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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那条白蛇全文阅读

作者:风雨白玉京     放开那条白蛇txt下载     放开那条白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真香定律

    神仙、妖怪、修士?一路上许宣猜测着老翁的身份。看他说起人仙相恋时还侃侃而谈,等到说起柳毅却义愤填膺,只怕八成跟龙族有些关系。

    回到家后,许宣心中暗暗发誓,以后若非必要坚决不去装逼游湖了,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危险了。这时谁要再说那老翁只是个寻常船夫,他就敢现场表演生吃船桨,不蘸酱的那种!

    当夜,许宣一夜没睡,整晚都在打坐修炼,感受着真元在体内缓缓流转,又慢慢在丹田中融合,这才感觉到了一丝安全感。

    如今他把时间分为两部分,白天一有时间就运转王不易传授的法门,打熬丹田中气旋,晚上则修炼《明月感应篇》锤炼肉身,经过这段时间的苦修,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体内真元的壮大和肉身力量的提升。

    就在他苦苦修炼时,青莲别院的苏酥也正坐在书桌前发呆,桌上放着的正是许宣白天留下的手稿,手稿中是许宣对内衣和高跟鞋的初步设想,除了大段文字外,还精心画了许多图形,还在一旁空白处标明了详细尺寸大小、注意事项等等。

    苏酥手中拿个一根红线在自己脚上比划着,随后又用桌上的尺子量了量:“这鞋子生得真古怪,那么一根小柱子,穿上能站得稳么!”

    原本她是准备夜深人静时再把这些手稿一把火烧了的,免得被别人捡了去惹出些不必要的误会,只是不知怎么忽然鬼使神差又把手稿拿在手中仔细看了起来。她是个聪慧的女子,许宣手稿中描述的内容都是精心思考后用古人能看懂的语言写成的,通篇大白话,加上一旁又有图形、标注,是以只看了一遍她就已经明白手稿中的大体意思了。

    过了半晌,苏酥把稿子丢到了一旁,托着下巴静静出神,想了想这才从屋内箱子里翻找出一些布料、针线放在桌上。

    好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自言自语道:“我可不是相信他,只是想证明他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好用罢了。”

    说着素手一指,桌上的针线、布料竟凭空动了起来,在苏酥的眼前迅速变化着形状,片刻后,一件胸罩和一双高跟鞋就出现在桌上。

    若是许宣在这里,定然大跌眼镜。凌空控物!这已经不是武学范畴了,就是许宣如今也做不到,需得结丹后真元转化成法力行,虽然不是什么高超的法术,但看苏酥的熟练程度,显然并非第一次使用了。想不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可人儿平日迎来送往,花魁大比中一举夺得“榜眼”之名,竟然还是个修行中人!

    看着自己的杰作,苏酥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摸了摸,质感还不错,想了想又在一些细节地方进行了调整。

    “看着还不错,但也没他说的那么好嘛!”

    有些生涩的穿上高跟鞋,尺寸大小刚好。她到底不比寻常女子,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只用了片刻功夫就熟悉了鞋子的特性。“噔噔噔”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裙摆遮掩下,高跟鞋只在行走间才露出尖尖一角,看起来有些俏皮可爱。素手一挥,空中波纹流淌,点点水气汇聚,一面一人多高的水镜出现在她面前。

    看着镜中的自己,行走间如弱柳扶风、楚楚可怜,原本因为年龄还有些青涩的身材在高跟鞋的提振下,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

    缠足原本就是为了改变女子的风采和步态,这种拘谨纤婉的感觉极大的膨胀了士大夫们的自身优越感。早在五代南唐时李后主就专门为舞女窅娘制作了一双高六尺的金莲,命窅娘以帛缠足,使脚纤小屈上作新月状,再穿上素袜在莲花台上翩翩起舞,从而使舞姿更加优美。南宋正是缠足之风盛行之时,大文豪苏轼就曾称女子小脚为“宫样”,辛弃疾也有“淡黄弓样鞋儿小,腰肢只怕成吹倒”的诗句,由此可见这时人们对小脚的追捧。

    高跟鞋与小脚则有异曲同工之妙。除了增加身高外,还能使女人步幅减小,因为重心后移的缘故,使女性腿部更加挺直,造成臀部收紧、胸部前挺的效果,与小脚一般使人无论行走、站立都更有风韵,袅娜韵致的形象油然而生。只是相比裹足时生生在女子幼年时就用布将双脚紧紧缠裹,使其畸形变小,高跟鞋虽然也有许多缺点,但确实人性化很多。

    “我虽然并不曾尝过缠足的苦楚,但也听其他姑娘说起过,穿上它虽然不如寻常绣花鞋舒服,但当真比缠足好太多了,若是姐妹们都能以此物代替裹脚,那家伙当真算是做了件好事了。”苏酥在闺房中走了几圈,想到许宣手稿中说的高跟鞋和裹小脚的比较,心中已然接受了,只是想到自己白天还泼了人家一脸茶水,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至于这胸罩……”

    苏酥有些犹豫起来,和高跟鞋相比这东西更加私密,所以她故意放在了一边。如今高跟鞋给了她不少信心,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转到床边换上,拿过来换了,外面只穿了见贴身小衣来到水镜前。这身装扮不似古装丽人,更像一个后世居家的时尚女性。

    “好像……确实不错!”看着水镜中的自己,苏酥左右转了两圈,下意识挺了挺胸,满意的点点头。

    “单单说这高跟鞋,若当真开个女子成衣铺,想来生意定然不会差的,那些未缠足的妇人或是疼惜女儿不愿缠足的人家必然会来买的,钱塘县毗邻临安,若是这股风尚流传过去,生意更是不得了,说是财源滚滚只怕也不为过。”苏酥心中暗道,这时方才认可许宣白天和自己说起的成衣铺的生意。

    折腾了一夜,苏酥终于有些乏了,挥手散去水镜,把高跟鞋小心放在床前,这才躺在床上静静睡去。

    脑海中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许宣的面容,嘴角微笑,“这个坏家伙,词作得那么好,一句句真真说到人心坎里去了,偏偏脑子里还有这么些奇思妙想,真搞不懂他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哼!泼你也活该,你要是早些把这些东西做好送过来,人家又怎么会突然就这样泼你,不过……要是真的突然把这些羞人的东西放在自己面前,想来还是会把他打出去的吧……”

    一阵胡思乱想,苏酥终于沉沉睡去。

第四十七章 女人味

    第二天清晨,苏酥慵懒的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阳光透过纱帐,照在单薄的锦被上,曲线玲珑,影影绰绰间更显风情万种。

    苏酥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用垂下来的鸳鸯勾把雪白的轻纱蚊帐挂起,伸腿便想穿鞋下床洗漱,这才发现床前放着昨夜自己照着许宣手稿上做的那双红色高跟鞋,胸罩也依旧穿在身上。

    “小姐,醒了吗?”门外阿奴听到房中响动,在外面关切问道。

    “嗯,起来了,你进来吧!”苏酥答道。

    “好的小姐,我先去楼下打点热水给你洗脸吧。”隔着门,阿奴的声音有些小,片刻后一阵脚步声远去,想来是下楼打水去了。

    苏酥从被窝里探出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眼睛转了转,嘴角一翘,古怪的笑了笑,起身仍旧穿上那双红色高跟鞋,穿上衣服在屋里等着阿奴过来。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阿奴端着一盆热水吃力的推门进来,这时苏酥已经穿好了衣裙。

    “小姐,水来啦,你怎么自己把衣服穿好啦。”阿奴把热水放好,见苏酥正站在一旁,衣着整齐,不由问道,平日里可都是她伺候着穿衣、梳妆的。

    苏酥没说话,自顾自在屋里走了几圈,又围着阿奴转了转,挺了挺胸,将秀发从胸前甩到脑后,问道:“阿奴,你看我今天有什么不同?”

    “不同?”阿奴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不同啊,小姐怎么了?”

    她穿的衣裙较为宽大,原本就不太看得出身材曲线,听到阿奴这番话,苏酥不禁有些失望。

    正在这时,阿奴围着自己转了几圈,上下打量了叫道:“咦,不对,小姐怎么感觉和往常不太一样,好像高了些,也漂亮许多。”说完,又仔细看了看,这才小声说道,“好像……嗯,看起来更有女人味了!”

    苏酥眼睛一亮,原本失望的神色一扫而光,得意的又走了几步,这才坐在绣床上,撩开裙子,露出了那双小巧的高跟鞋。

    “呀,小姐,这是哪里买的鞋子,怎么后面还有那么高的……额,那么高的柱子,能站得稳么?”阿奴好奇的跑过去,蹲下身摸了摸红色的高跟鞋。

    苏酥抬脚左右转了转,把高跟鞋完整的展示在阿奴面前,说道:“这个呀,叫高跟鞋,说是穿上以后不仅能显得更高,还能让女人步子更小、小腿更直,走起路来更有女人味。”

    说着,掩嘴笑了笑,压低声音继续道:“还有就是,能让人身材更女人!”

    “呀!”阿奴小脸一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苏酥,小手在粉嫩的脸上刮了刮,说道:“小姐不知羞,怎么净说这种话。”

    说完,又仔细的看了看鞋子,犹豫片刻道:“小姐,你站起来再让我看看嘛!”

    苏酥也有些脸红,她与阿奴虽然情同姐妹,但也从未说过这种私房话,这时说出来了反倒放开了些,说道:“你等等啊,许是这裙子大了,看不出来,你等我把襦裙换再了给你看,你先去把门关上,帮我取一件窄袖衣来。”

    自北宋起,为了便于骑马,许多女子都喜欢在裙子里面穿一条裤子,只有贫苦人家的妇人才会单穿裤子,那时的裤子也与后世贴身的样式不同,是由裙子改制而成,只在裙子前面缝拢,看起来依旧有些肥大。而窄袖衣则是宋代女子中普遍流行的一种便服,对襟、交领、窄袖、衣长及膝,非常瘦窄、贴身,既便于行动,又展示了女性的曲线美。

    阿奴应声去了,关好门后,又找了一件翠绿色绣花滚银边的窄袖单衣递给苏酥。

    苏酥转身放下纱帐,背过身穿好衣服这才走到阿奴面前,又在房中又来回走了两圈,对着铜镜照了照,只是这回有阿奴在身边,却并没有施展水镜的法术。

    穿了窄袖衣的苏酥这下把高跟鞋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原本她身材就高挑纤细,如今贴身的窄袖衣加上高跟鞋穿在身上,一个完美的s形曲线便呈现在阿奴面前,看的小丫头两眼放光。

    “小姐,你这高……高跟鞋,对,这高跟鞋是在哪儿买得啊?”阿奴这时看起来倒比自家小姐更兴奋,围着苏酥上下打量了好几圈,问道。

    苏酥得意的扬了扬好看的下巴,说道:“怎么样,好看吧,我看啊,这高跟鞋就要配着裤子和窄袖衣穿才好看,嗯,要是裤子也像窄袖衣一样贴身的话,想必就更好看了,可以再改一改。”

    “小姐,你就别显摆了,先说说是在哪儿买的吧!”阿奴拉着苏酥的手撒娇。

    苏酥说道:“你先别问是在哪儿买得,先好好看看,除了鞋子,还有什么不一样的?”

    “还有?”阿奴疑惑的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然跳了起来,说道;“啊,我知道了,哎呀,婢子该死,不该说这种话的。”

    苏酥笑了笑,并不介意阿奴的放肆,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们是姐妹,没有那么多礼数的。”随后又凑到阿奴耳边说道,“告诉你啊,除了这高跟鞋,我还把贴身的内衣也换了。”

    阿奴闻言更瞪圆了眼睛,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小姐,惊诧道:“那东西不都是一样的吗?”

    刚刚她换衣服时隔了纱帐,阿奴也没细看,所以并未发现。这时苏酥当着她的面脱了外衣,即便面前只有这么一个贴身小丫鬟,依旧让她脸颊绯红,有些不好意思。

    “呀,小姐,你穿的这是什么啊!”阿奴惊异的看着苏酥身上的内衣,好奇的想要去摸,却又不敢,只得把小脸凑过去仔细观察。

    苏酥娇声道:“这个呀,怎么样,好看吧!”

    阿奴捣蒜似的点头,说道:“小姐,昨日还不见你穿着两样东西呢,你是在哪儿买的啊,看着却是新奇。”

    苏酥瞟了一眼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手稿,说道:“按照一个人给的小样自己做的,怎么样,要不要也给你做两件?”

