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放开那条白蛇TXT下载放开那条白蛇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放开那条白蛇全文阅读

作者:风雨白玉京     放开那条白蛇txt下载     放开那条白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章 宴宾客,重演白蛇传

    “电视?那是何物?”沐天颜奇道。

    许宣摆摆手,示意不必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就算自己能弄出电视,那也不意味着自己能提前让大宋进入二次工业革命啊。

    虽说当初在避难所中,成功和燕肃一同造出了发电机,但这也仅仅只是个例而已。

    一个工业文明的建立,万家灯火点亮世界的场景,可不是一两台发电机就能支撑的。

    “电视嘛……就是一个可以将曾经的场景生动再现出来的盒子,只是这东西涉及的东西很复杂,我也只是听过,并不知道如何炼制。”

    “这样啊……”

    沐天颜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随即眼前一亮,惊呼:“啊呀,汉文你说的这个东西我好像也见过。”

    许宣闻言也是一惊,忙问:“噢,你见过?在避难所?”

    沐天颜点点头,旋即又皱眉道:“不过,那东西是师父的父亲留给她的遗物,师父宝贝得很,恐怕不会拿给我们研究。”

    许宣苦笑道:“就算她肯拿出来,以我们如今的条件,也做不出那等东西,这背后涉及了许多知识体系。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不必好高骛远,还是先好生和那几个班主商量商量这个《新白娘子传奇》吧。”

    今天,许宣宴请的有万盛园、双喜苑、梨花班几位班主,还有他们各自戏班中的当红台柱。

    除此之外,又托小蛮请了潇湘馆的楚怀烟、青莲别院卓小小、隐湖小筑的林秋白三人。

    有时候许宣想来,钱财、名望、身份,当真最唾手可得之物。

    一年前,小蛮还只是苏酥身旁一个侍奉起居的黄毛小丫头,而现在却凭借着苏记女子成衣铺,成为钱塘县最有头有脸的女子之一,即便是楚怀烟、林秋白这等曾与苏酥一同名列花魁大比三甲的名媛,也要给她几分薄面。

    相比她们,卓小小反倒成为新秀了。

    自从苏酥离开别院去往临安城后,一直与她争风头的柳芸依旧没能如愿坐上头牌的位置,反倒让名不见经传的卓小小占了鳌头。

    青楼女子便是这般,再风光也不过数年光景。

    一旦年长色衰,除了委身嫁做他人妾室,便只能如玉娘那般,在往日恩客的支持下,依仗往日人脉,转行当个老鸨。

    不多时,宾客齐至,许宣自坐了上位,小蛮和沐天颜各自坐了左右两边。

    来人都是八面玲珑之辈,酒宴气氛自是异常融洽,一番觥筹交错,许宣笑道:“诸位都是钱塘县风月场上的头面人物,今日肯给在下薄面莅临赏光,许宣多谢了!”

    卓小小出自青莲别院,当初苏酥十首《长相思》夺得花魁之名的事迹早就听得双耳生了老茧,心中一直对传说中的许大才子好奇不已。

    只是几次亲自登门拜访,都扑了个空,每次许宣不是在太一宫,便是在武陵蛮历练,如今终于得见真人,心中不由暗自高兴,想着定要求这位许大才子为自己填几首词,以壮声势才好。

    听他说得客气,不由笑盈盈端起桌上酒杯,说道:“许公子太客气了,您是天上文曲星临凡,十首《长相思》道尽世间相思意,逼得如今天下才子,无一人敢再言相思。

    单单如此也就罢了,如今谁不知之江日化、之江酒坊、袭人香水坊的名头?您不仅才思敏捷,更生就了一双点石成金的妙手,今日能与公子同桌饮宴,应当是小小的福气才是呢。”

    “文曲星临凡?不好意思,你说的那是我儿子,辈分可乱了啊!”

    许宣心中暗笑,口中却道:“小小姑娘客气了,大家能赏光,就是给在下面子,今日请大家过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噢?许公子能看上我们这等下九流的人物,那是我们的荣幸,有什么吩咐,旦说无妨。”

    “那是,那是,听闻许公子如今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物了,想不到还肯与我们折节相交,真可谓现世许尝君啊!”

    “不知许公子所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能否先说说,也好让我们心中有个底。”

    ……

    被众人一阵附和,许宣心中也暗自高兴,心道果真都是风月场上能长久不倒的人物,花花轿子人抬人,先不问何事,嘴上先卖自家一个面子,不仅惠而不费,还让自己心中无比舒坦,这番功夫自己却是做不来的。

    心中想着,右手朝袖中一摸,自芥子袋中掏出几本册子拿在手中,起身逐一放到几人面前。

    笑道:“这是在下闲来无事写的本子,还请诸位先看看,至于事情,稍后再说也无妨。”

    卓小小一听是许宣新写就的,不由双眼一亮,忙拿起册子翻看,只看了两页,好看的眉头就不由皱了起来。

    偷眼瞧了瞧身旁楚怀烟、林秋白,见她们也掩去面上笑容,这才起身来到许宣身旁,弯腰在许宣耳畔低声道:“许公子写的是市井小说吧,是准备编成杂剧?”

    许宣还未说话,一旁小蛮抢先道:“小小姑娘不如坐下说话,在场的都是熟人,如此作态,岂非让人生疑?”

    卓小小掩嘴笑道:“早就听闻小蛮姑娘与苏大家姐妹情深,如今看来果真如此,难怪苏大家竟肯将成衣铺这般大的生意交给你。奴家不过是和许公子说些贴心话罢了,小蛮姑娘这便开始帮自家小姐护食了?”

    “你!”小蛮心中微怒,在场诸人她唯独看不惯卓小小一人,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卓小小如今取代苏酥成了青莲别院头牌的缘故,虽说这事苏酥并未放在心上,却让小蛮心中对这长相娇柔、狐魅的女子很是不喜。

    众人闻言,都是“呵呵”一笑,许宣也在小蛮肩头拍了拍,示意她不必多说。

    随即答道:“确实是本小说,说的便是一个千年蛇妖为报一千七百年前救命之恩,化身人形来到人间,与一名书生结婚生子,助他成家立业、悬壶济世,却被囚与雷峰宝塔的故事。”

    一听这话,众人不由都住了口,见此情形,一旁沐天颜不由急道:“怎么不说话了,这册子我看过的,故事写得极好,感人至深啊,妖且如此有情,何况人乎?”

