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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那条白蛇全文阅读

作者:风雨白玉京     放开那条白蛇txt下载     放开那条白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行酒令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方世杰早已对许宣有了刮目相看之感,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这才稍稍安定,不再说话。

    许宣接过话头,笑道:“既然杨公子有此雅兴,那就以500个花篮为彩头,输了的送苏酥姑娘500个花篮,至于赢了的,也需随点礼,便100个吧,略表寸心。”

    听许宣说输了的也要送100个花篮,杨炎心道,这小子莫非是知道要输,故意想拖老子下水,想找个垫背的?无妨,100个花篮而已,陪你玩玩便是,于是道:“既然如此,陈平、敖弘毅你们来赔这位公子玩玩吧。”

    话音刚落,坐在杨炎一桌的两个读书人站了起来,朝许宣拱了拱手,其中一人说道:“在下陈平,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许宣见状也拱拱手自报名号,说完回头环视了自己一方的学子,只是这些人他都不怎么熟悉,想了想又看看了坐在自己面前的冯云翔,“冯兄,便由我们两人应战如何?”

    冯云翔一愣,也不推脱,站起身拱手施礼道:“各位请了,在下冯云翔。”

    方世杰这时却有些担心了,陈平、敖弘毅不认识他,他却听过这两人名头,这二人虽未中举,但在学子中也是有些名声的。行酒令与填词不同,填词可以慢慢琢磨、推敲,行酒令却要在片刻间作出应答,考的乃是急智,他实在有些底气不足。但这时已经箭在弦上,由不得他不答应,有道是“输人不输阵”,也只能暗暗为自己鼓劲了。

    几人一番见礼,许宣便道:“既是以花为题,我便对今夕何夕,三学士,一日看遍长安花。”

    他的首句出自《诗经?唐风?绸缪》,“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次句则是词牌名“三学士”,最后一句“一日看遍长安花”,是唐代诗人孟郊的《登科后》中的名句。三句古语既应情又应景,听得方世杰眼前一亮。

    陈平闻言不慌不忙,手中折扇“哗”的打开,摇头晃脑道:“未见君子,懒花眉,断楼烟雨梅花瘦。”

    也是工整,有诗有花。

    这时冯云翔心中也有了一句,接口道:“载骤骎骎,醉花阴,出门俱是看花人。”

    “好!”方世杰见己方两人丝毫不落下风,不由开口叫好。

    敖弘毅见状呵呵一笑,吟道:“三五在东,一点红,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时四人已经一人说了三句,思路都已打开,节奏便快了起来。

    许宣对:“载笑载言,上小楼,醉折花枝当酒筹。”

    陈平说:“言念君子,望江南,和梅看雪花。”

    冯云翔对:“公侯干城,得胜令,醉闻花气睡闻莺。”

    敖弘毅说:“我有嘉宾,醉太平,数点梅花天地心。”

    ……

    一番下来,四人又对了许多句,实在是许宣还是第一次玩这个东西,所以最初定下的酒令并不算难,一时竟也分不出高下。杨炎、方世杰等人初时还颇为紧张的看着四人,唯恐己方输了,但时间久了也有些意兴阑人,一个个打着哈欠听着他们等人行酒令,相比之前的剑拔弩张,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一旁伺候的朱老板见状,也顾不得胸口还被杨炎那一脚踹得隐隐发痛,忙悄悄走到两个唱曲的姑娘身旁,让她们只是轻声弹奏,不用唱曲,以免影响这些公子爷的雅兴。

    四人又对了片刻,许宣接着对:“有女怀春,锁金帐,少年惜花会花意。”

    陈平接着对:“灼灼其华,琐窗寒,深巷明朝卖杏花。”

    冯云翔思索片刻,这才道:“东方未明,恨更长,踏雪归去马蹄香。”

    杨炎闻言顿时一喜,一拍桌子站起来,笑道:“你这厮终于露了马脚,踏雪归去马蹄香,何曾有花?该罚,该罚!”

    冯云翔一愣,却又笑道:“虽无花字,却有花意,如此也该受罚?”

    杨炎皱了皱眉头,看了看陈平、敖弘毅,陈平见杨炎眼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此前许公子立此酒令时便说过,诗句中要有‘花’字,可未说花意。”

    冯云翔无奈,只得端起桌上酒,一饮而尽。这时却是方世杰这方输了一局,敖弘毅刚要开口接着行酒令,杨炎又有不耐烦了,摆摆手道:“这法子无趣,乏味得紧,外面大船这时已经来了许多,想来花魁大比也要开始了,本公子可没时间和你们在这里耗着,便将后面两局并作一局,一局定输赢,此前这局,就算本公子送你们的。”

    方世杰闻言心中一喜,正恐后面要是再输一局便要发愁银子的事了,想不到这杨炎今日竟这般好说话,忙道:“如此甚好,那接下来这局杨公子想如何比?”

    杨炎冷笑道:“你既能填词送予苏酥姑娘,想来也有些文采,最后一局就由你和陈平放对!”

    方世杰一听,心都凉了半截,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有数,如果说和这个不学无术的杨炎单挑,估计还有几分获胜的希望,但和陈平嘛……嗯,还是想想怎么凑银子买花篮比较靠谱。

    方世杰刚想找什么托词蒙混过关,又听杨炎说道:“有人告诉本公子,你送给苏酥姑娘的词叫什么《长相思?折花枝》,呵呵,既然如此,你们便以《长相思》作词牌,填上几首,让大家都看看你方公子到底有何文采!”

    杨炎话音刚落,方世杰却神情古怪的看了看许宣,嘿嘿一笑,说道:“杨兄当真要以《长相思》为词牌,不后悔?”

    听方世杰这么说,杨炎隐约觉得有些不妥,但这时反悔未免有有些露怯,心中料定方世杰这个和自己一般货色的东西肚子里也没几滴墨水,还真就不信他能闹出什么幺蛾子,便道:“本公子说话,一个唾沫一颗钉,怎么,不敢?”

    方世杰“嘿嘿”笑了两声,对一旁的朱老板说道:“朱老板,既然杨公子有此雅兴,还不笔墨伺候?

    不多时,笔墨纸砚备齐,方世杰一甩袖袍,一副风流才子的模样。左右看了看,朝角落里坐着的小姑娘招招手:“你过来替本公子研墨。”

    小姑娘怯怯地看了朱老板一眼,哪里敢反对,忙一路小碎步跑过来,拈了个兰花指拿过砚台旁的墨块,倒了些清水细细研磨。

    “既是,岂能无酒?岂不闻‘李白斗酒诗百篇’的典故?再去给本公子倒酒来。”小姑娘闻言,忙将手中墨块放下,从桌上端过一壶酒倒了一杯放在桌前。

    杨炎见方世杰如此做派,只道他是在拖延时间,也不催促,双手环抱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此时,另一边的陈平已经填好一词,众人便都围到方世杰桌旁,见他面前宣纸还是一片空白,不由窃窃私语。

第三十二章 通判卢远声

    正当许宣等人斗词、行酒令时,湖面上的船已经陆陆续续多了起来,依照各自凭证在衙门指定位置停好,一边饮酒谈诗一边等着花魁大比开始。十几艘披红挂彩的花船上也热闹起来,因为船都不小,且又用铁链连接起来,花船搭起来的舞台也都还算稳当,一些丫鬟、仆从在上面忙碌着,许多花船上已经有妓馆的姑娘在调琴试曲了。

    花船正前方的第一排10艘船只已经停靠妥当,都是钱塘县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非富即贵,当中一船正是知县邓子安的座船。相比其他船只邓子安的座船高大了许多,甲板也宽敞,加之前方又没有其他船只遮挡视线,并不需要坐在二楼才能看清表演,征得临安府通判卢远声同意后,邓子安便命人按“品”字形摆了三桌在甲板上。当前一桌自然是卢远声坐了主位,知县、县尉、学政等县衙主要官吏作陪,其余官吏、随从和各位大人的亲眷坐了另外两桌。湖风吹拂,带来花船上许多脂粉气息,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正在花船中梳妆打扮的小娘子,此情此景,不禁让众人有些飘飘然。

    临安府下辖钱塘、仁和、余杭、临安、于潜、昌化、富阳、新登、盐官九县,卢远声官居临安府通判,手中不仅掌握了临安府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听断之事,更能直接向皇帝奏报临安府内一切官员的情况,兼有监察官性质,虽说官阶只是从五品,但权力却不小,是个简在帝心的人物,是以邓子安自从通过儿子这层关系搭上了卢远声这条线,成日里挖空心思总想着如何巴结好这位通判大人。

    卢远声50出头,素有诗名,又颇好风月雅事,尤其对临安府柳凝雪、武为霜两为名妓极为爱慕,一有闲暇便常去二人妓馆中听曲、填词,邓子安便投其所好,策划了这场西湖之上的花魁大比,又花重金请来柳、武两人前来助兴,随后让儿子拿了自己拜帖去请卢远声前来赴宴,果然一击即中。

    卢远声坐定,四周瞧了瞧,便道:“邓大人好手笔,单说这西湖边上悬挂的一圈红灯笼,想必所费便已不菲吧,更别说还从临安府请来了柳、武两位大家助兴,今年的花魁大比相比往年确实多了许多姿色。”

    邓子安听不出卢远声到底是真夸还是暗贬,向北拱了拱手:“全赖圣天子当朝,广施仁政,我大宋才又有这番中兴之像,如若不然,便是下官有天大的本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卢远声点点头:“这花魁大比虽说只是风月场中的盛事,但也能看出一地的文风是否鼎盛,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你们看那岸边此时已聚集了许多百姓,可莫要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邓子安听了忙道:“卢大人放心,为了保证本届花魁大比能井然有序的进行,下官早已命县尉钱中杰对湖上船只进行了检查,只许60艘大船在县衙指定位置停泊,同时县衙铺头率领各班捕快在岸上巡视,一旦发现有扰乱治安的百姓,便就地拿下,断不会出错。”

    坐在一旁的钱中杰也忙道:“不错,接到邓大人命令后,下官已将各班捕快、衙役编成数队,除了在岸上巡视外,还找了小船不定时在湖上巡查,岸边距湖1丈处也都立起了半人高的栅栏,以防有百姓不慎落入水中。这些能在湖上观看大比的船只具都在县衙备案,船上大多都是钱塘县的官绅名流,理应万无一失。”

    卢远声见两人已有准备,便道:“既然如此,时辰也不早了,就让各家妓馆开始吧,不然时辰拖得太晚,百姓们回去也多有不便之处,须得谨慎呐。”

    邓子安点头称是:“卢大人爱民如子,竟体恤民情至此,下官不如也。”说完便招呼伺候在一旁的一个衙役,吩咐道,“让各家妓馆快些开始,莫要耽搁了时辰。”

    衙役领命而去,邓子安又道:“此次花魁大比虽是在湖上举行,但下官已教人将大船并在一起,用铁链穿了固定住,并不惧风浪,然后再铺上木板、红布搭成舞台,大比章程也与往年一般,到时候先由60艘大船上的官绅们根据姑娘们的才艺送花篮,花篮最多的12名入选评花榜,到时还要请大人从评花榜中勾选三甲。”

    钱塘县花魁大比历来便是如此,先由上届花魁登台表演,等到现场气氛热闹起来后,再由各家妓馆以抽签的顺序3人一组上台表演,分别展示琴、词、歌、舞,台下风流才子们一边饮酒一边品评高下,每3组表演结束后就有卖花篮的小厮上来兜售花篮,这些花篮只当作姑娘们花魁大比的分数却并不在台上摆放,最后根据获得花篮多寡订立评花榜。较之往年不同,今年邓子安增加了勾选三甲的程序,一来表示自己对上官的尊重,二来也想摸一模卢远声的口味。

    最近钱塘县大小妓馆对新词、好词尤为渴求,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卢远声喜好新词。花魁大比虽说分琴、词、歌、舞四项,但姑娘们通常都在弹完琴后便一边吟唱诗词一边歌舞,歌舞、琴艺既靠天分,也需勤学苦练、名师指点,几乎是许多上了档次的妓馆对姑娘们培训的必修课,而词却成了很多妓馆的软肋。

    诗词一道,作者不仅要饱读诗书、熟知典故,还要有才情、胸襟才能偶得佳作,即便是在文风鼎盛的宋朝,读书人其实也并不算多。于是乎,这一项便成了花魁大比的取巧之项,买词卖词之风大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有些士子自愿将诗词卖予妓馆,以期能在花魁大比中收获诗名。

    领命而去的衙役乘了艘小船来到一艘花船边,报名身份后,花船上放下一个绳梯。上了花船,衙役拉过面前的小厮问道:“玉娘何在?奉县尊大人命,令她即刻开始花魁大比。”

