好好让王爷教训他一顿不可。”
上官透没说什么,只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哄安慰了会,便一边给他喂吃的,一边看着他稚嫩的小脸陷入了沉思。
……
李白玉发了疯似的跑到西北角帐地,抬手要掀帐帘那一刻时,听到里面传来声婴儿的‘啊呜’声,那突然乱了的理智才渐渐回来。深吸了口气,不顾形象的蹲在了帐外,没鲁莽的冲进去。
晾完衣裳回来的翠妞见她蹲在帐门口,赶紧走了过来问:“少将军,您咋在门口蹲着了。”
李白玉知道自己刚才已经够失态了,赶紧掩下面上其它神色,道:“我来看看云舒,没听见里面有声响,应是弟妹睡着了,我不方便进去,便在这儿等等。”
“这样啊!”翠妞娘信以为真,仰头瞅了瞅天:“看天色也不早了,三娘每日睡到未时二三刻就该醒了,我进去瞧瞧。”说完,掀开帐帘径自进去了。
翠妞娘估摸得不错,她进去时三娘已经醒了,正靠在床上逗女儿玩。
“三娘,李少将来看云舒了,在门口蹲了好半响了。我瞅他脸色难看的紧,也不知是怎么了。”
“早晨不是来见过一趟了吗?”
别看李白玉平日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他可不是那种没事蹲地上等人的人。
“嗐,谁知道他的。”翠妞娘倒没多在意,边收拾帐内边道:“可能是咱们小云舒太招人喜欢了,那李少将那么大年纪了,又没成亲又没个孩子的,瞧着心生喜欢也正常,眼馋咱们小云舒了呗。”
这话不假,小云舒刚出生时的确长得丑了点,但在几个军医大半个月的悉心调养下,皮肤上的青紫皱褶子都尽数蜕了下去,如今白白嫩嫩的,五官又尽挑了爹娘好的地方长,谁看了都心热得很。
“三娘,要不我去给李少将说一声,让他先回去,等卫少将来了他再一道过来。”
虽说军中乱嚼舌根的没几个,但也不代表就没有。毕竟是妇道人家,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好的。
三娘垂眸想了想,道:“嫂子,李少将怕是有事,劳烦你去将帐帘掀上去,再他请进来,你也先别离开,帮我照看会儿云舒。”
“你瞧你,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又跟嫂子瞎客气。”翠妞娘不高兴嗔了她一眼,听她的话照办。
李白玉进来时,翠妞娘抱着小云舒坐在了帐口避风的地方逗她玩,三娘坐靠在床上,已在床前给他备好了一个圆凳。
“义兄请坐。”
“你知道我是来找你的?”李白玉没坐,依旧笔直的站着,面上有些不好。
“三娘猜到些,只猜不到义兄想问三娘什么?”若他早上没来看过云舒儿,她这儿倒真信了自家女儿招人喜爱,他这个做伯伯的等候许久真是来看看她的。
李白玉对上她清澈豪不躲闪的目光,眉头紧锁,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义兄有话不妨直言,三娘若能解答,定当知无不言。”
李白玉犹豫了片刻,直接从怀中拿出一个绣着海棠花的荷包,从中取出一枚被折断的半月。三娘看到那半月,觉得有些眼熟,突然心底微紧,想起了当年沈俏苏留给轩轩的那半块,以及她当初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这玉,在朗月那边唤叫姻缘,有喜结良缘之意,我曾亲手在上面刻下了一个姑娘的名字。后来,玉被从中折断,一分为二,我与姑娘也各执了一半。”
各执了一半……
“你……你就是沈俏苏要找的人?”
那个死在来北境路上的温柔女子要找的人?
纵然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但此刻,三娘还是淡定不了。她曾经猜测过轩轩的父亲是何人,会不会也是北境士兵,也曾留意过北境将领们谁家妻儿不见了,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李白玉!
这天下竟还有如此巧合的事,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三娘震惊,李白玉更加震惊,若非还有微末的理智在,怕会向方才抓住轩轩一样,控制不住的大声问她他的苏儿在哪儿?
努力平息了会儿,他才哽着声调急迫地问:“她…还好吗?”其实他猜到了,若她还好,怎会把他送的半月给了别人,他只是不敢往坏的地方去想罢了。
“她死了。”
很轻的三个字,李白玉却犹如五雷轰顶,心窒息得快要停滞,高大笔直的身躯也颤晃了晃,口中一阵腥甜,嘴角渐渐溢下了一条血丝。
“义兄,你……”三娘惊呼,旁边的听得云里雾里的翠妞娘见了,也吓了一跳。
若不是手里抱着的孩子不能吹风,她大概都跑出去喊大夫了。
第七十七章:义兄的儿子
“请…请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仿佛一瞬之间,三娘竟在他身上,看不见平日里那吊儿郎当的风流公子模样了,取而代之的,是旁人都能感受到的无尽的悲伤,如心死了一般。
三娘不懂,上天为何如此残忍,为什么她所认识的人都是两情相悦,老天爷却都让他们阴阳相隔?
情深不寿,当真是情深不寿吗?
沈俏苏是,谢云裳如是!
见他面色渐憔悴,三娘有些不忍,但还是缓缓地说道:“两年前,我在齐州城外遇到了沈俏苏,她心地善良,见我独自一人,又与她一样要去北境,便搭了我一程。不想途中遭到一批黑衣人的追杀,我们逃跑时她不慎中箭,弥留之际只留下那块半月。”当初为了保护轩轩的身份,她一直不敢冒然拿出那半月出来寻轩轩的父亲,便一直戴在了轩轩的脖子上。
听到心爱之人身死,李白玉感觉心都在被人一刀刀在凌迟,每字皆如穿心,那肉眼看不见的心脏,已疼得血肉模糊。
“多谢告知。”李白玉强忍眼中泪水,转身便要离开。
见他好似并不知道轩轩的存在,三娘急忙喊道:“等等…”
李白玉停住脚步,也不知是不是太过伤心欲绝,停下的脚步都有些微踉。
见他站住了,三娘思虑了片刻,才道:“轩轩…是沈俏苏的孩子,我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并未支开翠妞娘,那是因为三娘信得过她。
然而她的话,如同一阵‘轰隆隆’雷鸣,在旁人耳边炸响。
“俺滴娘啊!”翠妞娘都被惊出了声,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李少将,又在脑子里回忆了下轩轩的模样。还别说,这一对比下来,竟真的发现轩轩和李少将长得更像些。
也就是说,小云舒才是三娘的第一个孩子?
想到三娘生孩子时的惊险,翠妞娘抱着小云舒,心底都后知后觉的替她捏了一把冷汗。额嘞个乖乖,他们都还因为三娘生的是第二个孩子,应当没那么危险,竟没想到她竟是新手娘!
他们都知道三娘对轩轩很好,好得都没人怀疑轩轩不是她的亲儿子。如今猛然知道了真相,更觉得了。为保护轩轩,在自己生死攸关的时刻都没泄露一个字,这样的女子,大义啊!
翠妞娘能想到的,李白玉自然能想到,感激无言。也在此刻终于明白那日阿辞为何那般担心了,心中更是愧疚感激掺和,只想回到那日,狠狠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谢谢…”他哽咽出声,堂堂七尺男儿比黄金还硬的膝盖,竟直直的跪了下去。
“义兄,你这是做什么。”三娘大惊,欲下床去搀扶他起来,却被他制止:“这一叩,弟妹受得起,弟妹大义,于我父子的大恩,今生没齿难忘。”
本是萍水相逢,她却不惧危险收养了轩轩,更是与卫辞将之疼如亲子,悉心教导。此刻,李白玉除了对她的感激,更多的是敬佩。
轩轩,那个他从见到就喜欢不已的孩子,竟是他的亲骨肉。老天爷何其残忍,又何其恩惠,才会把苏儿最后的眷恋带到他身旁,哪怕父子不识,骨子里相同的血脉却不断的在牵引他们。
苏儿,是你在保佑我们父子能够相见吗?
多庆幸啊!他的苏儿和轩轩遇到的,是阿辞的妻子。
……
卫辞与黎大壮夫妇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他那重重磕地的一拜。
李白玉起身时,卫辞快他一步过来伸手搀扶了起来,虽有疑惑,却立即没问出来。兄弟手掌相握时,李白玉同样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开了营帐。
他得去找轩轩,方才他该是吓到他了。
“三娘姐姐,大白玉兄长怎么跑来给你磕头啊!”顾幽然看得一脸茫然,旁边的黎大壮恨铁不成钢的又能了她一眼。
这臭丫头怎么就那么不长记性呢,明明他才是李白玉的兄长。
三娘不是多嘴的人,并未立即回答,只给了自家夫君一个眼色。卫辞会意,来到翠妞娘的身旁,低声道:“王嫂,能麻烦你去给云舒端些羊乳来吗?”三娘体弱,无法亲自给孩子哺育,前不久便派人去较远的城镇中买了几头母羊回来,平时轩轩、小宝及那两个小丫头都能喝些。
翠妞娘也是个有眼色的,立马就明白了。
将孩子给了他后就去了,路过顾幽然时,突然抓住她的手道:“幽然妹子,早间挤的的羊乳没了,你来帮嫂子牵着羊,嫂子好挤羊乳。”说着,也不等她同意,热情地拉着她就走了。
她们跟顾幽然虽交好,但相熟的时间不长,三娘无法保证她是不是真的像表面那么单纯。毕竟她自己就是最好的案例,傻过,却并非真愚。
一旁的黎大壮倒没说什么。
见她们走远了,三娘才道:“夫君,壮哥,方才的事你们也看到了,那我也不瞒着你们了,其实轩轩…是白玉义兄的儿子。”
“什么?”黎大壮惊了一惊,顺口便搭了一句:“老子就说嘛,大侄子跟大白玉长得那么像,可不就是他的……”‘崽’字还没吐出来,黎大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住了嘴,愣愣的望向眼前一脸淡定就等他说完的两口子。
这这这这、这卫家弟妹和大白玉……
不得了啊!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了啊,阿辞两口子会不会杀他灭口?
卫辞虽也惊讶于李白玉是轩轩的亲生父母,但面上没多大变化,虽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吗。
“老、老子,老子最近有些耳背,你们刚才说了些什么,老子可一个字都没听见啊!”若不是拔腿跑会显得心虚,他估计都跑了。
“义兄想多了,轩轩是我的养子。”
欲盖弥彰?懂,必须懂。
黎大壮急忙点头,道:“弟妹无需解释,老子都懂,都明白,尽管宽心,老子就不是那种嚼人是非的人,弟妹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今日的话老子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出来的,你要不信,老子现在就给你发个毒誓。”说完立即指天竖起三根手指头,豪气冲天的就等着她同意就立马发毒誓了。
看不出来黎大壮这大黑汉那么会脑补,三娘无奈地望向卫辞:“夫君,我有些累了。”
给大老黑解释的重任就交给夫君你了。
卫辞笑着点头,低头亲了女儿的小脸一口,轻轻地将她放在三娘的身旁,低声道:“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说完,起身走到黎大壮身旁,面色笑意敛去,眸色一冷,趁他不备一把将锁着喉硬拖了出去。
黎大壮真的惊了,差点没大喊一声:你他娘的真要杀人灭口啊!