    小蛮瞧了瞧许宣,又看看了神色不一的众人,也道:“我也觉得这故事不错,苏班主,你不是常说你们万盛园没有什么好的本子么,那什么《莺莺传》我都看了不下十遍了,如今得了许公子这册子,岂不正好?”

    被唤做苏班主的人,是万盛园班头苏盛茂。

    自宋代杂剧兴起后,许多瓦舍勾栏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他们将唐和五代得各种优戏表演融为一炉,发展成一种更符合时代要求的杂剧,如今最受百姓欢迎的剧目,当数《西厢记》前身——《莺莺传》了。

    苏盛茂不过四五十岁年纪,一身青布绸袍,生得颇为儒雅,见小蛮提到自己,不由笑道:“小蛮姑娘说得是,这本子嘛,我虽只看了几眼,但也知道确实是个好本子,只是……”

    “只是什么?”小蛮追问道。

    苏盛茂讪讪一笑:“前些日子,县城里有出《白蛇传》极火,其中故事虽与册子里的不同,但……”

    说到这里,苏盛茂瞧了许宣一眼,才道:“说句冒昧的话,许公子这出《新白娘子传奇》中的白娘子折素素,只怕就是尊夫人吧。”

    许宣本就不打算避讳,自白素贞得封钱塘县水神后,身份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听到苏盛茂发问,坦然答道:“苏班主说得不错,前番不知何人写了那出《白蛇传》,其中事迹颇多不实,如今我家娘子已得了长江龙君敕封,是神非妖,在下既为人夫,总要为自家娘子正名才是,苏班主以为如何?”

    “这……”苏盛茂讷讷道:“这只怕有些不妥。”

第四百二十一章 文与戏,众口实难调

    “哎呀,苏班主,既是许公子问你,何必这般吞吞吐吐?

    贵园的《莺莺传》我也看过,小蛮年纪虽然不大,但也分得清孰轻孰重。

    许夫人有情有义,乐善好施;肉身化堤,以止水患;放粥舍衣,赈济乡亲。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比只会与男人私奔的崔莺莺强上百倍?”

    被小蛮连珠炮似的追问,苏班主赔笑道:“小蛮姑娘误会了,我说的不妥不是说许公子的台本比不上《莺莺传》,实在是……

    嗨,我便明说了吧,这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看戏的乡亲百姓又何止百人?

    同样一出戏,有人叫好,自然就有人骂娘,谁能做到面面俱到?

    我说的不妥,实在是担心这戏一旦公演,引来诸多非议,凭白为许夫人遭来骂名。”

    一旁卓小小闻言,笑道:“许公子出手,想来必非凡品,奴没来得及仔细拜读,也不知道台本中的折素素比之崔莺莺到底怎样,不过呀……”

    说到这里,卓小小轻掩嘴朱唇,“咯咯”轻笑了两声,才道:“不过呀,我看小蛮姑娘倒比《莺莺传》中的红娘更胜数分,只是不知许夫人愿不愿意收下你这个贴心的丫鬟。”

    “你!哼!”

    见卓小小话语中暗讽自己原本只是个丫鬟,小蛮正欲发怒,旋即面上一笑,冷哼一声,下巴微扬,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卓姑娘说得没错,小蛮原本就只是个丫鬟,以前是小姐的丫鬟,以后……

    以后只要许夫人开尊口,小蛮必是千肯万肯,心甘情愿侍奉夫人一生一世。

    可不像某些人……明明是副丫鬟身子,偏偏还生了颗娇滴滴的小姐心,要知道,这麻雀啊,就算侥幸攀上了高枝,那也变不成凤凰!”

    卓小小本就是苏酥走后,青莲别院新扶持起来的门面,虽然姿色出众,也有些才学,但终究根底薄了些,名声尚未真正叫响,心中底气难免不足。

    如今被小蛮一番冷嘲热讽,心中顿时大怒,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霍然起身,伸手在桌上一拍,喝道:“你说谁丫鬟身子!”

    “哼,谁应我说谁。”

    这时小蛮却不再理她,把头扭到一旁,看也不看卓小小一眼。

    她越是这般,卓小小便越生气,正想发作,许宣却冷冷道:“好了,今日请诸位来,是谈正事的,卓姑娘若是心情不佳,就先回去吧。”

    见许宣这般帮着小蛮,话语中隐隐有逐客之意,卓小小原本通红的俏脸瞬间又变得惨白,美目中波光盈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她或许敢不把小蛮放在眼里,却不敢真个得罪了许宣。

    论财,且不说几大之江作坊,据传能让小蛮挺起腰板的苏记女子成衣铺,最初都是许宣给的小样。

    论势,暂不论白素贞是新晋的钱塘江水神,单单只是许宣进士身份,就不是她这等青楼女子能惹得起的。

    财不如人,势亦不如人,说话声音自然就小了许多,腰杆也就硬不起来了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看到卓小小这般尴尬,潇湘馆楚怀烟缓缓起身,端起一杯酒,先朝许宣微微点了点头,又团团敬了敬,才道:“好了好了,今日难得许公子设宴,如何好煞了风景?我们还是言归正传,说说许公子的这出《新白娘子传奇》吧。”

    被她这么一打岔,卓小小神色稍安,看许宣和小蛮都不再注意自己,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心中又不免有些气恼。

    论排名,当初西湖花魁大比时,楚怀烟还在苏酥之上,今日仔细一瞧,许宣才觉得果然无愧花魁之名,无论姿色气质,还是举止谈吐都不是卓小小之流能媲美的。

    “这杯酒还是我来敬大家吧,说到底还是要麻烦诸位。”许宣朝楚怀烟微微一笑,旋即举杯站起身对在场众人说道。

    众人见状,忙都纷纷起身,一同满饮了一杯,又说了许多闲话,场间有些尴尬的气氛才算重新热络起来。

    楚怀烟笑道:“许公子勿怪,苏班主所言确实不假,一出杂剧,不仅要看台本是否精彩,还要看有没有角,有没有恩客捧场?