    玉娘是此届花魁大比的牵头老鸨,也是钱塘县最大妓馆潇湘居的妈妈,虽然年过三十,但却保养得当仍一副粉面桃花,我见犹怜的模样,尤以一身欺霜傲雪、吹弹可破的肌肤闻名,往年也是个艳名远播的名妓。小厮听说是邓子安的命令,自然不敢怠慢,寻到玉娘转述了邓子安的命令。玉娘闻言忙命人叫来各家画舫的妈妈,姑娘们上台的次序虽然早已抽签定下,但是既要提前开始,还是得做些吩咐,免得乱了阵脚,让邓子安在卢远声面前丢了脸面。

第三十三章 撞到枪口上了

    不多时,一切准备妥当,玉娘款款的走到台前谢过在场官绅,宣布花魁大比正式开始,早已准备好的烟花相继被点燃,绚烂的烟火把还未黑透的天空照得如白昼一般,各艘大船的官绅、士子和岸上的百姓见状也知道好戏就要开场了,纷纷将注意力投到了花船上。

    邓子安从临安府请来的柳凝雪、武为霜一同登台,只是盈盈一拜,便引得一番巨大的喝彩。柳婉儿怀抱古筝,宛如谪仙,武为霜则一身劲装,倒提一把三尺宝剑,妩媚中透着一种别样的风情。

    二女名气不小,虽久居临安,但许多士子、百姓也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一见虽然隔得远了些,但被两人名气所摄,都觉得果然是天姿国色,世间罕见,不负盛名。

    一曲舞罢,各家妓馆的姑娘依次登场,顿时一片莺莺燕燕、柳翠桃红,看得在场众人目不暇接。

    卢远声满意的点点头,原本有些严肃的面容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一旁的知县邓子安压低声音详细的为他介绍台上姑娘的情况,贩售花篮的小厮早已得了吩咐,都不敢来这艘船打扰众位大人雅兴,各自去了其余大船。

    看了一会儿,卢远声叹道:“此次大比虽别出心裁,但却不见几首好词,可惜,可惜!”

    邓子安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只是这好词不同其它,实在强求不来,自己当初便担心此事,这才暗中把卢远声要来观看大比,以及将在评花榜圈定三甲的消息透露出去,想来那些人精似的老鸨必然明白其中意思,怎料现在还是这般光景。心中一动,便瞧了瞧一旁的学政张松柏,意思便是这没有好词你这个学政怎么也有责任吧,眼下还不出来帮本县解释解释?

    张松柏闻弦歌而知雅意,接过卢远声话头,说道:“卢大人,倒也并非没有好词。”

    “噢?”卢远声闻言转过头打量了一番张松柏。

    “下官前些日子听得本县学子所填的一首半绝妙好词,堪称传世之作。”张松柏继续道。

    邓子安听到张松柏前半句心中一安,心中却暗骂这个张松柏不是东西,既然明知卢远声喜好新词,自己手中又有好词,为何不及时禀告自己?一定要这时候跑来出风头?谁料张松柏后半句一个“传世之作”把他吓得够呛,忙向他使眼色。

    钱塘县虽然学子不少,也不乏才子,但有水平如何他这个做知县的心中多少还是有数的,你说有好词便是了,还说什么“堪称传世之作”,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嘛。卢远声可是有才学的,若是拿出来的词作不堪此评,到时候他还不觉得是你我学问不够,你要死可以,别拉上本官啊!

    卢远声闻言颇感兴趣,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张学政且吟来。”

    张松柏拱拱手,起身端了一杯酒,在桌旁迈了几步,说道:“这第一首名为《长相思?折花枝》!”

    早在张松柏起身应答时,坐在后桌的张苒心中便是一惊,许宣把这词送给方世杰,方世杰凭此获得青莲别院苏酥垂青他也是知道的,问题是自己当初回家为了让许宣在自己老子面前留个好印象,把实情给说出来了。这时自己老子在卢远声面前显摆,必定是要说起此词的作者乃是钱塘县学子许宣,倘若苏酥登台表演,也唱了这首词,却说这词的作者是方世杰,这不就完蛋了?

    心中焦急,便找了个空档溜了出去。来到船尾,张苒换过一个衙役,吩咐了一番,又放下条小船,自己朝方世杰的船去了。

    这时的方世杰却是志得意满,方才杨炎为了刁他点名要以《长相思》为词牌,杨炎原本想的是,你方世杰既然送苏酥姑娘《长相思?折花枝》这词,那本公子便要你再以这词牌现场填词,若是填不出来,那首词的来历可就有待商榷了。

    但他哪里知道,许宣当初答应再给方世杰四首词,为了偷懒,结果全是《长相思》……

    于是方世杰故作姿态,沉吟半晌,才慢慢悠悠的提笔写道:“要相逢,恰相逢。画舫朱帘脉脉中。霎时烟霭重。怨东风,笑东风。落花飞絮两无踪。分付与眉峰。”

    众人仍在品味词中意境,方世杰又写到:“上帘钩,下帘钩。夜半天街灯火收。有人曾倚楼。思悠悠,恨悠悠。只有西湖明月秋。知人如许悠。”

    此时已有人回味过来,拍案叫好,杨炎这边的陈平、敖弘毅却默默看了彼此一眼,心中明白,这局只怕是输了。

    岂料方世杰却仍泼墨挥毫,继续写道:“说相思,问相思,枫落吴江雁去迟。天寒二九时。怨谁知?梦谁知?可有梅花寄一枝?雪来翠羽飞。”

    写完这首,方世杰这才罢手,实在是因为他记不得许宣给他的另一首《长相思》全文了,不过这三首《长相思》随便挑一首出来也足够吊打在场诸生了。方世杰这边的学子不由纷纷叫好,一个个吟诵着桌上的诗词,摇头晃脑,喜形于色。

    杨炎见状看看了左右的陈平、敖弘毅,见二人都不说话,心知不妙,冷冷道:“哼,方世杰,你买词倒也买得齐全!”

    方世杰闻言下意识便要反驳,船舱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什么叫买?这些词原本就是许宣所填,以方兄之手送予苏酥姑娘的,杨兄你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众人朝声音来源一看,正是刚刚赶到的张苒。方世杰心中不喜,暗道这个张苒关键时刻居然来拆我的台,也太不够意思了。又见张苒对自己使了个眼神,心中一动,便不再说话。

    杨炎闻言大喜,哈哈笑道:“如此说来这些词可都不是你方世杰所填咯?”

    张苒答道:“方兄何曾说过这些词是自己所作?”

    “这……”杨炎被张苒问得一滞,确实,方世杰在青莲别院说了什么大家不知道,但在船上,方世杰确实还没来得及说这些词都是自己所作,心念一转,又道:“即便如此,行酒令之时本公子便已言明,这局乃是陈平与你方世杰放对,你用他人词作来应战,是何道理?”

    许宣见忽生变故,张苒又把自己抖了出来,也就不再作壁上观,笑道:“我与方兄乃是至交好友,何分彼此?况且,这几首词从未问世,方兄此刻拿来应战有何不妥?反正我觉得此战公平,没有半点问题,杨兄有什么问题吗?”说着,又拿过一个酒杯,三指转动,酒杯化作粉末。

    杨炎见状不由气极,从来只有自己欺负别人,哪里轮得到别人骑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折扇一拍,恨恨的看着许宣道:“许宣,既然你要强出头,来日可莫怪我杨炎不给你面子!”

    许宣冷笑道:“面子这东西,从来是自己挣的,哪里需要你杨公子给,你又是什么东西?”

第三十四章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你!好,好,好!你莫要后悔!”被许宣一怼,杨炎怒极反笑:“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仗着有点庄稼把式就来本公子面前装大头蒜,有你好看的时候!”

    说完手一挥,带着众人便要走,许宣斜跨一步,挡在了杨炎面前,说道:“赌约既然输了,杨公子的500两银子不知可还记得?”

    杨炎冷哼一声,按他以往的作派,只怕早就一巴掌扇过去,只是这时摄于许宣的武力,也不敢做什么过激的举动,用折扇格开许宣,冷冷道:“区区500两而已,本公子自会为苏酥姑娘捧场,不劳费心。”言毕,带着众人走了。

    杨炎走后,方世杰这才凑了过来,低声道:“汉文,何必如此,杨炎睚眦必报,这事只怕不能善了,都是场面上的事,输了也就输了,何苦当众扫他面子。”

    许宣叹道:“侠以武犯禁,心怀利刃,杀心自起啊!这些日子胸中似有块垒横陈,心气不得疏解。”

    方世杰不解,问道:“汉文兄何出此言?对了,那瓷杯怎么回事,以前也没见你有这等功夫啊!”

    许宣摇摇头不答,只说道:“他杨炎不过是仗着有个当县尉的舅舅罢了,当真要来惹我,我便让他知道什么是匹夫一怒!”

    这时许宣心中也有些惊讶自己方才的举动,自从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后,总觉得心中很是压抑,脾气也暴躁了许多,要在往日,自己是绝对不会出这个头的。他也知道在钱塘县得罪杨炎的后果,只是转念一想,现在自己已经今非昔比,不仅筑基有成,还有个从五品的师傅,要是面对一个纨绔尚且畏畏缩缩,那这身修行又有何用?

    心情激荡下,走到方世杰方才填词的桌前,奋笔疾书:

    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

    君不见,狮虎猎物获威名,可伶麋鹿有谁怜?

    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

    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

    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

    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

    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

    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

    几句后世仇圣的《将军令?男儿行》写罢,许宣将笔一丢,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气血这才稍稍平复,也不理众人,背着手走到船头吹风去了。远处的花船歌舞喧嚣,周遭船上不时传来叫好声,许宣却觉得格外孤单、寂寞、格格不入。

    不论是前世的许宣还是原本的许宣2号,都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路人,生活教会了他们妥协、世故,也磨平了他们心中的热血。直到今日一场怪梦,让他心中想是压了一块大石一般,结果又遇到杨炎前来挑衅,许宣终于忍无可忍,如今自己踏上修行路,若是还这般忍气吞声,岂不是白白重生了一场?

    此情此景,也让他明白了为何常说“侠以武犯禁”“身怀利刃杀心自起”,当一个人拥有了强悍的实力,自然会不再甘于平凡。

    方世杰不明白向来不喜与人争斗的许宣怎么会突然如此激动,又转身对张苒道:“你今天又是怎么了,不好好陪你爹吃酒,来这里拆我台做甚?”

    张苒苦笑着把自己老子在卢远声面前的表现说了,方世杰大惊,忙说道:“赶紧通知苏酥姑娘,切莫露了马脚。”

    张苒拍了拍方世杰肩膀,说道:“我来时就已派人去知会苏酥姑娘了,方兄放心。”

    方世杰闻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两人又说了几句,忽听冯云翔叫道:“方兄、张兄,你们快来。”

    闻言两人快步走过去,冯云翔面前摆着的正是刚刚许宣泼墨写就得《将军令?男儿行》残篇。冯云翔一声喊,把其余学子的目光也吸引了过去,纷纷前去围观,片刻后一声声惊叹响起。

    得知那几首《长相思》真正的作者是许宣后,众人对他的才情都颇为赞赏,但这时看了这几句杀气四溢的句子,心中不由有些害怕,许宣词中一句“古来仁德专害人”直接把自己推到了儒学的对立面。

    宋朝是儒家文化的一个成熟期,这时大儒朱熹虽然还是少年,但朝廷早已认识到了儒家文化对维持社会稳定的作用,恢复了儒学的绝对正统地位,周敦颐以及程颢、程颐兄弟更是开创了理学一脉,在这种背景下许宣这几句话要是传扬出去,只怕这辈子也就自绝于仕途了。

    方世杰等人互相看了看,张苒一把抓过宣纸,揉成一团,凑到烛火上烧了,一边说道:“今日之事还望各位仁兄切莫外传!”

    众人忙都点头,纷纷道:“自然晓得其中厉害,今日我们只在船上谈论诗词,点评花魁,并无其他事情发生。”

    张苒这才点点头,招呼众人坐下。这时已有小厮来兜售花篮了,方世杰今晚约了众人来原本就只是给苏酥姑娘捧场,这时苏酥还未登场,当然不会掏钱买花篮,便把小厮打发了出去。

    张苒陪大家喝了几杯酒,又匆匆回到邓子安的大船上,正看到苏酥姑娘在花船上表演,长袖飘飘,衣袂翻飞,歌喉婉转唱的正是许宣交给方世杰的那五首《长相思》,一曲舞罢,苏酥姑娘欠身福了一礼,袅袅娜娜下去了。

    张松柏瞧见张苒,狠狠瞪了他两眼,刚刚借谈论诗词的功夫,他正想向卢远声引荐自己的儿子,谁知道片刻功夫张苒却跑得没了人影,凭白错过了一个露脸的好机会。

    卢远声听完苏酥唱的词,转过头看向张松柏:“刚刚张学政只说了那一首《长相思?折花枝》和半阙《摸鱼儿?雁丘词》,方才听这位唤作苏酥的姑娘唱词竟也不俗,文采丝毫不逊前者,钱塘县还真是才子辈出啊,却不知作词者是何人?”