黎大壮有没有被灭口三娘不知道,只第二人一早,镇北王他老人家知道轩轩是自己亲孙后,铁骨铮铮的老将军竟老泪纵横的前来感谢她。
镇北王每每想到儿子,都会觉得愧对列祖列宗,他都以为李氏香火就要断在那臭小子手里的时候,老天竟告诉他,他稀罕得不行的小家伙是他嫡亲嫡亲的亲孙。这让他如何不喜?任何不感觉?若非三娘是小辈,他都要感激得给她鞠个躬了。
晚间,轩轩悄悄来到帐中。小云舒已经睡着,三娘见他,笑着让他自己爬到床的里侧去。
轩轩爬到床上后,紧紧地抱着她的手臂,小脸深深地埋在衣袖里,小声的问:“娘,轩轩今晚可不可以和你跟妹妹一起睡?”
第七十八章:大启的樘木
“好呀!今晚轩轩跟娘还有妹妹一起睡。”
三娘笑着,知道小家伙有心事,给他盖好被子,轻抚着他的小脑袋,轻声问道:“儿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啊!要是有,一定要跟娘说,要是跟娘不方便说的,就去跟你辞爹说,别自己憋在心里,小孩子不开心的事憋久了,会长不高的。轩轩以后不是想当大将军吗?要是长不高了,就只能当小矮子将军了噢!”
轩轩再聪明,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听到会变成小矮子将军,急忙摇头:“娘,轩轩要长高高,不要当小矮子将军。”
“那就跟娘说,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没见你有个小笑脸,为什么不开心啊?”
“娘,你和爹会一辈子做轩轩的爹娘吗?”小家伙仰着头,明亮的眸子里闪现着害怕,就怕听到娘说一句‘不会’。
经历了那么许许多多的母子情,哪是那么容易割舍的啊!纵然是个幼龄孩子,也是知道感恩不舍的。
特殊时期,有些孩子总是最敏感多疑的,轩轩虽懂事得早,比同龄孩子聪明,可突然遇到这种事时也是慌乱不知所措的。
在知道大白玉伯伯就是自己的亲生爹爹后,他的小脑袋里就是一片空白,对李白玉的心理更是复杂,又怨又怕更多的却是舍不得,一整日下来,都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了。
从他的亲娘被人杀害那日起,对于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怨他们母子在朗月被人欺凌时他不在,怨娘亲死时他不在,又怕他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知道,是不是他不希望自己的出生?更舍不得的,是待他视如己出的卫家爹娘。
做了亲生爹爹的儿子,那爹和娘还会要自己吗?小家伙心里害怕极了。
三娘却耐心开解道:“傻小子,你既然叫了我们一声爹娘,那么我们就一辈子都是你的爹娘。你找到了亲生爹爹,以后只会多一个更疼轩轩的人,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那轩轩还能继续给爹娘当儿子吗?”
三娘笑着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道:“当然能了,以后娘还要靠你给娘养老呢!你以后想反悔了,可是门都没有的。”
“不反悔的,轩轩要继续做娘的儿子,跟爹一起保护娘,娘老了轩轩还会背着娘走路。”
“好,以后娘老了就让轩轩背,咱们轩轩最孝顺了。”见他不再纠结了,笑道:“好了,快闭上眼睛睡觉,看看明天是妹妹醒得早,还是轩轩醒得早。”
“轩轩会早起帮娘照顾妹妹的,娘,轩轩睡觉觉了。”小孩子的睡眠总得很好,轩轩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呼呼的打起了小鼾,看样子心事放下了睡得还很香呢!
三娘望着身旁的两个孩子,眸底温柔。
卫辞处理完军事回来时,母子三人都已熟睡,见自己的位置被小家伙又霸占了,好笑又无奈的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俯身在娇妻额间落下一吻后,爱不释手的抱了会儿女儿,才如来时般静悄悄的离开了帐中。
他离开不久,本应熟睡的三娘轻轻睁开了眸子,眸子清明无一丝倦意。
这些日子虽发生了许多事,但她对大启如今的了解却未停止。
一痴许久,一傻多年,她没想到短短几年的时间,那个曾经跟在自己身后喊‘阿姐’的少年,已经磨平了所有锐角,坐在了他本应的位置上睥睨天下。
而她却,没能亲眼为他见证。
傅九阴曾说过,这大启的撑天樘木,要么就让他腐朽下去,最后大厦倾倒。要么就换上一根带着新鲜血液的,顶天而立,为大启撑出一片明镜。
而刘梵他……做到了。
一夜起风,黄沙弥漫,朦胧的夜色中却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果然,第二日一早,北境就开始下起了暴风雨,夹杂着电闪雷鸣,每一道闪电轰隆落下,乌黑黑的天际便会被狠狠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地震山河。
这样的雷雨天,大人听了都心底发寒,更何况是几个小的了。
‘轰――’
又一道巨雷打响,刚停下哭声的小云舒又被惊醒,害怕得哇哇大哭了起来,嗓音都哭得有些嘶哑了,听得三娘心疼不已,可却又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只能扯了两小撮棉花堵在她耳畔,两只手一直捂着她的小耳朵,希望能减小些雷声。
然而那些阻挡都是微末其微的,雷声一下来,还是会惊吓到孩子。
正当三娘抱着孩子束手无策时,帐帘被人掀开了个小口子,卫辞浑身湿漉漉的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急忙脱下身上的蓑衣,找来毛巾将身上擦干后才靠近母女俩:“女儿被吓到了吗?”
“怎么办,雷声太大,云舒被吓得厉害,一时哭个不听,嗓子都哑了。”
看到是他,三娘抱着着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别急,我来想办法。”
听到小闺女有些嘶哑的哭声,卫辞也是心疼不已,见三娘是赤着脚抱着她走来走去的轻哄,卫辞更加心疼,急忙一把将母女俩抱起,轻轻地放在床上,扯了被子盖好,道:“你还没出月子,别受凉了。”
正说着,天空又凝聚了一个闷响,在巨响落下之前,卫辞急忙伸手捂住了女儿的耳朵。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内力深厚些,小云舒只红着小鼻子好奇的望着他,竟没再被吓哭。
“有些用。”卫辞轻轻将女儿抱到怀里,小声对着三娘道:“你再躺会儿,云舒我来照看着。
别担心,来时我给义父请了假,等雷声停了我再回去。”第一声雷响起时,他便担心起孩子小会不会被吓着,其他人也是第一时间想到小家伙们,便让他过来看看。
“对了,轩轩呢?”卫辞问。
“天刚亮便带着包子去找小宝玩了,这会在隔壁帐里。”见孩子不哭了,三娘才算放了心,想到轩轩,小说问:“对了夫君,义父他们对轩轩是如何打算的,是继续让咱们养着,还是…有别的打算?”
“北境苦寒,义父的意思是送他回长安,好……”
“不行!轩轩不可以去长安。”
他话还没说完,三娘神色严肃的反对道:“夫君,不能送轩轩去长安,长安是个是非之地,若轩轩去了,只能是羊落虎口。”三娘没敢说极有可能都会有去无回。
对于自己曾经养了几年的虎崽子,他棋盘上的棋子会怎样落下,三娘多少还是能猜测到几分的。
如今的大启君主不是他的父亲舜帝,他也绝不会如同舜帝一般优柔寡断,更不会放任自己的东西在别人的手里。那个人,果断偏激得很,有些事他只要一旦做了,哪怕错了也绝不后悔。
如今南境张敬崖拥兵自大率先落马,大启四分兵力已有三分回归到他手中,那么镇北王手里的着最后一分,他又岂能放任不管?以此不难推测,
接下来他的下一步棋,应该就是得人心的镇北王身上了。
自古功高盖主者危,勇略震主者死。只希望刘梵有开国先帝的谋略才能,也有开国先帝的识人用人的胸怀和仁心,能看在镇北王忠心卫国的份上,别把事做的太绝。
三娘记忆恢复得太迟,已经来不及制止些什么,只能尽量防备。
她也曾经答应过舜帝,若有朝一日,刘梵独自一人在帝王这条无情路上走得太远,会拉他一把的,不至于让他独自走得太远,回头时身后空无一人。
第七十九章:卑劣的毒计
见三娘神情微动,卫辞以为她是舍不得轩轩离开自己太远,小声安慰道:“我知道你舍不得轩轩,可轩轩如今已到了上学堂的年纪,总不能一直在一张白纸上学东西,他去了长安,对他现在或将来都好。”
早在还不知李白玉是轩轩的亲生父亲时,他便已经在悄悄筹备着,等三娘陪轩轩过了七周岁生辰后,便会送他回齐州,只是他还来不及跟三娘商量,轩轩的亲生父亲就先找到了。
不过就算没有找到,以北境的环境条件,轩轩只要还叫他一声爹,早晚他都会送他离开的。
也是庆幸他想的不是轩轩满六周岁就送他去齐州,不然怕是要错过他们父子相认。不过如今也好,长安繁华,自是比齐州好上许多的。
“可是夫君,你有没有想过,轩轩的身份。”三娘郑重道:“不久前,我听闻南境镇南将军拥兵自大,欲与朗月勾结,企图自立为主,现已被陛下裁决。镇南将军落马了,那么如今大启的兵权,是否已都归还到当今陛下手中了?”
自是没有的,那最后一分兵力……
卫辞怔住了。
三娘再道:“再者,轩轩的亲生母亲为朗月贵女,此事若有心人刻意去调查不可能查不到,而白玉义兄为大启一境少将,一个大启少将与敌国贵女早年生有一子。此事若让长安高位者们知晓,你觉得他们还会信镇北王对大启的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吗?”
若被那些人知晓,怕是只会觉得已经将‘铁证’送到他们的面前了,倒时何来相信之说?!
他们这些武将,从来都是一心只想着守好边塞要地,精忠报国,防止外敌骚扰,却从未想过君王多疑。排兵布阵行军打仗他们一个个都在行,那些文人肚子里的弯弯道道,他们不是不会,却是从来不愿意用那样的心细去猜测自己效忠的君主。
如今却不得不仔细去思量,若他日君主不信任他们了,他们的下场该是如何?
想到此,卫辞抱着孩子的动作微僵,眸底闪烁过什么,沉思了许久,终究什么话也没问出来:“我明白了,我会找义父好好谈谈的。三娘,谢谢你。”
“不许说谢字,谢什么谢,你是我夫君啊!”谢字太沉重,三娘不喜欢。
“好,以后不说了。”
卫辞笑着,低头瞧小闺女,见小闺女咧着小嘴睡着了,献宝似的瞅着道:“瞧,咱们女儿睡着了。”这是他第一次把女儿哄睡着,心底满满的自豪感升起,觉得怀里的小生命又可贵又神奇。
三娘抬头看了一眼,见女儿吧唧着小嘴睡得香香的,可得不得了,眉眼不知不觉都跟着温柔了起来:“女儿像夫君多些。”
轮廓像自己,眉眼像夫君。
从前的她,被至亲舍弃,被人丢入地狱,又被人从地狱中捞起,迷茫的过着一日又一日。而今,看着丈夫和女儿,她终于不再迷茫了,因为自己……有家了。
……
三娘出月子时,卫辞特意跑到已经逐渐荒凉黄沙村的家里,把院子里没被大火烧到的大木桶扛了回来,翠妞娘和小宝娘已经帮忙在烧了热水,三娘就等着将身上一月未清洗的怪味道洗干净了。
不对,现在能喂小东西吃食了,一身的奶酸味,除了父女俩个一点不嫌弃外,三娘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然而还没等水开,一名士兵慌慌忙忙的跑了过来,正好见小丫拿着木瓢要舀水喝时,急忙扑上去将木瓢抢过,将水全部倒掉,急道:“镇北王有令,将营中昨日晚间到今早带回来的水全部倒掉,切不可饮用。”
小宝娘不在,翠妞娘见小丫被吓得想哭不敢哭的,一把将小丫捞到怀里抱着,知道一般镇北王亲自下令的都不会是小事,只避重就轻地问那士兵:“那孩子渴了怎么办?”
