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先天元精
王不易闻言又叹了口气,说道:“先天三宝确实有法可补,但却不适用于刚刚那个妇人,况且,这也非凡夫俗子所能行得通的法子。”
见许宣有些疑惑,王不易解释道:“先天三宝与后天三宝相互依存,先有先天方能再生后天,而后天三宝又可反哺壮大先天三宝,但这反哺的过程却是及其缓慢,甚至入不敷出。一来人之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需要后天三宝才能生存,除去这些消耗,凡俗之人又能余下多少反哺先天呢;二来人食五谷,皆有病痛,一旦病重之时,后天三宝不足,身体便会自行调动先天三宝进行补充,这也是我们常说的元气大伤,其伤者便是先天三宝;三者后天三宝反哺先天三宝的一些法门都是修行中人才懂的。那妇人先天元精已然枯竭,如今又病入膏肓,后天三宝早已不能支撑她活下去,又如何能反哺先天,或是以修炼之法来反哺先天?所以我这才说,如果早半年去金山寺或者来找我,或许都还有些希望。那时她虽然元精大损,但只需以秘法刺激后天三宝转为元精,再用人参、灵芝、虫草等药大补后天三宝,传她些修行法门便能转危为安,现在却已经晚了。”
许宣恍然大悟,原来后世常说的元气大伤竟是这个原因,如此说来中医中许多刺激人体自身机能来医治病痛的方法,想必也是在以外力引导先天三宝来完成自身修复吧。想了想,许宣决定还是把刚刚自己从帝俊记忆中得知的方法说出来,刚刚有外人在,许宣并不想让自己的秘密被太多人知晓,但如果就这样隐瞒下去,万一真能救人性命,自己又怎么忍心见死不救呢?这时说出来,如果真的可行,自己再去追那对夫妻也不晚。
想到这里,许宣说道:“多谢师傅教导,只是学生曾在一本古书中看到过一个丹方,或可补益元精。”
王不易闻言,双目一亮,说道:“噢,你说说看?”
许宣说道:“那个丹方名叫回元丹!据说有补益元精,壮大元气,固其元神的功效。”
“回元丹!”王不易闻言顿时面色大变,双目盯着许宣的眼睛,严肃的问道:“你是在哪本古书上看到的?”
许宣被王不易的举动吓了一跳,犹豫着说道:“学生也记不清是哪本古书了,只记得丹方上还说,这回元丹一人一生只能服用一颗,多服无益。”
王不易点点头:“这丹药我也只是听说过,传说回元丹乃是上古大能所炼,早已失传,便是有些丹方流传也都只是残篇,刚刚金山寺和尚和我给那对夫妻的药就是仿照这回元丹所制的小黄丹,但也只能补充些后天三宝,于先天无益,你可愿意把你知道的丹方告诉我?不必勉强,现在你或许不知此方珍贵,但老夫也不是巧取豪夺之人。”
许宣一听,想不到这个回元丹竟然那么牛,心中不由暗暗警醒,帝俊果然是个超级大佬,记忆里随随便便一张丹方都这么有来头,以后自己必须再小心一点,否则只怕后患无穷。现在的自己就好比一个手持黄金过闹市的幼童,不把黄金藏好了必然大祸临头。
整理了一下思路,许宣这才说道:“师傅多虑了,一个丹方而已,当不得什么的,学生当初看到这丹方时,还以为是古人信口胡说,只因上面的药材太过离奇,这才记了下来,主材是九转金蝉蜕和黄泉水,学生从未听过,辅材倒是一些常见的药材,虽然名贵,但也不是找不到。”说完便将丹方和炼制之法完整的背诵了一遍。
王不易沉吟道:“辅材倒也罢了,庆余堂纵然不全十之**总还是有的,剩余的在就算钱塘县找不到,去临安府大概也能收齐,只是这九转金蝉蜕和黄泉水……唉,难办,难办,就算能找到,只怕那妇人也等不起了。”
许宣闻言问道:“师傅,真有这两样东西吗,那这丹方也是真的了?”
王不易捋了捋胡须,说道:“汉文,你来我这里也有些时日了,你觉得何为医道啊?”
许宣被王不易问的一愣,王胖子你是认真的吗?是我问你问题,你怎么总是岔开话题,想了想说道:“医道太过广博,学生不敢妄言,只是觉得医术乃是老祖宗在长时间与病痛斗争中总结出来的一些规律,以‘望闻问切’探求病因,再以中药、针灸等手段治疗疾病,解除人的病痛。”
王不易听了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医道其实无非‘阴阳’二字,先天之精化生阳气,后天之精化生阴气,人食五谷,受风寒凉热,必有阴阳不谐之事,若能阴阳平衡便可形与神合,自是百病不生,而无论阳盛还是阴盛,人都会生病,这就需要我们做大夫的找到症结所在,然后再以种种手段平衡阴阳,如此自然药到病除。”
听到这里许宣突然想起了“仙道四大定律”中的阴阳平衡定律,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万物皆有阴阳,便如神性也分阴阳,神为阳,魔为阴,神性越强魔性越重。只是不知道这定律中的神性又是什么。
见许宣不说话,王不易忽然问道:“汉文,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额,那么突然吗?虽然自王不易和自己说这些话时,许宣就有了预感,但突然被这么一问还是有些发愣。这王胖子能说出这些东西显然就不是一般的郎中,只是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本事,万一拜了个三流师父,以后岂不是还得变成那个让老婆养着的废物点心?
想了想,许宣突然问道:“师傅,不知道你和法海谁厉害?”
王不易老脸一红,我问你愿不愿意拜师,你却问我和法海比谁厉害,那你确定是这句台词?古怪的看了许宣一眼,说道:“今天看到那对夫妻,再有我们今天的谈话,想必你也知道老夫并非一个普通的郎中。”
许宣咧咧嘴,你看,这不是废话吗,要知道你是个普通郎中,我还会来你这里浪费那么多天吗?
思虑一番,许宣决定也是该说一些实话了,于是便道:“曾听人说起您许多异事,故而想拜您为师?”
王不易“呵呵”一笑:“难怪你今日见了此番情景,却不像他人那般惊异。若说我与法海,二十年前我们修为半斤八两,但后来他修持佛门金刚降妖伏魔之法,十余年前又前往青城山苦修,我却醉心医道炼丹,若比移山倒海、斩妖除魔我不如他,但要比治病救人他却给我提鞋都不配。”
许宣闻言却是有些失望,大哥,治疗确实是个好职业,大家组队刷副本也都需要治疗,但问题是自己以后真要和法海放对的话,总不能一口奶死他吧,我要的是战士、是输出好不好。但是现在自己除了这个奶爸王胖子,还真就找不到懂修行的师傅了,唉,不管什么职业,先把等级练起来吧,治疗再没有输出,也好过自己一个小白号不是。
“你与法海和尚有仇?”见许宣一副失望的模样,王不易问道。
许宣打了个哈哈,“我怎会与他有仇,我今年不过16,他去青城山苦修时只怕我还在玩泥巴,只是听说他也是个有法力的,所以好奇问问。”
第十七章 何为医术(一)
王不易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许宣的说法,随即问道:“既如此,你可愿拜我为师?”
许宣闻言当即拜倒,“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口称:“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见许宣一言不合就磕头,王不易苦笑道:“原本还是要有个拜师仪式的,怎么也要邀些同道来观礼才是,也罢,一切从简吧。你既已拜师,我便与你说些师门规矩。我原本是崆峒山的修士,入世修行后受朝廷敕封现为太一宫一等道士,我们这一脉名为逍遥派,你还有两个师伯,也都在太一宫中修行,师门没有太多规矩,只需记住不得依仗法力作奸犯科、欺凌弱小便是了。”
太一宫?这是许宣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便问道:“师傅,这个太一宫到底是个什么?”
王不易答道:“历朝历代都有统摄天下宫观的所在,唐时有宫观使,我们则有祠禄官,南渡是景灵宫、万寿观,靖康之难后,景灵宫、万寿观修士死伤惨重,高层尽殁。去年,朝廷新建太一宫,设太一宫提举,名为统摄天下宫观事宜,实则行诛邪驱妖,沟通神灵、拱卫皇城之事。下设提举官、掌宫内侍、道士、吏卒,提举官为正三品,另有上、中、下三品掌宫内侍,对应官职品级为从三品,正四品,从四品;九等道士,对应官职品级为正五品、从五品、正六品、从六品、正七品、从七品、正八品、从八品、正九品;另有若干从九品吏卒。”
“那师父您当这个太一宫一等道士也不久啊,之前您便一直在钱塘县行医吗?”一听王不易解释许宣就明白了,这太一宫就是南宋的异能部门啊,只不过是刚成立的部门,一等道士,也就是正五品啊,钱塘县令是正七品,不错,不错,这条大腿还是可以的。
王不易不知许宣心中想法,只是答道:“靖康一役修士死伤惨重,虽然朝廷一直想重建祠禄官体系,但奈何兵微将寡,直到去年才在几大门派的支持下建立了太一宫,随后便广召修士,我与你两位师伯也是在那时受同道相邀才一同加入太一宫的,此前一直钱塘县行医,我与你两位师伯不同,他们颇喜世俗权势,我却只好探寻岐黄之术。”
想了想许宣又问:“师父,你既已修行,为何还要潜心研习这岐黄之术呢?”对啊,您都已经修仙了,还学什么医,是修仙不好玩,还是仙子不够漂亮啊?
王不易笑道:“此前还问你医道为何,你道这医道是从何而来?历来名医罕有不知修行之法的,可知为何?”
许宣老老实实摇摇头,捧哏一般答道:“为何?”
“昔年九天玄女将天书传授给黄帝,黄帝将诸般秘术记录在《金篆玉函》中,后来此书流传世间,传承至今则分为山、医、命、相、卜五术,五术各有玄妙,然而医、命、相、卜四术具都是为山术之辅。人修山术者,仙也,山术修炼的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的长生之道。修行之路漫长,医术可调和阴阳,命术知前尘往事,相术观兴衰变化,卜术善趋吉避凶。有了这四术,方能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
听王不易娓娓道来,许宣不禁好奇问道:“那我们逍遥派最擅长哪几术啊?”
王不易得意的捋捋胡须,说道:“我们逍遥派传承上古,自然是五术具通,除此之外,门中还有许多传承上古的修炼之法,有一些甚至是《金篆玉函》中都不曾收录的。”
许宣闻言心中一喜,又问:“师父,那您会哪几术啊?”
王不易闻言脸上得意的神色顿时一僵,有些尴尬的说:“五术每一术都是博大精深,非穷尽一生不能通也,你刚刚问的那个法海老秃驴,也不过粗通山术而已,于相、卜两术也仅能说是知晓罢了。”
“嗯,那师父呢,您会哪几术啊?”
王不易老脸一红,这个徒弟怕不是个傻子,看不出老夫这是在转移话题吗?想了想只能道:“为师一生醉心与医术,其余四术也只略通山术罢了。”
“只会两门啊,难怪自己说打不过法海。”许宣闻言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王不易面有愠色,心中已有些后悔收许宣为徒了。
许宣见状识趣的道:“我说五术博大精神,能通一术便已经是学究天人,师父在醉心医术之余还能参悟山术,真乃我辈之楷模!”
“哼!”王不易冷哼一声,说道:“你莫要打断为师说话,刚刚说到哪儿了?”
许宣想想了想说:“说到名医罕有不知修行之法。”
王不易点点头,接着说道:“不错,医术原本就是修士们在修行中为了调理阴阳,才慢慢发现总结出来的,其后又逐渐流传到世间,这才被世俗中的有识之士所掌握,只是,凡人不通修炼之法,也没有修士的诸般妙术,往往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故而能成就名医之名的,大多也都是修行中人。”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许宣有些疑惑,“师父,何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那些医典中阐述的医理难道不正是解释疾病的病因吗?”
王不易“呵呵”一笑,说道:“你说得没错,医书中所记载的许多医理也都没错,但你又可知这些医理从何而来?医家先贤们如何知道熟地黄可以补阴血,益肾精,而生地黄却能清热凉血、养阴生精,又如何得知‘十二经脉者,内属于府藏,外络于肢节’这些经脉分布特点?若说神农尝百草,可以解释中药的由来,那经络呢,剖看身体你能看到这些吗?既然不能,那医书中这些记载又是从何而来?”