    见卢远声问话,张松柏也顾不上教训自己的儿子,急忙答道:“听唱法也是《长相思》,苒儿,你可知这几首词是谁所作?”随即又向卢远声解释,“卢大人,这是犬子张苒,素来与许宣交好,想来知道些情况。”

    张苒刚落座,听到父亲问话,暗道侥幸,幸亏自己早已遣人去告知了苏酥姑娘莫要再说作词者是方世杰,又去了方世杰船上看到了另外几首诗词,不然恐怕就要弄巧成拙了。当下起身拱手施礼道:“见过卢大人,这几首《长相思》俱是学生好友许宣所作,前几日只听得其中一首,便不曾告诉父亲,我也是今日才知,除了那首《折花枝》,他还作了4首《长相思》赠予青莲别院的苏酥姑娘。”

    卢远声点点头,说道:“此子文采斐然,一个词牌连作5首,道尽了世间相思滋味,难得难得,想不到钱塘县还有这般人物,不知他现在可在此处?”

第三十五章 突变

    卢远声一开口,在座众人心中都羡慕许宣好运气,张苒心中却有些不安,刚刚方世杰船上见了许宣提笔写就的那几句诗,虽然文笔较之之前的几首《长相思》有些不如,但词中戾气却直透纸背,让他有些猜不透许宣的心思,担心这时引许宣和卢远声见面反倒恶了通判大人,耽误许宣前途,便躬身道:“学生听说他今日也来观看花魁大比了,只是却不知在哪艘大船上,恐怕不太好找。”

    卢远声说道:“既如此,那便算了,此子有此文采,想来日后文坛中必有其一席之地,明日我就要返回临安,你既与他交好,便告诉他有空可持拜帖来本官府上拜会。”

    正在此时,后边隐隐传来了一阵喧闹,众人皆向后望去,但湖上船只众多,一时也看不清是哪里传来的喧闹声。

    邓子安见状忙扯过一旁的钱中杰道:“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万不能扰了卢大人的雅兴,若是有刁民闹事,本官许你便宜行事,先就地拿下,一切等明日再说。”

    钱中杰领命起身带了两个衙役匆匆而去,众人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仍旧谈诗论赋,对花船上的姑娘们评头论足。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花魁大比已近尾声,有衙役拿了一个大红的本子送到邓子安面前,本子上用混了金粉的墨汁龙飞凤舞写了“评花榜”三个大字。邓子安接过本子打开,里面工整的写了某某妓馆、某某姑娘、花篮共计多少,匆匆瞥了一眼,忙便送到卢远声面前,笑道:“请卢大人圈点三甲。”

    卢远声兴致不错,笑呵呵接过评花榜看了看,伸出三根手指,自有人递过浸满墨的毛笔。只见他沉吟片刻,在评花榜上勾勒几笔,递给邓子安,说道:“这评花榜也算公正,果真是民心所向,排在前面的这几位姑娘都是色艺俱佳之辈,也当得起花魁之称,只是青莲别院的苏酥姑娘怎地只排在第9名?她那些诗词堪称传世佳作,唱腔、琴艺也都让本官眼前一亮啊!”

    邓子安接过评花榜看了看,答道:“大人果真是慧眼识佳丽,下官也觉得苏酥姑娘色艺俱佳,顾盼之间皆是风情,只排第9实在是有些屈才了,想来或许是她出道不久,尚没有得力的恩客支持,名声不显的缘故吧。。”

    卢远声点点头,说道:“既如此,便按这个排名吧。”

    得了卢远声的指示,邓子安把评花榜又递给刚刚的衙役,衙役接过榜单,匆匆去了。

    不多时,玉娘再次登台,宣布了今年入选评花榜的12名花魁名单,名列三甲的是潇湘馆楚怀烟、青莲别院苏酥、隐湖小筑林秋白三人。听到玉娘的宣布,又是一阵喧嚣、叫好声响起。

    而这时,又有一个衙役神色匆匆的跑来,凑到邓子安身旁一阵耳语,邓子安顿时面色一变,低声喝道:“这时船只如此之多,你叫本县如何暂避?”

    衙役也是苦笑,只能解释道:“钱县尉已经带人前去镇压,只是那女子身形诡异迅捷,兼之力大无穷,兄弟们拿她不住,如今已经伤了许多弟兄,看方向正朝这边来了。”

    卢远声瞧见两人神色不对,瞥了邓子安一眼,脸色微沉问道:“邓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邓子安拱手道:“后面船上有个女子突然发疯,伤了几个衙役,钱县尉已经去处理了,不是什么大事。”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正好落在卢远声面前。众人望去,只见是个身着鹅黄长裙的女子,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长裙上沾了许多血迹。

    “你是何人!”卢远声喝道。

    “来人,保护卢大人!”一旁的邓子安吓得面色惨白,忙吩咐左右衙役。

    女子并不答话,10来名衙役从邓子安身后冲出,一些护在卢远声身前,另外几个一朝女子扑去。

    一名衙役按住女子肩膀,想将她双手按住,没有料到女子力气极大,一甩手便把他丢到了湖里,几名衙役见状不敢大意,左右看了看寻了一卷麻绳,朝女子捆去。

    女子愣愣的站在原地,任由衙役将她捆了个结实,一个衙役上前一脚踢在女子脚弯,不料一股巨力传来,女子丝毫没有反应,却将自己脚震得发麻。

    衙役面色一冷,抽出腰间单刀,朝女子肩头砍去,寒光一闪,腰刀劈在女子颈窝,却怎么也砍不进去。衙役大骇,正要抽身后退,女子却将身一抖,身上的麻绳寸寸断裂,随即伸出双手朝那名衙役抓去。

    一双素手白净、纤细,衙役原想躲开,哪里知道这女子双手看来极慢,其实极快,只是眨眼功夫便到了衙役身前。

    “噗!”一声闷响传来,女子双手竟然从那名衙役的后背透体而出,鲜血滴滴从女子葱根般的十指滑落。衙役突遭重创,不可思议的低头看了看自己下腹,嘴唇蠕动几下,大口鲜血不要钱的涌了出来。

    众人见死了人,顿时闹作一团,再也顾不得礼仪尊卑,纷纷四散逃命,几个女眷更是尖声大叫。

    “保护卢大人,保护卢大人!”邓子安大喊,指挥剩余的衙役围住卢远声,这时县尉钱中杰也已赶到,只是样子却颇为狼狈。

    “邓大人,您先带卢大人去船舱回避,待下官拿下这女子再交大人审问!”钱中杰喊道。

    “该当如此,该当如此,卢大人,君子不立危墙,下官带您先回避回避吧!”邓子安扯住卢远声衣袍便要往船舱去,卢远声也知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忙众人的掩护下退到了船舱。

    “莫伤我娘子,莫伤我娘子!”正在此时,远处却传来了一个喊声。钱中杰循声望去,原来是刚刚陪在这个诡异女子身旁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寻了一艘小船,正奋力朝大船划来。适才他得到消息有人在后方船只上打斗,忙领了几个衙役过去。正瞧见那个男子护着这个女人,周围已经是一片狼藉,鲜血染红了甲板,原想着先拿下两人再行问话,哪里知道这个诡异的女子不仅力大如牛、身形迅速,而且身如金刚,不惧刀剑,只是片刻功夫便突破众衙役的包围,一船官绅死伤大半。

    “那汉子,既是你家娘子,怎地让她来此行凶?”钱中杰喊道。

    “大人,我家娘子病了,草民原本是想带着她来看看花魁大比散散心,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时犯病。”男子这时已经将小船靠了过来,大船上的衙役见状丢下一个绳梯,男子一边答话,一边努力的向大船上攀爬。

    钱中杰前番已经吃了神秘女子的亏,知道轻易拿她不下,便对男子说道:“你家娘子如今神志不清,你可以办法将他拿下?”

    男子好不容易爬上船头,一身衣衫也都尽是血迹,狼狈非常,看着面前被一众衙役包围的女子,眼中满是焦急和关切,听到钱中杰问话,忙道:“大人可否让各位捕头大哥后退,让草民试试。”

    钱中杰深深看了男子两眼,挥了挥手,众衙役后退了几步,但都不敢放松警惕,仍旧死死盯着场中低着头的怪异女子。

第三十六章 制服

    另一边许宣正站在船头,忽见一道人影从一旁掠过,前方大船不一会儿就开始骚动起来,心中不由有些好奇。船舱中众人闻得响动,也都走出船舱,探头往前面瞧去。

    “前方怎么好像有厮打呼救声传来。”方世杰望了一会儿,好奇的说道。

    许宣凝神听了片刻,他此时已经筑基成功,六识聪敏,自然比其他人看得清楚,也听得分明,观察片刻说道:“好像有个人在行凶,已经伤了好几人了。”

    方世杰惊道:“竟有这事,那些捕快衙役莫非都是摆设不成!”

    许宣想了想,说道:“不行,那女子有些古怪,衙役们只怕抵挡不住,张兄还在那边,我得过去看看。”

    “你过去有什么用,除了添乱还能干嘛,你……”话说半截,方世杰忽然想起许宣刚刚那一手捏瓷杯的绝技,便不再说了,只是劝道:“你这边划船过去,说不定那边已经将人制服了,不如再等等看吧,通判大人和县尊都在那边,护卫力量定不会弱,想来张兄也会没事的。”

    许宣摇摇头,此时他已经依稀看到了小船上男子的相貌,心中一惊,怎么是他?

    原来那男子正是当初带着娘子前来庆余堂看病的奇怪中年人,当时他娘子被王不易断为被狐魅吸去了先天元精无药可救,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看看。”说完,不等方世杰说话,许宣默运真元,一顿足,身形顿时腾空而起,朝远处掠去,惊得方世杰等人目瞪口呆。

    “汉文何时有这般高来高去的功夫了!”方世杰喃喃道,回头看了看众人,众人也都是一脸惊诧。

    其实许宣心中也没谱,虽然筑基修士在江湖中已经是先天高手般的存在,但自己既没学过功夫,也没有打斗的经验,虽然师父王不易也传授了一些运用真元的简单法门,但他因为一直研究那两本《药材图鉴》和《灵物图鉴》,之后又忙活着香水、肥皂的事情,便把这事耽搁下来了。如今依照王不易教授的诀窍一试,只觉身轻如燕,凌空飞渡竟丝毫不费力气,不过体内真元消耗也极快,好在两船相聚并不算远,片刻功夫便来到邓子安的大船上。

    轻轻落在船顶,许宣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张苒身影,料到定是去船舱躲避了,当下也就不急着出手。此时楼下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女子身上,也没人注意到船顶居然多了一个人。

    “娘子,是我,别怕,跟我回家好不好,到时候为夫多寻些鸡鸭给你,跟为夫回家吧!”男子轻言安慰,一边缓缓靠近,只是那女子仍旧不做声,低着头垂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男子一步步靠近,距离女子只剩几步之遥,忽然,女子抬起了头,满头黑发露出了一道缝隙,竟是一张颇为秀美的面孔,只是双颊白的吓人,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没有眼白,看起来有些诡异。

    瞧见女子面容,较之在庆余堂时大为不同,许宣心中大奇,这二人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一个已经被自己师父断定必死的人现在不仅好好活着,甚至还打得一众衙役没有还手之力。

    女子歪着头盯着男子看了许久,没有焦距的眼神让人摸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男子缓缓靠近,右手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口中喃喃道:“婉儿,跟我回家吧,你不是说想跟我一起去行商么,等你病好了些咱就去好不好?到时候我们雇一辆马车,也不赶时间,一边卖货一边看风景,我们去你华山、去武当山、去丹霞山,你以前想去又没去过的地方咱都去。”

    男子越靠越近,手中的黄符也缓缓举了起了,只差一点就能贴到女子额头,众人见状心中都不由一紧。忽然,原本呆滞的女子将手一扬,正好打在男子执符的右手,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男子闷哼一声,右手无力的垂了下去,黄符也随之掉在一旁。

    强忍着疼痛,男子还想捡起黄符,身后却传来钱中杰的声音:“那汉子,你且后退,你家娘子只怕已经认不得你了,待本官拿下她再说。”言罢一挥手,一众衙役又拿绳的拿绳,抽刀的抽刀,又一拥而上。

    被众衙役动作一激,女子原本呆滞的脸庞嘴角忽然诡异的微微一翘,身形突然加快,避开衙役的单刀、绳索,双手上下翻飞,只消片刻,现场已是哀嚎四起,一众衙役纷纷倒地,一阵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好贼子,看网!”这时钱中杰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张渔网,猛地朝女子撒去,女子似乎有些好奇,也不躲闪,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见女子被渔网盖住,钱中杰忙叫道:“来人,给我拿下!”