士兵一把扯下腰间水囊递过去:“这是昨日早晨储存的水,大嫂可先给孩子喝。”说完,赶紧动手将帐外所以木桶中的水都倒了个干净。
三娘听到动静出来时,那士兵已经麻利倒完水离开了。
见到三娘出来了,翠妞娘忙问:“三娘,你说镇北王怎么会突然下这么奇怪的命令?”
方才那士兵的声音不小,三娘也听到了的。镇北王不会无缘无故下这样的命令,怕是有什么大事不方便宣露出来,以免自乱军心。
“嫂子,今日别做其它事了,咱们看好几个孩子,千万别让他们喝到‘不干净’的水。”三娘意有所指道。
“三娘你的意思是这水被人……”见她点头,翠妞娘大惊,急忙闭了嘴,心有余悸的抱着小丫跑进了几个孩子玩耍的那间帐里。
今日就算天塌下来了,她也得把这几个孩子看好了。
三娘所猜不假,前几日接连暴雨,有人利用暴涨的雨水,在大启军营附近的几个水源都投了毒,就连一直川流不息的沙溪水都被人在上游丢了几具毒发身亡的人的尸体。
那些尸体被发现时,已有不少将士如往常一般饮用了带着剧毒的溪水。
也是派人过来通知得及时,不然三娘今日出月子怕是要用那水沐浴了。
而军中为不乱军心,镇北王下令暂压了此事,并派人悄悄潜伏在夜间,果不其然,当夜便抓到了那投毒之人。一番严刑拷打后,那人不堪受刑交待了幕后指使之人。
原来是羌国与金国联盟后,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便是想出这条卑劣的毒计,企图利用水源毒杀北境十万雄兵,来个不费吹灰之力夺下大启边境。
而那投毒之人也不是他国潜伏进来的细作,而是个实打实的大启人。还曾是镇北王提拔过的西部虎贲将,因上回纵容手下兄弟打着自己的旗号欺男霸女,刚上任不到两月便被踢了下来。因此,他觉得颜面扫地,便一直怀恨在心,就在大半月前,羌国公主私下抓了他,一番威逼利诱之下,他竟做出了叛国的行当。
而大启对待叛国者,诛全族,累及九族。而他也将为自己通敌叛国的一己私愤,付出他罪有应得的代价。
羌国此次下的毒正是两年前险先要了卫辞一命的,此毒阴狠得很,要中毒后三日才能被人察觉,一旦发作便会生不如死。若有些内力或体格健硕些的,多少能多扛时日,若体弱些的,一旦发作,两刻钟便能把人生生疼死。
若不是军中有两个年前受了伤,身体不怎么好的士兵不到三日便提前发作了,怕是那毒会被连下三日才会被发觉,若果真让他们如愿了,到时整个北境将会变成一片尸海。
那样惨无人还的画面,光是想想都不禁让人后背打寒颤。
抓到下毒之人后,未免打草惊蛇,那些龌蹉宵小会再行如此歹毒之事,镇北王特意让黎大壮带人日夜看守水源,抓到敌细着,就地正法。然而千防万防,到第三日时,军中已有上千人发作,甚至连上官透也没能幸免。
一时间,军中再次人心惶惶起来。
就在镇北王写下第十封八百里加急回长安求御医支援时,离营游历了两年程万里回来了。
依旧背着他的大药匣子,一身洗得看不清颜色的长衫,骑着头膘肥体壮都快赶上匹马体型的毛驴,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比起那头毛驴,他自己倒是憔悴不已,像是没舍得骑那毛驴,自己不远千里走了一路一样。
第八十章:自私又怎样
刘万里一回来,气都还没喘均匀,就被几个急得焦头烂额的军医架到了安放患者的帐中:“刘老,您老回来得太及时了,我等正束手无策啊!”
“是啊刘老,此毒劲霸,若身死,沾染了其血液亦会中此毒。”所以哪怕是面对面,他们都用布条将要触摸患者的双手缠得严严实实的。
“这这这……”刘万里万万没想到,当年自己便是因为此毒,在外寻了两年之久的解毒之法,这才回来,中毒之人已是当年的数百倍,顿时气得差点没说出话来:“那羌国之人,行如此下作行径,也有脸立国?何其歹毒,何其歹毒啊!”
“刘老,您先别骂了,先想法子吧!”
“刘老,当年你是跟随卫少将一道离开的,卫少将既能平安归来,想必您老已经钻研到此毒的解方了,您开方子吧!我们立马准备药材。”
“是啊刘老,笔墨已研好,您写药方吧!”
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面色都是期盼,刘万里面色顿时灰败起来,低头惭愧道:“老朽无能,外出偷懒游历两载,竟没能研制出此毒解方,亦没能找出一株半颗能解此毒的药材,实乃惭愧至极啊!”
这两年,他行遍齐州到郸州各处山林小道,好几次都差点被豺狼虎豹叼走,但仍没能找到卫家傻姑娘随手摘得的草叶。
想到卫家那傻新娘,刘万里心生疑虑,沉默了起来。
闻讯赶过来的镇北王正好听到他的话,顿时面如死灰,没有解方?那我大启儿郎怎么办?镇北王身子猛地向后踉跄了几步,险先摔倒,幸好被旁边的士兵急时扶住:“王爷!”
“王爷。”刘万里见老王爷来了,立刻佝偻着身子跪了下去,重重地磕在地上:“王爷,臣惭愧啊!”
“起来。”镇北王无力的抬了抬手,望着远处瞭望台上迎风飘扬的旗帜,恍惚间好似苍老了许多:“不怪你,北境注定要遭此劫难。时也,命也啊!”
如今,只能把最后的机会放在长安那边了,希望能有法解此毒的奇能异士了。
三娘本是听到刘万里回来了才过来瞧瞧的,不想竟瞧见了这一幕。一时间,心中感叹,心底不是滋味起来。
说起来,还是卫辞无心骗那老头找了两年草药的。
转身欲离开,一回头正好撞在一个坚硬的胸膛,胸膛的主人没给她抬头的机会,似乎是在生气,竟不顾场合的一把抱起她,转身阔步离开。
“你干嘛!”三娘环着他的脖子,抬头问他。
卫辞眼直视前方不看她,只恶狠狠地警告道:“收回你刚才的想法,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做傻事。”
自私又怎样,那样的险,他半点都不敢让她去冒。
他不敢保证,若别人知道她的血液特殊后,会不会起异心,或招来杀身之祸。他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无法保证不会有人对她下手。
许久都没见过她的夫君这么孩子气的模样了,三娘轻靠在他怀里,不觉地笑了:“原来老人们说的都是真的,夫妻在一起久了,真的能心意想通。你瞧,我什么也没说,你便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都说了,我不许!”
因为害怕,卫辞竟低吼了出来:“三娘,云舒可以小小年纪没有娘,可我不能没有你,你是我的命。”
…你是我的命。
如果这能当情话,那么,三娘觉得这应该是她此生听到的最动人的情话了。
怕他太过担心会告假来守着自己,三娘只能先让他放心地保证道:“夫君放心,我不会做傻事,听夫君的。”
闻言,卫辞望着前面的眉宇依旧锁起,没再说什么。
夫妻同心,她想什么他怎会不知?!
……
刘万里来找三娘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知道她才诞下一女不久时,他便长吁短叹起来。正帐前踌躇不前时,一回头,就被抱着孩子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三娘吓了好大一跳,胡子都吓得吹瞪了起来。
张口就嚷嚷道:“哎呦,你这丫头,站在老朽身后也不知出个声,回头把老朽吓出了好歹如何是好。”刘万里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看三娘傻愣愣的望着自己,赶紧瞅了眼四周,见无人才小声道:“丫头,伯伯一会儿给你糖吃,你现在跟伯伯离开一会儿好不好。”
三娘垂眸看了看女儿,没理他。
刘万里见她听到糖还不理自己,有些稀奇,赶紧再扫了周围一眼,再出声哄道:“是这样的丫头,伯伯给你带了香香脆脆,一嚼就嘎嘣脆的玉仁瓜子,可好吃了,你跟伯伯过去拿好不好?”
刘万里这贼兮兮的样,若是在大街上,不知道还有他是个拐子呢!看得人想笑。
呵呵!这老头不会是还以为她是傻子吧!
见她还是不为所动,刘万里急得吹胡子瞪眼的,怕有人发现自己在这儿骗人傻丫头,又慌又急的。看她一直注视着手里的孩子,想到了什么般,顿时顿悟道:“原来是丫头做了母亲不爱贪嘴了,唉!这可如何是好。”
古籍上也没说人痴傻生个孩子便能转性的啊!这让他如何骗傻丫头去取几滴血?
没错,刘万里此行便是想骗三娘几滴血的,他早就怀疑卫辞当初骗他的了,但也知道人家不过是在保护自己夫人,情有可原,他也就不计较了。可如今事关重大,他只能行如此不要脸行径了,只希望如他所料,那解毒的药引真是这傻丫头的血液。
但他也知此事不宜声张,所有都格外谨慎着,以免给人家小夫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三娘见眼前的老者比之两年前苍老了不少,有些不忍,出声道:“先生先回去吧!等我女儿睡着了,三娘定会去寻先生。”
“那就太好不过了,丫头……”等等,刘万里高兴得答了回去后,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是哪儿呢?刘万里愣愣地望向她去,惊诧的发现,眼前的女子好像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抹淡然,眸子冰凉却清晰无比,一点也不像他曾经在齐州卫家见到时的那样。
“少夫人这是…这是康复了吗?”他惊问道。
第八十一章:跟放水一样
三娘浅笑点头:“承蒙上天眷顾,昔日傻症得已痊愈。先生,我夫君一会儿会回来,先生还是先离开吧!至于先生所疑之事,稍后三娘得空自会去寻先生解答。”
“少夫人说话当真?”刘万里神色亦是严肃起来。
他知为少将对自家夫人的疼爱,以前便那般疼宠,如今怕是更甚了。
“自古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先生,三娘虽只是一介妇人,但同时也是一名大启人。”
守护大启一方净土,本就她最初的初心。如今,哪怕物是人非,那份初心依旧不变。
只三娘没想到,当年生不如死被当做药人养出的一身血肉,竟能几度救人。她的血液,堪比剧毒,亦是这世间百毒的克星良药,倒也救了她好几回了。
一句同是大启人便已道明她话中的认真和决心。
明明那么温温柔柔的几句话,刘万里却听出了话中的坚毅和决心,心中倏然起敬道:“老朽代所有中毒将士,在此谢过少夫人大义。”说完佝偻着背脊,叩首敬之一礼。
三娘急忙单手挡住他的重礼。
“先生言重了,区区微薄之力不敢言大义,又岂能受先生一叩。”三娘微微浅笑着,怕他还继续叩谢,赶紧道:“云舒不能在外久呆,先生慢走,三娘就不送了。”说完,抱着孩子从容地进了帐中。
不知道是不是刘万里的错觉,他竟在这从容不迫的女子的身上,看到了大将风范。是的,不是闺中女子的大家风范,而是热血沙场的将军才有的大将风范。
傻人有傻福,看来卫少将是娶到宝了。
答应刘万里的事,三娘隐瞒了卫辞,等卫辞自己发现不对劲找来时,她手腕上的血已经淌了两大碗。
千叮万嘱,千防万防,她还是跑了放血了。
见她面上已苍白得透色,卫辞又怒又急的急忙拦住,扯了布条小心翼翼的给她止血:“谢伊人,你怎能如此不听话。那么多人中毒,你就算把自己的血放成人干,你也救不完的。”
他想大声责备两句,话都到嘴边又舍不得。
卫辞还是第一次如此连名带姓的喊她,三娘现在脑袋已经出现了眩晕,晕乎乎的没敢吭声,垂着眼帘没敢正视他。
倒是旁边小心翼翼把血倒入容器里的刘万里,急忙解释道:“卫少将放心,老朽已调配出能解毒的汤药,少夫人的血只为药引,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谁家药引放血跟放水一样?”卫辞目光冰冷的撇了他一眼,忍着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动作轻柔地抱着媳妇甩帘离开。
“这、这也没跟放水一样啊!”他顾着少夫人身体量力而放的,分寸他拿捏得妥妥的,少夫人做多形容几日,稍后他多看些补血益气的汤药喝了便肯定没事了。
然而他再多的解释,人家夫君也不听了。
“唉!”刘万里站在原地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卫辞抱着三娘回到他们的帐中时,三娘已经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他轻手轻脚的将人放下后,走到门口招来一名士兵,吩咐道:“去刘先生的营房取些补血的药材,拿到伙营熬些来,就说是给夫人吃的,”
“是。”士兵听了,立即去办。
卫辞正要再入帐中时,轩轩听到他的声音,急匆匆的从另外一个帐中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小宝和已经快跟他们一般高的狼犬包子。
“爹,妹妹刚刚拉臭臭放我玉爹爹了。”小家伙刚说完,就见李白玉一脸窘态的掀帘走了出来。
他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形象,今日算是被那小丫头的臭臭给毁了,幸好见证人就两位大嫂和几个小家伙。
“玉哥何时来的?”见到他,卫辞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底黝深,眉头也有些浅皱了起来。
“来了一会儿了,见你们营帐中没人,就到孩子们这边来看看小家伙们。”
李白玉回睨了他一眼,眸底亦闪烁了下,甩了甩有些微松的劲袖,指着胸前还有些淡黄色的痕迹,指控道:“瞅瞅,普天之下,能在本公子身上拉臭臭的,可就只有你闺女了。”
“这也是我女儿给玉哥你的独一份厚待,小小年纪就知道送礼,不错了,做为她爹我很欣慰,玉哥这个做伯伯的也该如此。”卫辞扫了他指着的地方,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错过他身旁进去找自己小闺女去了。
留下李白玉一把捞起想跟进去的轩轩,在外嚷嚷道:“合着云舒儿拉了我一身屎,还是我的荣幸了是吧!”