    怀烟听了许久,想来公子今日请几位班主过来,想必是准备借几位老板的勾栏进行公演,至于角……

    妾身大胆猜测一番,想来是想让我们三个登台献丑吧?”

    “好个贴心的人儿!”许宣心中暗赞。

    他自然知道一出好戏不能仅凭一个台本就能搞定,古往今来,无论何事,总离不开“造势”二字。

    如今有“白娘子永镇雷峰塔”热度在前,又有白素贞得封钱塘水神在后,哪里需要担心没有话题、热度?

    “诸位放心,千人千面,一千个读者眼中便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道理,在下自然是懂的。

    世间上也绝没有面面俱到,人人交口称赞的事,我这台本只要有六成百姓能买账,便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人……由他们说去吧!”

    “哈……什么特?”苏盛茂有些不明白。

    许宣“哈哈”一笑,解释道:“在下是意思是,几位老板尽管把台本研究透彻,准备公演就是,至于诸位百姓买不买帐,我心中自然有数。

    这笔生意,若是赚了钱,那是诸位的辛苦钱,若是不小心折了本,自然有我许汉文给大家托底,总不会让给位诸位白忙活一场便是。”

    听他这么说,众人才信许宣是当真要做此事,不由互望了几眼。

    楚怀烟当先道:“许公子如此说那就见外了,既是做买卖,自然有赚有赔,何况是公演新台本这种事?

    公子说得没错,重口难调,总不能只让我们吃肉喝汤,却把所有风险都给许公子背了,怀烟虽然只是个青楼女子,但也晓得福祸相依的道理。”

    众人闻言,这才回过神来,皆道:“楚大家言之有理。”

    许宣见状,不由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拜托诸位了!”

    “许公子客气了,只是不知这台本中的角色,公子有没有属意的人选?譬如……这折素素?”楚怀烟试探问道。

    “折素素自然要请柳大家来饰演了!”

    许宣尚未开口,门外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众人正疑惑场中并无一人姓柳,就听房门“吱呀”一声,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汉文,来迟一步,恕罪,恕罪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醉仙楼的少东家,方世杰。

    他如今也早不是当初那个混吃等死,只晓得买诗泡妹的富二代了,莫说在钱塘县,便是在临安府,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一方巨贾。

    “你小子,弄什么玄虚,来得这般迟,该罚!”许宣双眼一亮,不过区区数月不见,想不到方世杰竟如脱胎换骨一般,少了许多浮躁,凭空多了几分胸有成竹的气势。

    方世杰闻言,自得一笑:“许哥,这酒您真要罚?”

    “噢,怎地,莫非还罚不得你了?”

    方世杰“嘿嘿”一笑:“汉文稍带,等见了我身后这位,再说罚还是不罚吧!”

    许宣心中微奇,正疑惑间,就见方世杰侧身站到一旁,露出了身后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

    这女子皮肤白净,双目低垂,气质端庄,宛如谪仙,乍一眼望去,竟与白素贞有三四分相似。

    “柳大家!”

    看清门口女子样貌,小蛮和楚怀烟一同站起身来,齐声叫道。

    “柳凝雪见过诸位,有礼了。”女子盈盈一笑,屈身一礼,只是一礼,惊似夺走了场中所有光彩。

第四百二十二章 争角色,前倨而后恭

    “柳凝雪?”

    看着面前这个娴静温婉的女子,许宣不由一阵恍惚,好似回到了峡州与折素素初遇时的场景。

    “这女子看着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般,无论容貌还是气质,竟与我家娘子有几分相似。”

    又听小蛮和楚怀烟一同叫柳大家,许宣这才想她的来历。

    自己与她确实是见过的,只是那时二人相距甚远,心思又全在花坊连成的大船舞台之上,所以才没留下太深印象。

    柳凝雪、武为霜,临安两大名妓,就连许宣门师卢远声也对她二人也是极为仰慕。

    那日西湖花魁大比,二人开场登台献艺,一曲歌舞惊艳四方,当时许宣曾远远瞧过几眼。

    “原来是柳大家!”

    既然认出来人,作为东道主,许宣自然要上前招呼,先是抱拳一礼,才对方世杰道:“你珊珊来迟,莫非就是去请柳大家去了?临安城与钱塘县虽然相距不远,但你能劳动柳大家芳驾,这酒便暂且欠着吧!”

    方世杰忙道:“什么叫欠着啊,少爷我现在是生意人,最喜欢的就是银钱两讫,该怎样就怎样,怎么能欠着呢。”

    说着,他目光落到桌上的书册上,伸手拿在手中翻了翻,“嘿嘿”一笑,继续说道:“一听说你今日要宴请钱塘县几大班主、花魁,我就猜到你的心思了。

    这台本写了挺久啊,数月前就曾听你说起过,今日总算新鲜出炉了。”

    “怎么样!”方世杰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遥遥在柳凝雪身前上下晃了晃:“我给你找的这个折素素可有几分嫂子的味道?”

    “这还真是!”

    “嗯,没错,确实有几分相似。”

    “柳大家往哪儿一站,真个有些像龙女祠中的水神白娘娘!”

    一听方世杰这么说,众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缘见过白素贞的人,双眼不由一亮,将记忆中那个菩萨般的女子和面前柳凝雪作比较。

    而没见过白素贞的人,则想起传闻中新敕封的钱塘水神。

    方世杰将房中众人神态都一一瞧在眼里,心中不由暗自得意,环视一周后笑道:“诸位以为柳大家来饰演折素素如何?”

    “这……方公子,方才许公子可是将台本都给我们看了,可没说柳大家要来啊!”