许宣恍然明白了王不易的意思,对啊,古代不像后世没有那些先进的科学仪器,古人们自然也没办法找到观察到细菌、病毒等等致病因素,更没有专业实验室能够分析出每一种药物的成分,那么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些药物的药性呢?许宣不相信以古人的解剖知识能够发现现代人都没能找到的“经络实质”,迟疑片刻后试探着问道:“师父的意思是,这些药理医理最初其实也是修士们发现的?”
“神农尝百草的故事想必你也听过吧!”见许宣点头,王不易接着说:“传说有一日神农的女儿花蕊公主病了,腹胀如鼓,浑身难受,神农找了12味草药给花蕊公主服下,公主吃了那些药腹中如刀绞,然后就生下了一只浑身翠绿透明的小鸟,隔着肚子都能看清楚里面的心肝脾肺和各条经脉,神农把它叫做花蕊鸟。他把花蕊公主吃过的12味药分开煎熬后喂给花蕊鸟吃,一边喂一边看那味药在小鸟腹中的走向变化,然后自己再尝一口,12味药恰好走完手足三阴三阳十二经脉。后来神农就靠着花蕊鸟品尝各种草根、树皮、种子、果实甚至是石头矿物,观察它们的药性,各走哪一经,又是何性,能治何病,如此就制定了人体十二经脉和《本草经》。”
第十八章 何为医术(二)
神农尝百草的故事有许多版本,一说是神农有一条天帝赠予的神鞭,能解百毒,神农就是靠了这条鞭子尝百草的;一说神农的肚子是透明的,能看清各种草药在腹中变化,然后以茶解毒。传说很多,但有一个共性就是,神农能洞悉草药在体内的变化。
听了王不易的话,许宣若有所思:“师父的意思是,神农自己就是一个修士,所以才能洞悉草药在体内的变化?”
王不易点点头,说道:“没错,百日筑基,一旦功成,人自能内观定照,辨阴阳、观气血、知经络,此后修行更进一步便能生出真元,内行于经络,外放于体表,借此探知他人肉身状况,至于药材、药性,能内观定照后自然也能明晰了。其后,这些医理便逐渐流传于世俗,只是凡夫俗子并无内观定照之能,也无真元之妙,故而这才有先贤总结各种辨症,发明‘望闻问切’观诊之法,但这些都不过是体内阴阳不谐,而体现出的表现罢了。神农氏的传说是否是真的为师不知道,李白曾有诗云‘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这些传说故事或许也是老百姓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用另一种自己能理解的方式进行演义吧。”
许宣恍然大悟,难怪后世中医虽然也有疗效,却始终被西医压着打。失去了内观定照之能,看不到经脉的存在,也看不到药物在体内的变化,没有真元,更探查不了人体内的种种病因,单凭一个“望闻问切”虽然也可以诊断出人患了什么病,针灸、中药也能够治疗这些病,但是病人要是问你为什么这样做自己的病就会好了?你又有什么东西证明自己开的药方确实是对症下药呢?一句话,缺乏一个可视化的证据。西医有数据,有指标,而中医呢?全凭医生的经验!所以,相比西医,人们更容易把中医当成神秘学的一种。
不同的世界观自然有不同的方法论,既然西医无效,又怎么能寄希望于中医?这原本就是对中医的一种不公平。我能治好你也能治好,这不算本事,我治不好你却能治好这是病急乱投医,治好了是意外之喜,治不好就是庸医害人……呵呵!
许宣想了想,又问:“师父,既然如此,那这些学医之人为什么不先学修行,再学医术呢?”
王不易苦涩一笑,说道:“修行之路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既要机缘也需天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每一步机缘、毅力、资质缺一不可,况且,修行之法晦涩难懂,许多口诀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又如何教得天下所有大夫都能修行呢?”
“师父言之有理,只是徒弟觉得,或许也不用让这些大夫全都精通修行,只要能筑基便可,如果天下有一半的大夫能内观定照,想必定然会有更多的金方、良药出现,这岂不是有大利于百姓?”
王不易听完一愣,随即又摇了摇头,说道:“你有此心师傅很欣慰,只是若只是筑基却也并非人人都可以的,凡人食五谷,体内皆有暗伤、污秽,而筑基便是一个静守养气的过程,修士需要在正式踏入修行之门前对自身躯体进行修复、补益,进而达到精足、气满、神旺的三全境界,修行之法除了每日打坐、冥想,还需辅以外丹进行,直到有朝一日丹田中生出气感才算入门。凡人皆有八脉,具属阴神,闭而不开,只有等到体内真元壮大之后,才能依照法门以真元冲开,使天门常开,地户永闭,才算筑基成功,要想冲开八脉,所需的真元单单靠平日呼吸吐纳是远远不够的。若是依你之法让天下一半的大夫筑基,你可知道需要多少大夫才能挑选那么许多身具修行资质的人,又需要多少外丹来供他们修行?”
许宣听完心中有些惊讶,刚要说话,王不易却摆了摆说,示意让他听自己说。
“现在你或许不知道筑基成功的厉害,为师和你说个简单的道理你便明白了。筑基成功的修士因八脉具开,地户永闭,精、气、神不再外泄之故被称为无漏真人,但世俗中也偶有武夫能达此境界,以武入道,被称为先天高手,这天下之大,你可见过几个先天高手?现在你再想想,让天下一半的大夫都成为先天高手,这可能吗?况且……”沉吟片刻后,王不易又压低声音道:“便是你有这许多资源,只怕有些人也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许宣正惊讶于筑基成功等于先天高手这个概念,听到王不易的后半句时却更好奇了,问道:“这是为何?”
“为师也是听你师祖说的,天地灵气皆有定数啊,分的人多了,有的人分到的便少了,是以法不轻传呐!况且,侠以武犯禁,朝廷又如何会容得下这许多不安分的修士?”说到这里,王不易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况且……人心是世上最难把控的东西,谁不想长生久视?得陇望蜀,筑基以后想结丹,丹成之后想修出元婴,元婴之后呢……不知道修行之法也就罢了,既然面前已经有了另一条道路,又有多少人能够不忘初心,坚守医道?到时候恐怕只会多出许多修士了,但这却不是一些人能允许的。”
“仙道四大守恒定律!”听完王不易这句话,许宣心中再次想到这个定律。想不到今天自己居然一下子就接触到了两条定律,阴阳平衡、灵气守恒定律。想到定律中的内容,许宣也明白过来,若是真让天下一半的大夫都成为修士,所需灵气自然庞大,那些已经修行有成的人可以让一些有机缘的人走上修行之路,但绝对不可能容得下突然冒出那么多来瓜分自己蛋糕的人,况且,在这些人前面还有一个朝廷。身怀利刃,杀心自起,真要是培养出那么多先天高手,只怕还没来得及给天下病人解除疾苦,却是早就天下大乱了。
想到这里,这才朝王不易深深一礼,说道:“师父言之有理,是徒儿想法太简单了。所以师傅便要以自己的修行之身沉浸医道,钻研出更多的医理、药性吗?”
王不易想不到自己只说了医理、药性的来源,许宣便能猜出自己为何不潜心修行,而是一心研习岐黄之术了,心中不由生出许多感动。能传承衣钵的是弟子,能明白自己心意的却是知己,许宣既是自己相中的徒弟,又能明白自己心意,王不易觉得这个徒弟收的不错。
负手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病人,王不易说道:“医者父母心呐,每当看到一些病人只是因为遇到不懂修行的大夫,就错失了性命,为师便暗恨自己修为不足,不能分身百亿,以解众生疾苦。幼年时,我家中贫苦,双亲具死于病痛折磨,若不是你师祖只怕我也早成了一培黄土,故而自修行之日起,我便发下宏愿,愿仿先贤故事完善医典、药典,探寻出更多能供普通大夫使用的医术、药材。”
第十九章 行尸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刚刚认下的师傅,许宣不得不说自己被感动到了,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莫名其妙地背上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责任,然而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人,这个世界才会不断进步,才会显得格外温暖。
“好了,既然今日你已经正式拜师就先回去吧,明日二更你再来我这里,为师传你筑基之法,筑基完成之前也不用再来庆余堂了,专心修行便是,若有疑惑再来寻我。为师观你神气完足、双目有神,想必也是得了些奇遇,先天元精较之普通人应该充足许多,筑基完成后,你一身积累、蕴藏的精、气、神便会得到激发,身体也不会再如现在这般孱弱了。”
一听王不易提起“奇遇”二字,许宣原本还有些被感动到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心中暗道: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难道一早就看出了我的跟脚?你不是想把我当成你医术研究的**标本吧。想到这里,许宣眼前不由得出现后世那些被关在笼子里试药的小白鼠,和被医学生们用来练手的小白兔,心中不由一寒。
王不易见许宣面色有异,笑了笑,说道:“不要胡思乱想,能踏上修行之途都是福源深厚之辈,有些奇遇也正常,只需记着不得作奸犯科、欺凌弱小就是了。”许宣这长长舒了口气,躬身应是,又向王不易行了一礼,这才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第二天晚上二更,王不易依言传了许宣筑基法门,并用自身真元在许宣经脉中运行了一个大周天,让他了解了行功线路,随后还给了他两瓶筑基时服用的丹药。后面几日许宣也不去庆余堂了,和许娇容说了自己已经正式被王不易收做弟子,这些日子要闭门好好研读师父赠予的医书。许娇容听了自然欢喜,怕耽误许宣看书,方世杰等人来找许宣时都被她找借口支开了,自己每天也只在做好饭菜时才来敲门叫他。
正当许宣每日里依照王不易传授的筑基之法努力修行之时,钱塘县的一个小村子却出现了许多奇怪的事情。一些农户家里养的鸡、鸭莫名其妙被吸干血液,有人声称自己晚上曾见到一个行踪诡秘的人总是在村子里晃荡,甚至还有人说,吸干那些动物血液的就是一只成了精的黄鼠狼,自己亲眼看见的,青面獠牙,身高两丈,只需一招手,那些鸡鸭便都一只只的主动飞过去让它吸血……
而在小村子的一个院子里,一名男子正神色温柔的看着眼前身穿长裙的女子。女子衣裙整齐的躺在床上,皮肤白皙,面色红润,容颜秀丽,只是眉心贴了一张黄符,看起来有些诡异。
男子凑到女子耳边,轻抚女子白皙的脸颊,低声道:“婉儿,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们要做一生一世的夫妻,我要把以前亏欠你的都一点点还给你,你会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突然,屋内传来一个声音:“如何,我没有骗你吧?如今你家娘子肉身已经复原,你也该履行你的诺言了。”原来屋里除了这个对男女还有一人,那人身穿黑色劲装,头上戴了个斗笠,黑纱垂下来遮住了五官,听声音却是个女子。
“你说得是真的?你拿走我娘子身体里的东西,对她真的没有影响?”男子头也不回,依旧温柔的说话,目光片刻不离女子身体。
黑衣女子点点头,说道:“以后你只需每日子时寻一些血食给她,再按我说的办法按时供奉三柱清香,她便会一直这般陪在你身边了,至于她体内的事物,这时她已经不需要了,我取了自然于她无碍,你放心便是。”
男子闻言缓缓站了起来,转过头看着黑衣女子深深一揖,说道:“多谢姑娘仗义援手,您说的我家娘子体内的东西,还请您自取之。”
黑衣女子点点头,右手中指、食指并作剑诀,朝床榻上的女子一指,片刻后只见一团淡淡的白雾从床上女子眉心冒出,随即缓缓没入他的口中。吞服了白雾,黑衣女子似乎很高兴,又对男子说道:“害了你家娘子的狐魅虽然道行不高,但是却极为狡猾,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逗留,我这里有一本秘籍,你按书中方法行事不出3年,必然能使你家娘子法力大增,届时再用我和你说得法子,定会引得那狐魅前来,一举灭之!只是切记,在尚未掌握秘籍中术法时,不可揭去她眉心符咒,否则定生祸端!”
男子接过秘籍,犹豫片刻后问:“姑娘,我家娘子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僵尸吗?”