轩轩也嫌弃他衣服上的臭臭,被他逮住后,捏着鼻子喊:“玉爹爹,你身上有臭臭,快放开我。”
“呵,合着你小子也嫌弃你爹了是吧!行吧!今日咱们爷俩就有臭同当了。”说完,抱起他就往他小脸上亲了大口。轩轩嫌弃的四肢齐挥,冲着看戏看得乐呵呵的小宝和包子大喊:“救命啊!玉爹爹的臭臭沾到轩轩了,小宝救命啊!”
然而小宝捂着小嘴离得老远的不为所动,包子更是找了舒服的地方开始打盹。
就连卫辞抱着自家小闺女出来时,瞅都没瞅父子俩一眼。
无情啊!
三娘的血能做解毒做药引的事,刘万里知道其中轻重,除了镇北王谁也没告诉,只道是配置出了解毒秘方。
不到三日,那些命悬一线想将士们服用了解毒汤药后,逐渐好转,而刘万里在军中也得了个刘神医之名。
每每听到被人叫他刘神医,他总是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临老临老,没想到还能得个神医虚名,而且还不是靠自己真本事得来的,惭愧啊!偏偏真相又不能让别人知道,受之有愧啊!
而三娘这边。
望着卫辞又端了一碗闻着、看着、吃着都有股子怪味的汤进来,三娘急忙抱着女儿背对着他装睡。她实在是不想再喝那怪味汤了,真的太难喝了,她这辈子就没喝过那么难喝的东西,偏偏自己有错在先,又不能拒绝自己夫君的一片心意,太糟心了。
卫辞却是知道她又想装睡的。
第八十二章:这不废话嘛
“三娘来,趁热,快把汤喝了。”这话,三娘这些天来听得无数回了了,简直跟一日三餐一样,准时准点,必不可少。
“今日汤中多加了几味归元的药材,闻着比早间的味道好些,快起来尝尝。”
“骗人,你说的好些只会更难喝。”三娘哭丧着脸,将头捂到女儿襁褓上,闷闷出声道:“夫君,能不能不喝啊!真的太难喝了。
“怎么会难喝呢,乖,别闹,趁热喝了。”卫辞面色不变,嘴角带着微微上扬。别的事她撒个娇扮个委屈小模样,他都可以心软放过,独独这事关她身体的大事,他绝对不能有退让半分。
三娘委屈啊!
她严重怀疑这是不是自家夫君对自己隐瞒他的惩罚,这药难不难喝他心里没点数啊!呜呜,明明就是故意的。
三娘最后还是被他强迫着,捏着鼻子一口灌了下去。那药汤一入口,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扑鼻而来,蔓延在口腔,酸甜苦辣咸都有,她感觉舌头都快麻木了,整个面部表情都开始扭曲了起来。
“太难喝了!”
“良药苦口,谁让不听话了。”卫辞笑望她。
“可说好的这是汤啊!”
卫辞想了想,补了句:“是汤没错,药汤,汤药也行。”
“哼!你强词夺理我说不过你,但是……夫君啊!这药汤到底还要再喝几日啊!”再喝下去,她真要闻着就要吐了。
卫辞好笑地睨了她一眼,接过碗放在一旁,拿起丝帕心细的给她擦干净嘴角的汤汁,才道:“晚间还有最后一副,喝完明日就不用再喝这个了。”
“真的?”闻言,三娘眸底瞬间亮了起来,抱着女儿乐得不行,活像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一般,哪知卫辞接着继续道:“自然是真的,刘先生说补血益气的可以停了,不过这归元养气的还得继续喝。”
“……”这不废话嘛!
三娘不想理他了,喝那归元气的和补血的有何区别?都怪味,都难喝!
“对了,此次水源被人投毒之事,刘先生与……”
“嘘!”她正想将与刘万里的猜测说给他听时,卫辞却突然面色谨起,低声打断了她,沉着面色道:“晚上我回来再说吧!前营还有事要处理,你好好休息,我先过去了。”
三娘与卫辞之间,一个眼色便能明了其意,自不会多问。
“好。”三娘面色复杂的像外望了一眼,目送着他出去。
帐外,顾幽然手里端着个木盆站在背阴处,小宝娘牵着小丫路过,看到,奇怪地问:“幽然妹子,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去啊!”
许是没想到这母女俩脚步这么轻,顾幽然没发现他们到自己身后了,吓得‘哐当’一声,木盆合着盆里的衣物都散落了一地。
“我、我来给三娘姐姐送洗好的衣物。”顾幽然回过神来,急忙蹲下身捡衣物。
见她慌里慌张的,动不动又红鼻子,小宝娘笑着边蹲下帮忙,边打趣道:“瞧你这胆子小的,难怪黎少将那么大嗓门都变得细声细气的了,要不然还不得吓坏你。你要是早些来北境就好了,那时候让三娘带着一起去猎头野猪,你这小胆子肯定就大了。”
“三娘姐姐还会打猎啊!”顾幽然突然停了动作,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她,眼里尽是惊讶和好奇。
“那可不么。”想到那次有惊无险的猎野猪,小宝娘满满的都是自豪感,正想再宣传宣传当初她们那些妇人的丰功伟绩时,卫辞不苟言笑的端着一个土灰碗走了出来,正好打断她想继续说的话。
“呀!卫少将也在啊!”
小宝娘笑着打招呼。
“嗯!”卫辞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点头回应道:“军中还有事物需要处理,三娘就麻烦方家嫂子照看会儿了。”
客气的同她说完,才阔步离去。
经这么一打岔,小宝娘直接忘记要继续说丰功伟绩的事了,问了句顾幽然要不要一起进去,见她点头,才牵着小丫率先进了帐中。
“婶婶,小丫来看妹妹了。”
小丫头性子腼腆,但跟三娘认识久了,倒也跟在自己娘亲面前一样了。
看到小丫,三娘低头望着在挥小爪子的小云舒,笑着说:“姐姐来看小云舒了,小云舒高不高兴呀!”她说着,小丫已经放开娘亲的手小跑了过来,好奇的逗着妹妹玩。
小宝娘也跟着在床边坐了下来。
“幽然妹子快过来呀!”小宝娘喊。
“幽然小嫂子也来了。”
三娘这才看到最后进来的顾幽然,自军中水源被投毒后,她被黎大壮安排了过去,这些日子她都没见她过来过了。
这会儿突然来了,三娘倒是好奇了:“幽然,别站着了,快过来坐。”
“三娘姐姐,刚才我遇到王嫂嫂了,她忙,让我先帮忙把这些晒干了的衣裳拿过来。”
小宝娘听了,一猜就猜到翠妞娘干嘛去了,笑道:“这王嫂子八成是又带着那几个小家伙到马场去玩了,你说她带两个小子跟着去就好了,还把翠妞也带着去,以后翠妞要跟个假小子一样,整天就喜欢舞刀弄剑的,看她找谁哭去。”
自从镇北王允许几个小家伙去马场学骑马了之后,翠妞就喜欢跟着去学,学的还比两个小子好,这可把她娘乐坏了,大有任其发展之势。但终究是个小闺女,多少还是不放心的,就时常跟着。
也就翠妞娘想得开了,小宝娘就舍不得小丫去学。
三娘淡笑不语,翠妞娘的确把翠妞当小子养了,小家伙跟个小子一样壮壮的,老招军中那些个大老爷们稀罕了,家里有小子的,纷纷打趣让小闺女给自家当儿媳妇。
要不是翠妞比轩轩大了好几岁,怕镇北王他老人家也要跟着众人打趣了。
“哎对了,幽然妹子,你来了也有好些日子了吧!怎么这肚子还没个动静啊?不怪嫂子多句嘴,还是赶紧要个孩子的好,黎少将不在家的时候,多少还有个小家伙陪着。”
第八十三章:对他们无用
说着又看向小云舒,继续说道:“你瞧你三娘姐姐,如今儿女双全,卫少将就算军务繁忙,有轩轩和小云舒陪着,家里也是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轩轩是镇北王亲孙子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翠妞娘口风极紧,就是交好的小宝娘也没告诉,所以小宝娘至今还以为轩轩是三娘亲生。
至于黎大壮有没有告诉自家小娇妻,就不得而知了。
三娘抬头瞧了眼面色羞红的顾幽然,也点头附和道:“嫂子说的在理,幽然也要抓紧了,赶紧给小家伙们再添个弟弟妹妹,到时邻里邻居的也热闹些。”
“唉呀!三娘姐姐连你也打趣幽然,不理你们了。”
顾幽然到底是刚成亲的小媳妇,脸皮可没两人厚,被打趣得脸上通红,原地跺了跺脚,害羞的捂着小脸跑了出去。
不过大家也就起哄说说,就她这还是个孩子心性的性子,谁忍心让她这么小就当娘,大概黎少将也是那么想的吧!
见她跑出去了,三娘这才将嘴角笑意敛起,看向小宝娘问:“这些衣服是嫂子和王家嫂子一起收的吗?”
小宝娘没多想,随意轻撇了眼,道:“今日小丫有些黏人,我就没跟着去,不然哪还用麻烦幽然妹子送来了。倒是幽然妹子,来了好半响了,可能是怕打扰你们一家就一直站在外边,也不说先到我们隔壁坐坐。”
一直站在外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怪道方才卫辞会突然示意帐外有人,原来站了一个她啊!