    阿奴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看看苏酥,有些自卑的低下头:“奴婢穿起来肯定没有小姐好看的,还是算了吧。”随后又展颜一笑,“小姐的手可真巧!对了,那小样小姐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四十八章 其实他还是挺有才学的

    苏酥眼睛转了转,答道:“从一个坏家伙手里拿到的。”

    “坏家伙?谁啊,我认识吗?”阿奴好奇问。

    “这个坏家伙你自然是认识的,昨天你还把人家哄出去了呢!”苏酥想起许宣昨日被自己泼了一头茶水的狼狈样子,心中不由有些好笑。

    “我也认识?还把他哄出去了?”阿奴咬着手指蹙眉想了片刻,眼睛一亮,说道:“我知道他是谁了,许宣,那个登徒子许宣是不是?”

    听到阿奴又提起“登徒子”这个称呼,苏酥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愧疚,说道:“好了,以后不可再叫他登徒子了,昨日我们却是误会许公子了,其实……其实他还是个挺有才学的人呢,词填得好,想法也是新奇,人……人也……”

    “人也长得俊对不对?”阿奴接口道。她从小就伺候苏酥,早就养成了小姐喜欢,自己就对他好,小姐不喜欢,自己就厌恶的习惯。昨日见苏酥生气,她自然也看许宣不顺眼,现在见小姐心中欢喜,对许宣的恨意也就烟消云散了,这时反倒说话来打趣苏酥。

    “你这小妮子,讨打!”苏酥喝道,扬手作势要打。

    阿奴笑着逃开,口中仍喊着:“本来就是俊嘛,白白净净的,又高又瘦,比那些公子哥好看多了,特别是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看谁都像是在笑。”

    “哟!莫不是我家阿奴自己动了春心?要不要我把许公子请过来,把你送给他暖床啊?”苏酥见阿奴不依不饶,也故意说道。

    阿奴闻言顿时羞红了脸,跺了跺脚说道:“哎呀,小姐……婢子,婢子不胡说了还不成吗?我这才多大啊,你要是把我送了人,那谁来照顾小姐?”

    “好啦,好啦,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既然现在知道是错怪他了,你便再拿我帖子去他府上,就说……嗯,就说他的意思我明白了,想向他赔个不是,若是他有空的话,就再请他来别院坐坐。”苏酥见阿奴服了软,也不再穷追猛打。

    阿奴说道:“现在就去吗?昨天才泼了他一身水,还把他撵了出去,怕不会再来咱们院子了吧。”

    苏酥道:“无妨,你先把帖子送去便是。”

    “好的,小姐。”阿奴闻言不再多问,从书架上找了张拜帖,一溜小跑出去了。

    修行了一夜的许宣并没有感到什么困意,只觉得精神比寻常更好了许多,不由暗赞修行之法的妙处。

    清晨起来,李公甫忙着要去衙门,许娇容早早的便把吃食准备好了。平日里许宣都要日上三竿才出门,今天见许宣早早的就开始洗漱,许娇容不由奇道:“汉文,今天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

    许宣一边洗脸,一边应道:“不睡了,今天有些事想和姐姐、姐夫商量。”

    听到许宣的话,一旁正吃东西的李公甫含糊问道:“什么事非得一大早说,我要是你啊,不睡到太阳晒屁股我就绝不起来。”

    许娇容转头喝道:“你以为谁都像你啊,一得空就知道睡觉,摸摸你自己的肚子,还捕头,要是钱塘县的捕头都是你这样,还不知道指望谁来抓贼呢!”

    “好了好了,我不说话了成不?”李公甫咽下口中的食物,连连摆手求饶。

    许宣暗笑,自己姐姐还是个护短的性子,平日里也没见他说过姐夫重话,今天却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不管两人拌嘴,许宣迅速洗完脸,又回屋拿了一沓文书过来,坐在李公甫对面,这才说道:“姐夫,这是我这些日子和签的一些契约,你和姐姐先收好。”

    许娇容闻言,也凑了过来,和李公甫一同翻看那些契约,嘴里念叨着:“庆余堂入股文契,醉仙楼入股文契,之江日化合伙文契、之江酒坊合伙文契、袭人酒坊合伙文契,汉文,这就是你用那些银子做的生意?”

    李公甫在一旁看得头昏脑胀,见许娇容拿过那些契约,自己也乐得自在,不再管两人,自顾自吃着东西。

    许宣说道:“是啊,这几日我已经把生意上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还剩了些银子,晚些时候我再拿给姐姐。”

    许娇容把契约推了回去,说道:“这些东西你收着就好,放在我们这里做什么,这些生意我和你姐夫都不懂,拿着也没用。”

    许宣从桌上盛了一碗粥,喝了一口,才解释道:“这些文契你和姐夫先收着,生意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已经快八月了,这些生意也都刚刚起步,要分红估计怎么也得等到明年了,我最近有些事情,想出去一段时间。”

    许娇容闻言忙问道:“汉文你要去哪儿?”

    许宣见许娇容不关注生意,反倒问自己去向,心中一暖,说道:“想去青城山看看。”

    “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该出去走走,长长见识。”一旁的李公甫闻言插话道。

    “你懂什么!你知道青城山在哪儿吗?”许娇容闻言轻轻捶了李公甫肩膀,抱怨道:“从钱塘县去青城山好几千里路呢,山高路远的,万一路上遇到个什么劫匪可怎么办?”

    “哎呀!汉文又不是小孩子了,现在天下太平,哪有那么多劫匪嘛!”李公甫大大咧咧说道,刚说完又被许娇容瞪了两眼,见状不敢不再说话,只是埋头吃饭。

    许宣见状笑了笑,握住许娇容的手,道:“姐姐不用担心,这些日子我已经跟师傅学了不少医术,还学会了不少防身之术,一路上不会有什么事情,明年清明前,我一定赶回来。”

    “说得容易,这一路去,几千里路程,你才去庆余堂学了几天?能学到多少东西?况且,你自幼都没走出过钱塘县,现在又是大病初愈,姐姐如何放心你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许娇容说完便哭了起来,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往下落,慌得一旁的李公甫和许宣忙用衣袖帮忙擦拭。

    李公甫劝道:“行了,别哭了,汉文那么大了,也是有主意的人了,他既然说要去,肯定是有想法的,你先听听他怎么说嘛。”

    许宣也在一旁劝道:“姐姐放心,去时我会雇几个人一同去的,不会有什么意外,再说我都那么大了,会有什么事?”

    许娇容哭声不止,一边擦拭眼泪,一边说:“爹娘去世以后,姐姐在世上就你一个亲人了,你让我如何放心你去那么远的地方,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和死去的爹娘交代啊!”

    许宣和李公甫对视一眼,都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继续劝说。

    好半天,许娇容这才止住哭声,红着眼睛收了那些文契,冷着脸说道:“你现在是长大了,也不听姐姐的话了,我能有什么办法,你想去便去吧!”

第四十九章 苏酥的计划

    许娇容脸上不高兴,心里到底还是疼弟弟,见说服不了许宣也没办法,只有一个人偷偷抹眼泪,转头却又忙着帮许宣收拾起行囊。

    “既然是出远门,带的东西齐全一些路上也能方便些。”吃完饭,李公甫照例去衙门,许娇容收拾碗筷后就在家里翻箱倒柜给许宣准备行李,一边收拾,一边唠叨:“汉文,要不过了中秋再走吧,也不差这几天了,家里就我们三个,你要走了,我和你姐夫两个人在家冷冷清清的,一点过节的滋味都没有。”

    许宣闻言心中也有几分内疚,只是若是再拖延半个多月,实在没把握能在明年清明前赶回来,于是狠心道:“姐姐,月是故乡明,我也想和你们一起过中秋,只是你和姐夫今年刚结婚,明年清明节定然是要一起去爹娘坟前扫墓的,若是我再晚些日子出门,只怕明年3月前就赶不回来了。”

    许娇容道:“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去什么青城山,那里有什么好的,这一去就是半年,你姐夫平日里都在衙门,这家里可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唉!前些年你躺在床上时我就盼着你早些醒过来,现在倒好,醒是醒了,又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许宣无奈,这些车轱辘话转来转去说个没完,便道:“姐姐你先收拾,既然已经定了要去,我需得去给师傅打声招呼,再去车行雇辆牛车,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去的,先把价钱谈妥了,约好日子才放心。”

    许娇容道:“你只管去你师父哪儿,多听听他的教诲,雇车的事情姐姐去帮你安排好就是。”

    许宣点点头,收拾一番便朝庆余堂去了。

    他前脚刚走,阿奴后脚就到了门口,“啪啪啪”的敲响了大门。

    许娇容开门一开,见是个长相乖巧的小丫头,笑着问道:“小姑娘,你找谁啊?”

    阿奴从袖中取出拜帖,恭敬的递给许娇容,脆生生道:“我们家小姐让我来请许公子喝茶,说昨天的事情误会了公子,实在抱歉,望公子海涵。”

    许娇容好奇的接过拜帖看了看,说道:“青莲别院苏酥姑娘?”

    “是的,不知大姐和许公子是?”阿奴问道。

    许娇容说道:“我是汉文的姐姐,你先回去吧,汉文有事出去了,等他回来了我再把帖子给他。”

    阿奴点点头,行了一礼,这才离去。

    许娇容拿着拜帖掩上门,苏酥虽然在花魁大比中被卢远声点为“榜眼”,但只在风月场中有了些名声,许娇容平日里只关注家长里短,顶多留意下最近哪家门店要盘出去,所以并不知道她的名头。回到院子,顺手便把拜帖放到了许宣桌上,继续忙着收拾行李去了。

    阿奴把拜帖送到,欢欢喜喜回到青莲别院,和自己小姐说了刚刚在许府发生的事,苏酥也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已经送到便好,昨天他来便说要为我赎身,想让我帮忙打理生意,想必便是我身上这身行头的生意了,倒也是桩好买卖,只是我现在却不能离开青莲别院,倒是你这丫头,答应了这桩生意给你攒点嫁妆也是好的。”

    阿奴一跺脚,不依道:“小姐说什么呐,什么嫁妆不嫁妆的,要嫁你自己嫁,阿奴一辈子服侍小姐就好了。”

    “好好好!”苏酥掩嘴笑道:“还害羞了?就算不为了你的嫁妆,你就不想赚些银钱补贴家用?就你每个月那点工钱,哪里够你弟弟妹妹们开销。”

    想到家中仍旧年幼的弟弟妹妹,阿奴神色一暗,说道:“爹爹也是没办法才把我送到院子里来当丫鬟,上次回去听弟弟说,爹爹在码头上做苦力闪了腰,还得出去干活,阿奴听了也是心疼,只是没办法,每个月就那么点工钱,能济得什么事。”说着,水汪汪的眼睛便蒙上了一层雾气。

    “哎呀,你这个傻丫头,有这事怎么不和我说。”苏酥佯怒道,随即从一旁的梳妆盒中取出一锭25两的银子,一把塞到阿奴怀里,继续说:“你先把这锭银子拿回去应急,哪有病了还去干活的?等许公子过来,我再和他商议生意的事情,就让你去管着这些事,也多一份工钱。”

    阿奴忙把银子放在桌上,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哗往下落,哽咽着道:“小姐,不行啊,这些……这些都是你平日攒下来的贴己银子,阿奴怎么能要,再有些日子就发工钱了,到时候婢子再带回去就是了。”

    苏酥拿过银子,又一把塞到阿奴手中,说道:“好了,我还不差这点银子,你先拿着,算你借我的,到时候成衣店的生意好了,你赚得也就多了,再还我便是。”

    阿奴闻言,这才收了银子,又问:“小姐当真要和许公子合伙开这个成衣店?还让我去打理?婢子从来没做过生意,只怕做不好,到时候亏了银子可怎么办啊!”

    苏酥笑了笑,伸手在阿奴额头点了点,说道:“你这死脑筋,这衣服、鞋子你也看到了,你觉得好不好?”