黑衣人闻言“呵呵”一笑道:“僵尸肉身腐坏,四肢僵硬,面容可怖,指甲若金刚,你看你家娘子可是这般模样?我也不瞒你,她先天元精丧尽,也只有把她炼成行尸才能让她陪在你身边了。”
“行尸?”男子闻言身体一震,回头看看床上容貌与常人无异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黑衣人见状又道:“你且放宽心,行尸与僵尸不同,僵尸性恶嗜血,而行尸只要按时供奉身材、面容就与常人无异,天长日久,若是饲养得法还能生出一些灵智。”
男子有些痛苦的点点头,不再说话。黑衣人见状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婉儿,我不知道行尸到底是什么,但也觉得这般做对不起你,让你死后还不得安宁,但是……只是我实在是离不开你啊!今后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只当你是我娘子,若是真是上天怪罪,我倒想问问它,当初狐魅害你之时它又在何处,为何袖手旁观!哼,真要天打雷劈也都冲着我来吧,等我百年之后,我们再合葬一处,永不分离!”看着眼前的女子,男子眼中万般温柔,伸手抚摸她娇美的脸庞,指尖却没有半点温暖。
那天两夫妻从庆余堂回来后,婉儿病情越发严重,王不易给的丹药还没服完就已经气息奄奄了。正在这时门外忽然来了一个黑衣女子,说男子他的娘子命不久矣,若还想把她留在自己身旁,只要自己心甘情愿把婉儿体内一样东西送给她,就能让他如愿以偿。走投无路之下,男子自然千恩万谢答应,这才出现了上面的一幕。
离开男子家的黑衣女子掐动指诀,飞身来到一处深山。寻了个遮风避雨的小山洞,女子盘腿而坐,手中多了一枚樱桃大小的石头,运转法力修炼起来。
片刻后,女子手中的石头慢慢变成一粒粒散碎的淡绿色的玻璃状物体,她这才睁开眼,小心把那些碎片都捡好,自言自语道:“宋廷太一宫的那些家伙当真有些烦人,苍蝇一样赶不走,尽恶心人,真给了你们宝贝难道你们就敢用了?那男子倒是个痴心汉子,如此也好,你要你的娘子,我取我的神性,我们两不相欠,不沾因果。等到本姑娘寻找到我族的至高神石,也就不用这般省着这些灵石了。”
第二十章 明月感应篇
这几日的钱塘县显得尤为热闹,各家大小妓馆纷纷搞起了优惠活动,乐得那些文人士子们眉开眼笑。往日囊中羞涩不能去的地方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去长长见识了,而一些稍有些名气的士子更是成为了众多妓馆追捧的重点,只要能填得几首好词,就能抵得一日花销,这种好事怎么能够错过?
方世杰在家中也有些坐不住了,这七夕都快到了,许宣那小子却一点都没有动静,自己可是答应苏酥姑娘了的,总不能食言而肥吧,到时要是拿不出像样的词作,自己以后哪有脸面再去见她?正想出门去寻许宣,却听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方兄在吗?”
方世杰出门一看,原来正是郭亮和张苒二人,不由笑道:“今天太阳倒是打西边出来了,怎么冯兄没有与你们一起过来?来来来,进来坐。”一边说着一边带两人走进醉仙楼,里面店小二见自家公子领了朋友进来,忙去泡了一壶茶又送了几份点心上来。
三人入座后,郭亮笑道:“为了争夺花魁的名头,那些妓馆的当红姑娘拼了命的找新词,上次你在青莲别院露了脸,郭兄又素来比我们有文采,冯兄也想着要填几首拿得出手的诗词,如今只怕正在家里咬笔杆呢!”
“这文章诗词哪里是硬逼就能写出来的呢,便真硬逼出来了,只怕水平也是有限得紧。”张苒说道。
方世杰不住点头,笑道:“张兄说得极是,诗词文章本就是触景生情而作,闭门造车能有多大成就,今日风和日丽,正是游湖的好时机,这几天不见汉文踪影,不如我们去寻了他来,一同游湖去如何?”
郭亮嘿嘿一笑,说道:“如今汉文兄却是弃文从医,拜了庆余堂的王员外做师傅,三天两头往庆余堂跑呢,这时只怕没时间与我们兄弟几个去游湖咯。”
方世杰闻言心头一动,想起了前些日子许宣和自己打听修仙的事情,莫非这庆余堂的王员外真是世外高人?不然许宣何必拜在他的门下,嘴上却不露风声说道:“前几日我也去找了他两次,结果都被她姐姐挡了回来,说是汉文正在家中闭门研读医典,说起来弃文从医倒也是一条出路,如今我朝学子众多,就算中了举人、进士又能如何?想当官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呢,那些当大夫、开药房的举人老爷还少了?”
“这倒也是,有一技傍身才总好过我等只会吟诗作对,不过汉文却是太急躁了,依我之见不如等明年解试中举之后再去拜师学医,那时莫说是区区钱塘县的一个庆余堂,便是临安府的名医想来也不会将一个举人公拒之门外吧。”张苒接口道。
“好了,好了,多说无用,既然今日大家都在,我们不如先去他家寻他看看,若是不在我们再去庆余堂看看。”郭亮见既然说到这里了,心中也好奇许宣怎么就突然弃文从医了,便提议一起去找许宣问个明白。
方世杰一听,这不是正合自己心意吗,自己这边3人同去,想来许娇容应该不会不给大家面子再借口把自己拦在门外了吧,只是问许宣要词却有些不便了。再一想反正离七夕还有两天,也不用急于这一天,今日去只需暗中提醒他两句就行,改日再去拿词便是。想到这也道:“郭兄言之有理,与其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走走走,我们这便去寻他。”
另一边,这几日许宣把自己关在家中潜心修行,王不易给的两瓶丹药一瓶名叫纳元丹,可以壮大体内真元,一瓶名叫涤尘丹,能够修复肉身暗伤,清除体内污秽,这两种丹药在许多修行门派中都有备用,算是筑基的必备丹药。
一枚涤尘丹服下,片刻之后许宣便觉得浑身火热,好像有许多牛毛小针在360度无死角的扎着自己,随后毛孔中便缓缓流出些臭不可闻的污垢,直到排出的污垢变成颗颗暗红的血珠,疼痛这才逐渐消失。冲洗了身上的污垢,许宣心中明白,在涤尘丹的帮助下自己算是初步排出了体内的污垢,接下来只需依照功法冥想打坐,直至能明显感受到丹田中有一丝气流游走,就算是生出气感了,接着再服用一粒涤尘丹,对体内的暗伤、隐患进行修复,就可以直接服用纳元丹培育真元了。
7天,距离许宣服下第一枚涤尘丹到今天刚好7天。许宣一脸懵逼,自己好像筑基成功了……真元冲开八脉,使天门常开,地户永闭,没错,好像确实筑基了。说好的百日筑基呢?这时的许宣感觉自己仿佛打开了无数把压在自己身上的枷锁,整个人轻松无比,浑身好像充满了力量,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够掌控每一个细胞的运动、每一个毛孔的开合,放眼远眺,两三里之内一只麻雀自己都能看清它眼角的眼屎。
闭上双眼,尝试王不易前几日和自己说的内观定照。片刻之后许宣就看到自己眼前出现无数星点,有的汇聚成河流向远方,有的大星斗熠熠发光。紫府中却是一片黑暗,再一眨眼,又看到自己体内血液在血管中流动、奔腾,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细胞都清晰可见。这种感觉根本没办法用语言形容表达出来,就好像自己在看ar电影一样,置身自己的**中,以一种上帝视角看清身体里的骨骼、肌肉、器官、细胞,纤毫毕现,无所不查。
原来这就是修士的力量,这还仅仅只是筑基初期,不知道后面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练神返虚又是什么境界,许宣不由感叹。什么叫纸上得来终觉浅,以往看小说总觉得筑基也就那么回事,现在自己真正感受到,却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个生命本质的飞跃。就好像自己以前只能用别人编好程序的计算机系统,而现在却能透过操作系统,看到组成它的一个个代码一样,这种体验感和操控感甚至让许宣险些沉迷其中。
正在此时许宣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段经文:静心绝虑,五心朝天。引明月浩然之气沿经脉上行,下归紫府。需知,采气不在气,口闭双目开。玄机在于目,神气乾鼎聚。心神沉紫府,脑中现明月……
这是什么东西?许宣猛地睁开眼睛,匆忙下床打开房门扫视一圈,四周却并无旁人。心中疑惑,再次回到床上盘膝而坐,只是刚刚入定,脑海中又响起一个声音:《明月感应篇》是肉身成圣的不二法门,此法乃是引月华入体,以四神流逝的神性淬炼筋骨……
神性流逝定律!许宣猛地睁开双眼,不用说,这篇炼体的法门一定是帝俊那老小子教给自己的了,原来是要自己修行到了一定程度才会慢慢向自己开放一些记忆,只是四神又是谁?这套功法又和神性流逝定律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一章 读书人的事
许宣抖擞精神,盘膝坐好,排除心中杂念,默运法诀,心中冥想一轮皎洁明月高悬头顶。此时虽是白天,渐渐却感觉头顶的真有一轮明月一般,一股清冷的气息字虚空从涌入自己头顶百会穴、双掌劳宫穴、双脚涌泉穴,当即福至心灵,依法而行,顿觉浑身毛孔都像泡在舒适的温水中,双眼中精光乍现,一轮明月在双瞳中时隐时现。
“依照《明月感应篇》中所说,这门功法需从筑基时就开始修炼,中途不得再修炼其他炼体法门,初识、心斋、坐忘、明虚四重境界,初始境肉身可硬撼结丹天劫,心斋境肉身可扛元婴天劫,坐忘境肉身可扛飞升天劫,当真厉害!”修炼片刻,许宣收下床长舒了一口气,筑基期原本就是对身体的锤炼,气血越是旺盛,体内真元也就越多,有了《明月感应篇》自己炼体肯定能更加迅速,迈入炼精化气的结丹期也就指日可待了。
既然筑基成功了,自然是要去和师傅报喜的,顺便也好求教一下炼精化气的功法。许宣收拾好衣衫,拎着许娇容做的几盒点心,准备去庆余堂看看,开门一看,就见到方世杰、郭亮、张苒3人站在门口。
“你们3个今天怎么过来了,郭兄呢?”见到3人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口,许宣有些奇怪,问道。
看到许宣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方世杰笑道:“那小子在家专研诗词,就等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你这是要出去?”
许宣点点头:“姐姐做了些点心,带过去给我师父尝尝,你们有事?”
郭亮抢先说道:“汉文你还真拜了个师父?相请不如偶遇,不如我们一起去拜会拜会,这时天色还早,过会儿再去游湖也不迟嘛。”
方世杰说道:“药铺有什么好玩的,不去了不去了,汉文既然有事,那我们改日再来约你便是,只是你可别忘了后日的花魁大比,我早已定了位置,今年的大比可是在西湖上举行,几艘大船用铁索连在一起当做戏台,颇为有趣,听说临安府的卢通判也会去捧场,汉文可别缺席了。”说着又朝许宣眨了眨眼睛。
许宣见方世杰的小动作,马上明白这小子是在催稿了啊。也难怪他心急,自己这几天一直忙于筑基,确实把这事给忘了,闻言点头说道:“放心,忘不了,一直记着呢,方兄可要把银两准备好,花魁大比比的可不仅是姑娘们的容貌、技艺,更要看捧她们场的恩客舍得花多少银子。”
方世杰见许宣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再啰嗦,说道:“你自去你的庆余堂,银子的事你放心,早已准备好了。”
张苒见方世杰想走,却是有些不乐意了,几人中他素来醉心诗词之道,自从那日方世杰一阙词作就能得见佳人面,证明那首词的水平肯定是不错的,只是这几日也不曾听说苏酥姑娘唱了什么新词,想来肯定是想留着在花魁大比上一鸣惊人了。方世杰有多少斤大家相交那么久自然了解,那天进青莲别院时许宣和方世杰那一通嘀咕,不是瞎子都能看到。大家都是读书人,读书人窃书不算偷,买几首词作在风月场上充门面也是常有之事,但这都是桌面下的事情,许宣、方世杰不说,自己也不能摆在台面上来问。
想了想,张苒拉住方世杰说道:“许兄最近几日都不来找我们玩耍,今日既然已经来了,便一起去庆余堂看看嘛,一路也好交流交流学问,自从那日方兄一首词作便能赢得苏酥姑娘垂青,我可是一直好奇的紧,正好吟来一同欣赏一番如何?”
方世杰一听张苒这话,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前些天你问我时被我岔过去了,难道心里就没点数吗,场面上的事情,非要捅破那层窗户纸,有意思吗?