看来今年,又将是一个多事之秋了。
是夜,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军营中央,盆柱上高高的火光将光积聚得通亮,某些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依旧漆黑一片。而那漆黑之处,一抹纤细的身影在营中快速闪过,转眼之间,越过巡逻的士兵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军营之地。
那抹身影刚消失不到片刻,另一旁黑暗中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黑暗中,那身影的主人冷冷地望着那抹身影离开的方向,眼角微微眯起,迟疑了片刻后,快速跟在了其身后。
而离营地不远的沙溪旁,两道纤细的身影在月下交头。
细看之下,那早在沙溪旁等候多时的,竟是羌国公主拓跋影,而与她交头的身影从头到脚一身黑色劲装,面上也覆了块黑布,唯有纤细的身段不难看出是名女子。
拓跋影见着对面的女子,冷傲的面色还算好些,低声问:“毒已下了数日,为何启军还是安然无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女子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回道:“启军有个少将的夫人,不简单,不知她用了什么东西,让启军大夫研制出了解毒的汤水,咱们皇室的秘毒,现在已对他们无用。”
“可恶,我羌、金两国已集完精兵五十万,就等启军毒发无力还击,如今来看,只能硬攻了。”拓跋影面露狠意,她就不信大启北境不到二十万的精兵,能抵挡得住他们两国联盟的五十万雄兵?
“现在还不是强攻的时候,秘毒之计不是不可继续实施。”
拓跋影微愣,问:“你什么意思?”
“再静候些时日吧!我已猜测出他们解毒的药引是什么,只要毁了这个药引,照样能靠秘毒消耗启军战力,到时咱们羌国也能少些伤亡。”她自信大启军中无人疑她,到时她定能不动声色下手。
哪知拓跋影听了,面色微沉,冷哼了声,不屑道:“你是怕金国大王子受伤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给我记住了,你是我羌国尊贵无比的十三公主,还犯不着自甘堕落的去跟一群男人争宠。”
金国大王子好男风天下谁人不知?这世上怕是除了男人,任何一个女人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可偏偏年少惊鸿一瞥,从此再无人能如羌国十三公主的眼。
女子沉默了半响,没接她的话,闷闷地道:“我不宜出来太久,那人我不敢下太重的**,药效应该快到了,我先回去了。”
“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暴露身份。”
“知道了。”
见她点头,拓跋影也不愿多说她些什么,叮嘱她小心些后,目送着她消失在月色下。
母妃说过,在整座羌王宫中,她拓跋影只用对这个亲妹妹给予姐妹之情,她一直牢记。
羌国十三公主的生母,和拓跋影的生母是嫡亲表姐妹,可惜十三公主的母亲在嫁入羌王宫不久后,爱上了宫中侍卫,竟企图带着女儿与其私奔。然而,羌国君主怎能容许这么一顶明晃晃的绿帽扣在自己头上?一怒之下,砍杀了两人,也幸亏十三公主模样酷似羌国君主,不然怕是小命也难保。
自己生母做下那样丢人的事,十三公主在羌王宫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若非还有个姨母护着,说不定早就夭折在羌王宫了。
是也,为了姨母和姐姐,她什么都愿意做。
自上回拓跋影领兵战败,损失惨重,回去后就被羌国君主没收了兵权。一时墙倒众人推,那些皇子们都纷纷出手,母女三人在羌王宫的日子再不如从前。就是如此,在得知需要个不会惹人怀疑的人混到大启是,一直受拓跋影母女护佑长大的十三公主自动请缨了。
这便是她为何会从大启军营的方向过来。
蛰伏多日,为的就是给大启一方致命一击。
那女子向着大启军营的方向离开不久,拓跋影抬头望了眼夜色,正欲离开时,一只半人高的狼犬突然从沙丘上跳了出来,在离她几尺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冒着绿光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她。
拓跋影面色微变,心下警惕起周围来。
果不其然,那狼犬出现后不久,沙丘后慢悠悠的走出一名女子。女子个头不及她高,身着竹叶青衫,面容秀美,嘴角微微勾着一抹浅笑,眸底却冰冷无比。
“你是何人?”看着对面的女子,拓跋影慢慢伸手握住腰间武器,心底莫名生出一种压迫感来。
第八十四章:生死看本事
对面虽只是名看似柔弱的弱女子,可这份连她都心生压迫的惧意,让她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怕是不简单。
突然,拓跋影想起方才十三公主说的话,心底的惧意有些难以仰制,目光惊惧地盯向对面的人,握着刀柄的手紧了许多。
这种压迫感,只有强者才能收放自如。
三娘似乎看出了她的惧意,冷笑出声:“站在我大启的土地上,你有何资格问我是谁?”
拓跋影是骄傲的,哪怕惧怕,亦不会服输:“既无资格,那我便杀出一条资格来。”
她面露狠色,眼底尽是杀意。
“哼,好狂妄的口气!”三娘身形未动,语气除了冰凉,再没一丝波澜。坐在她脚下的包子已经龇牙起身,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它就会跃过去打头阵,撕咬对方的咽喉。
“包子,上!”
果然,三娘一声令下,包子纵身一跃,直直的向拓跋影扑了过去。
拓跋影大惊,拔出腰间刀刃砍去,三娘见她挥刀砍向包子,快速拔出匕首,丢过刀鞘挡去。包子也趁机一口咬住她拿刀的手,将她整个人都拖倒在了沙地上。
“啊!死狗,放开你的狗嘴。”
拓跋影疼得嚎叫了声,又急又慌,忍着手臂的疼,使劲一拳打在包子的狗嘴上,包子吃疼,口下有了丝松懈,让她得已逃脱了狗嘴。
逃脱了狗嘴,被咬的地方已是鲜血淋漓,拓跋影疼得浑身打颤,右手上刀差点握不住,顿时气得大骂:“卑鄙,靠个畜牲取胜,你大启胜之不武。有本事,和我单打独斗一决雌雄。”
“卑鄙?笑话,跟你们比起来我大启何等的光明磊落,卑鄙之词也就你能厚言出口,无耻之尤得我等真是甘拜下风。”
“你……”拓跋影被讽得面色铁青,却又不敢妄动。
“哼!我如何?连我大启的一条护家犬都打不过,也敢妄想蜉蝣撼树,蝼蚁吞象,简直是痴心妄想。”
“有胆你别让这畜牲帮忙,你我单打独斗,生死看本事。”
对于本身就卑鄙的人,三娘只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着对面略显狼狈的拓跋影,三娘拍了拍跑回身边的包子,嘴角扬起冷笑:“去,撕了她,让她看看你的本事。”
“嗷!”
包子如孤狼般仰月一声长嚎,后脚使劲一蹬,再次飞扑了过去。
见那狼犬向自己再次扑老,拓跋影面色大变,没想到这女人不吃自己这套,不是说大启人最经不得激吗?来不及多想,她一边躲开狼犬的猛扑,一边向那女人的冲去。
她就不信,没了这条狗的助力,这女人还能是她的对手?
若是与人撕打,拓跋影许还算中强之手,可包子是野狼和猛犬的后代,自身就比普通野兽强悍,动作也敏捷。再者,只要她一出手砍向它时,那个女人都会及时击落她的攻击。是也,拓跋影觉得只要与那个女人正面动手,一边缠住她出手,她就能击杀了这狼犬。
三娘怎会看不出她的意图,见她握刀刺来,三娘大喝一声:“包子,退开。”喊完拿起短刃便迎了上去。
刀剑相击的瞬间,漆黑月夜中迸发出一连串火花,如同一抹烟火,转瞬即逝。
三娘自来擅使短刃,虽手中匕首并不如曾经的潋滟称手,不过对付眼前的人,足够了。
只见她眸底厉色而起,两把短短的匕首在手中收放自如,随意横扫,快得拓跋影还没看到她出手,手臂已被划了一刀,看似轻轻的一刀,力道却深得可见骨。
她的招式拓跋影从未见过,又快又狠,刀刀不落空,每接住她一招,自己连握刀的双手都有些轻颤。也是这一刻,拓跋影才深深体会到,这个女人,怕是比那狼犬还要凶残百倍。
三娘已不想再耍她玩了,眼色一厉,只轻声道:“这场闹剧,该落幕了。
战场之上,应是群雄战马的天下,怎能容许这些宵小玩弄如此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闹剧?他们的大计在这女人眼睛竟不过场闹剧?!
拓跋影闻言,倏然脸色大变,自知不是对手,而这个女人又动了杀意,这会又听她说这话,吓得急忙大喊:“我乃羌国公主,你今日若敢杀我,我羌国五十万铁骑定踏平你大启北境。”
“羌国公主?”
三娘双目冷漠地扫了她一眼,不屑道:“公主又如何!只要你们敢来,我大启千万儿郎就不怕等着你们的铁骑。凡犯我大启疆土者,定叫尔等有来无回。”说完,手中匕首向她咽喉划去。
羌国她都不怕,一个小小的羌国公主,杀了如杀只鸡有何区别?!
她谢铁奇就不带怕的。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飞来一支弩箭,正好击打在三娘要划到她脖子上匕首上,力道太大,振得握匕首的手指尖发麻。三娘微怔,却并没有急忙收回手退开,反而直接扔了匕首,改刀为掌,狠狠地一掌击在拓跋影的胸口上。
拓跋影被一掌击飞,五脏六腑一阵巨疼,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三娘冷眼扫了她一眼,面色凝重地望远处的漆黑,冷笑:“藏头露尾的鼠辈。”
看着主人目视的方向,正当包子想追过去出去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马蹄声,接着又是一声马儿长啸。
长啸之后,远处的沙丘上仓惶跑出了一名全身被黑衣包裹住的人,而那黑衣人身后,竟跟着一匹快跟夜色融为一体的大黑马,那大黑马像是在追赶她一般,远远地就听到了它的嘶鸣咆哮声。
看到大黑马,三娘嘴角微微上扬,抬手吹了个响哨。
臭小呆,她不过是出来时被它看到了,没想到它竟悄悄的跟来了。
大黑马听到主人熟悉的口哨声,更加欢腾了起来,咆哮着前蹄跃起,吓得它前头的黑衣人以为它要将自己踩死,慌乱之下踩空了一脚,不慎从沙丘上滚了下来。
看着滚下来的黑衣人,拓跋影脸色更难看了起来,怒吼着:“谁让你回来的,你给滚。”
第八十五章:你到底是谁
“姐姐…”
滚下来的黑衣人急忙跑到她身边,试图将她扶起,却被她一把推开,焦急的大吼着:“你回来做什么,我不要你救,你走啊,你打不过她的,快走啊!滚啊!”
“我不会走的,你是我姐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黑衣女子倔强靠近,捡起她的弯刀护在她身旁,目光狠辣。
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倒是能陪着她一起来送死。
“呵!好一出姐妹深情,可惜你们上演的地方,是我大启的土地,可不是你们的戏台子。”三娘眼带讽刺:“而我大启的疆土,更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如今既然来了,那就都不用走了。”
说完,拿着匕首就上。
“姐姐,我拖住她,你快走。”那黑衣女子低声快速说完,提刀挡住了三娘的攻击。
拓跋影知道十三武力不比自己差,自己留下怕是会拖累她。咬牙望了她一眼,捂着伤口狠心离开。
然而包子眼尖,见她要跑,嚎叫着就要追去,跟黑衣女子打得正激烈的三娘瞥了一眼,无暇分身,又怕包子中拓跋影的暗算,只大喊一声:“包子,回来。”
包子急忙刹住爪子,看着已经消失在夜下的人,不甘的对着夜空嚎叫了一声,转身跃起,一口咬住了那黑衣女子的左臂。
旁边踢蹄子的大黑马见了,抬蹄子从后就踢了上去,黑衣女子双拳难敌四手,直接被马蹄踢在胸前,生生踢了口生血来,三娘更是趁机一把扯下她面色的黑布。
“果然是你!”