    阿奴点点头道:“自然是好的,小姐穿着可漂亮了。”

    “嗯,既然漂亮自然就会有生意,到时候请人帮忙售卖就是了,你只需负责平日多去巡查几次,不要让他们出了纰漏,生意上的其他事情自有我和许公子做主,怎么会把担子压在你这个小人儿身上?”苏酥说道。

    阿奴闻言破涕为笑,那袖子擦了擦眼泪,说道:“知道了小姐,到时候婢子一定好好看着,不让那些伙计偷奸耍滑,坑了咱们的生意。”

    苏酥摸了摸阿奴的小脸,关切的说:“好啦,好啦,这事以后再说,许公子即便要来约摸也要下午时分了,这会儿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先回家把银子给你爹吧,若是有人问你出去干嘛,就说我有些馋了,然你去街上买点吃的。”

    阿奴闻言又是一番道谢,这才把银子揣好,快步走了出去。

    阿奴走后,苏酥独自做在桌旁,手捧香腮,默默看着窗外的风景,心中思量:“自己早晚是要离开这里的,阿奴这丫头平日也乖巧,只是走时却不能带着她,也只能给她找点事做了,这个成衣铺倒是个好主意,那许宣气宇轩昂,又颇有才气,他日定不是池中之物,加之又与钱塘县的一众公子哥有些关系,即便自己走了有他在后面撑腰,想来也没人会欺负阿奴。”想到这,苏酥不禁越发坚定把成衣铺开起来的打算,起身找到许宣留下的手稿,摊开又仔细看了看,开始研墨在纸上仔细写了起来。

    “许宣原本便想让我来帮他打理铺子,需得先拟个章程给他看,一来也好让他心中放心,二来也不能让他小觑了自己。”

    苏酥运笔如飞,仔细在纸上写着开设成衣铺子的注意事项,只等许宣上门便给他看。

第五十章 丹成九品

    许宣来到庆余堂,和店中伙计打了招呼后,见王不易正在给病人诊病,便自觉的帮忙一起招呼病人,一直忙到二更天,病人渐渐少了,王不易这才吩咐伙计关门。这时内院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师徒两人单独在一个单间里摆了一桌,饭菜简单,却很精致,一旁还放了一壶酒。

    两人吃了一会,王不易这才开口道:“今日来寻为师可是修行上有什么难处?”

    许宣放下筷子,答道:“修行上并无难处,按照师父传授的法门,徒儿每日修行不坠,又有师父赠予的丹药补益,只觉体内真元逐渐壮大,丹田处隐隐已有气旋形成。”

    王不易点点头,道:“筑基是水磨功夫,你天资卓绝,却也不能懈怠,需日日勤修打磨才是,长久坚持,等到气旋处生出金丹,就算是跨进炼精化气的门槛了。”

    许宣问:“是,师父,徒儿好奇,若两人都是金丹期,如何分出高低胜负?”

    王不易笑道:“你看这世间医者,所学皆是那些医典,为何又有庸医,神医之别?”

    许宣想了想道:“或是行医经验积累不够,或是不知变通吧!”

    王不易点头,道:“世人皆分三六九等,天资所限,成就不同,这是天意,结丹也是如此。丹成九品,一品金丹丹成如烈日凌空,正大光明,二品金丹丹成如皓月当空,皎洁明亮,这两者都是上品金丹,结成此丹则修出婴儿有望,若是丹成时只在六品以下,则都是色泽杂糅之丹,有的小如雀卵、米粒,有的丹若蜉蝣,真元将定未定,都是些废丹,终此一生无缘仙道。这既与天资有关,也要看所修筑基法门高低,此其一也。而真元运用,也有许多玄妙,辗转腾挪、驾雾兴云、御火辟水诸如此类,皆是对真元的运用法门,人之生而有涯,其知也必然有限,故师门传承之下,就有许多术法流传于后人,若无师承,则只能自行探索,此其二也。”

    许宣听到这里忽然想到花魁大比那夜,自己在杨炎面前掷杯为字,又默运真元腾空而起来到邓子安船上的情形,都是自己研究出来的真元运用方式,心中不禁了然。又想到金丹九品品,六品以下都是无缘仙道的废丹,不知自己以后能否丹成五品以上。不过既然自己师傅都能修出元婴,想来逍遥派的筑基功法应该不差。

    随后王不易又说:“此外,还有两件事,可分两人高低。一是器。二是道。”

    “请师父指教。”

    “器者法器也,荀子曾云‘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天地万物各有神妙,可炼丹,也可炼器,便是凡夫俗子争斗也是如此,一人有刀,一人徒手,谁胜谁败?再者便是道,这却是练神返虚以后的神仙手段的,道者天地本源也,为师也是一知半解,等你到了那等境界再说吧。”

    待王不易说完之后,许宣这才开后道:“按师父所言,同一境界的修士法力高低取决于天资、功法、神通、法器,后期还涉及对天地本源的理解,明日徒儿便欲往青城山一行,路途艰险,师父可有再嘱咐徒儿的?”

    这就是明着要装备了,王不易瞥了许宣一眼,自己这个徒弟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伸手指了指许宣,道:“你跟师父倒是半点不客气,金丹以下没有神通法力,为师就算给你法宝你也驱使不了,便给你些实用的东西吧。”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青色锦囊,上面用金丝描了许多祥云,顶端用两个黄色绸带系了,坠着两颗褐色玉珠,看起来倒也精致。

    “这是为师早年用的芥子袋,就送给你了,里面除了平日一些常用的丹药,还有些世俗的兵刃、护甲,足够你用了。”说着又摸了一面玉牌放在芥子袋上,道:“为师已将你的太一宫身份办下来了,这是你的信物,太一宫九等道士。”

    许宣谢过王不易,好奇把玩着玉牌,感觉玉质温润,倒是块好玉。上面阴刻了几个字,正中是:“太一宫”三个大字,后面中间用小字刻了“九等道士”四字,右边是:逍遥派许宣”,左边是:“绍兴十八年七月”。

    随后许宣又仔细打量起那个青色锦囊,拉开黄色绸带往里面一看,却是空空如也,不禁奇怪的望向王不易。

    王不易见状“哈哈”一笑,说道:“徒儿,你现在可是修士了,怎么还如常人一般?这芥子袋这样是取不出东西的。”随即从许宣手中拿过锦囊,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金光闪过,手中确是多了一个玉瓶。

    “师父,你怎么做到的?”许宣好奇的问。

    王不易把玉瓶又放进去,说道:“为师在这芥子袋上加了禁制,这样便是落在凡人说中也是无妨,若要打开,只需运用真元默念口诀,驱动神识即可,对了,这神识便是你当初内观定照的那种感觉了,你附耳过来,我传你口诀。”

    口诀不长,许宣听了一遍就记住了,随后便运用真元念动口诀,以内观定照之法探查手中芥子袋,顿时只觉眼前一黑,随即一些玉瓶、法器便出现在自己眼前,心念一动,一把三尺长剑出现在自己手中。

    王不易见状心中暗赞自己徒弟果然天资不凡,口中说道:“这芥子袋空间不大,约莫不过一两间房子大小,里面的丹药我也在上面写了用法,有了这些东西,加上太一门的身份,此去青城山想来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许宣得了新手装备,心中自然高兴,师徒两个又喝了几杯,这才尽兴离去。回到家时已经将近三更天,李公甫从衙门回来早早的就睡了,只有许娇容还在大堂坐着,面前放了许多行李。

    许宣见状心中感动,姐弟两人聊了一会儿便准备去睡觉,许娇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汉文,白天你走不久有个小姑娘拿了青莲别院苏酥姑娘的拜帖来找你,说是想请你去喝茶。”

    听到是青莲别院的苏酥,许宣料到来的小姑娘一定是阿奴那个小萝莉,想起那天被泼了一头的茶水,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说道:“知道了,明日我便想出发去青城山,那个小姑娘若是再来,姐姐便替我回了就是。”

    听到许宣明日就要走,许娇容有些坐不住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青莲别院,忙说道:“明日就走,怎么那么着急,东西都还没收拾好,再缓几日也不迟啊。”

    许宣笑道:“姐姐,我现在早些去,也能早些回来,左右最近家中也没什么事,这时上路不热不冷,也适合赶路。”

    许娇容点点头,既然自己弟弟已经下定决心,自己劝也没有,也只能让他早去早回了,便说道:“既然如此,明天一早我就去车行把车夫叫过来,白天我已经和他们谈好了价钱,只是丫鬟却不好找。”

    许宣道:“山高路远,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哪里吃得了这种苦,有个车夫就够了。”

    许娇容道:“既然如此,你自己做主吧,只是你一个人出远门,需得多注意饮食起居才好。”

    回到屋里,想到明天即将启程,许宣不由有些激动,摸着怀中的芥子袋,又好奇的默念口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来瞧了一遍,又把一些银子和《药材图鉴》、《灵物图鉴》放了进去,这才吹灭油灯盘腿坐在床上修行起来。

第五十一章 一路向西

    第二天清早,昨晚李公甫已从许娇容那里得知自己小舅子即将出远门,便去衙门告了假。花魁大比那夜之后,知县邓子安早对许宣另眼相看,李公甫告知原因,也不阻拦,反倒送了他50两白银,让他转交许宣,说是赠予许宣的盘缠。

    邓子安这种烧冷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他许宣自然明白,也不多说,把银子用包袱装了丢到车厢里。车夫是许娇容从车行雇的,姓马,是个40出头的精壮汉子,话不多,一脸络腮胡,看着倒也老实。

    若依许宣的意思,既然有王不易的芥子袋,也用不着乘车,直接骑马反倒快许多。只是一来自己不认识路,二来也从未骑过马,虽然现在已经筑基,对身体的控制协调能力大大提高,即便骑马想必也不困难,只是犟不过许娇容的劝阻,只得答应下来。

    许府门口,许娇容拉着许宣的手,泪眼婆娑:“汉文,路上一定要小心,换洗的衣服姐姐按照季节给你分开装了,方便你平日拿去,另外出门在外千万多忍让,不要惹事,这些银子你路上拿着用,不要节约,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如果觉得累了就回来,咱不一定非到青城山不可。”说着从李公甫手里拿过一个小箱子和一个包袱递给许宣。

    许宣接过箱子一看,最上面一层是几枚12两一锭的银子,下面还有7两3两的,最底下是一些散碎银子,包袱里则是几贯铜钱,沉甸甸的,加起来估计有100多两。

    “姐姐,要不了这么多银子,前些日子你给我的银子都还没花完呢,刚刚姐夫又给了邓知县送的50两,已经够了。”

    心中暗道,除了这些,还有方世杰那个败家子买自己诗词的100两,算下来自己如今口袋里已经有将近300两白银了,也就是30万块了,别说现在去青城山,就是后世去西藏都绰绰有余了,何况车夫的钱许娇容已经提前和车行结了,那就更花不了多少了。

    许娇容坚持道:“穷家富路,钱是人的胆,衣是人的威,姐姐不在你身边,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路上多点带银子总是没错的,用不完你就放着。车厢里姐姐还给你备了些干粮、点心和水,若是饿了渴了又没地方吃饭,你就先将就着用点。”

    李公甫在一旁劝道:“好了,别说了,现在天色还早,让汉文多赶些路,不然一会儿天色晚了,只怕走不出钱塘县就得天黑了。”

    许宣也道:“姐姐、姐夫放心,此去少则3、5个月,多则半年,明年清明前定然回家,你们多保重。”说完分别和许娇容、李公甫拥抱一番,随即翻身上车,撩开车厢窗户上挂着的布帘挥手和两人告别。

    坐到车厢里许宣才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窄,除了自己,再坐3、5个人都没问题。车厢中左右两角分别放了两个大箱子,想来便是许娇容给自己收拾的行李,底下用厚厚的棉被垫了,四周按了一圈3、4寸的木板,也都用布料裹了,坐起来并不算硬。若是坐累了,还可以把木板收起来,在车厢里铺上棉被睡觉,感觉就像后世的一个火车小包厢一样。只是这时的车轮仍是用木头做的,走在钱塘县时尚不觉得,一出钱塘县,车轮碾在夯土筑成的小路上,便觉得格外有些颠簸了。

    许宣把银子都收到芥子袋中,两个箱子便就这样丢在车厢中,车夫老马坐在车厢外头,一幅帘子把两人格开,只能依稀看到他宽阔的背影,无聊时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许公子,我们管事的说您这是要去青城山?”老马一边赶车,一边问。

    这时许宣正撩开车窗的帘子,欣赏外面的风景,听到老马的话便把帘子放下,答道:“是啊,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坐马车倒是取巧了。”

    老马道:“公子过谦了,又有多少读书人能真正行万里路的?公子去青城山可是有事?”

    许宣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出门看看,长长见识。”

    老马道:“噢,这青城山小的也没去过,几千里路呢,不过听说到九江以后有船可以直接去宜宾,然后再到成都,离青城山也就不远了。”

    许宣想了想道:“去时还是多走陆路,回来时再走水路吧,这样也能多看些风景。”

    老马笑道:“公子如果想看风景,不如先去黄山看看,反正都是顺路,听说那边风景秀丽,山上还有神仙哩!”

    许宣也笑道:“哪儿有那么多神仙,都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不过去黄山看看也好,只是老马你说你没去过青城山,这路我们怎么走?”

    老马道:“嗨,这嘴下就是一条路,咱只管朝西走,遇到人就问,怎么也不会走丢的,公子放心。”随后想了想又道:“咱们先到黄山,再去九江,到时候公子要是累了,咱就乘船,若是还想走陆路,就沿着长江走,错不了!”