    几个衙役挣扎着起身,捡起地上绳子,左右朝女子捆去。女子被渔网罩住,拳脚身法施展不开,便用手去撕,只是这渔网却是县衙特制的,相比寻常渔网结实了许多,加之网线太细,纵有千斤之力一时也难以扯开,瞬间便衙役们的绳子捆了个结实。

    “大人,大人莫伤我娘子。”一旁男子见状左手抱着已经断了的右手,挣扎着爬到女子面前,挡住了钱中杰的目光。

    钱中杰冷笑道:“这恶妇杀了我衙门那么多兄弟,本官岂能饶她。”说着挥手将男子推开,上前几步捡起地上的黄符,仔细看了几眼,对男子道:“这恶妇莫非是妖物?你平日就是用这黄符镇住她的?”说着,也不等男子回答,忽然上前几步把黄符朝女子额头贴去。岂料正在此时女子却带着渔网纵身跃起朝他撞去,拉着绳索的几名衙役顿时被一股大力扯得往前跌了一跤,抓着绳子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跟着女子前行。

    “啊!”钱中杰一声惨叫,女子已将他扑倒在地,张口咬在他的脖颈上,顿时一股鲜血喷射而出。

    许宣见状正想出手,远处忽地飞过两个人影,喝道:“孽畜休得伤人!”

    来人是两个青衣男子,手中各提一柄长剑,从湖上御风而来,顷刻便到了船上。两人一左一右将长剑刺入女子琵琶骨中,原本女子坚若金刚的肌肤这时却像豆腐一般,瞬间便被刺出两个窟窿,黑色的血液喷射而出,溅在钱中杰身上,顿时腐蚀出一个个大洞,痛得钱中杰又是一阵惨叫。

    被两人一刺,女子吃痛,放开钱中杰就想逃跑,又被一名青衣男子横剑挡住去路,另一人则捡起地上黄符,快步飞奔到女子面前将黄符贴在了女子额头。

    被黄符贴中额头的女子向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再也没了声息,船上只余下钱中杰和一众衙役的哀嚎声。

    两名青衣男子收剑上前查看钱中杰的伤势,好端端的脖子已经是血肉模糊,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伤口“咕咕”往外冒着血泡,伤口周围一片青紫,除此之外,被女子黑色血液喷射到的地方也是腐蚀出一个个大洞,深可见骨,散发出阵阵恶臭。

    “救……救命,救救我。”钱中杰用手捂着直冒血泡的脖子,艰难的朝两名青衣男子求救。

    其中一人收剑蹲下,小心用剑鞘挑开钱中杰捂住伤口的手,仔细查看了一番,摇摇头,说道:“伤势过重,尸毒已随血液游走周身,没救了。”

第三十七章 生同一个寝,死同一个椁

    听到这话钱中杰挣扎得更厉害,双手在虚空中胡乱抓着,嘴里仍在不住呼救,只是咽喉中满是鲜血,旁人已经听不到他说的什么。青衣男子突然反身一剑直入钱中杰头颅,钱中杰顿时气绝,随后那人又捏了个指诀,一张黄符突然出现在指尖,口中又喃喃自语,右手一指,黄符脱手而出贴在了钱中杰身上。顿时,钱中杰浑身冒出一团烈火,片刻后,刚刚还无比威风的钱塘县县尉已经化作了一团焦炭,火焰渐渐熄灭,一股烤肉味弥漫在四周,许多人见状再也忍不住埋头吐了起来,一旁的许宣看着也是心生寒意。

    这时,其中一个青衣人走到船舱前喊道:“可是临安府通判卢远声卢大人当面?太一宫人求见。”

    卢远声分开周围保护自己的衙役,走出船舱,说道:“本官在此,不知二位是太一宫哪位同僚?”

    青衣人拱手行了一礼,说道:“我乃太一宫五等道士,张顺,旁边的是我师兄,张广,路过此地见有妖物作祟,听岸上百姓说卢大人也在船上,便出手相助。”

    太一宫的存在虽然隐秘,但在他这个位置已经知道许多辛密,太一宫五等道士虽然只是正七品,官阶比自己这个从五品的通判低许多,但太一宫的人大多都是是修仙之辈,不同凡俗之流,所以卢远声也不拿架子,拱手道谢:“多谢两位同僚援手,只是钱县尉忠心为民,下场未免太凄惨了。”

    一旁的张广冷笑道:“卢大人的意思是我和我师弟出手太过狠辣了?”

    卢远声忙摆手道:“张大人误会了,只是钱大人乃是为了护卫我等才被那妖物伤成这样,心下有些伤感罢了。”

    张顺呵呵笑道:“卢大人莫要误会,被行尸咬到的人已然中了尸毒,若是伤势不重,我们师兄弟还能解救,只是钱大人的伤势实在太重,若不当机立断,只怕只需片刻功夫便会变成另外一个行尸,那时悔之晚矣。”

    卢远声闻言心中虽然仍旧不满,也不想和太一宫的人再起冲突,只是拱手再谢。张顺又检查了地上躺着的衙役,伤势重的,都一刀结果了再一把火烧掉,遇到伤势轻的,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丢他们服下,顿时船上宛如人间炼狱,一些官眷见此情形已经是吓昏过去。

    船顶上的许宣默默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有些不忍,眼前这些衙役说起来都是自己姐夫李公甫的同事,前几分钟还生龙活虎,如今却大半命归黄泉。只是如今自己修为尚浅,就算出手也救不得这些人性命,只能将跃跃欲试的想法压了下去。

    “大人,求您放了我娘子吧,她只是生病了,不是妖物,不是妖物啊!”中年男子见两名自称太一宫道士的人出手狠辣,强忍右手断臂之痛,跪行倒张顺面前,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张顺冷冷的看了一眼爬到自己面前的男子,说道:“瞧你气息混浊,并不像有修行的人,怎么养了一只行尸?”

    男子抬起头,额头已经是一片青紫,答道:“回大人话,自草民娘子病后,我四处带着她寻医问药,找遍了方圆数百里的神医,但他们都束手无策,一日草民从钱塘县庆余堂回去,遇到一位女子,她告诉我她能让我家娘子好起来,只是要取走娘子体内的一样东西。那时草民已是心灰意冷,乍闻此言当真如仙乐伦音,连忙求她为我娘子治病,她告诉草民,只要答应她的要求,她便能让我娘子身体恢复如初,并且永葆青春,只是却再不能如正常人一般与我交流。”

    “所以你便答应了?”张顺问道。

    男子点点头,接着说道:“我娘子久病多日,已经命悬一线,那女子便如同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救命稻草,草民又如何能拒绝?在那人的施法下,婉儿她病情一日好过一日,只是依旧不能说话,之后那名女子走之前又给了我一本秘籍,让草民依法而为,便能使婉儿如常人无异。”

    “哼,不过是寻常的养尸术罢了,可怜你**凡胎,竟把你娘子魂魄拱手送人,换来这么一具行尸走肉!”一直冷眼旁观的张广突然说道。

    “我娘子的魂魄?大人,您是送那人取走的是婉儿的魂魄?”男子闻言一愣,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瞧着张广。

    张广摇摇头,说道:“人生来便有三魂七魄,魂善而魄恶,魂灵而魄愚,如今你娘子体内魂散魄滞,不过移尸走影的行尸罢了,那人取走的八成便是你娘子体内的魂,如今你娘子与僵尸不同的只是肉身不变,容颜不改罢了。”

    男子闻言失声痛哭,虽然他心中早已隐隐有了些猜测,但每每想到此处都会安慰自己,如今被张广戳破了心中幻想,不禁悲从中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张顺兄弟对视一眼,张广道:“如今你既已知详情,尊夫人的遗体我们是要带走的,行尸若是吸纳了足够的天地灵气、生灵精血,必将危害一方,不可小觑。”

    男子闻言忽地从地上爬起,不顾右手疼痛侧身挡在女子面前,大声喊道:“不管婉儿变成了什么,她都是我娘子,你们不能带走她,谁也不能!你们走,都走,我要带婉儿回家!”

    说完,转身一把抱住定住不动的女子,哭道:“婉儿,都怪我,都怪我无能,你生时护不了你周全,死了还要让你受此罪过,早知如此,当日我便陪你一起死了便是,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啊!今日若不是我突然想带你出来看花魁大比,让人揭去额头的黄符,你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啊,婉儿,都是我的错啊!”

    张顺叹了一声,说道:“何必如此,如今她不过是一副酷似尊夫人的一具皮囊而已,行尸走肉,强留住又有何用?”

    男子双目通红,回头看了张顺一眼,一字一顿的说道:“便是如此,我也心甘情愿,我与婉儿生同寝,死亦要同椁!只求你们放我们夫妻离开,日后我们自会避世不出,绝不会害人性命,百年之后,我便一把火烧了一切,随婉儿共赴黄泉,求大人成全!”说完,男子又“咚咚咚”磕起头来。

第三十八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船顶许宣见此情形,忽然想起当初看《新白娘子传奇》时,白娘子被镇雷峰塔,两夫妻生生被法海拆散的场景,一时有感而发吟诵起那首自己曾经吟过半阙的《摸鱼儿?雁丘词》。

    这时众人皆静默无语,唯有男子的痛哭声,许宣声音虽然不大,却不由得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你便是许宣?”卢远声抬头看到船顶的许宣,想起张松柏曾对自己吟过的半阙词,不由眼前一亮,问道,“今晚做《长相思》的许宣?”

    许宣点点头,拱手道:“钱塘县学子许宣见过卢大人。”

    卢远声赞许的打量了一番许宣,说道:“果然一表人才,此词听来凄婉缠绵,当真绝妙!”

    这时许宣却没有心情和卢远声谈诗论赋,轻身一跃,从船顶跳了下来,对张顺、张广二人拱拱手道:“庆余堂许宣见过两位大人。”

    虽然王不易曾说会在许宣离开钱塘县时帮他在太一宫弄一个身份,但许宣这时也不知道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心道若是二人知道自己身份,想来也会看在自己师傅面子上卖自己一个人情。

    张顺、张广二人对视一眼,拱手还礼,张顺笑道:“前几日听说庆余堂王大人收了一个弟子,姓许名宣,字汉文,乃是天纵之才,想不到今日便有缘一见,幸会幸会。”

    见二人认识自己师傅,还听过自己名字,许宣心头不由一松,说道:“两位大人谬赞了,今日能遇到两位大人也是许宣的机缘,有个不情之请,还想请两位大人成全。”

    张顺兄弟闻言脸上笑容顿时消失,张顺说道:“许兄若是要为这对夫妻求情,还请免开尊口,免得伤了和气,虽然令师在太一宫颇有名望,宫中众兄弟也多受他恩惠,但这事便是闹到提举大人那里去,也是如我们兄弟这般处理,似这般妖物,若今日心慈手软了,来日只怕她为祸一方!若是再让她有了什么机缘,修成飞僵、旱魃,可就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了。”

    许宣苦笑,行尸之事他也曾听王不易说过,心知张顺所说不假,只是这对夫妻有过一面之缘,这女子先被狐魅所惑被吸干了先天元精,之后有被人算计成了有魄无魂的行尸,这于他们夫妻本身而言又何罪之有?再想到今后自己与白娘子那段为世俗所不容的人妖恋,他不仅心中有所感触,这才想着为这对夫妻求情。如今见事不可为,只能无奈拱拱手道:“既如此,还请两位大人成全他最后的心愿吧。”

    张顺点点头,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得罪许宣。王不易虽然修为平平,却是位杏林妙手,寻常大夫二人或许并不放在眼里,但王不易凭借自身修为,研究医理、药性,又极善外丹之道,不仅在太一宫颇有声望,便是提举大人对他也是极为敬重的。打狗还要看主人,许宣虽然只是刚入门的弟子,也得给几分面子才行。当下拱手道:“许兄放心,我们兄弟二人也不是不近人情之辈,他们夫妻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待我们处理了行尸,驱散其体内恶魄,自然会将尸身还给他,如何处理皆随他心愿。”

    “如此便多谢两位大人了!”许宣心知这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让步了,否则依这二人之前处理感染尸毒衙役的做法,恐怕也是一把火烧了了事,哪里还有什么尸身。

    男子听到这话顿时感激涕零,不住给许宣磕头,连连哽咽称谢。一番客气后,张顺、张广给了卢远声两瓶刚刚给伤者吃下的丹药,便一人带起行尸,一人抓起男子,踏湖去了。

    好好的一场花魁大比弄成这般境地,众人心头自然没了谈诗论赋的心思,许宣和船舱内的邓子安、张松柏、张苒打了了个招呼便回到了方世杰的船上。

    方世杰等人目力有限,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见许宣回来自是一番盘问。许宣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大概说了下行尸的事情,惊得一众学子张口结舌。不等众人再追问,许宣也不等大船靠岸,运转真元纵身飞到了岸上,独自回家去了。

    今天这番境遇让他心里沉甸甸的,一种说不清的压抑让他很不爽,回想男子说得那句“生时护不了你周全,死了还要让你受此罪过”,许宣鼻头不由一酸,只怕原本许宣2号在白娘子被镇**塔下时也是这种心情吧,然而他一介凡人又能拿什么和法力高强的法海抗衡呢?最终也只能在金山寺出家,青灯古佛陪伴白娘子,略微减轻自己心中的愧疚和心痛罢了。

    回到家中,只有姐姐许娇容一人,李公甫作为钱塘县衙的捕头今晚恐怕有得忙了。

    许娇容看见许宣神情有些黯然,帮忙掩好门,问道:“汉文,你这是怎么了?今晚花魁大比,怎地那么早便回来了?”