    苏盛茂尴尬一笑,朝柳凝雪拱拱手,继续道:“在下虽然只是个小戏班的班头,但如果柳大家真个要来出演,那我现在就把话放在这里,这《新白娘子传奇》我们万盛园包了!”

    “哎,哎,哎!苏班主,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做生意可没你这般吃独食的啊!”

    双喜苑班头于泰合是个精瘦的小老头,听苏盛茂这般说,两眼一瞪,指了指一旁梨花班班主利雪松,说道:“许公子既然请了我们三个人过来,那就有三家相商的意思,方才你还说什么台本不妥,现在却又食言而肥,不知道钱塘县瓦舍勾栏什么时候成了你们万盛园的一言堂?”

    “哎,于班主,什么叫一言堂,这话可难听了啊,我可没这么说,你莫要血口喷人!”

    耳中听着众人争执,许宣上前把方世杰拉到一边,低声道:“前些日子,你硬将我没写完的台本要过去,就是想今天帮我请来柳凝雪?”

    方世杰“嘿嘿”一笑,将手搭在许宣肩头,答道:“你许宣许汉文是什么人,那可是‘道尽世间相思’的许大才子,你辛苦写就的台本能有俗物?

    起初吧,我也只是好奇,想着拿过来长长见识,瞧个新鲜,好在张苒面前吹嘘吹嘘,岂料里面故事当真精彩,只可惜当时你才写到折素素水漫金山,后来怎么样了也不知道,真个让人如坐针毡,食不甘味!

    后来你让我帮忙请几大班主过来,言语间又透露出要把台本拿出来公演,我才急着旁你去临安府请柳大家过来镇场子。”

    “那就多谢你了,没想到还有这份心思,辛苦了!”

    许宣真心道谢,今日若不是方世杰请来柳凝雪,虽然自己也有把握说服几个班主,总要多费许多口舌,那会像现在这般顺利。

    方世杰朝依旧争执不休的几人努努嘴,说道:“这几个都是混迹瓦舍勾栏多年的老油条,那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台本再好,没几个有名气的人来撑场面,他们如何肯帮你公演?总不能让他们自己费时费力帮你造势。”

    许宣点点头:“没错,先前确实是我想得有些简单了,只想着有好台其他的便是细枝末节了。”

    方世杰在他胸前拍了拍,笑道:“现在有柳大家的名气,有你长相思的名头,再加上你我兄弟的财力,这出《新白娘子传奇》只怕不火都不行了。”

    说着,方世杰悄悄指了指苏盛茂几人:“你看看,他们都争成什么样了!”

    等到众人争执之声渐熄,许宣才和方世杰笑着走了回来,先请柳凝雪入座,才起身道:“今日多谢诸位这般赏脸了,更要多谢柳大家远道而来,为在下助兴,许宣感佩莫名!”

    众人闻言,连称不敢,柳凝雪微微一笑,说道:“许公子,我此次过来可是有条件的,不知道方公子有没有和你说过。”

    “噢?不知是何条件?”许宣奇道。

    柳凝雪道:“绍兴十八年,西湖花魁大比时,我曾有幸得闻公子十首长相思,一直有意拜访,拜帖也送上无数,却都被公子拒之门外。”

    “噢,有这事?”

    说完,许宣忽然想起,自己当初好像确实收了不少拜帖,但都没细看,就让许娇容拿去处理了。

    这时听柳凝雪这么一说,才想起这事,一时面上不由有些尴尬。

    好在这女人也是个心思玲珑之辈,一见许宣表情便将当初情形猜出七八分,便不在这上纠结,依旧笑盈盈说道:“如今得见公子,也想请公子为我填词一首,不知可否?”

    许宣看了看双眼发亮的柳凝雪,又瞧了瞧一旁悄悄点头的方世杰,知道这就是他能请动这位名妓出山的条件,便道:“好说,好说,柳大家既然不嫌在下词作粗鄙,等到公演时,自有拙作奉上,请柳大家点评。”

    见许宣答应,柳凝雪不由喜上眉梢。

    她是爱极了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的,原本也想通过卢远声的关系上门求许宣填词,但偏偏最近卢远声又少有来她哪里,一来二去便等到了现在。

    “许公子过谦了,那我便恭候佳作了。”

    见许宣和柳凝雪说定了公演之事,一旁卓小小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许公子,既然柳大家要饰演折素素,不知道台本中的小青能否交给奴家。”

    不等许宣开口,一旁小蛮却道:“卓姑娘,在台本里,小青虽然与折素素情同姐妹,却是自甘为仆的,可是你口中最瞧不起的丫鬟。”

    卓小小有心借柳凝雪名气,坐稳青莲别院头牌的位置,一听小蛮这话,心中暗恼小蛮搅局,但总不好当场翻脸,只能干笑道:“小蛮姑娘说笑了,什么丫鬟不丫鬟的,方才我也细细看了看台本,里面可是将小青写的有情有义。

    即便折素素被压雷峰塔,仍旧不忘主仆情谊,二十年如一日,在清风洞中勤修苦练,想要救自己姐姐出塔,这等重情重义之人,便是个丫鬟,那也是世间奇女子!”

    “你!”小蛮终究年纪还小,读书也不多,如何争得过她,只能气鼓鼓一跺脚,怒道:“真是个厚脸皮!”

第四百二十三章 圆光术,好几个卧槽

    无论是柳凝雪还是楚怀烟、苏盛茂,甚至是有些略显肤浅、浮躁的卓小小,都是风月场中交际花一般的人物,尽是些长于接人待物之辈。

    一场酒宴虽有些小波折,也还算宾主尽欢。

    柳凝雪远道而来,自有方世杰安排下榻之处,卓小小虽然未曾得到许宣许诺,但今番结实了柳凝雪也算不枉此行。

    临行前,苏盛茂、于泰合等三位班主扯住许宣,只说要回去细细研究台本,晚些天送上自家选角方案,请他定夺。

    二更时分,钱塘县的街道上已经冷清了许多,只偶尔有几个形色匆匆的路人趁着月光,行走在一样冷清石板路上。

    “啊呀,汉文,我想起来了!”