    许宣想想也对,这时候可没有导航、旅游地图,沿着长江走怎么都能到四川,到时候再找人问问自然能到青城山,也不再多说,躲到车厢里开始打坐修行起来。

    两人一路停停走走,绕过临安,第五天傍晚时分便到了黄山脚下。找了个客栈住下,吃过饭后,许宣要了两间上房,又吩咐小二烧好香汤准备在屋内洗个澡,解解乏。小二答应着去了,不多时,便在房中放了一个大木盆,几桶热水“哗哗”往里面倒,又说若是水凉了再自己,到时候再来加热水,便走了。

    许宣脱了衣裤躺在木盆里,热水冲去一天的疲惫,舒服得眯起眼睛。片刻后,或许是因为筑基以后六识异常灵敏的缘故,他隐隐听到隔壁竟隐隐约约传来几个女人的声音,侧耳一听,一个女人道:“姐姐,那仙人指路石真有那么厉害?”

    另一个女人道:“传闻仙人指路石乃是上洞八仙韩湘子遗留在黄山的分身,久受灵气滋养,如今只怕早已通灵,若是师父得了,炼成身外化身,定然法力大增。”

    许宣闻言心中不由一动,上洞八仙、身外化身这几个字勾起了他的兴趣,若是自己能有一个身外化身,以后行事岂不是方便了许多?想到这便小心起身,找了条帕子擦拭了一下身上的水渍,凝神寻找声音的来源。

    他筑基成功六识灵敏,片刻后便分辨出声音正是从门口的那面墙后传来,于是小心吹灭房中烛火,以免到时候店小二突然进来加水搅了自己好事。

    烛光一灭,整个房间顿时一片漆黑,只见一道昏暗的光透过木板照在地板上,许宣循着光线望去,就看到在床对面的墙上竟然被人挖了一个小孔,光线正是从这个小孔照了过来。

第五十二章 斑竹枝,点点泪痕寄相思

    小孔边缘薄厚均匀,显然是有人用刀挖出来的,加之这里又是客栈,许宣不难想到,定然是有人挖来偷窥隔壁春光用的。心中不由暗叹,女子出门在外果然危险,不过这时却是便宜了自己。

    凑到小孔上,只见隔壁陈设与自己房间差不多,两个美貌女子正坐在桌前说话,一个身着淡绿衣,眉眼如画,一个身穿鹅黄长裙,气质不凡。

    只见绿衣女子道:“姐姐,既然这仙人指路石如此不凡,黄山的修士莫非都是瞎了眼的,竟不会取来用,白白便宜我们师父?”

    鹅黄长裙女子道:“哪有那么容易,韩湘子乃是上洞八仙之一,在昆仑仙山可是有仙职的,法力通玄,当初他眷恋黄山风景,将一块顽石点化成分身,虽然只是顺手为之,但其中却也暗藏一点神识,寻常修士哪里动得?如今数百年过去,此石久受日月精华,那一点神识也是越发强大,谁若敢去拿来炼成自己的身外化身,就不怕那位上洞八仙雷霆一怒?”

    绿衣女子问:“既然如此,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鹅黄长裙女子笑道:“不能强取还不能商量吗?”

    绿衣女子疑惑,一块石头,也能商量?问道:“这如何商量?”

    鹅黄长裙女子道:“据传韩湘子最擅洞箫,不好读书,只好饮酒,是八仙中风度翩翩的斯文公子,想必定然是有些气度的,若是我们能寻得他心爱之物,这一块他当初顺手而为的石头,想必也不会吝啬吧。”

    “心爱之物?姐姐说得是什么?”绿衣女子问。

    鹅黄长裙女子闻言起身,款款而行,身姿绰约,说道:“相传当年舜帝南巡,葬于苍梧。娥皇、女英二妃追至,哭啼极哀,泪染于竹,斑斑如泪痕,自此,此竹便被称为斑竹。我与师父遍寻天下,终于让我们找到了当初染泪的13株斑竹踪迹。”

    绿衣女子闻言霍然起身,握住鹅黄长裙女子的手,问道:“原来姐姐与师父出去那么久竟是为了去寻斑竹,不知这竹子有何灵异?”

    鹅黄长裙女子道:“斑竹原本凡竹,只是被娥皇女英二妃相思、悲苦之泪所染,才有了许多灵异,师父琢磨许久,若是以此竹祭炼成洞箫,只怕吹奏间便能引动听曲者心中七情六欲,惑人心神如反掌之间,若是由昆仑仙人吹奏……心中欢喜,便是百花齐放、枯木重生;心中悲苦,顿时百草衰败、众念皆寂;若胸中净是愤恨之意,则雷霆滚滚,地崩山摧。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娥皇女英终究是上古之事,当初染泪的13株斑竹母树有的遭人砍伐,有的被人移走,余下的斑竹生长至今神性流逝,已与凡竹无异,我与师父一路寻找也仅仅找到一小截干枯的母竹竹枝而已。”鹅黄长裙女子叹道。

    绿衣女子闻言有些失望:“啊!只是一小截干枯的竹枝,能有什么用?”

    鹅黄长裙女子却是展颜一笑,说道:“你这小丫头,怎知仙家法术玄妙,听师父说,昆仑仙山之外有九井,以玉为栏,弱水环绕四周,我们只需以弱水滋养必能使枯木生枝,皆是岂不是一株完整的斑竹?虽然神性不及原株,但用来炼制一管长萧想必是足够的,你说我们若是以此物交换,他换是不换?”

    绿衣女子道:“若是我的话,自然是愿意换的,但这弱水既在昆仑仙山,哪里是那么好得的,难道我们让韩湘子大仙自己去取弱水滋养斑竹枝吗?”

    鹅黄长裙女子道:“这倒不必,昆仑仙山虽然难进,但也不是没有人进过,有人进过自然就有弱水流落世间,师父已经得知了一些消息,已经去寻了,我们这次前先帮师父打探情况,看看这黄山到底有哪些有修行的高人,以免到时师父寻到弱水前来却被他们坏了好事。”

    绿衣女子闻言,满脸喜色,道:“原来如此,若是师父真能修成身外化身,到时渡劫也多了些把握。”

    鹅黄长裙女子点头道:“是啊,虽然修炼身外化身的灵物难寻,但仔细寻找总能找到,不过又哪里能比得上这块藏有仙人神识又经灵气滋养多年的灵石?此石九窍已通,炼成身外化身抵挡天劫再好不过。”

    绿衣女子道:“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来,可别让我们等太久,我们能想到这样的法子,别人未必就想不到,若是被人捷足先登可就糟了。”

    鹅黄长裙女子说道:“行了,尽人事听天命,先睡吧,明日再上山看看。”

    说完,两人吹灭了灯烛,脱掉外衣上床睡了。

    另一边的许宣却是心中却是砰砰直跳,虽然并没有看到什么香艳的场景,但身外化身的消息却让他有些口干舌燥。

    从二女的对话中知道,用这块灵石修炼身外化身比其他材料还好上许多,他们师父是准备用这块灵石修炼成身外化身抵御天劫的。若是这块仙石能落到自己手上……嘿嘿!现在自己虽然修行浅薄,神识弱小,还谈不上修炼身外化身,但这种东西谁会嫌多,留着总是好的。

    许宣轻手轻脚回到床上,澡也不洗了,心中默默寻思着身外化身的事情,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办法,心中不禁有些苦恼。有道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纵然是自己天资卓绝,这样按部就班修炼下去,哪里能实现拯救白娘子计划?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夜打坐修行的许宣便推门下楼,找店小二要了几个小菜,慢慢吃着。这时店里的客人大多都还没醒,楼下空落落的,没几个人,店小二就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打盹。

    许宣见状问道:“小二,听说你们黄山的仙人指路石颇为神异,不知在哪儿啊?”

    店小二熬了一晚的夜,来换班的伙计还没来,这时正是困意来袭的时候,听了许宣的问话,有些不耐烦,迷迷糊糊说道:“一块光秃秃的石头,有什么好看的,黄山奇石多了,我哪儿知道什么仙人指路,神人拦路。”

    许宣闻言也不恼,摸出一块碎银子搁在桌上,右手食指、中指在桌面轻轻敲了敲,小二听到响动面前睁开眼,看到桌上银子顿时来了精神,快步走上前抓起银子在衣襟上擦了擦,又用牙咬了咬,这才欢喜的小心收进怀里,说道:“客官说的那块石头小的也知道,只是黄山这般大,客官若是第一次来,我便说了想必你也未必能找得到。”

    许宣道:“不妨,你说你的,进山后我自会找人再问。”

    店小二说:“既如此小的便说了,客官说的那块石头正面看像是喜鹊登枝,背面看却如仙人指路,就在皮蓬路口附近,客官进山若是遇到人,一问便知。”

    许宣点点头,也不再等那两位姑娘出来,跟店小二打了个招呼,告诉他若是和自己同来的车夫下来了,让他就在客栈等自己,随后又用葫芦装了些解渴的米酒便朝山上去了。

第五十三章 黄帝仙丹

    前世许宣并未来过黄山,一路行来只见山多石而少土,许多山通体都是由巨石构成,石缝中一些松柏绿植坚强的探出头来,山涧中偶有仙鹤飞过,皑皑白雾弥漫山中颇有几分仙家气象。

    闲逛间,许宣突然想起当初在电视上看到的迎客松,有传言说那棵迎客松已经枯死,大家看到的都是假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现在既然自己已经来到1000年前,又到了黄山,不管后世迎客松是死是活,这时肯定是活着的,便想去看看。只是他从未来过黄山,也不知迎客松到底在哪儿,逛了大半天也没找到,好在随王不易修行了一些时日,身体早已不同往日,这时又还是清晨,并不算炎热,所以也不觉得累。

    正有些心烦时,就看到一些道士,行色匆匆往另一边赶去。许宣原本想拉住一人问问仙人指路石的方向,但都被那些道人一把甩开。无奈之下许宣只能随缘了,好在路上终于遇到一个打柴下山的老农,这才知道了方向,又行了许久这才来到一块巨石旁。左右端详了一番,除了形态奇特外,也并没有看出什么奇艺的地方。

    “想来是自己修为不足吧!”许宣心想,既然看不出门道,便想下山回客栈,准备继续赶路了。

    正在这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声从远处传来,循声绕过“仙人指路石”就看到几个道人模样的男子一边赶路一边说道:“这魔头居然敢来我们黄山撒野,不怕成为众矢之的吗?”

    另一个道人说:“无非仗着修为高强罢了,如今金国势大,他贵为金国国师自然张扬跋扈,不过此番竟敢深入我们宋土,定叫他有来无回。”

    许宣闻言心中好奇,金国国师?这可不是经常能看到的角色,正犹豫着到底是去看热闹还是小命要紧赶紧下山,突然又听一个道人说:“那狗贼非说当年黄帝炼丹,除了当时取走的一炉,还有一炉仍在孕养,要我们交出仙丹,我自幼在黄山修行,哪里见过什么仙丹?”

    仙丹?许宣闻言兴趣大增,自己修行这些时日,吃的丹药不算少,除了筑基时的自己师父给的纳元丹、涤尘丹,筑基成功后还给了自己五龙丹、血元丹、行气丹,此外,芥子袋里还有许多各有用处的丹药。

    吃过丹药的许宣自然知道丹药对修行的作用,要是没有这些丹药,即便自己天资过人,修行也必然不会如今日这般神速。这些丹药都是王不易自己炼制的,和黄帝这种大佬自然不能比,若是真有仙丹,服下一粒不说白日飞升,转眼结个一品、二品金丹应该还是可能的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到这里许宣也不再犹豫,跟在那几个道人身后,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一座道观。

    道观不大,这时却已经围满了人。许宣左右打量了一番,见到除了道人还有许多和自己一样打扮的人,想必也都是来看热闹的,心中不由一宽,既然除了自己以外还有那么多“闲杂人等”……那就一起看热闹呗。

    “你这牛鼻子老道,本国师好生和你说话,你却摆出这么一副阵仗,你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若非当年黄帝曾在此炼丹,谁会记得会有这么个小山头,本国师今日自大金国而来,只问你一句话,仙丹何在?”场中,一名虬髯秃顶的修士身着黄衣,斜批了一件赤红袈裟,五官古朴,双眉见生了一个不大的肉痣,看起来就像一个开了美颜的黑李逵。

    道观前一名为首的道人,一甩浮尘,说道:“国师远道而来,我等自当以礼相待,只是这黄帝仙丹实在只是传说,虚无缥缈之物,国师叫我等如何奉上?”