    许宣心情低落,有些不想说话,但也不想许娇容担心,就把今晚花魁大比上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许娇容听得花容失色,惊呼:“你说死了许多衙役捕快,连县尉钱大人都死了?”

    许宣点点头,说道:“那行尸力大无穷,身形又极快,许多衙役都拿她不下,最后还是被两个路过的太一宫道士帮忙制住了。”

    许娇容抓住许宣袖子,急问:“那你可见到你姐夫了吗?他没事吧?”

    许宣答道:“没看到姐夫,想来他是在岸上巡视,应该没什么大碍。”

    “不行,我得去看看,你的病才刚好,万一你姐夫再出点什么事这日子可怎么过啊!”许娇容这时心乱如麻,跺了跺脚,快步走到里屋披了件外衣便要出门。

    许宣这才想起,自己这一晚上竟然忘了自己姐夫也是吃衙门饭的,今晚一场骚乱是从后方船只上开始的,自己在邓子安船上没有看到李公甫,未必能保证他没事,于是拦住要出门的许娇容道:“姐姐莫急,这时已经二更天了,外面黑灯瞎火的,你就呆在家里,我去寻姐夫便是。”

    许娇容心中焦急,眼眶中已经有了泪花,带着哭腔说:“原本想着找个衙门里当差的人,便没有人敢欺负咱家了,但谁知道衙门里还有这些破事!”

    见许娇容这样,许宣也有些急了,忙安慰道:“姐姐安心,我这便去寻姐夫,晚上我也去了邓知县船上,并没有看到姐夫,想来姐夫应该没事的!”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开门开门,快开门啊!”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两人眼前都是一亮,慌忙抽掉门栓把门打开,迎面走进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正是李公甫。

第三十九章 许娇容的眼泪

    李公甫风风火火走进来,一张脸阴沉得要出水,也不理守在门口的许宣姐弟,径直朝内院走去,口中念叨:“这天怕是要塌了,今晚死了那么多人,还有许多官绅名流,连县尉钱大人都遇了难,幸亏我只在岸上巡查,不然恐怕也是难逃一劫!”

    两人见李公甫安然无恙,一颗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许娇容忙几步赶上前去,问道:“听汉文说今晚花魁大比有行尸伤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还不就那样,衙门这碗饭真个难吃,都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说不定哪天……”李公甫抱怨着,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娇容捂住了嘴。

    “你胡说什么呢,你要是出事了,我和汉文可怎么办?要我说,你也别在衙门当差了,汉文前些日子想出些主意,咱们自个儿做点小买卖,好过成天提心吊胆。”许娇容说着眼眶又红了,豆大的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许宣见状忙上前劝道:“姐姐,姐夫这不没事嘛,你还哭什么,姐夫一晚上都在巡查,想必也有些饿了,还是快给姐夫做点吃的吧。”

    李公甫最烦许娇容哭哭啼啼的样子,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打不得,说不得,他又是个耿直的性子,不太会劝人,这一夜巡查下来也确实有些饿了,便道:“是啊,哭哭啼啼做什么,我这不没事嘛,快给我弄点吃的吧,一会儿还得赶去衙门。”

    许娇容闻言这才收了眼泪,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泪珠,叹了口气朝厨房去了。

    许宣听到李公甫还要去衙门,问道:“这么晚了,姐夫还要去衙门?”

    李公甫拿起桌上的茶壶晃了晃,对着壶嘴就是一通猛灌,许娇容知道家里两个男人都喜欢喝凉茶,是以家中茶壶里的茶通常都是在厨房凉过以后才放出来的,生怕烫到他们。

    “今晚死伤许多兄弟,邓知县让人把伤者都集中在县衙观察伤势,伤势轻的已经服了药,伤势重的就只能给他们个痛快,然后一把火烧了,也不知是听谁说糯米能防尸毒,便要众衙役各自回家寻些糯米带去衙门,给受伤的兄弟们敷一敷。”一大口凉茶下肚,李公甫瘫坐在椅子上,叹着气,接着说:“死了的兄弟衙门还有些烧埋银子,可那些残废了的兄弟以后的日子可就难咯!”

    许宣奇道:“他们因公负伤,衙门难道就不管吗?”

    “管,拿什么管?”李公甫瞥了许宣一眼,说道:“这些银子可都是要知县老爷自己出的,按以往的成例,死了的一般也就是给个50两烧埋银子,那些缺胳膊短腿的能有个20两银子也就不错了,以后不能在衙门当差,也不知道能做什么营生,一家子人都指望他们过活,唉!”

    许宣屈指算了算,因公牺牲居然就给5万块,因公重伤失去劳动能力竟然也只给2万块,这还真是命如草芥,难怪总是看那些捕快到处搜刮民脂民膏,原来也是有原因的。又想到今晚自己和方世杰给青莲别院苏酥捧场,买船位加上买花篮的钱,随随便便就丢了200两银子出去,还不算给朱老二的船钱,就算是三五个好友随便喝一场花酒下来,也是好几两银子的开销,现在想来真是有些败家啊。

    “好好跟着王员外学手艺,以后随便开个药房当个坐堂大夫也比你姐夫强,吃衙门这碗饭,受这些鸟气!”李公甫忿忿道。

    许娇容这时已经端了两盘菜出来,又在桌上放了几个热过的馒头和一壶黄酒,嘱咐道:“累了一天,喝两杯养养神,刚刚你和汉文说知县老爷要各家准备些糯米?”

    李公甫累了一晚上,这时一口酒、一口菜、再来一口馒头,吃得正香。听到许娇容的话,又哼了一声,说:“衙门不肯出一两银子,只叫大家从家里寻一些拿去,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还能说什么?你去找一些吧,一会儿我拿去。”

    许宣在一旁插嘴道:“糯米乃是五行齐全之物,生长时便吸收了天地阴阳二气,加工过程中需要人工去壳、暴晒等,蕴含的阳气更足,加之糯米还有很强的粘性,能把四周的一些阴邪之气吸附过来中和掉,知县大人让人准备些糯米也是可行的。”

    李公甫抬头看了看许宣,说道:“你们庆余堂还教这些?”

    许宣笑道:“医术、医理中也有这种说法的,糯米‘能行荣卫中血积,解芫青毒’,是有一定解毒、排毒功效的。”

    李公甫点点头,对许娇容道:“看来送汉文去庆余堂是去对了,这些道理我是不懂,既然有用,那便多带些吧!”

    吃过饭,李公甫拿了许娇容早已准备好的糯米,匆匆去了衙门。看着李公甫的背影没入黑暗中,许娇容鼻子又有些酸,眼眶再次红了起来。许宣见状忙上前帮她擦了擦,说道:“姐姐这是干嘛,姐夫这不是没事吗?”

    许娇容哽咽道:“今天没事,以后未必没事,谁能一辈子这么走运,你姐夫是个直脾气,整日里在街面上走动也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现在他还在衙门当差,那些人不与他计较,但要是有一天他脱下这身皮,那些人会不来找茬报复吗?他那臭脾气,我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他。”

    许宣想了想,说道:“姐夫只是脾气耿直、暴躁了些,前面我和姐姐说过的生意我已经找人谈过了,他们都很感兴趣,改日我便去把契约签了,姐姐不是也在街面上寻店面吗,到时候我们自己也开两个店铺,让姐夫把衙门的差事辞了,让他去管管店里的事情。”

    许娇容有些迟疑,说道:“他那个臭脾气,行吗?”

    许宣说道:“就算不适合在店铺里迎来送往也不打紧,香水、香皂作坊总要有人管理工人,采买材料吧,我想着让姐夫去看着我们也能放心些,衙门里那些残疾了的捕快我们也招一些,给他们发些工钱,让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都是姐夫的兄弟,也不能见他们饿死。”

    许娇容刚止住的眼泪这时有哗哗掉了下来,慌得许宣手足无措:“姐姐,这是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没说错什么,姐姐这是……高兴,姐姐高兴!”许娇容擦拭泪水,破涕为笑:“这几年姐姐就盼着这一天,现在你也懂事了,日子便是再难姐姐也不怕了,汉文你有这份心思就够了,在商言商,既是和人合伙的生意,也不能什么事都由着我们。”

    听许娇容这么说,许宣这才松了口气,心中也是暖暖的,自己这个便宜姐姐对家人真是没的说,就是太爱哭了些。

    “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许宣劝道。

    许娇容点点头,说道:“你先睡吧,我去把门掩着,免得你姐夫晚上回来敲门扰了你睡觉。”说着便抽噎着朝外院走去。

    许宣摇了摇头,被许娇容这么一哭,一晚上压抑的心情也缓解了轻松了许多,不再多说,回屋睡觉去了。

第四十章 饥饿营销

    第二天,许宣早早的就出了门,七夕已经过了,再过些日子自己就要启程去青城山了,许多还没敲定的事情必须赶紧办妥才行。先后来到醉仙楼和张苒家,把香水和肥皂的事情商量好,签了契约。

    香水作坊作价4000两,许宣以配方和1000两现银占6成干股份,张苒出资2000两,同时负责日常经营管理,占股5成,作坊有重大决策时需与许宣商定,每年年底分红一次。香皂作坊与香水作坊类似,也是1000两现银加配方占股6成,随后,许宣又拿出2000两银子分别入股醉仙楼、庆余堂,各占股1成。

    依照许宣的蒸馏装置草图,张苒找了几个铁匠忙活去了,醉仙楼的熬制肥皂的材料是现成的,熬制装置也不复杂,这几日许宣就泡在醉仙楼和方世杰一起捣鼓肥皂。这东西方世杰不放心任何人来插手,按他说的,这是传子不传女的秘方,不能让外人知道,等到以后作坊弄起来了,也必须把原材料分开,再交给工人分头去置办,核心环节只能让最心腹的人知晓,还必须和签好保密契约才行。

    方世杰对此深以为然。

    两人最开始做出来的香皂不是凝固有问题,就是清洁能力不佳,琢磨了许久,慢慢尝试出了原料比例的最佳配方。在许宣的建议下,两人在王不易那里软磨硬泡弄到了几个洗浴的配方,买了药材、香料又找了手艺精巧的木匠做了几个模子,慢慢的肥皂、香皂、药皂也被两人似模似样的弄出来了。

    看着眼前几坨似模似样的东西,方世杰志得意满的说:“汉文,你说这东西怎么卖合适呢?”

    许宣想了想,说道:“肥皂主要是卖给一般的百姓,给我们打开市场用的,最开始定价可以稍微便宜些,这么一块一寸多长的肥皂足够一般家庭用上十天半个月了,在成本上加个三四成就行了,到时候落到百姓手里估计还要贵一些,不过也不是消费不起,我估摸着市场价卖到3、5文钱应该问题不大,至于这香皂嘛,加了些香料,用的也都是提炼过的精油,自然是要贵一些,便作价30文吧,用得起的人自然会用,用不起的人不是还有肥皂嘛,药皂虽然有我师傅开的药方,也有一定的消毒、杀菌、护肤的作用,却不能常用,是药三分毒,用多了对皮肤终究有些伤害,定价可以再高一些,当成中药一样的功能性商品来卖,就作价100文吧。”

    方世杰闻言瞪着眼睛看着许宣,指了指许宣胸口:“汉文,你这是黑了心肝了,就这么一块药皂,成本只怕不到5文钱,你竟敢卖100文,当真是比我家醉仙楼还黑啊。”

    许宣嘿嘿一笑,说道:“你看那些卖胭脂水粉的,为什么要分个三六九等?最上等的胭脂水粉价格只怕比寻常货色高出十倍不止,但那些小娘子还不是趋之若鹜?你以为那些顶尖的胭脂水粉真的就那么贵?满足基本需求肥皂足以,那些达官贵人自然不能与升斗小民一样去用3、5文一块的肥皂,我若是把这香皂、药皂也作价5文,如何能配得上这些贵人们的身份,定价100文只怕还算卖得便宜了。”

    方世杰竖起大拇指,满脸敬佩之色,叹道:“汉文,你当真是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还好你没去开酒楼,不然只怕我爹的饭碗都端不稳了。”

    许宣笑道:“哪有那么夸张,伯父做生意还是有一手的,不然也不能把这醉仙楼开得那么大,对了,除了定价,还有销售方式我们也得改一改。”

    “改什么,作坊搭建起来以后我们再开几家店铺,要量小的我们直接店铺上就可以卖给他们,要量大的让他们来作坊雇人拉出去不就行了?”