虽早有了猜测,但亲眼见到,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此刻,黑衣女子面上的黑布已被扯下,她只惊慌了一瞬,便一脸冷漠的迎上三娘的目光,神态也再不是白日里的乖巧懦怯。
“你倒是隐藏得不错,看来我大启还真有不少蛀虫。”
是的,眼前的这名黑衣女子,不光是羌国的十三公主,更是平日里大声说句话都能将她吓哭的小哭包顾幽然,着实让人吃了一惊。
十三公主此刻也不装了,迎面问她:“你到底是谁?”
卫辞的身份,他们羌国暗卫早已调查清楚,普普通通的商贾富户,家中参军的只他一人。顾幽然不信,不信眼前这能将自身气场收放自如的女人,不,应该说连她都不是对手的女子,真的只是一个商贾户家的内宅妇人?!
突然间,顾幽然盯向她旁边原地踏踢的大黑马,想起这些日子私下收集到的情报,一时间被心底的猜测震惊到,脱口而出:“你不是谢三娘。”
大启军中多日,她怎会不知道这大黑马的来历,加上他们羌国的那些资料,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几乎在她脑中一目了然。
不得不说,比起拓跋影,十三公主不光演技了得,心思还更细腻些。
三娘笑了:“我是不是谢三娘,我又是谁?已经与你无关了,该上路了。”
见她冷笑着,顾幽然感觉一阵寒意从头顶直窜脚底,死亡的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你不能杀,你若杀了我,真正的顾幽然也活不了。”
三娘微愣:“真正的顾幽然?”
难道顾幽然的身份是真,人……或者也有真心?
“是,我没有杀真正的顾幽然,而且她现在已经有身孕了,孩子就是黎大壮的。你若杀了我,我定要她一尸两命给我陪葬,因为除了我,没人知道她被藏在哪儿。”与众人相处的虽是她,可每回与黎大壮同床共枕的的,也是真正的顾幽然。
羌国的十三公主,爱慕的是那杀伐果断的金国大王子,又怎会委身于黎大壮那样的粗鲁莽汉?唯一的办法,便是不杀真正的顾幽然,控制着她帮她完成与黎大壮的所有亲密行为,如此才能更好的隐藏身份。
当初她混在那群良家子中时,在木台上一眼便猜测到了黎大壮的身份,是也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
而真正的顾幽然怀孕,倒是个意外,索性她现在靠着这个意外保命了。
十三公主不怕死,可她想死前,再见一眼那风华绝代的公子,哪怕只是一眼。
她一直坚信,完颜亮之所以喜好男人,那是因为自己出现得晚了,只要他给她机会,她一定会让她爱上自己的。而如今她仅有的机会,便在这大启。
可终究,再心悦的男子,也没有从小护她长大的亲人重要。
“看来我大启军营,藏了不少你们的爪牙。”不然一个大活人被藏进军中多日,竟无一日发现。
此刻,见她眸底的杀意已有些松动,十三公主松了口气。哪知她松气的瞬间,感觉脖颈一凉,愣愣地抬手摸去,指尖尽是鲜血,她不敢置信的将目光望向她,艰难吐声:“为…为……什么?”
杀了她,她就不怕黎大壮恨他们吗?
三娘望着匕首上殷红的颜色,嘴角冷意更甚,徐徐不疾地道::“你太聪明了,猜到了不该知道的事,我怎能留你?再者,黎大壮可没有你认为的那般愚蠢,自己的枕边人是谁,你当真以为他分不清吗?”
早在轩轩身份暴露之前,黎大壮便已经对自家小哭包起疑心了。
只是不知道的是,黎大壮柔情的是眼前的这个冒牌货,还是每每同房时被换到他榻上的真顾幽然?或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你…你们……”十三公主死死的捂着颈口,双目睁大,直直的倒在了黄沙地上
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人,三娘半蹲下,伸手在她脸角摸索了会儿,最后扯下了一张人皮面皮来。
这女人倒是小心谨慎得很,就算是面上遮了黑布,也没扯下这张人皮面具来。
若不是到了生死关头,三娘怕是都没猜出她是个假的顾幽然,只会以为是那小哭包顾幽然隐藏颇深。
“这皮面具做得倒是精致,可惜了。”
说完,直接丢到了包子爪子下。
包子懂主子的意思,几爪子下去,那面具就被抓了个稀巴烂。
第八十六章:真的顾幽然
其实按照正常情况下,这个假顾幽然以真的顾幽然性命要挟,三娘就算不为黎大壮,也会为卫辞所珍视的那份兄弟情,必定不会杀她。
可偏偏这个女人方才看了大黑马一眼,怕是猜到了她的身份了,为了不节外生枝,她不得不下杀手。
至于真正的顾幽然,相信黎大壮已经有行动了吧!
看着地上的尸体,三娘正想要不要把她带回去时,远处突然传过来一阵马蹄声。
想来是他们来了。
三娘出来时,悄悄给翠妞娘说了一声,孩子也请她帮忙照看着了。卫辞若来了,她也应会帮她应付一二。想必这会儿来的,应该是找到真正顾幽然追来的黎大壮了。
不错,动作倒是比她预计的快了不少。
三娘不想被人发现,急忙翻身上马,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然而这队铁骑领头的不是领大壮,而是受黎大壮委托的上官透。他远远地就看到那骑马离开的身影,甚觉眼熟,心中疑惑更甚,对着手下吩咐了一声,便加速打马追去。
三娘见有人追来,本要加快速度的,哪知回头扫了一眼,见是上官透,心底无奈地叹了声,慢慢将马驾停了下来。
这个上官夫子啊!
若不给他一个真相,他估计今晚不追到人就誓不罢休吧!
漫漫黄沙,纵马驰聘,还真没个藏身之出。
上官透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了下来,急忙拉停马栓。
透过朦胧月色,他看到马背上的女子轻松跳下了马,转身笑望着他:“夫子好呀!”
看着对着自己浅笑女子,上官透面露惊愕:“三娘…”
“知义兄心中疑惑颇多,今晚三娘会为义兄解答,但此事事关我们一家安宁,还请夫子千万要保密。”义兄和夫子都用上了,看来并不是什么小事了。
上官透隐隐约约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皱眉看着她,冷着脸回了句:“你若再加句兄长,不定我还能帮你。”好在他语气并不是在开玩笑。
三娘咧嘴一笑,很是自然的喊:“姐夫。”
上官透微怔,随即无奈摇头:“还是继续跟阿辞一起叫我义兄吧!是什么事,你讲吧!”
见他如此说,三娘笑了笑。
将马鞭放会马背上的皮囊里,敛去面色浅笑,迎着灌风,才面色严谨道:“上官少将,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许会震惊,你可要听好了。”
上官透依旧浅笑凝她,然而却被她接下来的话震了一惊。
“我乃南境紫衣侯――谢铁,曾任南境少将张实秋麾下第一女将。”
夜风,好似也静止了一般,唯有那郑重的话语在两人中间徘徊。
紫衣侯,谢铁……
……
军营中。
黎大壮望着悠悠转醒的顾幽然,神色有些复杂。
他知道自己身边有两个不一样的顾幽然,一个会撒娇牵着他的手到处玩,一个在他们恩爱之后只会哭哭啼啼的,甚至会用害怕陌生的目光望着他。
起先他以为是自己粗鲁,弄疼了她,她在闹脾气。直到那日他头重脚轻迷迷糊糊的醒来,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顾幽然。唯一不同的是,另一个顾幽然好像个布偶娃娃般,除了眼睛,便如雕像一般没有丝毫动弹。
刚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有次欢好时,他故意在她小指上留了个侵血的牙印,怎知第二日她的小指上竟毫无痕迹,这不免太过奇怪。
是也,他便开始不着痕迹的调查,果不其然,他的身边果真有两个不一样的顾幽然。
而今晚,他本想亲自去抓那女人的,可偏偏真的顾幽然连日被灌了**,身体损害得厉害,最后还小产了。怕动静太大打草惊蛇,不得已,他只能拜托上官透追去。
希望,能抓到那个女人。
真正的顾幽然慢慢睁开眼,入眼的是每次都将她折磨得半死的胡渣大汉时,惊恐得急忙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浑身瑟瑟发抖。
“你别怕,我……”看着怕自己怕得直哆嗦的小姑娘,黎大壮感觉自己像个禽兽,要不是责任二字,他都想拔腿跑了。
“啊啊啊啊啊,你别过来!!”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顾幽然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如一只受惊的小兽,惊恐大叫起来。
“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
“啊啊啊!!”见他伸手过来了,顾幽然尖叫得更大声了:“你别过来,你走开,啊啊啊!别碰我,别碰我呜呜呜,我要娘!”
黎大壮有心哄她,奈何这个顾幽然不比当那个冒牌货,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只会一个劲的尖叫,害怕极了还活拳打脚踢,跟匹小马驹似的。
“呜呜呜,坏人,我要娘!”
“你要娘,老子去哪儿给你找个娘来!”黎大壮烦躁撸了把头。
他刚吼完,小宝娘和翠妞娘直接跑了进来,见那大妹子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急忙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哎呦,幽然妹子你怎么哭成这样,大晚上的整个军营都听到哭声了,可是卫少将欺负你了?”
顾幽然见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委屈的躲在被子里不敢说话。
见她面色惨白的小可怜样,小宝娘都看不下去了,跟着指责道:“黎少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幽然妹子才刚小产完,你怎能欺负她呢。”
“是啊黎少将,幽然妹子才失了孩子,正是脆弱的时候,凡事你得多包容包容才是啊!”翠妞娘道:“这女人月里可是哭不得的。”
方才顾幽然小产的事,是两位嫂子赶过来帮忙的,方才还在外面收拾东西没回去,是也一听到哭声就直接跑了进来。
黎大壮被两个嫂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训,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无心的,但他的确伤害了这个顾幽然。
“麻烦两位嫂子照顾一下她。”说完,黎大壮转身大步离开了帐里。刚出来,便遇到回来的上官透,赶紧迎了上去,问:“透哥,如何了?”
上官透看了他一眼,将那张被包子抓得乱七八糟的人皮面具递给她,道:“人死了,她的真实身份…”
第八十七章:天意弄人啊
“不必说了,我现在还不想知道。”黎大壮呼吸急促了瞬息,急急打断了他,面色如常,只接过那面具时,指尖紧了紧。
“多谢透哥,天色也不早了,我去晨练了。”
黎大壮也说不清听到那冒牌货死了后,心底为何会沉甸甸的,像是突然缺了什么东西一样,有些闷,还有些疼。
篝火照映的火光下,那笔直挺拔的背影,在这一刻显得有些悲凉。
人之情愫,最怕的,就是对不该心动的人动了心。
“唉!天意弄人啊!”上官透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东西,快步回了自己的帐中。
三娘回来时,卫辞正在喂女儿羊奶喝,轩轩撑着小脑袋乖乖的坐在一旁,不吵不闹的。见到三娘回来了,正想欢呼的跑过去,哪知卫辞微微扫了一眼过来,小家伙只好低着脑袋不说话。
“夫君你什么时候来的。”三娘快速扫了一圈,见小翠妞娘她们都不在,又见卫辞面色阴沉沉的,站在原地有些怂的没敢上前。
咬了咬唇,三娘望着着他咧嘴了笑着凑趣道:“今夜不是到你当差么,怎么提前回来了。”
卫辞拿眼角睨了她一下,继续给女儿喂羊奶,没吭声。
满心欢喜的半夜跑回来看媳妇孩子,怎料帐中空无一人,若非黎大壮那头出事,旁边帐中的两位嫂子被急忙请走了,怕是连那王嫂子也要给她打掩护了。
今夜她若不自觉坦白从宽,卫辞决定凉她一会儿。
见他还是不理自己,三娘磨磨蹭蹭的走到轩轩旁边,将小家伙提了起来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卫辞的腰,见他没反应,打着哈欠靠在他身上,小声道:“方才我去马厩看踏雪去了,不信你问上官义兄,他能为证。”
问上官透?他又不傻。
卫辞斜睨着她,道:“你说此刻是白日,上官透绝不会说是夜晚。问他,我还不如问我自己。”
三娘有些讪讪的。
这话倒不是挤兑她,上官透的确拿她当亲妹子对待,事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吧,今夜跑去哪儿了?”