方世杰正要说话,郭亮却笑道:“方兄何必如此,此中关窍你我兄弟心中都有数,必不会拆你的台,张兄素来喜好诗词,既有好词摆在面前却不得见,心中难免惦记,不如便了了他心愿也无妨。”
方世杰瞪了郭亮一眼,转念一想,正如许宣所说,这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也确实没有隐瞒几人的必要,大不了打个招呼,让他们嘴巴紧一些便是,若是许宣后面的4首诗词具都不凡,自己也不敢冒名,若是不如这第一首的话,便让许宣卖自己一个人情,当真把那首《长相思?折花枝》送给自己,这样在苏酥姑娘面前自己也有面子。转头看了看许宣,见许宣摊摊手,示意自己无所谓,便“哈哈”一笑说道:“平日里都说张兄是个词痴,今日一看果真如此,能强忍着这么许多日子,也是不易,罢了罢了,我便与几位兄弟实话实说了,那词是汉文作的,不过是给我拿来装门面罢了。张兄既要看,那便让汉文吟来,但你们可都知道这词可是我送予苏酥姑娘的,切不可在外人面前乱说。”
张苒也知道刚刚说得话有些不妥,好像是在拆方世杰的台一般,听了这话忙拍胸脯保证道:“方兄放心,小弟晓得厉害。多谢成全!”
许宣见3人如此郑重,心中不由暗笑方世杰打肿脸充胖子,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借花献佛?沉吟片刻便道:“只是一首词而已,张兄既然想听我吟来便是。”说罢看了方世杰一眼,将那首词背了一遍。
一词吟罢,张苒率先开口叫好:“许兄真是好文采,折花枝,恨花枝,寓相思于花枝,把一个赏花思郎的闺中女子刻画得入木三分,怕相思,已相思,又不由得让人拍案叫绝,这词当真是传世佳作,难怪能入苏酥姑娘法眼!”
郭亮也道:“平日里却也没想到许兄竟有如此文采,此词绝妙!”
许宣瞥了郭亮一眼,心中闪过一丝不快,这话什么意思,不服?好嘛,老子这词就是抄的,怎么着吧,有本事你也朝一首给老子看看?
这时方世杰反倒想开了,是自己的那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再藏着捂着也没用,见张苒对此词评价如此之高,心中也是高兴,便道:“其实我一直好奇,从未听过汉文有中意的女子,怎么又能把女子的心思揣摩刻画得如此细致,莫非……”
“哈哈哈!”许宣笑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世间可不乏那些痴男怨女的故事,文章一事便是如此,移情之法诸位想必也是知道的,细细揣摩自然有所收获。”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许兄一言以蔽之,道尽世间痴男怨女故事,可还有下文?”方世杰、郭亮还沉浸在刚刚的词中,张苒一听许宣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就觉得震耳发聩,一句话写出了“情”之一字让人不可琢磨的力量。
“咦,难道这首词现在也还没有?”许宣有些奇怪,他也是后世在看《射雕英雄传时》时了解到这词的,却不知道这词乃是金末元初的文学家元好问填的,现在距离元好问出生还有好几十年,张苒自然不可能知道这首《摸鱼儿?雁丘词》。
第二十二章 你这个妖孽
许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笑道:“走走走,我们边走边说。”
方世杰对药铺确实不感兴趣,奈何张苒好奇许宣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到底有没有下文,就是不肯离去,郭亮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自己一个人反对无效,只好跟着许宣朝庆余堂走去。
一行人边走边聊,方世杰想了想,便凑到许宣耳边低声说道:“汉文,你可别把送我的四首词现在就给他们念出来,不然我这边就没办法和苏酥姑娘交代了。”
许宣看着方世杰有些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的点点头,转身对张苒道:“这词确实还有下文,张兄感兴趣?”
一旁的郭亮笑道:“许兄既有下文便不要吊我们胃口了,要不然你就不怕张兄半夜去敲你家门?”
许宣“哈哈”一笑:“张兄如此做学问,明年解试定能高中。”
张苒苦笑一声:“那里那么容易,许兄莫要打岔,还是先将后文吟来吧。”
许宣点点头,也不再啰嗦,说道:“我这词牌名为《摸鱼儿?雁丘词》,却只有半阙,乃是一日观大雁殉情有感而作。‘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好词,可惜竟只有半阙,似有未尽之意,大雁尚且如此痴情,何况人乎?”听完许宣吟诵,张苒默念一遍赞叹道,“只盼许兄日后补齐词作,定要告知我等啊。”
许宣拱手道:“一定一定。”心中却嘀咕,老子就记得这半首,怎么补齐,没办法,只能太监了,抱歉抱歉。
一行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庆余堂,因为有方世杰等人在,许宣也不好请教王不易修行的事情,只是把许娇容做的点心留下,便与几人游湖去了。
一日无话,游罢西湖,众人各自回家。
张苒一路仍在念叨着许宣的那一首半诗词,越是咀嚼越是发现韵味无穷,一时竟欲罢不能。张苒父亲张松柏乃是钱塘县学政,在诗词一道上颇有些名声,受父亲影响张苒自小便醉心诗词之事,常常因为一个字、词的运用推敲半天。
回到家中,张松柏刚送走了几个前来拜见的学子,正坐在堂前喝茶,看到自己儿子一路念念有词,心中便有些不喜,自己这个儿子好是好,就是喜爱诗词喜爱得有些痴了,若是把这劲头用在经义上,怎么也能中个举人,如此自己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了。
“你嘀嘀咕咕念叨些什么,整日只知道跟方世杰那个败家子混在一起,明年的解试你可准备好了?”张松柏呷了一口茶,喝道。
张苒闻言抬头一看,见是父亲,心中一动,心想,这首雁丘词好则好矣,只是却只有半阙,自己想了许久想把剩余的半阙补齐,竟都觉得只是狗尾续貂,没有原本的韵味,父亲诗词一道颇有造诣,说不定能帮忙续上,于是上前恭敬行了一礼:“见过父亲。”
“嗯!”张松柏应了一声,问道:“今日又去哪里闲逛了,有时间多研习一番经义,莫要耽搁了学业,明年解试你若是考不中,岂不是丢了老夫这个学政的脸?”
张苒点头称是,又道:“父亲,儿子今日得了一阙半绝妙诗词,一直想将另外半阙补上,却是怎么都觉得不妥,还望父亲指教。”
张松柏闻言却是有些好奇了,自己这儿子虽然经义一道尚有些欠缺,但诗词上却已有了些火候,能让他称作绝妙好词的想必应该有几分文采,便道:“你且吟来。”
张苒于是又将那首《长相思?折花枝》和半首《摸鱼儿?雁丘词》诵了一遍。张松柏捋着胡须沉吟了片刻,点头道:“确实堪称绝妙,意境传神,折花枝简洁细腻,情极深挚,非至情者莫能道出,雁丘词虽只有半阙,但读来也是凄婉缠绵,感人至深,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张苒原本想将实情和盘托出,又担心自己父亲学政身份,若是告诉他是许宣送给方世杰让他拿去讨好一个青楼女子,只怕对两人日后前程有碍,便道:“是儿子同窗好友许宣所作。”
“嗯……许宣。”张松柏右手四指在桌上轻轻敲打,思索片刻道:“可是那双亲去世昏迷两年近日才苏醒的许宣许汉文?”
张苒点头:“是,不知父亲可能续出这雁丘词后半阕?”
张松柏沉思许久,摇头道:“情景不同,没有这番心境,纵然续出也不过画蛇添足,这许宣倒是有些才情,以往竟不曾听过他的诗词,他经义学得如何?”
“唉,说起这事儿子也是替他惋惜。”张苒叹道。
“为何?”
“或许是有感于双亲因病去世,许宣前些日子已经拜了庆余堂的王不易为师,今日我们相聚,我还感叹他有些急躁了,便是要弃文从医也要等到解试中举后才好,那时岂不是能拜个医术更精湛的国手名医。”张苒说道。
张松柏闻言也是有些吃惊,叹道:“确实可惜了,倒是个至孝之人,只是可惜了这番才情,这一首半词非至情至性不能道出啊,不论他是否有志于仕途倒是个可交之人。”
自己朋友得到父亲的肯定,张苒心中自然是高兴,接着道:“其实他也并非亲口说自己弃文从医,不过是我们见他拜了个大夫做师傅,都这般猜罢了,如果以后有机会能得父亲指点,想必他也会知道孰轻孰重的。”
张松柏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以后你可与他多走动走动,此人才情不俗,就算不入仕途也定然另有一番造化。好了,为父还要去县尊那里商讨些县学的事,你先进屋温书去吧。”
张苒闻言躬身又行了一礼,回自己书房去了。
另一边的许宣等众人走后又回到了庆余堂,这时时间已近傍晚,但来看病的人依旧不少。这些日子庆余堂的伙计都已经和这个叫许宣的读书人熟悉了,知道是自家掌柜新收的徒弟,见他来了都纷纷打招呼。正在给病人搭脉诊病的王不易也看到了许宣,只是面前还有病人,便示意他先等一会儿。
等病人稍微少了些,王不易这才走到许宣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握住许宣的手腕暗运真元送了一道过去,片刻后有些惊讶的看着许宣说道:“去内堂说话。”
师徒两人来到内堂,王不易问:“这才过去几日,刚刚我以真元探查你八脉,竟然都已经畅通无阻,你是如何做到的?”
许宣实话实说:“服了2颗涤尘丹,又服了5颗纳元丹,按师父教授得法门只用了7日便把八脉打通了,弟子也有些疑惑,似乎太容易了些,怀疑是不是修行中出了什么问题。”
王不易想了想,问道:“可试过内观定照之法?”
许宣点点头,又把自己内观定照看到的景象和王不易说了,见到王不易瞪着眼睛望着自己,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动着,心道,不会是出什么岔子了吧,刚想说话,便听王不易说道:“你这个妖孽!”
第二十三章 传书
“嗯?”许宣一脸茫然的看着王不易,有什么问题吗?
“八脉具通,天门常开,地户永闭,体内真元奔腾不息,又能内观定照,这已经是筑基成功的标志了。”王不易好奇的打量着许宣,自己当初确实是见他资质不凡、神完气足,这才生了收徒的心思,但是7日筑基还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你可知道我们逍遥派筑基成功最快的花了多长时间?”王不易问道。
许宣试探着说:“既是百日筑基……想必最快也要月余吧。”
“36天。”王不易面无表情的说,“无崖子祖师花了36天筑基已是天纵之资,便是为师也花了整整77天,你这个小子真是个妖怪。”
许宣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师傅,筑基太快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啊,不是常听人说欲速则不达吗?”
“要是可能的话,为师倒也想欲速则不达,有你这般的修行速度,只怕为师早能进入练神返虚境界了。”见许宣还有些疑惑,王不易又道:“你放心,为师刚刚以真元探查,你体内并无什么不妥,想必真是你天资卓绝吧,不过你进入筑基的时间太快,这些日子还要好生熟悉下身体的变化,这才是欲速则不达,明白了?可叹啊,世间修士有多少人碍于天资不能入门,又有多少人或因生性驽钝或因先天不足、后天缺憾以至于终其一生都不能得成就元婴,更遑论其后突破练神返虚飞升昆仑仙山了,若是知道你7日便能筑基,只怕要生生气死了。”
许宣这时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嘻嘻笑道:“师父,你说筑基成功便可称无漏真人,在世俗中也是先天高手一流的存在,那我现在是不是一个可以打十个了?”
王不易原本心情还是挺不错的,换了是谁收了这么一个天资卓绝的徒弟只怕心情都会不差,只是一听许宣这话顿时把脸拉了下来,自己这个徒弟难道不是个读书人吗,怎么整天想着的就是打架?他哪里知道,许宣之所以病急乱投医似的来找自己拜师,完全是因为马上就要动身去青城山,要是没点防身的本领只怕会死在路上。
“修行之道,乃是求长生,怎可如个武夫一般!”王不易喝道。
许宣见王不易有些恼了,便说道:“师父勿恼,弟子只是想下月动身去青城山一趟,路途艰险,这才有此一问。”
王不易听说许宣居然要去数千里之外的青城山,奇道:“你要去青城山?入蜀的道路可不怎么太平。”
许宣点头道:“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以往弟子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今既然有了些自保之力,自然想仿先贤故事,一路上既能增长些见识,也能体验民间疾苦,好过在家中埋头苦读。”
王不易想不到许宣居然还有这样的抱负,原来是自己冤枉他了,心中颇为内疚:“你既有此念,为师自然是支持的,只是你现在虽然筑基成功,在世俗中可称先天高手、无漏真人,但真要遇上修行中人或是什么妖魔鬼怪,只怕也与凡人没什么区别,我们逍遥派的术法都是结成金丹后才能使用,既然你下月才动身,过两日为师便找你两个师伯,给你谋个太一宫的差事,如此若是遇到难处也能和当地太一宫道士、吏卒求助,有了太一宫的身份路上也就妥当多了。”
“谢师父对弟子的关怀,还有一事想请教。”听了王不易的话,许宣再次感叹自己这个师傅对自己确实不错,想了想又行了一礼问道。
“何事?”