    许宣摇摇头,说道:“这样是卖不起价的,你家既然是开酒楼的,那你想想,一月只能供应100斤的女儿红和一个敞开卖的女儿红,谁贵?”

    “酒这东西喜欢的人自然喜欢,不喜欢的人他也不会去买,要是100斤不够那些酒鬼喝得话,那自然是100斤的女儿红贵,但要是100斤已经够那些酒鬼喝的话,恐怕……”说到这,方世杰突然停住,奇怪的看着许宣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让市场上的女儿红永远不够那些酒鬼喝,让他们自己把酒价炒起来?”

    许宣赞许的点点头,说道:“肥皂我们可以敞开供应,有了它我们就能打开市场,但是香皂和药皂,我们出货可以控制一下,比如说每月市场能消化2000斤,我们就只生产1500斤,甚至1000斤,反正只有我们能制作,要买货的人也只能找我们,到时候那些商人或许会加价转售,或许会惜货不卖、囤积居奇,不管怎样,只要价钱到了我们的心理价位,如果那些商人再不肯卖的话,我们再找些渠道放货出去,香皂、药皂的价钱也就能控制在我们手里了。这样不仅能给那些达官显贵造成一种‘一皂难求’的印象,同时也能保证市场的健康发展,当然,这些都是确保我们产品品质的前提下,只要有人追捧,我们就不会担心没人买,更不用担心我们的东西变成便宜货。”

    许宣一连串的话让方世杰听得有些懵,但他自幼耳闻目儒行商之道,细细揣摩了一番许宣话里的意思便完全理解了,拍手称赞道:“汉文,高啊,实在是高啊,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许宣说:“那是因为以前很少能有人掌握市场上全部的货源,你想想,为什么大凡灾荒之年,粮价都会疯涨?粮食还是那些粮食,只不过是那些奸商囤积居奇,而百姓每天对粮食的需求却是不变的,供给减少,需求不变,价格自然也有上去了,香皂、药皂和粮食不一样的是,奸商不能掌控市面上所有粮食,但我们可以!渠道重要,货源更重要,只要我们能实现绝对垄断,那市场就得听我们的,当然,时间久了肯定会有人仿制,不过只要我们把握好品质这一关,那些自恃身份的人就只会买我们的东西,因为用我们的香皂,有面子!”

    方世杰连连点头,说道:“没错没错,就像元宝、香烛、纸人纸马大家都愿意去狮子巷口的徐家铺子买,头巾大家都认保佑坊前孔家头巾铺,吃面都喜欢去张卖面食店,东西大家都有,但那些铺子的质量确实好许多,又是老铺子,积累了许多人脉口碑,那些寻常街面上的铺子自然是争不过他们的,有些讲究的人家买东西也认准了只买他们的货物。”

第四十一章 邀约

    对于方世杰一点就透的反映,许宣感到很满意,毕竟以后生意是要交给他打理的,有些事情只有他悟透了,自己才能放心当一个甩手掌柜。

    “没错,关键是要保证我们货物的质量,把品牌打出来,有了口碑自然就有市场了。”许宣说道,“对了,既然配方已经完善了,如何经营我们也有了个章程,现在该琢磨工坊的事情了,你晚些时候和伯父商量商量,以后香皂的生意铺开了,单只靠醉仙楼供应原料只怕不够,肯定需要另外采买,还有工人,也该雇一些了。”

    方世杰点头道:“这我明白,一会儿我便和我爹商量,既然我们要把招牌打出来,眼下却有一个事情需要我们一起议一议。”

    “什么事?”许宣问。

    “作坊的名号啊,我们这香皂肯定能一炮打响,自然要先取个名字才行,此外还要有个独特的标识,作坊卖出的肥皂、香皂、药皂都要印上这个标志,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作坊的东西,他们用起来才又面子不是?”方世杰一本正经的说。

    许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纨绔,这不就是品牌意识和商标嘛,想不到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居然能想到这一点,这道让他有些意外,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既然我们是做百姓日常用品的作坊,不如就叫‘之江日化’好了,日者日常用品也,化者变化、消耗之物,标志嘛,就是一个‘之’字,你觉得如何?”

    方世杰听了大声叫好,两人又商议了一番作坊的选址、雇工等事项,许宣这才告辞离去。

    相比香皂,香水却是复杂许多,因为涉及到了蒸馏的环节,这让许宣有些头疼,自己只是隐约记得中学时的蒸馏装置,很多细节部分都已经忘了,好在这时已经有了一些传统蒸馏装置,只是还不够完善罢了,钱塘县也不缺能工巧匠,费了些功夫张苒便把一套近似现代的蒸馏装置制作出来了。

    有了蒸馏装置,许宣在和张苒商讨香水制造时突然发现,自己不仅提炼各种香水精油,还能通过蒸馏法酿制高度白酒,这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两人商议了一番,决定一人再出500两现银,成立一个酒坊,许宣依旧占股六成,由张苒负责日常管理和销售。随后,许宣又把和方世杰说过的那番话和张苒说了一遍,略有不同的是,香水不像香皂可以用肥皂来打开市场,所以许宣建议张苒找西域商人买一些精致的琉璃瓶用来盛放香水,同时也把容量控制起来。因为这时并没有统一的容积单位,许宣只能用重量单位来计算香水的容量,最小的可以装3钱香水,随后还可以有5钱,1两的规格,最大不能超过2两,然后再巧匠制作几个喷头,就可以售卖了。

    用这种小规格盛放,一是考虑到香水平常用量较小,长时间摆放容易导致香味挥发;二是装得太多客人用得时间自然也就长了,再来光顾店铺的次数也就少了,不利于店铺的人气;三是装得太多显得廉价。

    又过了几日,在张松柏的帮助下,一个名为“袭人”的香水作坊和一个名为“之江”的酒坊便在县城郊区建了起来,搞定了这些事情,许宣便开始当甩手掌柜了,每日只是去几个作坊转一圈,便去庆余堂和王不易请教修行的事情了,日子过的倒也自在。

    原本方世杰还有些担心杨炎那个纨绔来找麻烦,但自从县尉钱中杰死后,树倒猢狲散,杨炎也从一个不可一世的太子党跌落尘埃,举家搬到外地投靠亲戚去了。少了这么一个心腹大患,方世杰也为许宣松了一口气。

    就在许宣等人忙碌作坊建造时,钱塘县的妓馆中渐渐开始流行起几首新词,正是许宣那五首《长相思》和《摸鱼儿?雁丘词》。卢远声花魁大比时把青莲别院苏酥姑娘从评花榜第九提到榜眼的事情也不胫而走,顿时令青莲别院成为众多学子追捧的妓馆,苏酥的身价自然也水涨船高,一时风头无两。

    对于这些许宣虽有耳闻却也不在意,这些词都是后世大家的杰作,受人追捧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传唱便传唱吧,反正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版权费,自己也不能追在别人屁股后面告他们侵权。名声这个东西是需要时间来积累的,自己既然已经把种子种下了,以后的事顺其自然也就是了。

    这天许宣正在家中打坐调息,筑基分为初、中、后期3个阶段,每日只需依法炮制,攒簇五行,使体内精、气、神团聚融合,再辅以一些金石草木灵物自然金丹可期,这是水磨功夫,许宣也只能按部就班慢慢修行。

    刚收功,门口便传来敲门声,许宣来到前院,开门一看,见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萝莉,梳了个双丫髻,看起来颇为可爱。

    看着眼前的小萝莉,许宣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问道:“姑娘有事?”

    小萝莉从袖中摸出一张精致的帖子,递给许宣,脆生生的道:“见过许公子,婢子是青莲别院服侍苏酥姑娘的,这几日我们家小姐一直念叨公子,便让我拿了帖子请公子前去青莲别院喝茶,不知公子今日有没有时间。”

    听小萝莉这么一说,许宣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小萝莉自己确实见过,是苏酥姑娘身旁的丫鬟,好像叫做阿奴。

    笑着接过帖子,许宣问道:“你是叫阿奴吧,回去告诉苏酥姑娘,晚些我定会赴约。”

    小萝莉办完了差事,颇为高兴,一双大眼睛笑成了一对月牙,应道:“许公子好记性,婢子正是阿奴,这几日坊间都在传唱公子的诗词呢,她们都说,公子文采直追‘柳三变’,几首《长相思》道尽世间相思事呢!”

    见阿奴模样可爱,许宣心情不错,笑道:“也说中了你的心思么?”

    阿奴脸颊一红,说道:“婢子年纪还小,哪里懂这些情啊,爱啊的事情,只要服侍好我们家小姐,婢子心里就高兴。”

    “你们家小姐现在可是本届评花榜的榜眼,想必心情应该不错吧!”许宣说。

    “小姐说,都是沾了许公子那几首词的光,这些日子那些登门求见的富商公子点名了要见她,院中的其他姑娘都被冷落了。小姐说早知如此,还不如像往常一样,日子过得还自在些,现在那些人不见不行,见了又闹心,唉!”阿奴小眉头皱着,一副小大人模样。

    许宣“哈哈”一笑,说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都是盛名所累,行了,你回去吧,我晚些便来。”

    阿奴答应了一声,又朝许宣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走了。

    许宣转身把大门虚掩了,仔细看了看手中帖子,倒是颇为精致,隐隐还透着一股好闻的香味,眼前自然而然的浮现出那个怀抱琵琶,肤白胜雪的女子,心道:“真是巧了,这送上门的代理人不用白不用啊。”

第四十二章 苏酥

    “苏酥,不是妈妈说你,张公子你不见也就罢了,邓公子你也敢拒之门外?他姐姐可是县尊大人的第七房小妾,你说你现在是有了些名声,但也不能这样作不是?这些人可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你说妈妈平日里没求过你什么吧?你说不接客、不留宿妈妈都由着你,现在花魁大比刚过,你这‘榜眼’的名号也是新鲜出炉的,不借这个时候大赚一笔,你还想干嘛?我不管啊,我已经替你答应王老爷、周老爷、邓公子、张公子了,三天后设宴给他们赔罪,到时候你可得出面。”青莲别院,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正指着一个少女喋喋不休,一旁两个丫鬟垂手站在一边,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听着。

    听了老鸨的安排,苏酥有微怒,一边调试怀中的琵琶,一边淡淡说道:“既是妈妈你自己答应的,那你自己去就是了,妈妈你别忘了,我只是寄身青莲别院,可不是卖给你了,当时便已经说好了,我自己的事情一切都随我,我若是想走,别院不得阻拦。”

    老鸨心中一惊,她倒是早已忘了这事,五年前有人领了苏酥来到青莲别院,给了她500两银子,说将身边那个洋娃娃似的小女孩寄养在青莲别院,以后每年还有200两银子奉上,算是小女孩的吃穿用度,同时也约法三章:不得强迫她接客,一应用度按院中姑娘最高标准,她如果要离开别院不得阻拦。

    当时见了那500两白花花的银子,老鸨哪里还有二话,权当时院子里供了个小姐了。苏酥来青莲别院时不过十岁出头,五年时间过去,原来的那个小丫头已经出落得越发水灵,现在更是钱塘县有‘榜眼’之称的当红花魁,老鸨早已把她当成了青莲别院的一棵摇钱树,哪里还记得当初的约定,这时苏酥提起,她才想起眼前这个仙女样的可人儿算起来并不是自己院子里那些姑娘,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老鸨强作笑脸,说道:“这些妈妈自然都记得,这几年说起来妈妈也算对得起你吧?也不曾克扣了你的吃穿用度,只是,现在那么多达官贵人在前面堵着,你让妈妈可怎么办啊!”说着便从怀中掏出手绢在眼角擦了起来,偷眼瞧苏酥反映。

    苏酥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只此一次,妈妈我这还约了客人,麻烦妈妈先回避一下吧。”

    老鸨心愿达成,立马喜笑颜开,一听苏酥约了客人,又打听道:“不知是哪位贵客,可需要妈妈准备些茶水点心上来?”