    既然沐天颜来了钱塘县,自然没有在外住宿的道理,酒宴散后,两人正悠哉游哉朝许府而去,他这一声惊呼,倒让许宣吓了一跳。

    “想起什么了?”许宣问。

    虽然夜色朦胧,但以许宣的目力,依旧清楚瞧见这时正沐天颜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

    “电视,啊呀,就是你说的那个盒子!”

    “怎么了?你不是说那东西在你师父手里吗?就这么一台,我们拿来也没什么大用啊!”

    “嗨!”沐天颜伸手在许宣肩头一拍,兴奋说道:“枉你还是个修行之人,难道就不曾想到圆光术?”

    一听这话,许宣双眼不由一亮,旋即却又暗淡下来,苦笑道:“我们这出戏,是要给天下百姓看的,你总不能让我去太一宫雇几百个金丹修士,四处施展圆光术去吧。

    就算我请得起,以这些金丹修士的法力修为,要想维持戏台这般大的场景,至多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如何够用?”

    见沐天颜还要再说,许宣又道:“你别打元婴修士的主意,这些人即便在太一宫也是中坚之士,如何会与我卖命?”

    沐天颜摇头道:“一叶障目,一叶障目啊!”

    许宣眉头微皱,瞪了他一眼:“有事说事,莫要吞吞吐吐,故弄玄虚,再这样,小心我让你今晚睡大街啊!”

    沐天颜“嘿嘿”一笑,伸手中怀中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石头,在月光的照耀下,灰色的石头散发着淡淡光芒。

    “你看这是何物?”

    “圆光石?”

    “没错!”

    沐天颜将手中石头丢给许宣,自得一笑:“汉文常说君子善假于物,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不曾想到这等仙家手段?”

    许宣借过圆光石打量了一番,苦笑道:“虽说有圆光石为凭,能节约许多法力,原料也并不稀罕,但总要法力才能驱动,依旧不是寻常百姓能用的物事。”

    沐天颜道:“汉文莫非忘了当初我那枚手套了?”

    许宣一惊,立即明白他想说什么。

    “你是说灵石?”

    沐天颜点点头,不再卖关子,笑道:“虽然五帝收集天下灵石,集聚昆仑,但似这等天生地养的灵物,又如何取用得尽?

    这些年师父云游天下,也收集了不少,汉文若肯拉下脸去求师父,总能要到一些。

    只需指甲盖这么大一点灵石,就足以驱使圆光石数月,有这物事,岂不方便得多?”

    见许宣沉吟不语,沐天颜又道:“今日这些伶人花魁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一出杂剧总不能面面俱到,各地瓦舍勾栏水平又参差不齐,就算方世杰请了柳凝雪过来挑大梁,也只能在钱塘县公演一场、两场而已,能济什么事?但若在公演时,用圆光石记录下整个剧幕,再去各州府巡演,如此才能一根杆子插到底。”

    许宣不由暗自点头,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但如今他实在不想与妮蒂亚再有太多纠葛。

    往日刚修行时,一是机缘巧合、因缘际会,二也是实力不济、身不由己。

    如今自己若再主动去招惹她,难免引来许多不必要的祸端,何苦为之?

    想到这里,便道:“你不在世间行走,所以才说出这番话,灵石这东西,太干忌讳,我曾听一个朋友说过,当初你太一宫就曾凭借一块耗尽灵气的灵石碎片,查到了你师父的踪迹。

    你也知道你师父身份,当真可谓举世皆敌,五帝早将天下灵石齐聚昆仑,如今敢在世间用灵石汲取灵气修行的,除了那些百无禁忌的妖魔巨擎,便只有你师父这等域外邪魔了。

    这时,我若再去问你师父要灵石,且不说她给不给,单单只是让太一宫人发现,便不会让我有好日子过。”

    “这样啊……”沐天颜闻言不由有些丧气。

    “好了!”许宣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这事也不用太过忧心,我对自己的台本是有信心的,只要本子好,公演成功,打响了名气,自然闻者景从。

    天下之人都是趋利之辈,何况那些伶人戏子?你看如今流行的《莺莺传》,唐时的台本,如今不知演了多少回,还不是一样有许多百姓津津乐道,这便是经典的力量,且等着吧。”

    “你说得也对,或许是我想得太过复杂了。”沐天颜道。

    许宣看他情绪有些低落,想了想笑道:“对了,下午时你说的绝世神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需魂魄足够强大才能驱动。”

    一听这话,沐天颜当即又眉飞色舞起来,“嘿嘿”一笑,说道:“这物事说是神兵,倒不如说是一具傀儡,一副甲胄。

    魂魄越强大,御使者与它的契合度便越高,穿戴起来,举手投足都有毁天灭地之力,莫说区区一座雷峰塔,便是夕照山,给我一柱香时间,我也能把它削平了。”

    许宣心中一动,试探问道:“傀儡,甲胄,真有你说的这般厉害,你还会在这里坐着?只怕早杀到武昌湖,宰了湖神黑云,救你娘亲出来了。

    还是说……你小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得了宝贝便只想着我家妹子,忘了与黑云的恩怨?”

    “汉文不可开这等玩笑。”沐天颜正色道:“至亲之仇,如何敢忘?只是如今我虽得了神器,但依旧不是黑云对手,雷峰塔是死物,黑云却是练神返虚的大能。

    师父曾说,这等神物也有三六九等,如今我手中这件只能算是五品傀儡,就算有十成的契合度,也只如一名初入练神返虚的高手,如何能是那老妖对手?”