    身旁一名道人上前道:“师兄,何必与这厮啰嗦,最后还是要凭拳头说话,先让我来称一称他的斤两。”

    说完不等为首道人说话,一跃而上,手中浮尘顿时化作万千银丝直奔金朝国师而去。

    “小小米粒,也放光华?”金朝国师嗤笑一声,身形不动,只将身上赤红袈裟一脱,袈裟顷刻间化作一面屏障护在周身,那些银丝如暴雨般打在袈裟上,却怎么也破不开袈裟防御,撞在袈裟上化作一根根银线掉落在地上。

    道人见状心中一沉,他这浮尘乃是采集黄山松针,混合千载沉银魄炼制而成,每日修行时以月华之力洗炼,最能破人防御,想不到此时却都无功而返。心中暗道,这金国国师既然能防御这等有形之物,必然挡不住无形法宝。

    当即掐动指诀,掉落的银线又都汇聚到道人手上,重新变作浮尘。接着,道人把浮尘一收,手中托起一团白雾,张嘴一吹,白雾顿时弥漫开来,就连远处的许宣也被白雾笼罩,3步之外不见人影。

    金国国师见状不怒反喜,笑道:“你这老道倒是客气,你们这地方也就云海、奇石、飞瀑颇令本国师动心,来时便想带些回去,你这白雾瞧着不错,便给本座留下吧!”言罢,一拂长袖,将一个大大的袖口往白雾罩去,白雾竟好像百鸟归林一般全都涌入了里面,再也没了动静。

    “你,你……”道人见国师收了他法宝,心中既是痛心,又是惊诧,手指着国师说不出话来。这白雾是他多年吐纳时采集黄山中云雾炼制,既能迷人六感,又能无声无息间从人体毛孔中潜入,封其真元,使人不能运转法力,想不到只是一个照面又被国师收了。

    “你你我我的想说什么,休要聒噪!”金朝国师收了袈裟,大袖一拂,一股巨力传去,把那道人推到墙上,顿时把砖墙撞塌了一道口子。国师看也不看倒地吐血的道人,环顾四周道:“还有谁要凭拳头和本座说话?”

    众道人见状都是闭口不言,他们白云观虽在黄山有些名声,但看家的本事却是炼丹,看着倒在地上一个照面就被打到吐血,还被收了法宝的道人,都明白自己若是单独对上恐怕也只能饮恨而返。

    为首老道眉头皱了皱,吩咐两个弟子把倒在墙边的道人扶进去休息,这才上前两步道:“国师如此欺人太甚,莫非欺我大宋无人?须知太一宫虽是新建,却也有许多大能,他们若是知道国师南来,只怕也想留国师去临安多住几日。”

    许宣听到老道说起太一宫,心中不禁暗骂:“你这个老道,打不过认输便是,还说什么场面话,把我们太一宫拉进来干什么?有种你倒是自己上啊。”

    金国国师哈哈一笑,说道:“若是靖难之前,景灵宫、万寿观的那些老不死的都还在,本座或许还忌惮几分,至于现在的太一宫?大猫小猫两三只,东拼西凑起来的货色,本座还真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要是没有那些个阵法,本座现在便去临安走一遭又能乃我何?”

    老道闻言心中也是黯然,靖难之役,除了那些闭关隐修的高人,大宋入世修行的高人死伤殆尽,否则又岂会是今日这种局面。想了想这才道:“国师法力通玄,世所罕见,但可知业力缠身天劫难渡?”

第五十四章 丈六金身

    金国国师朗声一笑:“神通不及业力,本座自然知晓,不需你来操心,你只要把黄帝仙丹的下落告诉本座,本座自能平安渡过天劫。”

    老道苦笑一声:“我们白云观若真知道仙丹下落,如今又怎会被国师欺辱至此!”

    正在这时,忽问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丘道长莫慌,我等前来助阵!”话音未落,十余个青衣道袍的道人从空中掠过,落在为首老道面前,齐齐施了一礼,其中一个青衣道人这才转身道:“翠微观出尘子见过金国国师。”

    金国国师打量了面前青衣道人几眼,说道:“你这道士,不好好修你的道,却来搅这趟浑水做甚?”

    出尘子说道:“国师远道而来,如此逼迫白云观诸位道长,我等同在黄山修行,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还请国师离去。”

    “如此说来,你今天是要架梁子了?”金国国师轻轻捻胡须,微微侧脸,看向周遭众人,丝毫没把面前的青衣道人放在眼中。

    出尘子道:“黄山修士向来同气连枝,又何来架梁一说。”

    话音未落,又有几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出尘道友说得极是,我等亦来助阵!”话音还在远处,十数道身影从空中落下,有僧有道,都是些高来高去的修士。

    金国国师见状,冷笑道:“今日看来,你们黄山修士是要行那蚍蜉撼树之举了,如此甚好,便教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神通,一齐上吧!”

    随即将身一震,一道金光透体而出,形成一个丈六金身,肌肉虬结,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古铜色的光泽,面容威武、古朴,让人望而生畏。

    “起!”金国国师怒喝一声,双手托天,只见众修士身后的道观竟拔地而起,碎砖断瓦纷纷从空中落下,逼得众道人不得不左右躲避,或是用宝剑、浮尘格开。

    “去!”国师再喝一声,道观便朝一众道人砸去。

    “轰!”一声巨响,被抬起数十丈的道观砸在道人们中间,顿时烟尘四起,好在众修士都是有修为的,早早避开,只有少数几个反应迟缓的和道观中那些没有修行的童子没能逃出道观。

    尘埃落定后,几道血流缓缓从碎砖断瓦中流出,被烟尘一裹,却少了许多血腥气。

    白云观的道人见自己修行多年的道观居然被国师抬手之间就毁了,一个个牙呲欲裂,眼睛中都是一片血红,纷纷叫喊着拿出各自法宝朝国师杀去。

    国师见状怡然不惧,“哼!”了一声,众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口鼻中都有鲜血流出,一个个瘫软在地,只有些修为强横的仍然奋力杀了过去。

    许宣离得较远,再加上国师法术并非针对他们,但也觉得胸中气血翻腾不止。他心中虽然不齿这金国国师恃强凌弱之举,却也暗赞这人好气魄,猛虎战群狼,真大丈夫所为也。自己若是有这般神通,又哪里还需担心今后如何面对法海老和尚的问题。

    正在这时一旁却传来一个娇嗔:“姐姐,这国师好大的威风,竟然不把我们太一宫放在眼里。”

    许宣循声望去,原来正是昨晚住在自己隔壁的两个姑娘,说话的正是那个绿衣女子。昨夜自己透过小孔偷窥二人,这时不免心中有愧,忙将目光移开。只是这时看到二女又与昨晚模糊间看到不同,阳光两人身材高挑,更显得青春、娇美。

    “师妹噤声,不可横生枝节。”鹅黄长裙女子低声喝道,左右瞧了瞧,正看到许宣移开目光,便多看了他两眼。

    绿衣女子见自己师姐举止异常,也朝许宣这边看了过来,这时许宣已经转过目光,她并未发现异常,便道:“姐姐,师傅若是在,岂容这人如此放肆。”

    鹅黄长裙女子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探头朝里继续望去。这时金国国师已经和众道士打了起来,道人们虽然人数占了上风,但都不是金国国师的一合之敌,只见那国师拿着一根降魔杵,使得虎虎生风,背后金身更是威武,双手不断恰出各种手印,每结成一个印诀,便飞出一道金光,被金光砸到的道人非死即伤。道人们纷纷使出自己看家本领,数十把浮尘、宝剑当空乱飞,朝国师猛刺,却都被赤红袈裟所阻。

    看热闹的人见打了起来,早已纷纷逃开,现场便只剩许宣和那两名女子。被袈裟荡开的飞剑、浮尘有的跌落地上,有的撞在周围砖墙上,顿时烟尘四起,狂风大作。

    许宣见状有心避让,有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自己若是再不走,只怕一不小心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看了看一旁二女,见她们也都不敢显露神通,已经疾步向外逃去,许宣见状,再不迟疑,跟在两人身后大步向山下逃去。

    “各位道友,这厮法力强横,不能硬攻,需结剑阵抵挡才是!”远远的,许宣一面疾步下山,而后仍传来出尘子大声呼喊,当下更不敢怠慢,越发加快了脚步。剑阵这种东西想来都是群攻的aoe大招,自己若是跑得慢了,身上被插几个透明的窟窿可就不划算了。

    原本还打算逛了黄山看完“仙人指路”石,再去泡个温泉的,这下不用去了,还是老老实实回客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继续赶路吧。

    许宣一面想着一面匆匆往前走,忽然前面传来一声娇喝:“你这登徒子,总跟着我们干嘛!信不信本姑娘一剑刺你个窟窿!”

    这已经是自己第二次被称作“登徒子”了,许宣有些无奈,抬头看去,只见刚刚那位绿衣女子正柳眉倒竖,手中倒提一把长剑,指着自己。

    “姑娘这是哪里话,你们下山,我也下山,这山路陡峭,只有这一条路,如何说我跟着你们?”许宣解释道。

    “哼!刚刚在白云观就发现你贼眉鼠眼躲在后面,现在又跟了我们一路,本姑娘警告你,离我们远点,否则我的剑可不听你解释!”绿衣女子喝道。

    许宣闻言心中暗怒,原本昨夜偷窥二人的内疚感也顿时荡然无存,对于这种有迫害妄想症又极度自恋的娇横女人,他实在半点好感欠奉,也不想再解释,站在原地挥挥手,示意二人先走。

    直到二女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许宣这才晃悠悠下山。一边走一边想着金国国师说的黄帝仙丹的事,这些道人都被打成这样了也没吐露半个字,莫非真的只是谣传?只是金国国师这种存在要是没有确凿证据,又怎么会因为一个空虚来风的消息,跋涉数千里,深入敌国前来寻仙丹?当真有些古怪。

第五十五章 误入桃花瘴

    被绿衣女子怼了几句,许宣心情有些郁闷,下山也不愿再走来时的小路,专挑僻静小道行走,虽然自己只是筑基修为,但也不惧那些山中猛兽,随意在路旁折了一根树枝,在前面挥打着探路,以免踩到毒蛇之类的东西。

    一路见到许多动物在山间穿行,这些动物倒也不怕人,还有许多猕猴攀在树梢伸头张望,一双眼睛灵动的打量着许宣。

    走了许久,许宣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迷路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啊,许宣心中有些后悔,自己虽然比寻常人强大了许多,但依然还是**凡胎,放在黄山中无异于沧海一粟,便是提起真元凌空飞渡一时半会只怕也找不到回去的方向。无奈之下只得认真辨认方向,仔细回忆进山时的路径,以太阳为参照物,一路向北走去。

    又行了许久,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许宣仍旧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忽然耳边隐隐传来“哗哗”的流水声,跟着水声走了一会儿,眼前突然出现一条小溪,两岸尽是桃树,一些熟得较晚的桃子仍挂在树上,更多的却是许多熟透的桃子掉在地上,散发出一些异味。

    奇怪的是这里虽然桃树众多,竟然没有看到一只动物,那些喜吃桃子的猴子居然放任那么多大桃成熟掉落,也不来摘取,是因为桃树太多吃不完吗?许宣心中隐隐有些警惕起来。

    不过,既然有河那边好办了,山泉小溪大多发于大山而流于山外,只要跟着走,早晚能走出去的。

    避开地上腐烂的桃叶桃子,顺着小溪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许宣渐渐觉得有些头晕,恍惚间,看到地上渐渐升起起一层粉色的淡淡雾气,一股甜得发腻的味道直往鼻子里冲。

    许宣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忙揉了揉眼睛,眼前景色依旧如故。

    “有问题!”许宣心中暗道,在这个仙佛显圣的时代,许多东西都是自己不能理解的,只能小心再小心,提防再提防。

    驱动真元默念口诀,一个白玉瓶出现在许宣掌中,上面工工整整的贴了一张纸条,写着“解毒丸”三个字。倒出一粒,吞进腹中,又把白玉瓶收好,许宣能明显感觉丹药在腹中化开,顺着血液流向四肢八脉,心中这才稍稍安稳。

    再抬头看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桃林,脚下的腐枝烂叶也都变成了一片青草地,远处竟然是一个小村庄,几缕炊烟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味,让许宣不禁有些食指大动。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村庄?许宣的意识逐渐开始混乱,全然忘了自己之前服用解毒丸的事情,只是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老伯,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农从许宣身旁走过,肩上扛了一把锄头,许宣一把拉住老农问道。

    老农胡须花白,肤色却是极为红润,脸上不见一丝皱纹,握着锄头的手也是分外光洁,全然不似一个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农夫模样,更像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多一些。

    见许宣拦住自己问路,老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说道:“你这后生,不是本地人吧,这里唤作桃花溪,前面就是桃花村,这里许久没生人来了。”

    “桃花溪,桃花村?”许宣有些疑惑,怎么听着有些像陶渊明的桃花源,又问:“老伯,我是来黄山游玩的学子,误入此间,不知如何才能出去啊?”

    老伯看了看天色,说道:“出去……现在怕是来不及了,既然是来游玩的学子,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去我家住一晚吧,明早再送你出去,对了,我姓陶,你叫陶璋就好了,我们这个村子的人都姓陶。”

    许宣见此时天色确实已然暗了下来,便答应道:“那就有劳陶老伯了?”