    苏酥抬眼看了看老鸨,说道:“便是许宣,许汉文,许公子,前番花魁大比,若非他的词,只怕我也当不成这个‘榜眼’,今天我让阿奴拿了我的帖子去请他,阿奴回话说许公子已经答应过来了。”

    “原来是那位人称‘长相思’的许公子,那可真是贵客,妈妈就也不打扰你们了,你先梳妆打扮一番吧。”说着,小心退出房间,掩门走了。

    老鸨走后,苏酥这才起身走到窗前,拿起一旁放着的描金叉杆把窗户支了起来,静静的望着窗外的湖光山色。青莲别院毗邻西湖,风景自然不错,虽说前些日子发生了妖物作祟害人的事情,但人们总是善忘的,如今风景秀丽的依旧又是游人如织。

    “小姐,外面风大,小心不要着凉了。”小丫头阿奴推门进来,见状关切说道。

    苏酥淡淡说道:“我哪有那么娇气,阿奴,你说若是有一天我离开了这院子,你怎么办呢?”

    阿奴闻言面色一变,紧张的跑了过来,扯住苏酥的袖子,说道:“小姐,你要走吗?阿奴自幼在院子里做事,也不知道出去了还能做什么,但要是小姐愿意,阿奴自然愿意跟着小姐的。”

    宋朝的奴仆和唐朝之前并不一样,奴仆不再是主家的私有财产,而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劳力,进入到一些富贵人家充作佣人,在法律上属于平等的法律主体,也获得了编户齐民的身份,人身权受到法律保护,可以与普通百姓通婚。阿奴自幼进入青莲别院当丫鬟,是因为家里实在养不了那么多女儿,不得已这才把她送了过来,如果她要走,老鸨也是不能阻拦的。

    苏酥笑着摸了摸阿奴滑嫩的小脸蛋,说道:“我现在自然是不会走的,但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的,你这小妮子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得罪谁了你也不知道,现在有我护着你,等到我走了真担心你被人欺负。”

    “那我就跟小姐一起走!”阿奴脱口道,随即又补了一句:“只要小姐不嫌弃阿奴笨手笨脚的。”

    苏酥说道:“我怎么会嫌弃你呢,自打进了院子你就跟着我,我们虽说是主仆,但却情同姐妹,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一年半载他们是不会让我离开这里的。”

    “他们?”阿奴好奇问道:“是以前来这里的那个人吗?”

    苏酥点点头,说道:“阿奴,你相信世上有神仙妖怪吗?”

    阿奴蹙着眉想了想,说:“前些日子湖上不是就有妖怪吗,既然有妖怪,那么神仙应该也是有的吧。”

    苏酥转身关上窗户,回到桌前坐下,说道:“你我虽然情同姐妹,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里有一套强身健体的法子,改天我交给你,只要你认真练习,以后自然没人能欺负你,只是,这事你却不能和别人说。”

    “好的小姐,大雅楼的小蝶我都不告诉她。”听说自家小姐要教自己东西,阿奴心中高兴,脸上的忧愁之色也一扫而光。

    苏酥伸出食指点在阿奴额头,说道:“你啊!真是心思单纯,你以为那个小蝶真是对你好?没心没肺的,早晚要吃亏!”

    “这不是有小姐护着我嘛,我只管伺候好小姐就是,谁还敢欺负我。”阿奴娇憨的躲过苏酥的指头,嘿嘿笑道。

    苏酥又道:“别总想着有我护着你,这世上啊,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日后你要好好练习我教你的法子,不能懈怠了。”

    “知道啦,小姐!”阿奴应道,随即又神情古怪的看着苏酥问:“小姐莫不是喜欢许公子?”

    “你这小脑瓜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戏文听多了吧,我与他面都不曾私下见过,如何谈得上喜欢,只是谢谢他的词罢了,说起来,当初我就怀疑那首《折花枝》的出处,果然不出所料。”

    “小姐自然料事如神,那一会儿许公子来了,你们再好好聊聊怎么‘折花枝’吧!我可看过了,许公子白白净净的,可是一表人才呢!”阿奴打趣道。

    苏酥摇摇头,她实在拿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没办法,只得道:“行了,成天说这些有的没的,快去准备些点心、茶水,一会儿许公子来了也好招呼。”

    “遵命!”阿奴故意拉长声音,随后一溜烟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第四十三章 登徒子

    下午时分,许宣一个人晃晃悠悠出了门,朝青莲别院去了。

    这时不像后世,没有电视、也没有网络,即便许宣的几首词在花魁大比上名声大噪,众人也只是知道:有个颇有文采的学子叫许宣,做了几首词便是临安府卢远声卢大人都击节叫好。真要说许宣长什么样,只怕一百个人有一百零一种说法。

    这些日子,钱塘县衙因为花魁大比上行尸作乱的事情忙成一锅粥,知县邓子安也顾不上关注这个新晋冒出来的才子,倒是有许多官绅、妓馆姑娘拿了拜帖过来,但都被忙着香皂、香水的许宣都一一婉拒了。

    不多时,许宣来到青莲别院门前,只见那个叫阿奴的小姑娘正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托着有些婴儿肥的下巴守在门口,一见许宣来了立马蹦了起来,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几步跑到许宣面前福了一礼,抱怨道:“许公子,你可算来了,我都在这蹲了好久好久了。”

    许宣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小萝莉,很想伸手去摸摸她头上晃来晃去的发髻,问道:“阿奴,你是在这里等我?怎么不在院子里坐着等,我认得路的。”

    “许公子自然是认得路的,但是现在您可是大才子,要让别的院子姑娘看见你来了,还不得半路把你抢了去,所以我就一直在这儿等着,然后把你完好无损的送给我家小姐。”阿奴得意的答道。

    许宣有些苦笑不得,自己一个七尺男儿,还有人能把自己给劫了?这小丫头也是有趣,打趣道:“既然如此,此去小雅搂还请阿奴姑娘护我周全才好。”

    阿奴笑眯眯的挺起小胸脯,说道:“许公子放心,有阿奴在,自然不会让那些狐狸精打扰公子。”

    许宣“哈哈”一笑,两人进了院子,一路左转右转来到了小雅楼二楼。阁楼的门半开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从里面飘逸出来,阿奴让许宣在门口稍等,自己蹦蹦跳跳跑了进去。

    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许公子,请进来吧!”

    许宣迈步进了房间,一个娇美的女子站在屋内,阿奴规规矩矩的侍奉在后面,见许宣进来悄悄冲他扮了个鬼脸。以前许宣并没有私下见过苏酥,这次一见只觉眼前一亮,当得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八字,只是体内勃发的气血较之一旁的阿奴有很大区别,不仅强大,而且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同。

    许宣拱手一礼,口中道:“见过苏酥姑娘!”

    “许公子有礼了,快请坐,阿奴,快给许公子倒茶。”苏酥笑了笑,嘴角两个小酒窝分外迷人。

    许宣也不客气,撩起衣服坐在一旁,阿奴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随后便退了出去。

    苏酥这才说道:“今日冒昧请公子前来,唐突之处还请公子勿怪。”

    许宣道:“能得姑娘相邀,该是许宣的荣幸才是,钱塘县的学子们若是知道了,只怕以后我都不敢出门了。”

    苏酥奇道:“为何?”

    许宣笑道:“他们若是知道了,还不跟在我屁股后面追着喊着‘放开那个女神让我来’?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挡得住他们的狂轰滥炸。”

    听许宣说得有趣,苏酥不禁噗嗤一笑,掩嘴笑道:“公子说笑了,苏酥一介青楼女子,命若浮萍,朝不保夕,哪里称得上女神,若非公子的几首好词,只怕这‘榜眼’也当不得呢!”

    “别人会不会追着我打我不知道,反正方世杰那个混蛋要是知道我单独来赴姑娘的约,只怕不会和我客气的。”许宣说道。

    “说起方公子,苏酥倒有一事想请教公子。”

    “姑娘请讲。”

    “公子既然有如此才情,为何当初却把词交给方公子,险些让苏酥误会了。”

    这事终究需要解释的,许宣来时心里就已经想好了答案,便道:“我那兄弟向来仰慕姑娘,做梦都想与姑娘一见,一首词而已,能让他圆此一梦也算了了他的心愿。”

    “这般传世好词,公子竟舍得随意送人,方公子倒是交了个好朋友。”

    许宣笑了笑:“诗词不过小道耳,当不得什么,充不得饥,御不得寒,退不得兵,不过是闲暇消遣之物罢了。”

    苏酥说:“公子过谦了,庄子曾云‘无用之用,方为大用’,在公子看来诗词乃是小道,但在苏酥看来,能作出一首好词的人必然胸有丘壑,诗词背后的美不仅能开阔我们的眼界,道出我们胸中不能吐露的心声,更蕴藏着一种抚慰心灵的力量。”

    许宣想不到苏酥还能说出这番道理,心中不由高看了她一眼,就着这个话题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气氛慢慢融洽起来。和美女聊天原本就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更何况是一个刻意讨好自己的美女。

    聊了一会儿,许宣这才说道:“姑娘才情不凡,怎会甘愿寄身于此,我有意替姑娘赎身,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苏酥古怪的看了看许宣,一番聊天下来,苏酥觉得许宣并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色中饿鬼,对自己也只是停留在欣赏的层次罢了,初次见面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可以说是无礼的要求。想了想便道:“多谢公子好意,只是不知公子为苏酥赎身后,又将如何安置呢?”

    见眼前美女神情异样,许宣心中明白恐怕是又被误会了,笑道:“姑娘莫要误会,在下是想替姑娘赎身后,请姑娘帮忙打理一些生意。”

    苏酥闻言有些好奇,大宋虽然商业发达,却禁止官员直接从商,许多生意都是交由家人、亲戚打理,士农工商的观念依然深入人心。许宣这时名声大噪,又得卢远声看重,非但不想借势而上,反倒直言要从商,不由不让她有些奇怪。

    “不知公子想做何营生?”苏酥试探着问。

    许宣有些尴尬,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恰当的表达自己想法,思量片刻才说道:“算是成衣店吧,不过却是只卖妇人衣物的,内衣!”

    苏酥闻言俏脸微红,嗔道:“原以为公子是个守礼君子,想不到竟也来调戏奴家。”

    许宣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我已拜了庆余堂王员外为师,学习医道,了解了一些病症后,便有了些想法,这才想做一些妇人的内衣。”

    苏酥点点头,庆余堂王不易他是知道的,自己也曾去哪里瞧过病,只是这内衣与病症有何关系她却想不通,见许宣并不想开玩笑,便静静听他说下去。

    “在行医中,我发现许多妇人都有胸部肿块或是疼痛的病症,这都是缘于胸部大部分是脂肪组织,由一些韧带与皮肤提供内部支撑,但有的妇人胸部太大,这些韧带与皮肤便无法支撑,这就会造成胸部疼痛、血脉不畅、过早下垂等症状,所以……”许宣认真用自己能想到的比较含蓄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意思,谁知话还没说话,一杯茶水便泼到了自己脸上。

    “登徒子!”苏酥满脸通红,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如此露骨的说话,这让她很是恼怒,顺手拿起许宣面前的茶水,照着许宣脸上就泼了去,好在茶水已经凉了许久,但茶杯中的茶叶尽数贴在许宣脸上也让他这时狼狈不堪。

第四十四章 游湖

    这就尴尬了……清理着脸上的茶叶和茶水,许宣有些无奈,这已经很委婉了啊,怎么还是被当成了流氓,唉!

    “姑娘,姑娘你听我说完!”许宣无力的说道,看来这个时代就算是青楼女子也还是太过保守啊。

    “出去,出去!”苏酥喝道,门口的阿奴听到响动,忙推门进来,看到许宣一脸茶叶,衣衫也都被茶水浸湿了,不禁奇怪的看着两人,刚刚自己贴着门偷听还聊得好好的呀,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苏酥起身,俏脸微寒,对阿奴说道:“阿奴,送客!”

    阿奴见自家小姐生气了,小脸也跟着冷了下来,瞪着狼狈的许宣,说道:“公子请吧!”