“师父,弟子曾听师傅提起过金山寺的法海禅师也在青城山,若是遇上了弟子该执何礼?”许宣问。
王不易想了想说:“那老秃驴,十多年不见也不知道他如今道行如何,为师与他虽各有师承,平日里却也有些往来,现在他也被朝廷敕封为太一宫一品道士,你执晚辈之礼即可,若真遇上了,你报为师名号,那老秃驴少不得也要给你一份见面礼。”
“若是遇上妖邪鬼物呢?”许宣又问。
王不易笑道:“哪来那么多若是,你不过刚刚筑基,就算遇上妖邪鬼物自保尚且不足,莫非还想降妖伏魔不成?敬而远之吧,况且,那些妖物修行不易,也不会随意招惹修士,太一宫虽然刚成立不久,但也有些威名,届时你领了身份信物,更不会有不开眼的妖物来招惹你。”
许宣点点头,其实他之所以问这些,不过是想试探试探王不易和法海的关系,以及对妖魔的态度,还好自己新拜的师父并不是那种满脑子斩妖除魔的修士。只是听王不易的语气好像和法海老和尚关系还算不错,嗯,以后真遇上了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打打感情牌,虽然希望并不大。
师徒两人又聊了许多修行之事,王不易突然又说道:“你既然已入我门,现在又筑基成功,为师这身医术也是要学一些的,你下月便要入蜀,为师便先教你药材辨识之道,以免你入宝山却空手而归,至于术法……等你结丹后为师再行传授吧!”
“多谢师父!”许宣拱手称谢。
王不易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又转身从书柜中翻找了半天,这才拿了两本书递给许宣。许宣接过一看,一本是《药材图鉴》另一本则是《灵物图鉴》。好直白的名字,许宣不禁吐槽,自己师傅果然是实用派啊。
不清楚许宣心中的腹诽,王不易说道:“这两本书乃是为师亲自撰写,《药材图鉴》中罗列了千余种药材的药性、用法,都有画影图形,《灵物图鉴》则是一些修行中需要用到的灵物,你可熟记于心,以便今后采集、用药。”
许宣闻言把《药材图鉴》放在了一边,翻了翻另一本《灵物图鉴》,发现书籍虽然不厚,但纸张却薄如蝉翼,里面密密麻麻写满字迹,旁边还有些灵物的形象,好似三维图片一般,栩栩如生,若非自己筑基成功,只怕看不清楚里面的内容,估计应当是用修士独有的办法制作而成,有点类似后世的微雕和三维投影技术的结合。
这两日,许宣闲来无事,就把王不易送给自己的两本书当成是漫画来看,倒也打发了许多时间。许娇容也把药材铺和积压的药材以2000两现银的价格盘了出去,手里多了许多银子,就打算着找家合适的店铺入股。李公甫是个只懂抓贼的武夫,一根肠子通到底,没有什么经商头脑,许娇容和他商量了几次也没拿定注意,便想听听自己弟弟的意见。
“姐姐想入股什么生意?”听了许娇容想入股店铺拿分红的想法,许宣问道。
“都说这做生意做熟不做生,原本和你姐夫商量着还是入股一家药房比较妥当,世道再怎么变,人食五谷自然是要生病的吧,既然要生病那药房的生意就差不了,这样的话我们家以往的一些路子也还能用得上,你觉得如何?”许娇容整理思绪把自己和李公甫商量的结果说了出来。
第二十四章 金手指
入股药房倒是个好主意,实在不行就入股庆余堂,以王不易的医术和背景,想来也不会赔本。但是作为一个穿越众,就这么把钱投到这种一眼就看到底的行业,许宣心中实在有些不甘心,金手指这种东西,要开就开全套啊!于是,想了想对许娇容说道:“姐姐要是入股一家药房当然是最稳妥的,但我却想着也不能把所有鸡蛋都装在一个篮子,家中积蓄加上盘出去的药材铺和积压的药材差不多有7000两现银了吧,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只怕一家药房也吃不下。”
许娇容点点头:“现在钱塘县有些名气的药房估计也都不差银子,就算能入股,他们能让出来的干股也不多,汉文你是读书人,脑子比我和你姐夫好使,说说你怎么想的。”
“既然一家药房吃不下,那我们便把银子分成几份,入股几家店便是了,只是入股哪些店却需要好好斟酌。我是这样想的,7000两银子留1000两用做家中周转,剩余6000两分做3份,其中1000两可以入股醉仙楼,我与方世杰素来交好,有他在想必他爹方四海也不会坑我们;另外1000两入股庆余堂,以我师父的名气和医术,定然是不会亏本的。有了这两个比较固定的收入,剩余的4000两我却想着用来做点别的生意。”
听许宣说入股醉仙楼和庆余堂时,许娇容还点头表示同意,但许宣一说要再做别的生意时,却有些不乐意了,自己当初把药材铺和积压的药材都盘了出去,还不是不想再操劳这些商贾之事,如果现在又做其他生意,那当初还把店铺盘出去做什么。
许宣看许娇容脸色有些不快,便又道:“姐姐放心,新开张的生意我会找其他人来入伙,负责日常打理,断然不会让姐姐再如前两年那般操劳。”
许娇容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解释道:“不是姐姐怕辛苦,只是前些年因为爹娘和你的事情耽搁些时间,现在既然和你姐夫成了亲,我就想着先为他李家生个一儿半女,这样也算对得起你姐夫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长大成人又需多少时日?你如今又在庆余堂学艺,要是真开了新店铺,只怕实在照顾不过来。”
许宣拍了拍许娇容手背,安慰道:“姐姐心意我自己明白,只是这银子放着就是死的,就算入股别人家的店铺总归是人家的生意,即便算赚钱了我们能拿多少分红?将来的小外甥出世了,哪里不需要花钱,总不能做吃山空吧。再说了,我们也总得给小外甥留下点家业吧,就算不做生意,购置些房屋、土地,也比只是入股生意要强啊。”
一说起自己将来的孩子,许娇容不由有些动容,“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想了想开口道:“汉文说得有理,没白读这么许多书,确实应当买些田地、房屋,那些才是传家的东西。”
许宣满头黑线,买房买地自己只是顺口一说啊,划重点的不应该是做生意吗,看来不管是古代还是后世,国人对土地和房屋这种不动产果然是一如既往的执着。
“姐姐,田地和房产自然是要买一些的,生意却也不能不做,一铺传三代嘛。”
见许娇容点头,许宣忙趁热打铁:“这些日子在庆余堂学艺,我在一些古籍中找到几个绝妙的秘方,要是把这些东西做出来了,定然不愁销路,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穿越回来以后许宣就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能用后世的知识做点什么?硝石制冰?听起来不错,宋朝也早已有了硝石,但先不说这个法子有没有人发现并应用,单只是制冰所需海量硝石,就已经让制冰的成本远远高过窖藏了;炼钢?高炉、转炉什么的自己也只是在书本上看到过,完全没有可操作性啊,真让自己去炼钢,只怕也是不行的;火药,这个倒是靠谱了点,自己也依稀记得火药的配方,只是这种比寻常火药威力大许多的配方,除了军方使用莫非你还能拿来当烟花卖?认真回忆了曾经看过的穿越小说,许宣总算想起了几个比较靠谱的金手指,于是便想借此机会拿出来试试。
听说是秘方,许娇容顿时来了兴趣,问道:这可真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了’,汉文,你快说说都是些什么秘方。”
许宣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凑到许娇容耳边说道:“一个是香水、香皂,还有两样却是从南洋传过来的,钱塘县不曾看到,不过既然在南阳能卖,在我们这定然也能赚钱。”
“香水、香皂?怎么从未听说过。”许娇容好奇的问。
“香水乃是用沉香、茉莉、桂花之类的香料、花瓣蒸馏、调和后所得,较之胭脂水粉香味更持久、清香,每日只需用上一两滴便能周身香气终日不散;香皂呢则是猪油、草木灰、盐、糖、面粉和一些香料熬制出来的肥皂团子,但却比肥皂团子好用10倍。”许宣简单解释道,蒸馏装置比较简单,仿制应该不难,而熬制香皂则更是简单了,反正材料便宜,只要做出来的东西比现在的肥皂团子好用自然不愁销路,又不当的地方以后再根据配方慢慢改进也就是了。
“若是真如汉文所说,倒真是两样好东西,还有两样南洋传过来的又是什么?”许娇容听得双眼放光,她自幼跟着父母做生意,耳濡目染之下自然较之普通女子多了许多见识。
许宣古怪的看了看许娇容的脚。庆幸的是裹小脚这种领人深恶痛绝的病态审美,并没有出现在自己姐姐身上,虽然自北宋徽宗时便已经出现了名为“错到底”的缠足专用鞋,宋廷南迁后缠足之风更是兴盛,但许娇容出生商贾世家,真要缠足的话平日生活就会多出许多不便,所以此时还是一双天足。
“还有两样,一种名为高跟鞋,另一样叫胸罩。”许宣心中暗道,既然这些士大夫都喜欢女人动若弱柳扶风的感觉,那自己也不妨祭出高跟鞋这个杀器,这种能使女人无论行走站立都更袅娜的鞋子,最起码比裹小脚好多了吧,也算是自己带给那些没办法缠足女子的福音了。
至于胸罩,灵感来源却是青莲别院的苏酥姑娘……那妹纸美是美,琴艺、嗓音也是没得挑,只是……好吧,以现在的技术制作这两样东西并不算困难,只要找几个手艺熟练的裁缝、鞋匠也就是了。和许娇容解释了这高跟鞋和胸罩的作用,许娇容既是好奇又有些羞涩,许宣与她虽是姐弟,但终究男女有别。
两人又商量了片刻,许宣便拿定了主意,拍板道:“既然如此那便定了,1000两入股醉仙楼,1000两入股庆余堂,再各用2000两开个香水、香皂作坊,剩余还有2000两,姐姐拿1000两去买些土地、商铺,剩余的1000两我再找人合伙开个女子成衣坊。”
“汉文呐,这香水和香皂作坊倒也不错,但那个女子成衣坊不会赔本吧?”许娇容担心的问。
许宣说道:“姐姐放心,我心中有数的,自然不会做那等败家子行径。”
第二十五章 钱塘县合伙人(一)
其实高跟鞋和胸罩的技术含量并不高,面市之后肯定会有人仿制,但许宣觉得,到时候只要把自家店铺的名气打出来,再不定期更新一些款式,保证产品的质量,那些仿制者也只能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吃灰。“哥一直被模仿,却从未被超越!”品牌溢价啊,奢侈品不就是这样吗,500块的出厂价的路易斯叉叉可以卖到30000块,说到底关键要看自己的品牌能不能被消费者认可。
许宣想着既然自己已经答应许娇容不用她以后操心生意上的事情,那就必须找几个靠得住的兄弟来入伙才行。方世杰自然是第一人选,虽然是个败家的纨绔,但为人还算讲义气,再加上有他们家的醉仙楼,制作香皂的油脂倒是解决了。至于香水嘛,嗯,张苒倒是可以,他老爹是钱塘县学政,读书人不都讲究个怀香握兰、焚香沐浴什么的嘛,说起来也是雅事。就是高跟鞋和胸罩有些难办,自己认识的大多都是读书人,想来那些自诩谦谦君子的学子恐怕没有一个能拉下脸面做这个生意,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许娇容走后,许宣便一直盘算找哪些人入伙,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许府院子虽然不大,但也是个三进的院子,以往父母还在时也雇了几个丫鬟、仆人,后来因为家中变故许娇容无心打理生意,便把那些仆从辞了,自己亲手照顾弟弟。家中人丁单薄,院子里就显得有些冷清,许娇容前几日和李公甫、许宣商量是不是雇几个丫鬟来打扫院子,李公甫却说不习惯有外人在家,等两人有了孩子,许宣又成了亲,到时候再住一起就不合适了,自然要再买个宅子,那时候再雇几个下人也不迟。许宣倒是乐得清净,自己可是要成为白娘子男人的人,要真雇了几个丫鬟、仆人,万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还得考虑要不要灭口,倒不如自己一个人来得清净。于是,雇丫鬟、仆人的事也就这样放下不提了。
不等许宣起身去开门,许娇容已经快步走到前院打开大门,门口的方世杰看到许娇容先是恭敬施了一礼,问道:“姐姐,汉文在家吗?”