卫辞问她,哪知等了半响也没听到声音,赶紧低头望去,见她已经抱着轩轩靠在他身上睡着了,呼吸均匀,面上带有些疲惫。
“唉!算了,何时想说再说吧!”卫辞心疼,舍不得再继续追问,轻轻讲女儿放好后,转身将母子二人抱到了床上。
轩轩已经许久没被三娘抱着睡觉了,这会睡得跟他娘一样熟。看着熟睡的母子二人,卫辞无奈的抱着依旧精神的睁着大眼睛的闺女,想了想,将女儿包裹严实后,抱着一起离开了帐中。
几刻钟后,李白玉看着自己床上咿呀咿呀不知在说什么的小东西时,眼角抽了抽。
“你爹可真行。”弯腰将小东西抱起,看着她吧唧着小嘴吐泡泡,李白玉感觉心底都快没萌化了:“可惜了,伯伯没见过你哥哥小时候,那就多抱抱你好了,怎么说也要弥补些回来啊!”
小云舒听不懂,只继续挥舞着小手玩。
帐外,明月归家,天际已是一片蒙蒙灰色。那燃了一夜的篝火盆中,已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炭火。
第二日清晨,李白玉将孩子送回来时,正好遇到从帐中出来的卫辞。见他神采奕奕的,再瞧自己,哄了半夜的孩子,顶着两黑眼圈,顿时脸色不大好了,要不是手里的是个孩子,他都丢出去砸他了。
“妹妹回来了。”
他正要说话呢,刚洗好脸的轩轩正好小跑了出来,见他手里抱着小云舒,立马高兴的跑了归来:“玉爹爹,妹妹喝奶奶了没有啊!”
“喝了,一会儿爹爹带轩轩也去喝点儿。”秉承着儿子面不能有负面情绪,李白玉横了卫辞一眼,将小云舒递给他后,轻声道:“小心点,她才睡着,我刚刚已经在老军头那儿要了点羊奶给她喂过了,你抱进去让她继续睡就行。”
卫辞小心接过孩子,道:“多谢玉哥了。”
不得不说,李白玉哄孩子还是挺有一手的。至少能将半夜醒来的小云舒哄睡着,卫辞只会越哄小家伙越精神。
……
军中晨练过后,镇北王因昨夜之事,疑心军中怕是还混有别国细作。便趁着他们不备,命各少将在军中各职大排查,将那些人等查了个措手不及。
最后排除出羌国与金国细作各三名,其中一人还是个百人将的军职。
军中连续被混进多名细作,还都是以大启百姓的身份入的部队,负责招兵的将领没细查清楚便允其入营,各中原因不伐有收受贿赂的,反正难辞其咎。镇北王大怒,下令砍了收受最多的将领,其余人各杖责军棍一百,罚俸三月。
至于那些细作,自然是杀了祭旗。
羌**队驻扎地。
拓跋影重伤逃回后,并不知道妹妹拓跋十三已身死,但也自知肯定已被大启那女人抓了。正想命人王宫求羌帝想办法时,小兵来禀道:“启禀公主,金国大皇子求见。”
“完颜亮?他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告知公主,贵国十三公主的尸体已被丢在大启营前,小王可是不惜冒险给公主将尸体带回来了。”完颜亮一袭黑色铠甲走了进来,冷硬的面容上,带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身旁带着名模样隽美的劲装男子。
拓跋影本对他擅闯进来很是不悦,哪知听了他的话,顿时面色大变。
“你说什么?十三死了,怎么会……”突然,她想到昨晚那女子的狠辣,急忙扒看完颜亮向他身后望去。
四名士兵抬着一块木板,木板上的尸体盖着一块白布,她颤着手掀开一角,当看到拓跋十三惨白无色的面容时,整个人都忍不住颤了颤,咬牙切齿道:“他们杀我羌国皇室公主,此仇,本公主必让大启血债血偿!必定要找出那个女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小王眼下有个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帮公主报仇的机会,就是不知公主要不要了。”
第八十八章:有些像卫束
“你什么意思?”拓跋影双目血红地望向他。
完颜亮嘴角冷笑,挥了挥手,他带来的士兵中,走出一个用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的老者,老者摘下黑袍的瞬间,拓跋影眉头死皱了起来:“就凭他?”
那老者似乎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屑,
冷笑出声道:“老夫张敬崖,拜见拓跋公主。”
说是拜见,老者却纹丝不动的站着。
“张敬崖,你是大启人?”拓跋影眼色更犀利了。
“是!”老者不卑不亢地回了个字。
“大启的张敬崖?难得他是大启南境镇南将军――张敬崖!”拓跋影望向完颜亮,眸底有些惊意。
完颜亮却依旧冷笑不语,这个人与他背后的力量,可是最能毁掉镇北王的人,也是他进攻大启的第一步棋。
这个世间,有人喜欢下棋,就有人心甘情愿当棋子。
而这张敬崖,便是心甘情愿来金国做他棋子的。如此卖国求荣的人,完颜亮本是不屑搭理的,但偏偏他有一个蛇蝎心肠的大启宫妃女儿,所以这颗棋子再烂,他也有个自己该烂的位置了。
一个足矣令大启帝王毫不犹豫踏进去的位置。
北地,军营。
距离小云舒出生已经快满三个月了,而再过几日便是她的百日宴,因条件有限,加之在军中。卫辞夫妻只能委屈她不办百日宴了,
打算到时他们这些长辈们,送点小贺礼给她祝福就好。
镇北王也知北境如今条件不足,若是还在黄沙村,不定还能摆几桌宴席,但眼下是不能的了。
是也,他老人家这几日特意放下手里的事物,整日早出晚归的,回来的时候都带了好些民间逗哄孩童的小玩意。
可惜小云舒太小,什么也玩不了,倒是轩轩小宝几个小家伙玩得不亦乐乎。
这不,连续几日都买不到合心意送给小云舒的东西,今日一大早,镇北王他老人家又一大早的骑马出去了。本以为他会如往常一样,夜幕降临就能赶回来,哪知天都黑尽了还没回来,这可把众人急坏了。
镇北王在北境那是军魂一般存在的主帅,若他老人家有个闪失……
“不等了,我带一队人马沿着去后方的城池寻找,阿辞你带些人就近查看一番,其他人留守军中,不可擅自行动。”
“不行,阿辞留下,我去吧!”李白玉面色沉沉,心里早已焦急万分。
“行了,现在不是你争的时候,义父不在我为代帅,照我说的做。”
在北境,若说镇北王他老人家的威望是军魂,那作为他唯一儿子的李白玉,更是军魂的传承,而他们这些少将其实都是为了在战场护他而存的。
这一点,别人不知道,少将们从接任这个职位那日起便心知肚明,也心甘情愿。
所以当初雪崩遇袭时,卫辞才会舍命护他。一为兄弟情,二为将帅职。
李白玉还想说什么,卫辞已经不给他争着去的机会了,直接走了出去。
主帐外,三娘已经等了许久了,见他出来,笑着指了指不远处在黑夜里踏步的踏雪,道:“云舒我交给方嫂子照看了。”
她要跟着,卫辞轻叹了一声,走近给她捋了捋额前被风吹起的发丝,没说拒绝的话。拉起的她手,握在掌心紧了紧,低头道:“走吧!”
上官透出来时,正好看到夫妻二人离开的背影。
按理,镇北王带有亲卫,去的又是己方安全地带的城池,应该不会有危险才是。可偏偏今日夜幕了还未归,早先派去查看的士兵也迟迟不见踪影回来,这才让众人担心起来。就怕某个士兵又大意,又让他国细作摸进来。
然而当卫辞和三娘带着人刚到门口时,远远地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一起的还有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
马车越来越近,三娘也隐隐约约瞧见了些人影。
“夫君,我怎么瞧着那最前头的少年,那么像卫束啊!”三娘眺望着远处,目光落在打马在最前头的青衫少年。可惜还有些太远了,难以瞧清模样。
“是有些像。”卫辞也看到了。
两人正打算打马上前去一探究竟时,谁料那最前头的少年眼尖看到了他们,不停的在半空挥着马鞭,大喊:“哥,嫂子!!”
听到声音,三娘惊道:“还真是卫束啊!那马车里的……”不会是娘吧!
夫妻俩对视了眼,一刻也没敢多耽搁,急忙打马迎去。
“哥,嫂子,我好……”
想你们啊!
那边,吃了一脸尘沙的卫束见他哥和嫂子过来了,还以为是听到他的声音来接他的。哪知两人路过他时,半刻都没停下,甚至连眼角都没给他一个,直直的便对着他身后的马车去了。
“呃!天黑,可能是没看到我吧!”看着没搭理自己的两人,卫束嘴角抽搐了下,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了一句,才急忙打转马头跟过去。
而后边马车里,卫夫人本掀着车帘,和外边骑马慢行的镇北王聊得正热闹的,突然听到小儿子鬼喊鬼叫的喊哥嫂,急忙转头望去,就见自家大儿子和儿媳妇直直的往她这边来。
“娘!”
还没到,三娘便激动得大喊了出来。
也不知是为人母了眼睛容易泛酸,还是外面的风尘大。想到初嫁到卫家时,卫夫人待她堪比亲母的温暖,三娘感觉鼻翼酸酸的,眼眶也模糊了。
“三娘。”马车停了下来,卫夫人看到下马跑来的三娘,贵妇人的端庄形象都不要了,急急的都不用人搀扶着下马车了,攥着裙摆就自己跳了下来,看得一旁的镇北王一愣一愣的。
这阿辞他娘,真乃有女将之风范啊!
三娘跑过来,如还迟钝时一样,一头钻进卫夫人怀里。
“娘,我好想你。”
“娘也想你啊!你个小没良心的,一声不吭就跑了,知不知道娘有多担心。”
“对不起,让娘担心了。”三娘当初离家出走时并没有想太多,如今好了,忆起来才知自己有多不孝,让娘那么担心她。
第八十九章:是个豪爽人
“你也知道娘担心啊!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卫夫人也如那时般搂着她,当摸到她没几两肉的胳膊时,顿时心疼了起来:“怎么这么瘦了,本就没几两肉,现在就剩层皮包着了,你夫君是怎么照顾的?娘一会儿定要好好教训他不可。”
说完还瞪了眼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卫辞一眼,俨然像是三娘才是她亲闺女,卫辞就个入赘的上门女婿一般。
卫辞讪讪的没敢接话,见镇北王他老人家也在旁边看热闹,赶快凑了过去详问。
镇北王在后方城池偶遇到卫家一行人时,不小心听到了卫束和他娘的谈话,一经询问,双方小心谨慎确定了下身份后,才知都是一家人。顿时就找地方吃了顿饭后,才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而之所以扣下出来寻他的士兵,本来就是想给卫辞夫妻一个惊喜的,不想倒是惊吓得众人差点劳师动众去找他了。
三娘怕卫夫人真要教训卫辞,赶紧转移话题,关心的问道:“娘,您怎么突然来了,千里迢迢的,您累不累啊!”