    “无妨,无妨,往日我们这儿也有些游玩的人来过,你也不是第一个了。”说着两人便朝村里走去。

    一路上许宣看到路旁还有许多无精打采面黄肌瘦的人在打理道旁的桃树,或是除草,或是修剪枝叶,桃树长势很好,有的已经长了碗口大小的桃子,看起来很是惹眼。

    许宣问:“陶老伯,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啊,怎么感觉……”

    不等许宣说完,陶璋笑道:“这些人啊,都是外乡逃难来的,不是我们桃花村的人。”

    “不是桃花村的人怎么都是这幅模样。”许宣心中有些疑惑,也没再多问,跟着陶璋沿着青石小路一直走到一个小院前。

    小院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外间用石头围了起来,院子内外也都种满了桃树。院门轻掩,两人推门入内,一个妇人迎了过来,接过陶璋手中的锄头放在院子角落,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宣。

    陶璋介绍道:“这是我家浑家!这是外面来的学子,天色晚了,在家中借宿一晚,你快去准备些吃的。”

    许宣忙躬身行了一礼:“学生许宣,见过陶大娘,误入贵村,天色已晚,幸得陶老伯指点,来此借宿一晚,打扰了。”

    陶大娘一头花白头发,面容肌肤也如陶璋一般,没有半点皱纹,见许宣躬身施礼,掩嘴笑道:“竟然是个读书的,无妨无妨,家里房间多,随你怎么住都行,饭菜已经好了,先吃饭吧!”

    说话间,又有4个身影从内院跑了出来,是3身材高挑的姑娘和1个10余岁模样的小男孩,一时间小院里叽叽喳喳、莺莺燕燕,多了许多生气。

    “爹爹,这人是谁?”一个女子问道。

    “是新来的的吗?怎么生得那么白?”另一个女子也问道。

    陶璋喝道:“陶花、陶枝,怎么如此无礼,这是许宣,许公子,来黄山游玩的学子,人家远来是客,还不去进去准备碗筷,都堵在这里作甚?”

    随即转头对许宣介绍,“这是我的几个女儿,山野人家,没读过书,不懂礼数,许公子勿怪。这是我的3个闺女,陶蕊、陶花、陶枝,男娃叫陶烨,就是个混小子。”

    许宣摆手示意自己并不介意,一群人这才簇拥这进了内院。院子里摆了两张八仙桌,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放了许多菜品,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全然不像一个农户家的饭菜。

    “山野人家,没有什么好招待许公子的,都是便饭,简陋了些,许公子将就着用,明日我再让浑家准备些好酒好菜,吃过以后我就送公子出去。”陶璋招呼许宣坐下,拿过一副碗筷放在许宣面前,又从陶大娘手里接过一壶酒,在碗里倒了小半碗,说道:“这酒是我们自家酿的,唤作桃花酒,便是用这桃花酿制而成,酿好以后埋在桃树下,第三年才挖出来饮用,与此酒有缘的,喝了千杯不醉,若是无缘……嘿嘿!”

第五十六章 桃花庵歌

    走了一天,许宣身体确实也有些乏了,这时见陶璋喝酒,隐隐闻到酒香中竟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又听陶璋说得如此神奇,不由好奇,也拿过酒壶给自己斟了一碗浅浅喝了一口,顿时只觉口腔中充满了一股香甜、柔和的气息,缓缓咽下,丝毫没有辛辣之感,倒有一股回甘从腹中传来,不由叹道:“好酒,只是酒性柔了些,更像果酒。”

    见许宣喜欢自家酿的酒,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陶璋道:“许公子说是果酒也没错,这酒最初便是用成熟的桃子以我们桃花村的秘法酿造,酿成后再加的桃花,等到桃花的香气全都化在酒里,这才把桃花滤出,最后再封坛埋下,山里人喝不得烈酒,喝多了可就干不了活了。”

    许宣又喝了一口,这才应道:“陶老伯,你们这桃花村倒颇有几分陶渊明UU小说的《桃花源记》的影子,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生活也算惬意啊!”

    “许公子既然喜欢这里,不如就留下来吧!”陶璋还未说话,刚刚被称做陶花的姑娘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陶璋两口子见状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许宣。

    许宣笑道:“这里如世外桃源一般,又有这等好酒,我自然是想留下来的,只是还有事要去青城山一趟,不能如愿以偿了。”

    陶花略感失望,又道:“那便等公子从青城山回来再来如何?”

    许宣有些尴尬,唉,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怎么上哪儿都能碰上小迷妹,刚要开口找理由拒绝,一旁的陶枝却笑道:“哈哈,二姐莫不是看上许公子了,要招个如意郎君?”

    许宣、陶花两人闻言脸上都是一红,好在这时天色渐黑,遮掩了几分尴尬。

    陶璋吩咐陶大娘在桌上点了两盏油灯,昏黄的灯光映衬下,许宣发现这个名叫陶花姑娘看起来竟越发娇艳动人,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格外迷人。

    “三妹,你找打!”陶花恼羞成怒,便要伸手去打陶枝,被陶枝起身避过,另外几个两个姑娘见状都掩嘴轻笑,偷眼看有些尴尬的许宣。

    “陶花、陶枝坐下,吃饭时胡闹什么?”陶璋喝道,两人这才重新坐下,只在桌下悄悄用脚踢着对方。

    陶璋端起碗和许宣喝了一口,这才问道:“公子一路行来觉得我们桃花村如何?”

    许宣如实道:“景色怡人,山美水美……颇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气象。”

    生生把最后一句“人更美”咽下,许宣暗骂自己这张嘴当真是不把门,现在可不比后世,很多玩笑是不能乱开的,如今陶花已经是一副思春的样子,自己要是再挑逗一番让人误会,只怕要惹祸上身。

    陶璋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景色虽美,却是缺了些文采啊!老夫年轻时也曾游历天下,大凡名山大川,莫不有许多文人墨客留下诗词佳作,既扬己名,又为山水做传,想想真是美事。”

    许宣道:“文人骚客见美景而诗兴大发,这是常有的事,陶老伯莫非也有此雅兴?”

    陶璋摆摆手:“我是不成的,肚子里酒水不少,墨水却是没有,不过看公子一身装扮倒像是个有学问的,想来文采定然不差。”

    被陶璋这一夸,酒劲之下许宣有些飘飘然,端起碗又和陶璋喝了一大口,这才道:“文章千古事,陶老伯的想法倒也在理,在下确实读过几年书,也作过几首诗词,只是都登不得大雅之堂,可不敢在陶老伯面前献丑。”

    陶璋环顾左右:“许公子谦虚了,公子先前说了陶公的《桃花源记》,我们桃花村虽然比不得桃花源,但也别有一番滋味,也想向公子讨一副墨宝,不知可否?”

    许宣想了想,说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恰当的诗词,老伯容我想想。”

    话音未落,陶璋忽然拍案叫好,一旁的桃花也是目光灼灼。

    陶璋道:“好一句‘妙手偶得之’,只是若无平日锻炼之功,又如何妙手偶得?公子切勿自谦。”

    许宣有些尴尬,这句诗乃是陆游《文章》中的诗句,这时的陆游恐怕和自己差不多大,想来这首诗应该还没问世。轻咳两声,这才说道:“老伯既然有此雅兴,那在下就献丑了,不知可有笔墨?”

    “有的有的,公子稍等。”不等陶璋回话,一旁的陶枝先站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朝屋内跑去,片刻功夫就取了笔墨纸砚出来.其余2女见状纷纷上去帮忙,把酒菜挪开,铺好白纸,陶花从不远处的水缸里盛了点水放在砚台中,捏了个兰花指,轻轻研起墨来。

    夜读书,自是许多学子的梦想,许宣见状心中也有些志得意满,伸手提笔,在砚台里蘸了蘸,沉思片刻后写了起来。

    “这字迹……”陶枝见许宣字迹有如儿童,歪歪斜斜,掩嘴轻笑,却被一旁的陶花用眼神喝止。

    陶花美目低垂,跟着许宣的笔迹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桃花庵主唐寅,诗画双绝,只是现实生活却屡屡碰壁,先是入京参加会试,因牵连徐经科场案下狱,被罢黜为吏,第二年便和老婆离了婚,之后只能靠卖画为生,诗中的“桃花庵”也不过是他的朋友捐钱帮他买下的一间十分简陋的小茅草房而已。

    虽然如此,但这首《桃花庵歌》许宣自己却一直都是很喜欢的,虽然全诗是满眼都是花、桃、酒、醉等香艳字眼,但毫无低俗之气,画面艳丽清雅,意蕴醇厚深远,读起来朗朗上口、仙气十足。

    陶花念罢,众人皆是抚掌较好,陶花看向许宣的眼神更是柔情似水。

    一旁的陶璋又和许宣喝了一大口桃花酒,这才道:“许公子既然愿做桃花庵主,与花为邻、以酒为友,何妨便就在我们桃花村结庐而居如何?”

    “结庐而居?为什么要结庐而居,是天下美女都结婚了,还是大好山河已经看腻了?不结庐,不结庐!”许宣喝了几口桃花酒,初时不觉得什么,这时头却已经有些发昏了。

    陶璋闻言面色一僵,脸颊抽了抽,憋了半晌才道:“既如此,公子这诗又是何意?”

    许宣拍了拍昏沉沉的脑袋,醉眼朦胧的盯着眼前仍在素手研墨的陶花,再看看一旁的陶璋等人,摇了摇头,说道:“多谢陶老伯好意,只是,在下还要去青城山,却是无暇他事了。”

    “公子去青城山何事?”陶璋问道。

    “去青城山……去青城山……对啊,我为什么要去青城山?”许宣喃喃道,眼前的景象已经出现重影。

第五十七章 妹夫,你醒了吗?

    见许宣醉眼朦胧,人都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一旁陶花忙上前扶住他,陶璋笑道:“许公子诗作得倒是爽快,不像那些读书人,啰啰嗦嗦,听不懂说的什么,颇对老夫胃口,真切平易,意境清新,堪称上品,你既有结庐而居,与花同眠之心,老夫也愿成人之美,我有小女陶花,年方16,待字闺中,便许给你如何?不论夜半,还是与你拾花酿酒,岂不也是一段佳话?”

    “爹!”陶花闻言羞红了脸,怯怯拉着许宣衣角,低头偷偷打量许宣。

    “二姐要嫁人咯,二姐要嫁人咯。”一旁的陶烨见状满脸欢喜,蹦蹦跳跳左右打量着许宣和陶花。

    这时的许宣脑袋里已经是一团浆糊,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胃中一顿抽搐,喉头一痒忙蹲在地上吐了起来。一旁的陶花见状也顾不上害羞,忙上前帮他轻轻拍打后背,又吩咐陶枝去舀水来给许宣漱口。

    陶璋笑道:“我这新姑爷却是喜欢胡吹大气,刚刚还说我这酒性柔,这还没喝碗一完,就已经醉成这个样子了。”

    “爹,你这桃花酒,哪个外乡人喝了能不醉?他都已经这样了,快给我醒酒丸啊!”陶花一边帮许宣拍打后背,一边伸手向陶璋要醒酒药。

    陶璋“哈哈”一笑,道:“不妨事,不妨事,睡一觉就好了,这时却不能给他丸子,不然恐怕成不了你的好事,先扶他进房休息吧。”陶花闻言只能在陶蕊、陶枝两姐妹的帮助下把许宣往房间扶去,院子里只剩下陶璋和陶大娘,陶璋盯着桌上的《桃花庵歌》满意的捋了捋胡须。

    “二妹,爹爹的意思你明白吧?”姐妹3人把许宣抬到床上放下,陶蕊来到妹妹陶花身旁,压低声音道。

    陶花俏脸微红,点点头:“大姐,我晓得厉害的,只是……只是,他现在这样子,就算成了好事,心中能有我吗?”

    陶蕊轻轻摇头,拍了拍陶花手背:“我的傻妹妹,心中有你无你重要吗?说到底,他早晚和村外那些药渣一样,你要是下不去手,姐姐可就不客气了啊!”

    “对啊,对啊,二姐你若是不要,不如送给我吧,也省了我许多苦修!”陶枝见状也凑了过来。

    陶花见两人模样,心知今夜若是把许宣交出去,只怕下场更凄惨,忙道:“大姐说的哪里话,谁不想早日结出妖丹,三妹你也莫要胡闹,等我结了丹自有你的好处,时间不早了,你们还是先去休息吧!”

    陶蕊、陶枝见状“咯咯”一笑,陶蕊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妹,等以后你食髓知味,自然明白其中妙处,谁会傻到对一个物件动感情?”