许娇容一边把方世杰迎进门一边说道:“在呢,这两日都在家里看书,你来了正好叫他出去散散心,病刚好,一直闷在家里可不行,只是青莲别院那种地方还是少去得好。”
方世杰有些尴尬,连连称是,等进了屋许娇容自去忙自己的事,许宣笑道:“不用你催,早已给你备好了。”说完便从桌案上拿了几张写满字的纸递给方世杰。
反正只是将自己记得的一些诗词写出来而已,早在昨日许宣便已经写好了,原本还打算一会儿去找方世杰把词送过去,再商量商量香皂的事,想不到这厮自己送上门了。
方世杰接过诗词,仔细的看了一遍,口中啧啧称奇:“我说汉文呐,你不会是被文曲星踢了脑袋了吧,往日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有如此文采,弃文从医当真可惜了。”
文曲星?呵呵,文曲星将来也得管我叫爸爸,我骄傲了吗?
许宣看了方世杰一眼,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他自己随便坐,笑道:“非也非也,告诉你也无妨,昏迷时我这脑袋可是被文曲星吻过的,自然文思如泉涌。”
被文曲星吻过的脑袋?方世杰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副画面,浑身一股恶寒,这文曲星君……是男人吧,能下得去嘴?
“花魁这个东西啊,可不是有几首新词就行的,哪个名妓身后没有几个肯大把撒银子的大恩客?你也就尽力而为吧,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方世杰也知道花魁大比这滩水不是自己一个小纨绔能搅动起来的,点头道:“这我自然知道,只是有了这几首词,苏酥姑娘便不用再担心新词了,能为她尽一份力我也心满意足了。哼!那些老不休,家中已经七八房小妾了还不知足,整天想着一树梨花压海棠,不怕把他们腰闪了,我呸!真想劝他们,有这许多银子不如去你师傅的庆余堂开几副药,好好补补身子才是正经,免得回家抬不起头!”
墨已经磨好了,许宣拿起毛笔浸在墨里泡了泡,用自己有些拿不出手的毛笔字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起来。听方世杰说得义愤填膺,笑道:“银子嘛,只要想赚,总会有的,今日我便送你一桩富贵,让兄弟你也感受感受老不休的快乐如何?”
方世杰闻言眼前一亮,站起身来问道:“汉文竟也精通陶朱之道?”
许宣小心把毛笔搁在笔架上,拿起纸吹了吹,说道:“什么陶朱之道,不过是在古籍中看到几个秘方,觉得颇有大用,你先看看。”
说着就把写着香皂秘方的纸递给了方世杰。方世杰虽然有些纨绔子弟的习气,但头脑却不笨,自小在父亲方四海的熏陶下只是一眼便看出了这个秘方的价值。但这个秘方怎么看都不靠谱啊,从没听说谁说过那油腻腻的油脂竟能够做成能清洁洗脸肥皂团子。疑惑问道:“汉文,这方子可靠吗?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妥啊?那些油腻腻的东西,平时沾上一点用水洗都洗不掉,还能做成肥皂团子?”
许宣拍了拍方世杰的肩膀,说道:“放心,方子的材料都是常见之物,许多东西你家醉仙楼就有,是真是假我们一试便知,据说做出来的东西可比肥皂团强多了,既能浆洗衣服,还能洗澡洗脸,妙用无穷啊。”
方世杰想了想,点点头道:“若此方真有如此功效,汉文你可一定要算我一股才行,为了苏酥姑娘,小弟最近可真是有些捉襟见肘了,为了你这100两的润笔费,我可是被我爹一顿好打。”说着就从袖中摸出一包银子,掂了掂放在了桌上。
许宣看了一眼桌上的银子,继续说道:“香皂可是好东西,我原本就是想与你合伙,这香皂作坊我出秘方和1000两现银占股6成,你也出1000两现银,至于人手招募、制作、销售和日常管理由你全权负责,占股4成,我只等年底分红,不过作坊如有重大调整却必须经我同意才行,你看如何?”
方世杰盘算了一下,制作香皂所需的油脂、草木灰、盐、糖、面粉等自己家的醉仙楼大部分都能弄到,只要在郊外偏僻的地方买些地皮搭个作坊就是了,也不需要太多投入,前期有许宣的1000两现银已经是绰绰有余,后期要是销路确实不错自己再说服老爹投钱也就有了底气,左右肯定不会亏,便道:“如此正好,汉文放心,这种发财的路子既然放在面前,若是还抓不上,当真是败家子了,明日花魁大比后我便去准备作坊。”
第二十六章 钱塘县合伙人(二)
见方世杰答应得痛快,许宣又道:“其实这方子看似一份,实则却是多份,咱们最初制作时可以先不放香料,先用猪油和草木灰熬制试试,制出来的东西必然比市面上的好用许多,可以称之为肥皂,然后再试试添置各种香料熬制,这样制作出来的东西比之只用猪油和草木灰熬制的肥皂必然又好上一些,可以称之为香皂,甚至还可以在后期加一些中药,便说可以美白、祛斑、治疮,可以称之为药皂。左右都是那么些材料,肥皂可以便宜一些,要让大家都能买得起,这是我们打开市场的拳头产品。香皂嘛自然是要贵些了,但这世上还缺有钱人吗?若是卖得便宜了,只怕那些富家公子、千金小姐还不屑一顾呢。至于药皂嘛,用了那么都名贵药材,要是卖便宜了别人还不得骂我们是用的假药材以次充好?做人还是要讲良心的,你说是不是?”
方世杰见许宣说得头头是道,两只眼睛瞪的溜圆,指着许宣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把许宣给吓了一跳:这家伙不会像范进中举一样,高兴得失心疯了吧。伸手在方世杰面前晃了晃,喊道:“方兄以为可行否?”
方世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以前我还以为就我爹是个奸商,加了水的酒都敢说是十年陈酿的女儿红,想不到还是本公子太过单纯了,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看看我身边都是些什么人,真难为我直到今天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可敬,可佩,可叹呐!”
见方世杰得了便宜还卖乖,许宣笑骂道:“既然方公子如此仁义,那这些什么肥皂、香皂、药皂不如统统1文钱吧,1文钱买不了吃亏,1文钱买不了上当,到时候全钱塘县的百姓都要夸你方公子仁义哩!”
“哈哈哈哈,汉文说笑了,做生意怎么可能一直赔本赚吆喝,便是只有1文钱的利润,咱们也要恭恭敬敬的礼敬这1文钱,况且,货物价值多少终归还是由是市场说了算嘛!”
“得了得了,明日就是花魁大比,你还是快些去找你的苏酥姑娘吧,晚了只怕她没时间试唱新词了。”许宣挥挥手,开始撵人,正事既然谈完了,自己还得忙着去找张苒说香水的事情,哪里有空陪他在这里啰嗦。
方世杰闻言也是拍拍头,说道:“汉文说得是,那小弟这就走了,明天可要记得准时啊,除了郭亮、张苒、冯云翔,还有几个同窗好友都要去,到时候我们都去给苏酥姑娘捧场!”
送走了方世杰,许宣又把香水的配方和简易蒸馏装置默写了出来,待墨迹干透后便揣着去找张苒了。香水这东西在这个男人都喜欢佩香囊的时代想必还是会很受欢迎的,制作工艺也无非就是浸泡、蒸馏、再用酒勾兑调配罢了,招揽几个熟练的制香师傅多试验几次也就行了。
果然不出许宣所料,不仅张苒对香水的配方颇感兴趣,就是张苒的父亲张松柏也询问了许多问题,一番解释后,顺利的和张家父子口头签下合作协议,正式契约文书待明日花魁大比结束后再叫上方世杰一并签定。
虽说都是口头协议,许宣却也不担心出现两家反悔或者独吞配方的事情,一来宋朝原本商业就已经比较发达了,加之古人向来都重诺守信,契约精神已经成为了人们的一种习惯,要真是出现有人单方面撕毁协议的事情,在这个做生意基本靠口碑的年代,只能是自己作死;另一个原因也是许宣现在已经筑基成功的缘故,身体里充沛的力量给了他一种莫名的自信,先天高手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只要不碰上修真高手,基本是无敌的存在,他相信自己又能力捍卫自己的财富。
回到家中,李公甫也下了值,一家人吃完晚饭又聊了聊生意上的事,便各自睡了。
躺在床上,许宣默默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自己穿越过来也差不多一个月了,虽然自知科举无望,但那5首词流传出去想必也会收获一些名声;如今又想办法学会了修行,筑基成功,也算有了些自保之力;今天又开启金手指,播下了一些种子,想必以后也不会为了银子而烦恼了。
人生在世,无外乎名、利二字,如今名利都已近在眼前,许宣对未来已经多了许多信心。钱袋子鼓了,原本白娘子为了满足许宣2号想开药房的愿望,唆使小青私盗库银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在士林中有了名声,白娘子也不用为了帮许宣2号扬名,身怀六甲还要自损修为为老乞婆祖孙驱毒,然后再和黑白无常斗法了。
唯一可虑的就是自身的实力了!
筑基在凡人眼中已经是高手,但在法海这种佛门大佬眼中自己恐怕依然与凡人无异,就是许宣的师傅王不易也自认“斩妖除魔我不如他”,那意思说白了也就是“治病救人我甩他八十条街,打架的话估计会被打出屎”。就算只和蛤蟆精、蜈蚣精这种活不过两集的角色比,许宣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家修行岁月都以百年为单位,根本不是自己这种修行刚入门的小喽罗、战五渣能相比的。
实力啊,如今最欠缺的就是实力。许宣清楚的认识到,如果在法海老和尚来自己家门口敲木鱼前自己还是这种实力的话,什么名、利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白娘子一样得去雷峰塔底下关禁闭。
许宣脑子里很乱,辗转反侧间一种无力感忽然涌上心头。自从知道自己是传说中的许仙后,许宣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他想有朝一日挺起胸膛告诉那个白衣若仙的女人,“一千七百年前,我救你性命,一千七百年后,我依旧护你周全!”。
正是有了这股动力,所以就算跟着方世杰逛青楼,许宣也想着给自己以后扬名做个铺垫;所以原本穿越前就属于“睡不够,叫不醒”的许宣,才会变身成一个早出晚归、任劳任怨的庆余堂学徒;所以才会在身家颇丰的前提下,依旧想尽办法发动金手指去做买卖赚钱。
但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或许改变了许多事情,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依旧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不可能,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许宣又翻了个身,口中喃喃自语:“不能总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必有路这种废话,不然真正事到临头只怕一切都晚了!”
“帝俊这种级别的大佬做事情不可能没有后手,他到底想干什么,既然从千年之后把我带回来,肯定有带我回来的原因,只是现在我还不知道罢了。相比这个时代的人我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这应该才是帝俊带我回来的原因。是领先一千多年的见识,还一些我还没想起来的金手指?可惜帝俊留下的记忆实在太过残缺,信息严重不对称啊!”
第二十七章 怪梦
辗转反侧,直到半夜许宣这才沉沉睡去。
“昆仑,昆仑……”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许宣耳畔回荡,时而清晰、时而渺茫。恍惚间,许宣看到一个无边无际的钢铁城池出现在自己眼前,相比城池或许它更像西游记中弥勒佛的半个金铙放大了数千万倍放在自己面前,只是自己目光所及实在有限,能看到的就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城墙,但脑海中不知为何竟如上帝视角一般出现了它的整体画面。
正举目四望,忽然一阵地动天摇,许宣忙趴在地上抱住身旁的一块石头以免跌倒。晃动越来越剧烈,一股巨风从城池方向吹来,直接把趴在地上的许宣吹到了空中。正当许宣惊慌的大喊时,那座巨大城池缓缓拔地而起,大地晃动不已,隐隐向东南方倾斜,数道灼热的火焰从城池底部喷射出来,强烈的光线晃得许宣睁不开眼睛。虽然已经被风吹离很远,许宣浑身依旧被烤出了一个个水泡,身上的汗毛都已经有了些糊味。渐渐的,整座城池越来越高,如同腾空而起的另一片天地,城池底下喷射的几道光柱散发着灼热的光芒,引燃了许宣身上的衣衫。
又过了片刻,被乱风刮到天上的许宣重重摔了下来,天空被一望无际城池遮住,几道光柱成为眼前唯一的光源。不知过了多久,城池终于不再移动,圆圆如华盖一般罩在这片大地上。许宣艰难的抬起头,耳畔忽然又传来隆隆的响声,声势浩然,侧目望去大地上忽然出现许多怪物,有的六足四翼、浑身赤如丹火,有的鸟面人身、脚踩双龙,有的蟒头人身、身披黑甲,有的人首龙身、全身赤红……在他们的带领下,身后许多被甲执锐人群,一眼看去这些人如同星球大战中的绝地武士一般。在怪物们的带领下,他们穿过许宣的身躯,呼喊着向前掠去,一股战火硝烟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许宣顺着这些人冲锋的目光看去,只见远方天地交界处,无数巨大的飞禽猛兽、龙凤麒麟席卷烟尘而来,仔细查看,这些妖兽身上还有许多仙风道骨的修士,为首的是一男一女两名修士,样貌俊美,威严肃穆。
大战瞬间爆发,厮杀声、哀嚎声、法器破空之声……响彻大地。
又过了许久,两名修士为首的一方节节败退,困守一处山巅。正当“绝地武士”们要冲上山巅时,忽然,天空中闷雷滚滚,无数银蛇霹雳从天而降,山巅之外的世界尽皆化作一片雷霆海洋。怪物们在雷霆中挣扎、呼喊,“绝地武士”们也相继被饱含天地之威的雷电抹去……
“轰隆隆!”天空中一阵巨响,震耳的声音竟把雷霆之声都掩盖下来,原本仍悬浮在大地上方的巨大城池再度缓缓升起,化作一个星点消失在众人眼前。
许宣吸了吸鼻子,一股海水特有的腥味充斥着他的鼻腔。
巨浪,滔天巨浪!