    许宣在他肩头拍了拍,安慰道:“好了,我也只是一句玩笑罢了,妮蒂亚既有五品傀儡,想来七品、八品,乃至九品也是有的,你既是她弟子,早晚会传给你的,不用太过心急。”

    沐天颜道:“汉文不知,这东西也是师父族中遗物,如今就只发现了这么一具。

    听师父说,洪荒时这等五品傀儡最为常见,一副八品傀儡,就如一名真仙高手,只可惜传承至今,如何炼制却失传了。”

    “八品就如真仙?若是九品岂不是堪比大罗金仙了?”许宣一惊。

    沐天颜眼中露出艳羡之色:“这个,我也不知了,只是九品之上还有超品,想来即便不如,也相差不远了吧。”

    “啧啧啧!好在妮蒂亚这一脉覆灭了,否则,有她族中这些傀儡在,还要我们修士做什么?你小子两年前还只是个不堪修行的官二代,如今穿上一身皮,就如元婴高手了?”

    见许宣连连咂舌,一脸不忿,沐天颜道:“汉文,哪有这般简单,我也是最近才得了这副傀儡,当初为了锤炼魂魄,你不知道我受了多少罪,相比那种灵魂深处的痛苦,肉身上的折磨反倒不值一提了。”

    许宣点点头,他如今魂魄已成阳神,自然知道他所言不假,他说这许多,不过是想分散沐天颜注意力罢了。

    “好了,说了这么多,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何等神物,该拿出来给我看看了吧?”

    沐天颜嘴角一扬,再难压抑心中自得与欢喜,在怀中摸了摸掏出一个檀木盒子,一手托在手中,一手小心揭开盒盖。

    ……

    “我……槽,我……槽!!!怎么会是它!!!”

    许宣双眼圆瞪,虽然早猜到了一些,但真见到此物,还是让他不由一连爆出几句粗口!

第四百二十四章 红莲甲,另一个文明

    “汉文见过此物?”沐天颜奇道。

    许宣讷讷道:“算是见过吧。”

    沐天颜赞道:“看来汉文果真见多识广,我还以为世间就只有我与师父知道呢!”

    “这机甲,额……这东西……你怎么用?”

    许宣指着长不过七八寸的小木匣,喃喃自语道:“果真是上古文明啊,居然连这等人间兵器都弄出来了,那我还修什么道,求什么仙。”

    “什么人间兵器?汉文莫要自怨自艾,似这等神物,又哪里是人人能得到的?

    师父说了,虽然这件五等傀儡在洪荒时并不罕见,但放在今日,只怕是世间最后一件了。

    况且……此物虽然威力不凡,却无益于性命,哪里比得上你性命双修的功法?”

    听他如此宽慰自己,许宣道:“你明白就好,不过你师父传你的魂魄修炼法门也不差,你需勤加练习才行,等有朝一日修出阴神,乃至阳神,才算真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沐天颜闻言连连点头,答道:“这个我也晓得,只是魂魄修炼绝非一日之功,否则,我也不至于到了今日也不能完全发挥红莲的全部威力。”

    “红莲?”

    沐天颜解释道:“对啊,你看它通体赤红,像不像一朵将开未开的花骨朵?”

    许宣瞧着木匣中在月光下反射着金属光泽的机甲,神思不由一阵恍惚。

    域外邪魔的文明果然是科技向的,八品如真仙,其上还有九品、超品,似这等能够批量生产的人间兵器,单论杀伐可比修行强多了。

    毕竟修行既要有资质,还需看悟性、福缘、定力、恒心等等,而机甲却不用。

    若再有许宣的《神魂修炼法》,以噬魂术吸取地府游魂壮大己身,当真可以批量生产一批高手啊。

    “花骨朵……你这人间兵器哪里是什么花骨朵,食人花还差不多。”

    说着,许宣伸手从木匣中取过五六寸大小的机甲,拿在手里细细把玩,只觉这机甲造得严丝合缝,栩栩如生,看似通体是以金属铸就,指尖触感却一片温润。

    “这是……符箓?”

    小心以神识探入机甲,许宣才发现小小的机甲中竟另有乾坤,每一个配件的打磨都远非当今这个时代能做到的。

    机甲胸前往里半寸处,一朵铁莲花正散发着淡淡的光华。

    二十三瓣莲花,每一瓣上都镌刻着繁复的暗红纹路,层层花瓣中,一团米粒大小的幽蓝火焰正不住跳动。

    墨绿的根茎从叶柄处探出,分为七根,有的没入四肢之中,有的没入大脑、脊柱之中,暗红的纹路藏在墨绿的根茎上,将幽兰火焰产生的能量传递至机甲四肢百窍。

    许宣瞧得仔细,只觉这些玄奥的纹路既有些像后世的电路板,又有些像修士们所用的符箓。

    “符箓?那我就不知道了。”

    沐天颜在一旁解释道:“红莲最玄妙之处便在于生生不息四字,平时不用时,只要不把它放入芥子袋中,它就能自己吸纳天地灵气。”

    “噢,这般神奇?难道不需灵石驱动?”许宣奇道。

    “若有灵石,那自然更好。”

    沐天颜接过机甲,在它胸前位置点了点,一阵机括声响起,机甲上露出一个小小的八角形凹槽。

    “没有灵石时,红莲依靠天地灵气只能支撑三炷香时间,灵气用完,需要七日光景才能再用,若能在它这里放置一块灵石,不仅威力要大许多,时间也会随灵石的品质而延长。”

    “这倒有些像是岛国的凸眼超人了。”

    许宣随口道,又往凤凰山方向努努嘴:“索性今日闲来无事,不如便去见识见识你的红莲如何?”

    沐天颜一咧嘴,笑道:“自得了红莲,还未曾真个与人交手,汉文如今已经摸到元婴中期门槛,正如现在我御使红莲能发挥出的最大战力,不如我俩今夜便比试比试?”

    许宣瞧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语重心长说道:“天颜呐,可惜你的红莲只是件人间兵器,若是件人间胸器,那我也不必和你打了。”

    “凶器?汉文,这……有什么区别吗?”