    姐妹两人笑着掩上房门出去了,陶花回头看着床上人事不省的许宣,心中百般纠结!

    第二天清晨,许宣口中干渴,眯着眼睛想找水喝,却被一人按住,下意识就要推开,只觉入手处软绵绵的,睁眼一看却是陶花,正满脸关切的看着自己,而自己碰到的正是……

    许宣瞬间惊醒,忙缩回手,抱歉道:“啊!陶花姑娘,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刚睡醒,脑袋里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你,昨天也不知怎么了,就喝了那么一点就醉了,真是……唉!抱歉抱歉!”

    随后许宣这才仔细看了看坐在床边的陶花,见她眼眶微红,神色颇有些疲惫,又问“你这是守了我一晚?”

    陶花羞怯的点点头道:“桃花酒喝时醇厚,后劲却极大,寻常人喝一口便醉了,许公子喝了那么多才醉,已经是海量了,奴家怕公子夜间口渴,就在一旁守着了。”

    原来如此,想不到这果酒味十足的桃花酒竟然如此厉害,许宣拍拍头,暗恨自己贪杯误事,随即掀开被子便要起身,忽然觉得下身凉凉的,低头一看慌得立马躲进被窝里。

    “这个……这个,我的衣服,怎么?”看着眼前的陶花,许宣老脸一红,结结巴巴道:“陶花姑娘,我这衣服……”

    陶花点点头,低声道:“昨晚公子醉得厉害,吐了一地,衣服都脏了,我就……我就,然后擦了擦身子,才……才服侍公子休息的。”陶花声音越说越低,还好许宣六识灵敏,这才勉强听清了后半句话。

    “什么!”许宣闻言面色一变,双腿一缩,心中暗道:完了完了,这下别说在古代,就是在后世恐怕都是个大问题,这完全是要以身相许的节奏啊!

    两人一人躲在被子里,脑子里一团乱麻,一人坐在床边,低头双手扯着衣角,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想了想,许宣还是厚着脸皮试探着问道:“除了,那些……我们……没做其他的吧?”

    陶花闻言俏脸更红,讷讷不语,只是转过身,背对着许宣。

    不说话?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许宣有些懵了,这到底是做还是没做啊!

    “陶花姑娘?”许宣低声叫道。

    “公子。”陶花声若蚊蝇,只是答应一声,又不做声了。

    许宣长吸一口气,有些事情还是问清楚些比较好,虽然确实难以启齿。仔细回忆昨晚的细节,脑海中却是一团空白,只记得自己好像写了首诗,喝了点酒,然后……好像就没有然后了。

    这时屋外却传来了敲门声:“二妹,妹夫醒了吗?爹爹叫我们吃饭了。”

    妹夫?许宣一愣,这么突然的吗,就算是……那啥了,不是还得拜堂什么的吗?这都省了?

    陶花强自镇定,起身捋了捋被自己捏得有些发皱的衣服,答应道:“大姐,许公子醒了,我正伺候他穿衣呢,马上就来。”

    许宣以手掩面,十六年清白毁于一旦啊!其实这陶花说起来也算漂亮,虽然一身粗布麻衣,未施粉黛,但却透出一股温柔、贤惠、娇柔怯弱的味道,仔细打扮起来只怕比之苏酥姑娘也不差几分。

    “苏酥姑娘?是谁?怎么如此耳熟!”许宣心中一动,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个叫苏酥的姑娘长什么模样,自己怎么会脑海中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个名字,再要想时脑袋却疼得好像要裂开一样。

    “许公子,许公子你怎么了?”一旁陶花见许宣抱着脑袋,一脸痛苦之色,也顾不上害羞,赶忙上前一把抱住许宣。

    “头疼,头疼得厉害!”许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应该是昨夜的酒劲还没过去,你先等等,我去找我爹要醒酒丸去。”说完忙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出去。

第五十八章 神通不及业力

    这时陶璋正坐在院中,惬意的晒着太阳,见陶花出来,扭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可曾成了好事?”

    陶花心急如焚,娇嗔道:“爹爹……自然是成了的,您快把醒酒丸给我吧,许公子现在头疼得厉害呢!”

    “嗯?”陶璋闻言坐起身来,双目精光流动,盯着陶花道:“他还头疼?不应该啊,桃花酒既是**酒,也是助兴散,你们若是成了好事,阴阳交合下药性自解,怎会今日还头疼?”

    陶花闻言低头不敢说话。

    “抬起头来!”陶璋喝道,伸手抓过陶花手臂,仔细探查,片刻后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还敢骗我!昨日我见他神完气足,精血旺盛,这才引他来此,想让你和他成就好事,事成之后起码省你百年苦修,转眼就能结丹,你怎地……唉,怎地这般不济事!你看看你大姐,若非听了爹了话,修为怎会精进如此之快?”

    陶花见陶璋发怒,也不敢再索要醒酒丸,偷眼看看一旁的陶蕊,只见她俏生生站在一旁,端庄大方、气质优雅,好似一个大家闺秀。

    见妹妹看自己,陶蕊冲她微微一笑,劝道:“爹爹莫要生气,陶花还小,从未做过这种事,难免害羞拉不下女儿家的矜持,等她食髓知味自然心甘情愿,二妹,你道是这许公子只是个读书人?若非你数百年都不曾结丹,姐姐岂会把他让给你?”

    陶花闻言好奇问道:“他不是读书人怎么会做出如此好的词?”

    陶蕊摇头道:“非是说他不是读书人,而是说他不仅仅是读书人,寻常凡人如何能喝得爹爹那么多桃花酒,你昨夜照顾他那么久,竟然还不知他根底,当真是……姐姐告诉你,此子乃是有修行的,虽然只是刚刚筑基,但体内血气汹涌,真元磅礴,一人胜过那些还在伺候桃树的药渣百倍,你若与他合和双修,取了他的先天元阳,转眼就能结丹,岂非好事?”

    陶花惊呼一声道:“竟是修行之人?爹爹,女儿曾听你说过,世间修行之人大多都有师承,我们捉了他来不会引来他师门长辈吧,如此岂非祸事?”

    陶璋闻言冷笑:“便是黄山上的道士都来又有何惧?百里桃花河,绵绵不绝桃花瘴,量那些牛鼻子老道也不敢入内!况且,我们可曾逼迫于他?诗以言志,有他那首《桃花庵歌》在手,官司便是打到山神那里我又有何惧?”、

    陶花摄于陶璋的威严,心中虽然仍有些不情愿,却也不敢反驳,只是说:“爹爹,现在许公子头痛欲裂,便是要做什么也得先医好他的头痛才是啊。”

    陶璋微微摇头道:“无妨,他喝了这么多桃花酒,这时恐怕已将前尘往事忘记大半,昨夜你又未曾与他交合,药性未解之下自然头痛不止,不碍事,你把这杯水给他服下,能解他一时之苦。”

    说着右手在脑后一摸,手中出现两片桃叶,在一旁的茶水中涮了涮递给陶花。

    陶花接过茶杯,疾步朝房间去了,一旁的陶蕊道:“爹爹,二妹这般心疼那小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陶璋说道:“少女怀春,你当初也不是这样?不碍事,她修行不过300年,正如人类15、6岁的少女,恰是情窦初开之时,许宣既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是个俊俏公子,她一见之下自然心神荡漾,等到过了这关,也就好了,况且,那杯清水只能暂时压制桃花酒的药性,要想解毒,除了醒酒丹,便只能……”

    一旁的陶枝忽然跑了过来,拉着陶璋的手道:“爹爹给二姐找了这么俊俏的郎君,可不能偏心,我也要找一个会作诗的,每日一首,若是做不出来,便要他和那些药渣一般伺候桃树去。”

    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陶烨模样不过10来岁,脸上还有些婴儿肥,见两个姐姐说得热闹,奶声奶气道:“爹爹,爹爹,烨儿也要俊俏郎君!”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大笑。

    陶枝捏了捏陶烨胖嘟嘟的小脸蛋,说道:“我的傻弟弟,你要的可不是俊俏郎君,而是温柔娘子,只是这黄山罕有少女入山,昨日好不容易见到两个,又行色匆匆走了,不曾入我们桃花瘴中,等以后姐姐渡过雷劫,蜕去原身,便去外面给你抓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给你拜堂成亲好吗?”

    “好好好!”陶烨闻言手舞足蹈,说道:“三姐,我要20个,每年20个,要比大姐都多!”

    “都依你,我的傻弟弟!”陶枝笑着在陶烨额头亲了一口。

    陶璋却道:“三妹,即便你渡过雷劫蜕去原身也不可胡闹,须知神通不及业力,便是天大的神通,所作之业也必将报在己身,我们所修乃是斤车大道,虽取人元阳、元阴以助修行,但都是顺天而为,不可徒增业力。”

    陶枝点点头,答道:“知道啦,爹爹,我不过和四弟开个玩笑罢了,爹爹以前就总叮嘱我们,顺势而为,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这些女儿都明白。”

    陶璋道:“明白就好,你看这许宣,虽是修行之人,何以我还引他来此?一来是他自己误入桃源河,这便是因,二来他作《桃花庵歌》,直言‘但愿老死花酒间’,有了这由头便是你情我愿之事,我不过顺水推舟而已,虽然也有业力,但比之强行依靠神通摄人来此,却有天壤之别,你们需谨记,世人皆有七情六欲,贪财者,当以黄金珠宝诱之,好色者,以美艳皮囊惑之,爱名者,以诗词歌赋夸之,如此一来天下人皆可入我瓮也,便是酒色财气的上洞八仙吕祖临凡,我也能与他论一论因果。”

    众人听罢皆点头称是。

    屋内的陶花端了清水给许宣服下,片刻功夫后,头疼立止,许宣拱手谢过之后又红着脸道:“多谢姑娘,只是……还要麻烦姑娘先出去才好,我穿好衣物再出来。”

    陶花看了看许宣,想起昨夜为他宽衣解带,擦拭身体的情形,心中不由一热,点点头把茶杯放在一旁,这才起身离去。

    见陶花把门掩好,许宣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四周打量一番,见房间虽然陈设简单,却还算干净,自己昨日穿的衣服整整齐齐叠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身上的被子是丝绢织就,闻着隐隐有一股桃花香味。

    闭上双眼,许宣仔细回忆昨夜的事情,只是除了那一顿酒和那首《桃花庵歌》以外,竟再也想不起其他事情。自己是谁,到底是怎么来这里的,又要去哪里,刚刚和陶花姑娘说的苏酥有是谁?等等之事,脑海中全无印象。

    穿好衣衫,一旁还放了一个盛了半盘水的铜盆,一条毛巾整齐的放在铜盆边沿,想来也是陶花端进来的。许宣拿过毛巾放在鼻尖闻了闻,竟也有一股清香扑鼻,忽然想到自己昨夜竟然迷迷糊糊就被一个陌生的女生看光光,心头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就着盆里的水匆忙洗了一把脸,这才开门出去。

第五十九章 风流公子负心汉

    一开门就看到陶花瞪着一双大眼睛站在门口,金色的阳光在她的周身勾勒出一道好看的金边,许宣愣了片刻,才躬身行了一礼道:“昨夜……多谢姑娘昨夜悉心照料了。”

    陶花也福了一礼,说道:“许公子不用客气,公子的手是拿笔的,可干不得这些粗活,以后这些事都让奴家来干吧。”说完,接过许宣手里的铜盆,袅袅娜娜走了。

    以后?许宣有些懵了,这听着怎么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看到许宣开门出来,陶璋等人都是起身过来,关切的嘘寒问暖。

    陶璋道:“许公子不知我这桃花酒的性子,昨夜喝得急了些,无妨,多喝几次也就习惯了,吐了一晚腹中定然饥肠辘辘,我让我浑家做了几个清淡的小菜,先吃些东西吧!”

    许宣一一和众人问好,这才跟着陶璋桌在桌前,面前已经盛了一碗青菜粥,还摆了几道小菜。许宣咽了咽口水,也不再客气,端起碗“咕咕”喝了起来。一碗稀粥下肚,这才觉得肚子舒服了许多,头脑也清爽了,左右不见陶花,便问道:“老伯,陶花姑娘呢,怎么不过来吃点东西,昨夜承蒙她照顾一夜,在下心里真有些过意不去。”

    陶璋还未说话,一旁的陶枝抢着说道:“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二姐照顾你可没说自己苦,她心里甜着呢!”

    许宣有些尴尬,道:“额,一家人?陶枝姑娘何出此言?”

    陶枝蹙着眉看着许宣道:“怎么,莫非公子忘了昨夜的话了?昨夜你与爹爹喝酒作诗,爹爹便将我二姐许给了你,所以昨夜才不避男女大防照顾你一夜,这纸上的墨都还没干透,你就翻脸不认人了?难道是觉得我们庄稼人家好欺负不成?”