一条白线自东方呼啸而来,淹没一切!
“汉文,汉文,醒醒。”突然许宣发现整个世界都晃动起来,隐约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名字,用力睁开眼,看到许娇容正关切坐在自己床头。
“姐姐?”许宣摇了摇有些胀痛的脑袋,周身依旧是一片火热,身体一些地方隐约还有些疼痛,就好像真被飞起的乱石砸中,又被炙热的火焰烧烤过一般。
“晌午都过了,一直不见你起来,我便过来看看你,你这是做噩梦了?”见许宣一脸茫然的样子,许娇容关切问道。
好像是做梦了,只是这梦真的太过真切了。
“好像是做噩梦了。”许宣拍了拍有些胀痛的脑袋,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壶狠狠喝了一大口,这才感觉整个人清醒了一些。
“哎哟,慢点喝,小心别呛到了。”许娇容见许宣喝得急,忙上前抢过茶壶,埋怨道:“幸亏是昨晚的凉茶,要是热茶还不把你给烫坏了啊,休息一会儿就出来吃饭吧,今天花魁大比,你姐夫和衙门里的兄弟一起早早的就出去巡街了,饭菜都给你热在锅里了,赶紧起来吧。”
“刚睡醒,有些口渴,所以喝得急了些,姐姐先去忙吧,我一会儿就来。”许宣见许娇容一脸关切,心中不由有些温暖,自己这便宜姐姐这两年是真的辛苦了,许宣2号昏迷整整两年,她既要照顾自己的弟弟,又要打理家中生意,好在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嗯,那我也出去了,听牙行的人说,你师傅庆余堂附近有几个铺子有意转手,我这便去看看,要是价钱合适就盘下来,也方便你以后在庆余堂学艺累了有个落脚的地方,县城边上有几块地也还不错,顺道我也去看看,晚上想来你肯定也是要去看花魁大比的,我就不给你准备晚饭了。”许娇容嘱咐半天,这才关门出去。
过了片刻,屋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就听许娇容的声音渐渐远去:“汉文,取饭菜的时候小心别被烫到了啊!”
许宣闻言忙大声应了,又一屁股坐在了床上。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这才疾步来到书架前,翻找了半天,这才取出一本书翻开念道:“昆仑之虚,万山之祖也,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面有九井,以玉为栏。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镇之。”
这本书是许宣2号收藏的,名为《山海经?海内西经》,这书一直到后世都有流传,向来被人们当作一本志怪古籍,闲暇时用来消遣。反复念了几遍,再回想自己梦中的情景,许宣脑袋依旧是一团浆糊,似是而非,莫非是有什么征兆?
许宣曾听王不易说过,筑基之后可称“无漏真人”,能内观定照,对身体的掌控已经到了一个凡人难以理解的地步,做梦对于修士来说确实不常见,往往是自身灵觉的一种警示。
“书中的昆仑之虚和梦中的昆仑是一处地方吗?那银灰城池就是昆仑?为什么自己梦醒之后身体还有疼痛、灼热的感觉?”许宣按住书本,默默思量,自己昨晚辗转反侧为了提升实力忧心忡忡,结果马上就梦到了昆仑,“难道说,这昆仑与提升我的实力有关?”
想到这里,许宣眼前突然一亮。白娘子吓死许宣2号后曾去昆仑山盗取灵芝仙草,只是不知道她去的昆仑山和自己梦中的昆仑到底是不是一个地方。
胡思乱想一阵,许宣起床洗了把脸,把许娇容放在锅里热着的饭菜拿了出来,一通狼吞虎咽。吃饱喝足时,正看到方世杰带着几个人从外院走了进来,这几人许宣都认识,除了郭亮、冯云翔外,另外几个都是往日一同求学的同窗,只是平时往来并没有与郭亮等人密切罢了。知道众人是来约他一起去看花魁大比的,许宣招呼他们各自坐下又去切了两壶茶放在桌上,自己把吃剩的饭菜端了进去,这才回屋换了一身衣衫,出门前想了想又把方世杰昨天给自己的那袋银子揣在怀中,一行人说说笑笑朝西湖走去。
第二十八章 拼船
离花魁大比正式开始还有些时间,但来来往往的行人已经多了起来,一些小贩正热闹地兜售自己的商品。放眼望去,西湖上已经停了许多船只,最显眼的是十余艘大船,披红挂彩,看起来喜气洋洋,船身依次并在一起,用小臂粗细的铁链锁着固定起来,又用无数木板横铺在船头,使各艘花船之间平整畅通,为了便于姑娘们行走舞蹈不至滑倒,丫鬟仆从正往上铺红布。
“方兄,我们的船在哪儿啊?”许宣从未参加过这种活动,见了这般情景也来了兴致,扫视一圈后,发现岸边并没有船只停靠。
方世杰嘿嘿笑道:“我们的船马上就到,汉文,不是我吹牛,要不是因为我和苏酥姑娘的关系,就算能租到船也未必能拿到那么好的位置。”众人闻言皆赞方世杰有本事,恐怕再过些日子定能成为苏酥姑娘的入幕之宾云云。方世杰得了众人夸奖,心中自然高兴,手中折扇摇得越发快了起来。
今年花魁大比一改往年成例,定在西湖上举行,知县邓子安以为这也是钱塘县的一番盛事,加之临安府通判卢远声要来,为了维持确保安全,就命县衙衙役与活动主办方共同维持秩序。一番商议后,在县尉钱中杰的提议下,以最中间大船为界,左右各停放5艘大船,其后再依次停放6排,各家妓馆可分配30个大船停泊位的名额,剩余的30个名额则由县衙安排。这样一来,有钱的可以找妓馆要名额,有权有名望的自有县衙安排座位,剩余哪些上不来船的也都是些无足轻重之人,自然也就不在他钱县尉的考虑中了。
这一通操作下来,花魁大比的船位顿时热火,大有一位难求的趋势。方世杰靠着许宣的5首诗词,又交了100两银子,通过苏酥姑娘的关系拿到了一个第二排中间的一个位置,心中颇为自得,转头对众人道:“时日尚早,不如我们先上船去用些酒菜,在这湖光山色间探讨一番诗词,岂不妙哉,各位以为如何?”
众学子闻言自然都没什么意见,连连称好。片刻后,一艘两层的大船停在了岸边,船上跑下来两个伙计,从船上拿了个木板搭在岸上,方便这些读书人上船。一众学子簇拥着上了船,两层楼的大船颇为宽敞,上到二楼时,大厅里以品字形摆了三张八仙桌,就算坐满了人也并不影响客人们前方的视野。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对众人拱了拱手,来到方世杰面前,低声道:“方公子,有个事情想与您商量商量。”
来人是大船的老板,姓朱,家中排行第二,大家客气的称呼他一声朱老板,若是不客气,唤他一声朱老二他也笑吟吟答应。。
方世杰客气的拱拱手:“朱老板客气了,但说无妨。”
朱老板道:“照理说方公子您既然已经包下了这船,原本小的是不该说这些话的,只是这今年花魁大比他不同往日,衙门限制了湖上的大船数量,好多老顾客也都想来看看晚上的盛况,只是又拿不到船位,这二楼也足够宽敞,您看能否……”
方世杰斜了朱老板一眼,“哼”了一声:“朱老二,这船我既然已经包了,那么本公子想坐多少人便坐多少人,难不成你还想放一些闲杂人等上船不成,要知道如今这船是本公子租的,船位也是本公子托关系拿到的,若是放那些人上船出了什么纰漏……这干系是你朱老板担着,还是我担着啊?”
朱老板连忙赔笑,方世杰在钱塘县也是小有名气的纨绔,虽然他爹只不过是醉仙楼掌柜,但他娘却是临安府望族出身,族中为官经商者颇多,可不是他一个船老板能惹得起的。
“方公子说笑了,您不开口谁敢放人上船?这不是和您商量吗,那些人都是些老主顾,小的也不好得罪,方公子若能抬抬手让他们上船,小的自然安排他们都去一楼,断然不会搅扰到了您,为了赔偿您的损失,今天二楼的酒水、菜肴全算在小人头上,您看如何?”朱老板有些无奈,往日他也不会对方世杰这么恭敬,实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做生意都是和气生财,既然方世杰有船位,自己的船又早就答应租给他了,如今有老主顾又求到自己头上,也只有自己来勾兑勾兑了。
方世杰下巴一仰,用鼻孔对着朱老板,冷笑道:“我方世杰还差这点酒菜的钱?你也不在钱塘县打听打听,我方世杰还差这点散碎银子?”
许宣在一旁见了不由好笑,这船够大,二楼已经足够大家用了,就算放些人上船也不过是在一楼,不会影响自己,方世杰却是有些得理不饶人了。于是开口劝道:“方兄自然是不差钱的,但是看热闹可不就是要人多才有趣吗,且让他们上来便是,现在离大比正式开始还有一会儿,朱老板先把酒菜摆上来,再叫两个唱曲的小娘子上来,我们边吃边等,可好?”
方世杰其实也只是不愿意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放不放人上船他倒也无所谓,10个人是坐,20个人也是坐,又不在一层楼,影响并不大,这时听了许宣的话也不再多说,挥了挥手让朱老板赶紧去准备酒菜。
朱老板忙向许宣行了一礼,又对方世杰道了声谢,便一路小跑忙活去了。
众学子一番谦让后分宾主坐下,过了一会儿,朱老板就带着伙计端着酒菜上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怯生生的女子,怀中抱着琵琶,年纪都不大,脸上还有些未褪去的婴儿肥,宽大衣服的遮掩下也看不出什么身材,想来便是请来唱曲的姑娘了。
两个小姑娘来到大厅在一旁的角落寻了个位置坐下,弹起琵琶咿咿呀呀唱了起来,等到酒菜上齐了,朱老板又来赔罪,自罚三杯后这才离去。
虽然刚在家吃了饭,但却不妨碍许宣的胃口,西湖醋鱼这道名菜自从得了宋高宗赵构称赞后便名声大振,烹制这道菜的宋五嫂也被奉为脍鱼之“师祖”。不过许宣却对这道菜并不感兴趣,相比西湖醋鱼,他更喜欢桌上这道鱼汤。盛了一碗,用汤匙一边慢慢喝,一边听着方世杰等人吹牛,旁边还有两个小姑娘用吴侬软语唱着小曲,许宣觉得古人的日子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聊。
第二十九章 找茬
席间,方世杰这个东道主自然成了众人主角,一个瘦高学子端起酒敬了方世杰一杯,问道:“方兄,听说前些日子你只因一首词,便得到苏酥姑娘垂青,不知可有此事啊?”
方世杰闻言看了看一旁的许宣,见他正专心致志的喝汤,笑道:“那是自然,苏酥姑娘不仅国色天香,对诗词一道也别有见解,一番促膝详谈间,本公子也是收获颇多啊,真不愧色艺俱佳四字!”
“促膝长谈?只是促膝长谈?”瘦高学子故意拉长声音,眼神古怪地环视众人,见大家都露出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这才道:“却不知是何词啊,我等打听了许久,竟无一人知晓。”
方世杰干笑两声:“哈哈,花魁大比就在眼前,苏酥姑娘得了好词自然会在大比中唱出来的,若是我这里告诉大家,岂不是泄了天机,坏了苏酥姑娘好事?慢慢等来,慢慢等来,不必急于这片刻嘛,来来来,喝酒喝酒!”