    “没区别,没区别,你的红莲胸肌也不小,走吧,打完了我还得回家奶孩子呢。”

    ……

    是夜,钱塘县城外忽有金铁相击之声传来,声震屋瓦,期间还隐隐有几声痛呼响起。

    又有白光划破夜空,霎时将方圆数里之地照得灯火通明。

    事后有百姓信誓旦旦声称,曾在城外看到一名青衣公子与山魈搏斗,那山魈身高三丈,腰围也是三丈,通体赤红,双掌能发霹雳,开碑裂石不在话下,那些奇怪的声音、白光,就是二人斗法时发出来的。

    话一传开,倒让龙女祠中香火更加鼎盛了几分,不管妖魔是真是假,求个平安符总是没错的。

    “官人,妾身知道你与沐公子是好友,但也不能下这般死手,魂魄一伤,心神俱损,可不是闹着玩的。”

    许府中,白素贞有些埋怨地看了许宣一眼,伸手帮沐天颜掩了掩被角,摇头叹道:“幸亏你我如今各自修出了阴神、阳神,否则这等伤势,还真不好根治。”

    许宣瞧了瞧躺在床榻上,面白如纸的沐天颜,讪讪道:“娘子不知,他的机甲……嗯,傀儡,很是厉害,我要是不全力以赴,只怕今日躺在那里的就是我了。”

    “出来说。”白素贞扯了扯许宣衣衫,示意他不要在这里打扰沐天颜休息。

    等到二人来到自己房中,白素贞才道:“官人口中的妮蒂亚真有这等神通?不过区区两年就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摇身一变成为元婴高手?”

    许宣道:“倒不是她厉害,而是她背后的文明厉害,那是一个世界的沉淀,是一个不同于当今世界的另一种文明。”

    白素贞听得似懂非懂,叹道:“妾身在青城山修行千余年,原本以为已经阅尽世间繁华,见识了种种神通术法,谁曾想,直到与官人相识,才明白天地之大,实非青城山一隅之地,以往当真如坐井观天一般呐。”

    “谁不是呢?”许宣苦笑。

    “官人今日出去,除了遇到沐公子,可曾有什么收获?”

    说话间,白素贞已经坐到床榻旁,俯身在早已熟睡的小仕林额头亲了一口,小心将他伸出锦被的两只小手盖好。

    看她一副慈母模样,许宣的心也自柔软了数分,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将白天醉仙楼中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你说那个……柳凝雪竟与我有三四分相似?”

    许宣闻言一愣,不曾想自己说了这么许多,白素贞竟只抓住了这一点,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额,容貌只有一两分,气质,嗯,再有一两分。”

    “只有一两分官人都能瞧出来,当真是为难官人看得分明了。”

    许宣敏锐地嗅到一丝淡淡醋味,心中一惊,忙道:“娘子误会了,我那临安府的门师可曾是她的入幕之宾,我如何会起什么花花心思?”

    “噢?卢大人倒是老当益壮啊!”

    白素贞意味深长地看了许宣一眼,直看得他心头发毛,忙转移话题说道:“方世杰请她过来想来是想借助她的名声,如今既然折素素的角色已经有了归属,娘子以为谁来饰演岑碧青,谁又来饰演我呢?”

第四百二十五章 定角色,可恃者唯我

    “谁饰演青儿我不知道,不过……既然官人今日宴请的都是些我见犹怜的可人儿,台本又是自己亲自撰写的,总要为自己谋些好处才是。”

    “好处?娘子此言何意?”

    白素贞瞥了许宣一眼,斜坐在床榻上,似笑非笑说道:“譬如……辛苦官人亲自饰演许仙?”

    许宣摇了摇头,上前两步,将白素贞拥入怀中。

    这时他是站着,白素贞是坐着,一拥之下,俏脸刚好贴在他胸膛。

    “娘子且听一听。”许宣柔声道。

    “听什么?”白素贞不解,想要抬头,却被许宣紧紧抱住。

    “到如今,为夫已至弱冠,胸中这颗心却只有三次跳动得最强烈?”

    “噢?那三次?”白素贞闻言,心中顿时来了兴趣。

    许宣低头在她额角轻轻吻了一口,笑道:“一次是在峡州,还有一次是在断桥。”

    “峡州,断桥……”

    思及二人初遇时的场景,白素贞心中一荡,环抱许宣双臂不由紧了紧,俏脸用力在许宣胸前蹭了蹭,嘴角扬起一抹会心的微笑。

    那时,君不知卿,卿亦不识君,许宣还千叮万嘱让自己断不能以身相许,结果……

    “那时官人可是不让妾身以身相许的呢。”

    “此一时彼一时,娘子就不要再提这事了。”许宣讪讪一笑,故意拉长声音道:“我们可是上天注定的姻缘哪,比皇帝赐婚还厉害诶,这还不够我们臭屁的吗?”

    “上天注定的……是啊,都是上天注定的。”

    听许宣这么一说,白素贞面上笑容忽然收敛了不少,叹道:“周姑娘为我挡了一灾,换来二十年太平光景,不知二十年后又会怎样,那时再有危难,还是要我们自己面对的。”

    许宣原本只是想岔开话题,谁料却引得白素贞生出这许多感概,思量一番,开口道:“娘子勿忧,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还有为夫顶着,忧虑这些做甚?”

    白素贞瞧了瞧床榻上仍在酣睡的许仕林,强自笑道:“五帝、佛陀,那是何等样的人物,落入他们算计,如何让妾身不担心。

    当初面对法海时,妾身只想着能陪在仕林身边就好,现在终于如愿了,却又想看他娶妻生子,功成名就……官人,你说妾身是不是太过贪心了。

    只希望到时重瞳妖圣他们,能再助我们一臂之力吧。”

    许宣摇摇头,双手捧起佳人香腮,一字一顿说道:“娘子此言差矣!为夫曾看过一副对联,心中深以为然。

    上联是:横尽虚空,天象地理无一可恃而可恃者唯我;

    下联是:竖尽来劫,河图洛书无一可据而可据者皆空。

    白泽虽是洪荒妖圣,法力通玄,如今也被囚于镇妖塔中,即便他们能破塔而出,也未必斗得过昆仑山的那几位。

    万事终归还是要靠自己才是,其他人、事不过助力而已,可以锦上添花,却难雪中送炭。”

    白素贞点头道:“这副对联倒是大气,可是……知易行难!靠自己,谈何容易?