    许宣顿时哑口无言,有这事?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凭白捡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倒也是好事,只是自己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好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陶枝见许宣不说话,又道:“好啊,你这个负心薄幸的臭男人,枉我二姐毫不避嫌的伺候你一夜!”说着便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气鼓鼓的看着许宣。

    许宣只得说道:“陶枝姑娘,并非我翻脸不认人,实在是……唉,可能是昨夜喝的太多,记不得了。”

    “记不得?呵呵,好一个记不得,三个字就想把这事抹去?你让我二姐以后怎么见人!”陶枝喝道。

    许宣无奈,看看一旁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陶璋,再看看只顾喝粥的陶大娘、陶蕊和陶烨,把心一横,说道:“各位放心,既然昨夜已经说定,许宣断不会食言而肥,只是成亲之事还需慎重才是。”

    陶璋这才道:“许公子何出此言?你我二人昨夜已经说定,小女又与你共处一室整整一夜,你这时说这些话,置小女清白之身于何地,莫不是想始乱终弃?”

    许宣想要开口拒绝,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沉吟半天才道:“婚姻大事,还需问过我姐姐才是。”

    “公子家中还有个姐姐?”陶璋眼光闪动,问道。

    许宣皱眉思索片刻,神色有些茫然:“对啊,我姐姐是谁,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到底家住何处?怎么会到了这里?”

    陶璋见状神色稍敛:“公子不必忧心了,山野人家没有那么许多讲究,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与小女把婚事办了吧,左右我们桃花村人也不多,吃完饭老汉去左邻右舍招呼一声就行了。”

    许宣低头不语,隐隐觉得自己不能开口答应这事,否则必有祸患。

    陶璋看了许宣两眼,也不再说话,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这时,一个身影怯生生的从外院走了进来,正是许久不见的陶花。

    许宣也不知刚刚对对话被她听去多少,有些心虚的瞄了她一眼,只见原本娇美含羞的脸颊此时却是一片惨白,眼睛有些红肿,显然刚刚哭过。陶花迈步走过来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在桌前找了个小板凳坐下,端起碗静静吃饭。

    见此情形许宣心中实在有些不忍心,刚想说点什么,陶花却自顾自说道:“缘起缘灭,情深情浅,有人一朝相遇便厮守终生,有人相守白头依旧貌合神离,既然无缘,又何必勉强呢?”

    许宣闻言心头愧疚之感更甚,这……这怎么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个负心汉了?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吧!

    稍微整理了思绪,许宣这才道:“陶花姑娘,我的意思是,嗯……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嘛,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们相遇、相识不过一天而已,若说彼此有多了解实在谈不上,或许……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再多一些时间相处,互相了解下,这样才能知道合不合适对不对?”

    陶花闻言抬头望着她,眼中的泪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柳眉微蹙,轻咬下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莫非奴家昨夜有哪里伺候得不好,所以惹公子嫌弃了?”

    额……许宣一脸黑线,如果说昨夜自己有印象倒也罢了,姑娘,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话,什么叫昨夜伺候得不好,这样说很容易惹人误会的好不好,尤其是面前还有你一大家子人。

    一旁的陶枝听到这话更是炸毛,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许宣,以一个标准的茶壶式审问:“好啊,你这个风流公子负心汉,昨夜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还以为你真喝醉了,原来竟都是装的!”

    许宣忙解释道:“陶枝姑娘冤枉啊,昨夜我确实醉得人事不省,一觉睡到刚刚才醒,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当真不知道!”

    “哼!又拿喝醉当借口!”陶枝不依不饶,满脸怒气说道:“你这人休想赖账,我们家二姐温柔贤惠、端庄大方哪里配不上你了?得了便宜还在这儿卖乖,这里可是桃花村,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好了!”陶枝还想再说,一旁的陶璋却发话了:“不要再闹了,许公子,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讨厌我们家二妹?”

    这次许宣回答得倒干脆,说道:“陶花姑娘天姿国色,温柔体贴,劳姑娘辛苦照顾一夜,许宣便是再没良心,怎敢说什么讨厌姑娘。但是……”

    “如此甚好!”陶璋打断许宣的话,又问一旁陶花:“二妹,你可喜欢许公子?”

    陶花抬头脉脉含情的看了许宣两眼,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二妹有情,许公子又对二妹观感不坏,那么这桩亲事就这样定了。”陶璋一拍大腿,抬手止住想要说话的许宣,接着道:“大妹、三妹你们帮着二妹好好梳妆打扮一番,老伴你准备些酒菜,今天便是我们陶家大喜的日子。”

    众人闻言纷纷叫好,陶蕊、陶枝拉着陶花就往屋里跑,想来是去梳妆打扮去了,陶烨奶声奶气的跟在后面,也是一脸兴奋。陶大娘在一旁笑眯眯的收拾桌子,满意的打量了许宣几眼,颇有几分丈母娘看女婿的意思,陶璋则径直出门去了,院子里只留下许宣一个人目瞪口呆坐在那里。

    这就定了?太草率了吧,我还没同意呢!许宣左右瞄了瞄,心中突然冒出逃婚的念头,不不不,应该是逃跑的念头。

第六十章 红嘴相思鸟

    最终许宣还是没能成功逃跑……

    整个桃花村看似道路井然有序,但绕来绕去总会回到陶璋家门口,郁闷的坐在院子里,许宣觉得自己现在好像除了认命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关键是他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这场婚事的理由。

    陶花漂亮吗?漂亮!

    温柔贤惠吗?低眉顺眼,至少现在确实温柔极了!

    自己讨厌她?开玩笑,人家为自己忙前忙后的一整晚,这要还讨厌人家,不成了白眼狼了?

    那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过了半晌,院子外开始喧闹起来,在陶璋的带领下,许多形形色色的人走了进来,看到坐在院子里发呆的许宣,都是齐声赞叹:“好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陶花这丫头有福了。”

    “这一个怕是要顶寻常好几十个壮汉了!”

    ……

    强作镇定的许宣听到这些不伦不类的夸奖,心中更是无力吐槽,有这么夸新郎官的吗?你们到底是在找姑爷还是找牲口,言语中怎么就透着那么一股子红果果的暴力呢。

    不多时,院子里已经满满全是人,陶大娘不知从哪里找了许多八仙桌,内院、外院都摆满了,陶花头上盖了一块红布,上身是一件红底缎绣金纹衣,宽袖窄腰,下着红色宽筒长裤,在陶蕊、陶枝的搀扶下,缓缓从屋内走了出来,院中众人见状纷纷叫好!

    许宣苦着脸看着眼前这些人,已经有好事的村民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根红绸布,上面还捆了一大个红绸团,一端放在陶花手中,一端塞进许宣手里,簇拥着两人往堂屋走去。

    陶璋一脸喜色,朝四周拱了拱手,喊道:“各位乡亲,今天是我二女儿陶花大喜的日子,姑爷也是个会读书的,可以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话音未落,却听一人高喊:“不,不行!”

    原本喜气洋洋的院子瞬间便得冷清下来,众人都面面相觑,看着陶璋身后。

    陶璋回头一看,许宣已经把红绸布甩在了地上,陪在陶花身旁的陶蕊、陶枝面有怒色。

    “姑爷这是怎么了?”陶璋冷冷问道。

    许宣朝四周深深行了一礼,又在陶花耳边轻轻说了声“抱歉”,这才朗声道:“陶花姑娘是个好姑娘,许宣自觉配不上他,现在我脑子里一乱得很,不想这样稀里糊涂就拜堂成亲,这只会耽误了陶花姑娘的终身大事,况且……在下心中始终觉得,还有一个人在青城山等我,请诸位乡亲海涵!”

    众人闻言尽皆哗然,红盖头下面的陶花双肩也是微微颤动,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盖头流出下掉在地上。

    陶璋面色狰狞,喝道:“竖子,竟敢如此侮辱我家二妹,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却由不得你!”

    说完朝陶蕊、陶枝使了个颜色,二女立马上前,左右架住许宣,把掉在地上的红绸布再次塞到了他手中。

    许宣心中恼怒,想要挣扎,只觉得架在自己身上的两双手好似铁钳一般,任自己再如何用力,竟然丝毫动弹不得。

    “你们这些人,莫非还要强逼人娶亲不成?”许宣叫道,左右挣扎不开,只能放声大叫。

    陶璋冷笑道:“我们桃花村是你自愿来的,昨夜的桃花酒也是你自愿喝的,便是那首《桃花庵歌》也是你自愿写的,我将陶花许配给你时,也未听你反对,如何说是强逼你娶亲?来人,拜天地!”

    许宣心中暗暗叫苦,只能在陶蕊、陶枝的强迫下转过身体,面朝大堂。

    看着面前被红盖头遮掩了容貌的陶花,许宣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陶花姑娘,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我对姑娘素有敬意,姑娘的美貌也着实令我动心,只是……这时我虽想不起心中那桩放不下的事情是什么,但也不想如此仓促就与姑娘成婚,望姑娘放我离去,许宣感激不尽!”

    被红盖头遮住面容的陶花一言不发,红盖头下一串串泪珠簌簌掉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忽然,陶花一把扯下红盖头,狠狠摔在地上,带着哭腔喊道:“爹爹,他既不愿娶,女儿虽敬仰他的文采,也不敢厚颜无耻的贴上去,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吧!”

    扯下红盖头的陶花已是泪眼婆娑,原本画好的妆也花了,泪水冲刷下一双明眸满是绝望的神色,许宣有些不忍,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陶璋冷哼道:“今日这事却不是你们两人说了算的,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你许公子《桃花庵歌》做媒在前,又有老夫之命在后,今天这婚是结定了!”

    说完瞟了瞟陶蕊和陶枝,继续说道:“大妹、三妹,陶花不懂事,莫非你们也不懂事不成。”

    二女闻言忙捡起红盖头劝陶花盖上,陶蕊凑到陶花耳边劝道:“二妹莫要使性子,与这许宣结了婚,今后好处无穷,爹爹都是为了你好,以前大姐也如你一般,日后你就明白了。”

    正在众人吵闹时,忽然空中一声鸟鸣响起,清脆、空灵。

    陶璋等人听到鸟鸣身子俱都一颤,恐惧的朝四周张望,只见一只小鸟在院子上空盘旋几圈后落在了许宣肩头,鸟嘴赤红,上体灰绿,眼圈淡黄,双翅有黄、红色赤斑,胸前一团澄黄色羽毛,看起来很是漂亮。

    鸟儿落在许宣肩头,左右顾盼,扫视一圈院中众人,原本一个小小的身躯,竟让人莫名生出恐惧、膜拜的感觉。站在许宣身旁的陶蕊、陶花、陶枝三姐妹率先承受不住这股威压,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鸟了又一声鸣叫,声震屋瓦,直破九霄,陶璋等人也都是四肢伏地,浑身颤抖不已。

    许宣被这鸟儿两声长鸣,叫得心神激荡,感觉蒙在自己心中的那层阴影瞬间消失不见。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陶花,心中依旧有些愧疚,只是此时也不敢怠慢,慌忙夺路而逃。落在他肩上的鸟儿双翅一振也飞到空中,绕着许宣上下盘旋。

    一路狂奔片刻便出了桃花村,再没遇到之前逃跑时鬼打墙的情况,又跑了一段路,许宣这才停住脚步。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小村子,眼前一片桃林密密麻麻,桃树下满是淤泥白骨,许多枯枝腐叶中一股淡红色的雾气弥漫其间,地上自己一路奔跑的脚印清晰可见。

    抬头看看盘旋在空中的鸟儿,许宣心中感激不已,也不管鸟儿能不能看懂,躬身行了一礼。空中的鸟儿这时却从天而降,落在地上,双翅伸出,如人行礼一般,向许宣点了点头。

    许宣心知这鸟儿不是凡物,不敢怠慢,说道:“多谢鸟兄救命之恩,否则许宣恐怕今日便会迷失心智,命丧黄泉了。”

    鸟儿又是一声清啼,清幽、婉转,随后振翅飞到许宣肩头,用赤红的鸟喙在他双唇间啄了啄。

    顿时,许宣只觉得脑海中一阵清明,前尘往事尽皆想起,后背不由再次渗出一层冷汗。

    许宣试探着问道:“鸟兄是要和我一起出去?”

    鸟儿点点头,用头蹭了蹭许宣脖子,柔软的羽毛弄得许宣痒痒的。许宣见状心中越发喜欢这只神异的鸟儿,缓缓伸手摸了摸它头上的羽毛,鸟儿眯着眼睛颇为享受的伸了伸头。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钱塘县许宣许汉文何在?”声音中气十足,在山谷中回荡,却不知是从何处传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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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谁人开天地,谁人掌道尊!偶入白蛇传,始知天地真。放开那条白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放开那条白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放开那条白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