瘦高学子闻言,也觉得方世杰说得有理,便不再追问。
一旁暗中偷乐的许宣这时也喝完了汤,这才发现居然没有看到张苒,扯了扯一旁的郭亮,低声问道:“这才发现今日竟不见张兄,他怎么不和我们一同来?”
郭亮笑道:“张兄也想跟我们一起,都出门了,结果被他爹给揪住了,说是晚些时候卢通判要来,邓知县有令,县衙大小官员都要陪同,他爹想让他在卢通判面前混个脸熟,就拉着它去坐县尊大人的船了。”
“原来如此。”许宣点点头,又问:“卢通判,可是那个素有诗名的临安通判卢远声?他真的要来?我还以为只是县尊自己往脸上贴金呢。”
郭亮答道:“以卢大人的身份自然是不屑来看这种花魁大比的,只是听说邓知县有个儿子恰好摆在他门下,这才拐弯抹角拉上了关系,这次花魁大比放在湖上来举行,也是邓知县想别开生面,给自己这儿子的老师留个好印象。你没见这几日风传卢大人要来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那些个平日里还恃才傲物的落第举子都玩命给妓馆姑娘们填词,还不是想着让自己的词作能被卢大人看上?话又说回来了,大比中要是真能出几篇传世之作,邓知县一个文治有方的考评恐怕是跑不了的。”
许宣这才明白,这么一个小小的花魁大比原来还有这些内幕在里面,看了看郭亮,好奇的问:“既然有这么个露脸的机会,你爹怎么没拉着你一起去邓知县船上,却和我们在这里厮混什么?真有机会拜在卢大人门下,还愁什么前途功名?”
郭亮有些尴尬,说道:“嗨,这县衙大大小小的官吏那么多,有的还带了家眷,船就那么大,哪里能坐得下这么许多人,我爹……我爹官不够大,所以……再说了,和那些大人物在一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哪儿有我们兄弟在一起畅快,想听曲就听曲,想叫好便叫好,岂不是自在得多?”
“原来是没资格上船,我说以他的德行真有这机会他还能甘心和我们呆在一块。”许宣心中暗笑,嘴上却说道:“郭兄说的是,还是我们在一起热闹、自在,恐怕张苒那家伙现在也是如坐针毡吧。”
众人正交谈间,忽然船老板朱老板突然推门进来,朝众人拱了拱手,这才凑到方世杰面前,说道:“方公子,拿着您给的凭证,船已经停到县衙划定的位置上了,旁边却是杨炎杨公子的船,听说小的的船是您包下了,便想来船上与各位公子交流诗词,小的不知公子的意思,不敢自作主张,所以回来问问。”
“杨炎?本公子跟这厮不熟啊,他平日里仗着有个好舅舅,张扬跋扈的,也不和我们来往,今日怎么变了性子?”方世杰心中嘀咕。
杨炎也是钱塘县有名的纨绔,仗着他舅舅乃是钱塘县县尉钱中杰,算是本地的一流纨绔。有道是“蛇行有蛇路,鼠行有鼠路“,杨炎平日自诩高人一等,与之结交的也多是临安府的世家公子,从来都看不起方世杰这种商贾子弟,便是连张苒这种学政之子也不放在眼中。
一旁的郭亮凑到方世杰耳边道:“恐怕来者不善啊,听说杨炎素来爱慕苏酥姑娘,想来也是因为你得了苏酥姑娘垂青这才过来找茬。”
方世杰心中一动,看向许宣,问道:“汉文,你意下如何?”
许宣坐在一旁,也听到了郭亮的话,自然明白方世杰话中意思,那首《长相思?折花枝》说到底是自己做的,如果杨炎真是来刁难的话,还是得自己站出来才行。方世杰一面不想得罪杨炎,一面又想凭借诗名继续赢得苏酥姑娘的好感,所以就想听听自己的意思。
想了想,许宣轻笑一声道:“他要来便来就是了,在座的都是我钱塘县的学子,怕他何来?若真是因为苏酥姑娘的事情迁怒方兄,那也是他自己才学不济,关方兄何事?”
见许宣如此说,众人虽然都不想凭白招惹杨炎,但场面上也不愿弱了声势,堕了自家威风,都连连称是,方世杰见状便对朱老板道:“我和你去见见那厮,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着起身和朱老二出了船舱,一众学子见状也都起身跟着去了。
来到船头,就看到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公子正站在旁边一艘大船上,身后也跟了许多读书人打扮的人。方世杰拱拱手,喊道:“想不到今日竟在这里碰到杨兄,真是巧了,不如过来喝杯酒如何?”
身穿白衣的杨炎见方世杰喊话,也不拱手还礼,一只手负在背后,另一只手揽着旁边一名娇滴滴的美人,大剌剌说道:“本公子正有此意,还不快让朱老二那厮放船板过来!”
方世杰见杨炎这般做派,心中便是一怒,只是碍于杨炎的家世发作不得,对一旁的朱老板使了个眼色。朱老板点点头,忙招呼两个伙计把船板搭在两艘船上,心中却是暗暗叫苦,这两个纨绔自己一个都招惹不起,只是希望别在自己船上惹出什么祸端才好。
伙计搭好船板,杨炎一伙人来到方世杰船上,杨炎朝方世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径直向二楼走去。方世杰这时也按下了心中怒火,心中暗道,既然此人来者不善便见招拆招便是,真逼急了自己也未必怕了他杨炎,谁家还没几个当官的亲戚了?只是这种为了青楼女子争风吃醋的事情,纨绔们都不愿意摆在明面上来说罢了,让家里知道了未必能讨了好去。
第三十章 纨绔杨炎
众人到了船舱二楼,多了杨炎一伙人,原本宽敞的大厅便显得有些拥挤,朱老板忙着吩咐伙计加了两张桌子,又上了些酒菜。杨炎大剌剌的坐在主位上,左右瞧了瞧,皱起眉头说道:“方世杰,你这酒宴也太素了吧,就叫了两个黄毛丫头来作陪?还没本公子家的端茶送水的丫鬟有姿色。”
和他上船的一伙人闻言都是哈哈大笑,一个干瘦的年轻人奉承道:“杨公子家的丫鬟,那怕只是给公子端茶送水的,那也比青莲别院的苏酥姑娘还多几分颜色,哪里是这些庸脂俗粉能比得上的?”
杨炎闻言脸色忽然一冷,站起身端了一杯酒便泼在干瘦年轻人脸上,喝道:“给老子滚出去,苏酥姑娘的名字也是你能提的?你也配!”
干瘦年轻人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被泼了一脸酒水也不敢擦,口中连称不敢,倒退着出了大厅。
杨炎冷笑一声:“本公子今天把话撂在这,以后谁敢说苏酥姑娘半个字,在这钱塘县的一亩三分地,老子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旁朱老板见状,只怕这些公子哥闹起来打坏了他的大船,忙赔笑道:“杨公子消消气,苏酥姑娘国色天香,这次花魁大比定然博得头筹,小的在这里先恭喜苏酥姑娘了。”
杨炎身形不动,瞥了朱老板一眼,笑道:“那是自然,有本公子帮衬着,就算是天香阁、红袖招的几大头牌,也得服软,你小子会说话,倒酒!”说着指了指桌上刚刚因为泼那干瘦年轻人已经空了的酒杯。
朱老板忙上前把酒斟满,杨炎端起酒杯,环视众人:“今日花魁大比,诸位可都要把招子放亮些,该买花篮的都不要省着,大家捧苏酥姑娘的场子,那就是给本公子面子,本公子心中自然知道,否则……哼哼!”说完仰头把酒干了,方世杰等人见状面面相觑,既不起身,也不端酒,倒是跟着杨炎上船的几人纷纷端起酒杯也都一口干了。
杨炎喝完酒,冷冷扫视方世杰等人,朱老板心知要坏,忙凑过去想帮忙斟酒,再替方世杰说几句好话,把场子圆回来。哪里知道,人刚过去,杨炎却突然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呸了一声,一个窝心脚便把朱老板踹倒在地,随即喝道:“你这狗东西,居然敢在酒里掺水,当本公子喝不出来?方世杰,你找的什么破船,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当真无趣!”
方世杰见朱老板被踹翻在地,捂着胸口“唉呀,唉呀”的叫着,胸中怒气再也压抑不住,猛地一拍桌子,冷笑道:“杨公子请自重,若是饭菜不合口味,便回你们的船上去便是,来我船上寻衅挑事是何道理!”
杨炎闻言不怒反喜,笑道:“我舅舅常说,酒菜不过口腹之欲,上不了大雅之堂,本公子今天也不是来喝你这杯酒的,只是听说你方公子才华横溢,一首诗词名动青莲别院,这才来讨教讨教,我这几位朋友也都是此道高手,便一同切磋切磋?”
方世杰心中“咯噔”一跳,暗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杨炎这厮自打上船开始便没有一句好话,鸡蛋里面挑骨头,不过是想惹自己接他的话头,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一旦认怂不敢应战,只怕第二天钱塘县就会传的沸沸扬扬,说他在杨炎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心下一横,正要开口应战,一旁的许宣却扯了扯他的衣袖,站了起来。方世杰看了许宣一眼,见他冲自己点点头,心中一宽,低声对许宣道:“这人是个泼皮,狗屎一样的东西,你踩他脏了脚,不踩又恶心人,只挫了他锐气便好,不要真闹僵了。”
许宣点点头,明白方世杰还是不想把杨炎得罪死了,毕竟他爹是开酒楼的,真要和杨炎结了死仇,只怕以后就要不得安宁了。
“杨公子,既然是切磋,不如行酒令如何?”
见许宣突然起来横插一脚,杨炎脸上不悦:“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公子说话?”
许宣面色不变,心中也是微怒,本来行酒令、斗词斗诗也是文人间常有的事,大家点到为止即可,都是读书人,也不会死缠烂打,只要在文采上压过对方一头便心满意足了。起初见这杨炎那般作态,许宣就已经有几分不喜,这时自己又被杨炎指着鼻子骂“是什么东西”,心中更是恼怒。不动声色的拿起桌上酒杯,笑了笑:“先贤曾有‘一曲新词酒一杯’的说法,今日既然是花魁大比,我们便以‘花’字为眼。”说着单手一捏,那枚酒杯顿时化作碎瓷片,随即将手一扬,瓷片尽数钉在杨炎脚下,正是一个大大的“花”字。
众人见状都是脸色一变,他们不过是些学子,平日里只在窝里横,那里见过这种武功,却不知许宣如今虽然只是筑基修为,但放在世俗江湖中也是有数的先天高手,捏碎茶杯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至于钉字的手法,则是全凭筑基后对自己身体强大恐怖的协调、掌控力。
杨炎心中也是一惊,干笑两声,退了两步,说道:“往日还真是眼拙了,想不到方世杰手边还有你这等高手,你说吧,如何比。”
这就对了嘛,能动手就别哔哔。
许宣说道:“此番便用三句古语,首句用《诗经》,次句用曲牌名,末句用一句古诗收尾,诗句中要有‘花’字,我们一方出两人,若是接不下,便罚酒一杯,三局为限,如何?”
杨炎想了想,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不过却要有些彩头,不然就没了乐趣。”
许宣问道:“杨公子想以何物作为彩头?”
杨炎想了想,说道:“既然都是读书人,彩头自然也需风雅些,若谁输了今晚花魁大比便要送苏酥姑娘500个花篮,如何?”
方世杰闻言脸上抽了抽,1个花篮1两银子,500个花篮便是500两银子,自己最近花钱如流水,又是花钱和许宣买诗词,又是逛青楼包大船,现在浑身家当不过50两,这还是趁自己老爹不注意悄悄从账面上支取的,回去少不得又是一顿揍,500两,自己哪里拿得出啊!
方世杰心中没底,忍不住暗中扯了扯许宣袖子,让他不要答应,万一真输了,自己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谁料这番小动作却被杨炎瞧在了眼里,见方世杰有些怂了,杨炎“呵呵”一笑:“方世杰,你不会是没带够银子吧,也是,你家醉仙楼只怕一个月也赚不了这点银子,无妨到时候本公子借你便是,只收你三分利,如何?”
许宣拍了拍方世杰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心。自从筑基成功,他就渐渐发现除了身手敏捷、真元磅礴外,自己的脑袋也灵光了许多,原本许宣2号当初学得一些诗词自己虽然记得,但终究如雾里看花一般,并没有切身感受,如今却已经有了许多明悟,便想试试自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