“不累不累,娘是一路游山玩水玩着过来的,一点也不累。倒是你们啊,苦了。”卫夫人未嫁时局限于闺房寸地,嫁人后虽丈夫也带着她到处游玩过,但终究只在齐州的地界上,丈夫死后更是府里府外都忙得脱不开身,更别提去外头走走了。
是也,这次出来,倒是好好看了一把大启山河的风光。
然而当进了北境的地界后,看到漫天的飞沙,满地的贫瘠,她心底的震撼却远甚于那些繁华风光。也在步入北境那一刻,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儿子为何执意为将。
为何,一定要来这荒凉的边境。
这大启的山河,再美,若没人守护,那不过都是硝烟中的柴木。而卫辞,因见过了山河的锦绣风光,才会更想守护吧!
以往虽也理解儿子所为,如今亲眼见到了,才算真正理解了。
“娘,外面风沙大,咱们去营里说好不好。娘还没见过云舒呢,云舒肯定很喜欢娘这个祖母了。”三娘也是千里迢迢走过一回的,自然知道马车颠簸没有不累的。
只不过是卫夫人心疼他们,怕他们心疼,忍着不喊累罢了。
卫夫人早已在卫管家口中知道了三娘痴症痊愈的事,此刻见她苦尽甘来好好的了,心生安慰,鼻翼亦有些酸楚。
虽好事多磨,但至少这孩子算是苦尽甘来了。
“好,走走走,咱们赶紧去看我的宝贝孙女去。”当初收到三娘平安产下一女时,卫夫人又高兴又担心的,就怕卫辞照顾不好她。是也,她和卫管家两口子商量了下,让他们打理着家里,带着卫束就过来了。
也幸好带着卫束过来了,想必这一趟之行,他定也会收获颇丰。
三娘带着卫夫人没再坐马车,当看到三娘翻身上马向她伸手时,卫夫人只愣了一息,随即衣袖一甩,竟拉着三娘的手蹬着马鞍就上了马。
看着打马远去的婆媳二人,卫辞兄弟俩在风中凌乱了。
唯有镇北王颇为欣赏的直点头。
不错不错,有其婆婆必有其媳妇。原来三娘那时不时冒出来的英姿飒爽,竟是跟她婆婆学来的。这大妹子,不错啊!是个豪爽人。
若是卫辞知道镇北王此刻的想法,怕是要更凌乱了。
营帐中。
卫夫人自抱到自家小孙女后,便舍不得放手,稀罕得很,怎么看怎么亲都不够。
“像,真像,眉眼像极了阿辞小时候,轮廓应该随了三娘多些。”卫夫人越看越稀罕:“赶了爹爹和娘亲,以后咱们云舒儿肯定是个小美人儿。”
三娘进来是听到的便是这话,顿时也喜笑了起来。
小云舒的眉眼的确赶了她爹的。
“娘,您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过来,肯定累坏了吧!不若先歇歇吧!您若舍不得云舒,今晚我和云舒都陪着您。”三娘此外端来温水,小心的放在旁边。
此次卫夫人出来,身边几个丫鬟都有些水土不服,刚入北境便倒下了。若不是卫夫人常年跑商忙出忙外的习惯了,怕是也会一时适应不了北境的恶劣环境。
是也,三娘觉得自己身为儿媳,此刻为婆婆端水洗脚是理所当然的事。
毕竟,卫夫人于她,堪比生母,因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她没有舍弃她。
三娘想尽孝,卫夫人却舍不得她受累。见她放下了水,赶紧将舍不得放下的小云舒给她,道:“你好好抱着我的宝贝孙女就行,其它的娘自己来,今晚咱们娘几个一块挤挤。”
“此番我过来,一路给你们都带了东西,等明早天明了,娘叫人把你的送过来。”
卫夫人走到放洗脚水的地方坐下,一边说着一边自行脱鞋,她正要佝腰去扯袜子时,三娘已经将孩子放到床的里侧,先她一步蹲到她跟前,替她将袜子脱了下来。
“好好带孩子就行,抢着做这怎什?娘自己来。”
“娘,您就让我帮您洗一次吧!自古百孝为先,三娘自嫁来卫家,从未给您尽过一日孝,倒是劳心您时时牵挂着,已是不孝了。如今有机会了,娘就别拦着我了。”
“你这孩子,突然说这些干嘛!好了,娘不拦你就是了,你给娘选。”卫夫人从不是煽情的人,这会儿却觉得眼睛酸酸的。儿媳妇孝心,她也不再拦着了。
“娘,谢谢您!”那个时候,能遇到您,不管任何缘由,都是三娘的幸运。
卫夫人微愣,知她说什么,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再说话。
三娘仰头笑着,手下动作轻柔。
帐外,安顿好卫束住处的卫辞站在门口,嘴角微扬起,眸底尽是温柔。
他没进去打扰婆媳俩,抬头看了眼远处李白玉帐中的烛火还亮着,大步向那处迈去。
今晚这帐中应该没他的位置了。
……
次日清晨,卫夫人是在帐外一道孩童的笑声中醒来的。
而帐的孩子好像在问:“娘,王婶婶说妹妹的祖母来了,是真的吗?”
第九十章:叫声小叔叔
“真的!还有你小叔叔噢!轩轩可以让小叔叔教轩轩背诗了。”三娘笑道:“不过,一会儿祖母醒了,轩轩见着了要有礼貌噢,不然祖母可不喜欢没礼貌的孩子了。”
“嗯嗯!”小家伙脑袋点得跟小葱似的,不知想了什么,突然小心翼翼的问:“娘,轩轩也可以叫妹妹的祖母做祖母吗?祖母会不会不高兴?”
“当然不会,我很喜欢你。”
三娘还没回他,倒是自己出来的卫夫人笑着回了轩轩。
见到卫夫人,三娘拉着轩轩高兴迎了上去,道:“娘,您起身了,怎么不叫我一声,我好进去伺候您洗漱啊!”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娘哪有那么娇气啊!身体硬朗得很,这些娘自己来就行。”卫夫人说着,低头去看轩轩,见小家伙长得俊俊的,又听了他们刚才的对话,心下渐喜,立马笑呵呵的弯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他就是轩轩吧!果然跟卫管家说的一样,又聪明又懂事,是个好孩子。”
“祖母安好。”轩轩见这个祖母和蔼可亲的,还摸自己脑袋了,也欢喜了起来。
“祖母有给轩轩带礼物噢!等一会儿祖母就给轩轩好不好!”
一听祖母要送自己礼物,轩轩先是一喜,随即有些忧起来,小声道:“可是轩轩没有礼物给祖母。”
轩轩的来历卫管家有给卫夫人说过,此刻见他这么懂事,顿时又怜惜又心疼,直接拉着他的小手道:“祖母喜欢轩轩,跟喜欢云舒妹妹一样喜欢,所以轩轩不用给祖母礼物,你就是祖母最好的礼物了。”
“那轩轩一会儿给祖母捏肩肩。”
“真乖!”卫夫人越来越喜欢这小家伙了。
几人说话间,卫辞带着卫束走了过来。
“大嫂。”卫束喊道。
昨夜天色太黑,三娘倒是没仔细瞧清楚他。今日天大亮看去,两年不见,当初与她差不多高的少年明显窜了一大头,身形修长了不少,都比她高了。
三娘看着他,笑道:“小弟长高了不少,就是黑了些。”
卫束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傻笑。
听到三娘这么说,卫夫人拉着轩轩的小手,抬眸瞪了卫束一眼,怪道:“还说呢!好好一个下场考文生的,现在整日跟着家里武师傅学打拳骑射,不黑得跟块煤球就不错了。”
卫夫人正叨得起劲,一大块比卫束还黑的煤球走了过来。黑煤球见到卫夫人,腼腆一笑,大喊了声:“干娘好!”
这黑黑壮壮的大汉突然的大喊,卫夫人吓了一跳,听他唤自己干娘,想来是儿子想那些义兄弟了,赶紧扯了抹笑容出来。
三娘看出她的尴尬,急忙介绍道:“娘,这是夫君的义兄黎大壮,也是军中的少将。”
“大壮啊!这名字好啊!贴切。”卫夫人听了,呵呵一笑,想了想觉得这话有些不妥,赶紧道:“以前就常听阿辞提起你们,今日总算见着了。”
黎大壮嘿嘿一笑道:“以前也常听阿辞提起干娘,早就想去见见干娘了,就是一直没时间,现在可算终于见着了。”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道:“干娘您等等,我这去给您找件见面礼来,干娘您等着啊!。”语毕,一阵风的跑了。
“这、这孩子,怪热情的哈。”卫夫人笑望着。
“义兄就那样,娘不用在意。”
卫辞看了一眼,面色如常,转身对三娘道:“我让伙营房煮了些粥,一会儿你带娘和阿束过去。军中有个急令必须我去处理,辛苦了。”
“去吧!娘和小弟有我呢!”
卫辞点头,才侧身对母亲道:“娘,我还有事先离开了,您有什么缺的告诉三娘就好,我晚些再回来。”
卫夫人虽不清楚如今国与国之间的战局,但能理解儿子身居要职,赶着催促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去吧!”
卫辞离开后,卫束才注意到轩轩,顿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走了过去,半弯着腰于她对视着道:“你就是卫管家说的轩轩吧,我大哥和大嫂的儿子?”他知道轩轩的身世,特意如卫夫人一般避开了‘收养’二字。
轩轩拉着祖母的手,望着他没说话。
卫束见他一脸迷茫的望着自己,顿时也不装小大人了,少年心性外露,笑嘻嘻地说道:“我叫卫束,是你小叔叔噢!来,叫声小叔叔来听听。”
轩轩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哥哥,犹豫了会儿,小声的喊了声:“小叔叔。”
“真乖,小叔叔一会儿带你玩儿。”
见卫束这么逗小家伙玩,三娘浅笑没说什么,倒是卫夫人瞪了他一眼,打掉他欲伸过来捏轩轩的的爪子,吼道:“一边去,玩什么玩,都当人家叔叔了还不知道稳重些。赶紧的,去将你侄子侄女的礼物拿过来,仔细些,别给老娘碰坏了。”
“噢!”卫束讪讪地收回来手,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趁他娘不注意,一把抱起轩轩给跑了。
“嗐,这臭小子,皮痒了他。”卫夫人哭笑不得的看着,也没真要拘着他去默写诗文。笑了笑,随他们去了。
三娘浅笑不语。
轩轩虽比卫束年小了几岁,但勉强还能算年纪相仿,多在一处待会儿也好,这样卫束还能教轩轩些东西。
“娘,您等会儿,我抱上云舒咱们用早膳去。”其实倒是可以把早膳带到帐中来吃,但卫夫人想看看伙营,三娘也就随她了。
三娘抱着云舒儿,和卫夫人一道到伙营时,伙营里的士兵已经都用完早膳操练去了。倒是老军头一早就知道卫夫人要过来,早早的给她们擦干净张桌子等着了。
老军头老家亦是齐州的,早年回乡探望乡人时便听过卫家夫人的大名。在商场上,这位夫人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就是可惜命苦了些,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剩下孤儿寡母的。
当初知道卫少将是这位夫人的儿子时,老军头便一直敬佩卫夫人的教子有方,能教出卫少将这么优秀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