    许宣苦笑无语,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沓纸,小心放在一侧没被茶水溅湿的地方,拱手说道:“姑娘真的误会我了,这是我的一些想法,已经画了图形,里面有详细的说明,姑娘若是有暇可以仔细看看。”说完拱拱手,在阿奴的监视下走了。

    苏酥刚要让他把桌上的纸张带走,却已是晚了,心中余怒未消,也不想管那些东西,气呼呼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

    “你这人,到底对我们家小姐说了什么了,惹得她那么不开心!”一路上,阿奴愤愤不平的看着许宣,不住对他翻着白眼,只是小萝莉生得可爱,便是生气的模样也是让人不觉得厌烦。

    许宣无奈的摊摊手,说道:“只是和你们小姐说合伙做生意的事情,谁知还没说完就被骂出来了。”

    “真的?”阿奴疑惑的看着许宣,“你不要骗我,我明明听到小姐骂你‘登徒子’了,肯定是你见小姐美貌,所以就动手动脚了。哼,原本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想不到也是个臭流氓!”

    和这种小丫头解释不清楚,许宣只得闭口不言,免得多说多错,惹得旁人围观。

    阿奴见许宣不说话,便以为自己猜对了,心中越发生气,喝道:“你自己走吧,我还要回去伺候小姐,不想理你了!”说完也不管许宣,自顾自回头走了。

    许宣见状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若是连青楼女子都接受不了自己这些想法,只怕内衣的事情要胎死腹中了,好在还有香皂、香水、白酒的生意,也不打紧。

    小雅楼,苏酥俏脸绯红,抱着手生着闷气,跑回来的阿奴见了小心问道:“小姐,到底是怎么了嘛,我已经把那个许宣撵出去了,你别生气啦!”

    苏酥“哼”了一声,嗔道:“这些读书人肚子里面都是那些花花肠子,原本看他还是一副彬彬守礼的模样,谁知道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和我说什么胸啊,内衣之事,我纵然是青楼女子,也从未有人如此轻薄于我,若不是看在那几首词的份上,我今天非让护院把他打出去!”

    阿奴一听也是生气,说道:“小姐,都怪我,早上去送拜帖时竟没有发现他是这种人,阿奴该死,小姐你别气坏了身子,一会儿我下去嘱咐楼下的护院们,再不让他进门就是了。”

    “这不怪你。”说着厌恶的指着许宣留下的一沓手稿,“把这些龌蹉的东西都丢出去,留在这我看着心里就生气!”

    阿奴点点头,先把桌上的茶水擦干净,又把地上、椅子上的茶叶收拾了,这才卷起那一沓纸就要往外走,突然又被苏酥叫住:“慢着,也不知他在上面写了什么,就这样丢出去只怕被别人看到,说不得又是一通闲话,你先放在一边,等夜深了我再一把火烧掉反倒干净些。”

    “是,小姐。”阿奴听话的把拿沓纸又堆到了房间角落,问道:“小姐,要不看看他到底在上面写了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些下流的东西罢了,你去忙吧,我有些乏了,想睡一会儿。”苏酥伸了个懒腰,眯着眼朝里间的闺房走去,阿奴点点头,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被苏酥颇了一身茶水,许宣模样颇为狼狈,也不想再走回去了,在路旁雇了个牛车,一头钻了进去,在车厢里暗运真元,把身上的打湿了的衣服慢慢烘干。

    路过断桥时,许宣突然来了兴致,吩咐车夫把车停下,付了10个铜钱,沿着湖慢慢逛了起来。看着道旁的行人和等在码头的小船,许宣想到了许宣2号和白娘子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嘴角不由微微一扬,走到一艘小船前问道:“船家钱塘门走不走?”

    听到有客人,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白头老翁从船舱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宣,说道:“自然是走的。”

    许宣又问:“船资多少?”

    老翁笑道:“公子若是在钱塘门下船,需80文,若是还要回来,老汉收你120文如何?”

    许宣算了算,120文,差不多也是180块了,虽不便宜,但也算不得贵,说到底这也是算是包船游湖了。

    想了想,又问:“若是去清波门呢?”

    老翁答道:“清波门需是贵些,那边有些偏,老汉回来只怕要空船而返,公子若要去便给120文,若还坐船回来,老汉收你200文如何?”

    许宣说道:“船家,我给你3钱碎银,你也不要再载人了,给我弄尾鲜鱼煮上,我一边品尝你的手艺,一边观看西湖风景,先去清波门,再载我回钱塘门如何?”

    老翁“哈哈”一笑,说道:“公子愿意出酒钱,太湖长江都去得,鲜鱼倒也容易,只是这酒却是老汉自家喝的浊酒,不知能否入得公子的口。”

    许宣说道:“无妨,船家喝得,我自然也喝得,走吧,天色不早,莫要误了回来的行程。”

    老翁也不罗嗦,伸手扶许宣上了船,解开系在岸上的绳子,船桨一撑便朝湖中划去。等离岸远了些时,老翁又从船舱里找住一张网,整理了一番,当空一撒,片刻后收网一看,里面已经网住了两条活蹦乱跳的鲤鱼。

    老翁麻利的剖开鱼肚,就着湖水洗干净血水,把一个红泥小火炉抬到许宣面前,找了个小铁锅盛了半锅水慢慢煮上,水开之后便把鱼放了进去,用锅盖盖上,自己转身摸出一块姜,洗干净拍了拍丢进锅里,盖上锅盖,最后取出一双竹筷和一葫芦酒水递给许宣。

    看老翁动作娴熟,显然是不是第一次,许宣问道:“船家经常在船上吃饭?”

    老翁笑了笑,说道:“算不得经常,有时闷了才出来走走,公子去清波门有事?”

    许宣拔下葫芦塞子,抿了口酒,确实不是什么好酒,度数也不高,听到老翁问话,答道:“有个故人曾居于此,闲来无事便想去看看。”心中暗道,确实是故人,前世神交已久,这时却不知道她在何方。

    老翁不知道许宣心中感慨,自顾自说道:“清波门却是没有几家人家,公子不介意的话可以说说,说不定老汉还认识哩。”

第四十五章 西湖老翁

    许宣暗道,这时的白府只怕还是一片废墟,你要认识恐怕也是遇到鬼了。

    一念至此,疑惑顿生!

    想到许宣2号后来清明节遇到白娘子时,一同乘船到清波门,好像也有那么一个老船夫,他和小青一起为白娘子与许宣2号的初遇营造了一手好气氛。自己刚刚在湖边一路行来,那些撑船的除了这老翁,好像再没有其他老船家了,莫非……

    想到这,许宣便道:“是早年一同求学的同窗好友,姓贾,偶然间听他说起过自己家住清波门双茶巷,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也不知现在还在不在。”

    “清波门双茶巷贾府?”老翁沉思片刻,摇摇头说道:“确实没听过有那么一户人家。”

    许宣笑道:“或许是我记错了吧,只是偶然想起罢了,不妨事,今日天气不错,湖光山色,正宜游湖,权当是欣赏西湖美景了。”

    “公子说得是,世间事、世间人各有各的缘法,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倘若公子与哪位贾公子有缘,早晚都会遇上,也不必急于一时。”老翁这一句话出口,顿时把正在拿起葫芦喝酒的许宣呛了个半死,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神情古怪的看着老翁。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还说你不是卧底!宋朝纵然文风鼎盛,也不至于一个靠撑船独日的老船夫都有此文采,况且,这句诗不正是许宣2号初会白娘子时老船翁唱的那首渡情吗,想到这里,许宣越发肯定此船夫就是彼船夫无疑了。

    “公子没事吧?”见许宣一直看着自己,老翁问道。

    许宣忙摆摆手,干笑道:“没事,没事,船家你这酒喝着还挺爽口的,酒性不算烈,却有一股大米的香甜,喝得急了就呛到喉咙里去了。”

    老翁“哈哈”一笑,得意的说:“家人不让老汉喝烈酒,我便找来这米酒,虽然酒劲不大,但入口回甘,别有一番滋味呢。”

    “原来船家竟是好酒之人?”许宣搭话道。

    “年轻时总喜欢小酌几杯,年纪大了便养出了一肚子的酒虫,只是现在喝不得烈酒咯,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老翁一脸缅怀之色,咂咂嘴,摇摇头,从船头走过来伸手拿过许宣手上的葫芦,用力喝了两口,这才还给许宣。

    看着被老翁喝过的葫芦,再看看他那一嘴邋里邋遢的胡须,许宣想了想,喝酒确实误事,还是好好吃鱼吧。

    揭开锅盖,一阵白雾带着一股浓郁的鱼香扑面而来,用筷子翻了个面,沾了点汤放嘴里尝了尝,鲜是鲜却有些淡。

    “船家,有盐吗?”

    老翁放下船桨,转进船舱翻了翻,找到一个油纸包,小心打开,露出白花花的盐,伸手捻了一些丢进锅里。或许是常年撑船,风吹日晒的缘故,老翁的手指粗大,上面有许多皲裂的口子,隐约能看到里面红色的新肉,虎口处还有许多老茧,指甲很长,似乎不常修剪。

    可惜了这一锅鱼汤了,许宣摇摇头。

    抬眼望着远处的湖光山色,下午被苏酥泼了一头茶水的郁闷也缓解了许多,随口和老翁聊道:“船家,你在这湖上撑船许多年了吧。”

    老翁眯着眼睛屈指算了算,说道:“靖康二年就在湖上撑船,算下来已经21载了。”

    嚯,这老头撑船的岁月比自己年纪都大啊,许宣又道:“前些日子湖上妖物害人的事情你知道不?”

    老翁轻笑两声,说道:“一直在这湖上转悠,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老汉的眼睛,什么妖物害人,还不是有人自己求死?”

    “噢?”听了这话许宣有些好奇,问道:“怎么说?”

    老翁道:“我也是听说啊,说是那妖物原本也是个良家女子,只是被狐魅所害,他夫君为了救他,这才把她炼成了行尸,那日花魁大比,便带着她来游湖散心,谁知船上有个男子见她娘子用轻纱蒙头,硬要揭开头纱看看,结果揭开头纱看到额头上的黄符,一把就扯掉了,这才让行尸失控。”

    “那男子呢?她夫君既然在她旁边为何不阻止?”许宣问。

    老翁继续说:“如何阻止,她夫君不过是个行商的商人,那汉子却是个有力气的,生得五大三粗、孔武有力,哪里拦得住他?结果黄符一揭,便被行尸一双手插进胸膛,透背而出,当场就死了。”

    许宣试探着说道:“这人虽然有错,但也罪不至死,行尸确实太过残暴了。”

    老翁哂笑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各行其道自然相安无事,那男子色胆包天,当着人家相公的面都敢调戏良家妇女,还不是死有余辜?只是可怜那些捕快白白丢了性命。”

    许宣又道:“便是如此,那女子既然已经回天乏力,男子又何必逆天而行,人鬼殊途,行尸也是没有心智的鬼物,两人即便没有那夜之事,只怕日子也不会过的长久。”

    这次老翁倒是没有反驳许宣,只是说道:“嘿嘿,缘,妙不可言,董永天仙配,牛郎织女鹊桥会,这也是人仙殊途,天衍五十,大道四九,终究还是有一线生机的,此外,还得看上面的意思。”说着,左手食指竖起,指了指天上。

    许宣点点头,若有所悟,又道:“船家常在水上行走,可听说过柳毅为洞庭龙君之女三娘传书之事?”

    老翁闻言,面色一僵,半晌后才干笑道:“不过是世人杜撰的志怪小说罢了,当不得真,三娘若真是龙女,泾阳到洞庭湖虽有千里之遥,恐怕也只需一顿饭的功夫就能亲至,何需柳毅传信?之后下嫁柳毅则更是荒唐,神龙寿命动辄千万年,凡人寿命不过区区几十年,所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两者相较亦是如此,即便在一起,又如何能够长久厮守。”

    许宣心中暗笑,这老汉倒是有趣,刚刚还说董永、牛郎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却说柳毅不过是世人杜撰,人、龙相恋不能长久,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面上却不露声色,说道:“船家说得有理,想来确实是世人杜撰吧,唉,真应了那句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世界多痴男怨女,终究还是看不破一个情字。”

    老翁回头看了看许宣,说道:“你这词我也听说过,这几日常有画舫的姑娘传唱,据说乃是一个名叫许宣的书生所作,确实有些文采,不过老汉倒更喜欢他那句‘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有气势、有胆魄,是条汉子,比起那些文绉绉、情情爱爱的诗词更对老汉胃口。”

    这回却轮到许宣发愣了,花魁大比当日,自己因为怪梦和杨炎的缘故,心情激荡不能自已,胡乱写了几句后世仇圣的《将军令?男儿行》,事后方世杰告诉他已经叮嘱船上学子都保密,不得外传,连底稿都被张苒一把火烧了,这老汉又是如何得知这几句诗的?

    细想之下,许宣再不敢多说,只是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匆匆在清波门转了一圈,便乘船回到了钱塘县,雇了辆马车赶回家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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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谁人开天地,谁人掌道尊!偶入白蛇传,始知天地真。放开那条白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放开那条白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放开那条白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