    莫说二十年,便是给我们两百年、两千年,在他们眼中也只是强壮一些的蚂蚁罢了,又有何用?”

    “总会有办法的。”

    许宣目光炯炯,这份信心不是来自自己的主角光环,而是来自藏在自己身体中的帝俊。

    他不相信,帝俊会被五帝、佛陀这等后生晚辈玩弄于鼓掌之中,他既选择了这个时间节点回归,必然有自己的谋划!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静待时机,适时而动!

    三日后,万盛园、双喜苑、梨花班相继递上了自己的选角名单。

    当夜,许宣屈指在名单上弹了弹,对一旁白素贞道:“娘子以为如何?”

    白素贞探头看了看,念道:“柳凝雪饰演折素素,林秋白饰演许仙,卓小小饰演岑碧青,楚怀烟饰演许娇容……

    三位班主都是行家里手,选角自有他们的考虑,只是妾身以为,让卓小小饰演青儿有些不妥。”

    “嗯。”许宣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这妮子是青莲别院新捧出来的头牌,未经磨练,虽然也有青儿的几分傲气,却少了几分世故、忠心。”

    “正是此意。”白素贞想了想,忽然道:“官人以为小蛮姑娘如何?”

    许宣双眼一亮,颔首道:“她原本只是苏酥姑娘贴身丫鬟,这一年来在成衣铺中独当一面,也练就了一副胆色,她来饰演青儿确实相得益彰。”

    白素贞笑道:“官人说得极是,其实,若非为了避嫌,妾身都想替下柳凝雪亲自登台了,毕竟这台本也是官人一番心血。”

    “娘子若是真有此意,倒是钱塘县百姓的福气了,一方正神登台演出,试问家观众见到过。”

    “官人说笑了,妾身也只是说说而已,那位柳大家我也见过了,确实不错。

    你让林秋白女扮男装饰演许仙,以女子天生的柔弱展现许宣怯弱、多疑的性子,当真是个神来之笔,只是……这样倒有些为难官人了。”

    许宣提笔将上面的卓小小划掉,换上了小蛮的名字,答道:“只是一出戏,有何为难?况且,林秋白曾名列钱塘县花魁大比探花,模样比我周正多了,让她来演,是我占便宜了才是。”

    白素贞掩嘴轻笑:“由得你吧,只是小蛮姑娘成衣铺中事务繁杂,只恐分身乏术,官人还是先和她商量商量再定名单吧。”

    “嗯,自然是要和她商量的。”

    许宣点点头,提笔在名单上又抹掉两个名字,写上了胡媚娘和采茵的名字。

    “这小狐狸有水府灵气相助,又得申公茂指点,终于结成了妖丹,但要想真个恢复容貌,还需等到渡过化形天劫才行,娘子不如助她一臂之力,先幻化个绝美容颜如何?”

    白素贞早将《新白娘子传奇》烂熟于心,自然知道胡媚娘凭借自己画像幻化人形之事,说道:“这是小事,官人方才说起申公茂,屈指算来那老道天劫就在这几日吧,你可曾将石碑交予他渡劫?”

    许宣道:“这老道行事有些跋扈,若非娘子允了他,为夫当真不想管他。”

    “官人,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如此?

    况且,石碑是你本命法宝,自然心神相连,申公茂用它渡劫,便如你亲身感受了一番飞升天劫一般,这等机缘寻常人求都求不来,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许宣收了桌上名册,笑道:“好了,小生明白了,我也只是想让那老道急一急罢了。

    如今亥时将至,我们还是先回水府修炼去吧,也顺便将石碑交予他,免得那老道心中总忐忑不安。”

第四百二十六章 索报酬,素色云界旗

    “许公子当真愿意将此宝借予我渡劫?”

    夫妻二人返回水府,白素贞自去静室中吐纳修行,许宣却来到一间偏殿,唤出石碑递给了有些惊诧的申公茂。

    许宣道:“既然我家娘子允了你,我又怎会食言而肥?”

    申公茂身躯一颤,双手小心接过石碑,拜倒在地:“二位肯不计前嫌收留老道在府中疗伤,已经让我感激莫名,如今我已知道,公子早将此物炼成本命法宝,心神相连,我如何再敢借去渡劫?

    飞升天劫非比寻常,我一生修道,张扬跋扈,结下许多因果,只恐天劫威力更胜常人数筹,若真有什么差池,连累了公子,老道当真百死莫赎了。”

    “哦,这样啊。”

    许宣伸手又将石碑拿了回来,揣入怀中,淡淡道:“既然道长这般有骨气,那我也不强求了,只好祝道长早日渡劫,位列仙班吧。”

    “这……我只是客气客气啊,这许公子怎么这般耿直?若真不想接你石碑,我又何必寄人篱下在这里待这许久?”

    申公茂只觉手上一轻,又听许宣这么说,才知发生了什么,心中不由一阵无语。

    讪讪道:“当然了,若公子肯将法宝借我,老道一定好生爱惜,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决不动用此宝。”

    许宣咧咧嘴,心道,这老道果真是个积年修行的,脸皮确实比自己厚多了。

    “原来道长还是想要的是吧。”

    “要的,自然是要的,公子法宝坚固非常,以老道的见识也看不透根脚,必然能助我一臂之力!”

    许宣点点头,这才将石碑重新放在申公茂手上,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说道:“道长啊,很多时候想要就要明说,如此才算你承了我们夫妻一份情,否则,这样不清不楚的,倒像是我们求着你用此宝渡劫了。

    我家娘子是天上仙子般的人物,菩萨一样的心肠,她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但我却不同。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这人不喜欢写日记,报仇也不愿从长计议,所以……嗯,我将此宝借给道长,助你渡劫,不知道长准备如何酬谢?”

    申公茂“啧啧”赞道:“如今才知许公子与老道本是同路人,早知如此,我们在商言商就是,何苦弄出这许多波折。”

    “那就要问问道长了,以往道长也没想与我在商言商,好好谈一谈啊。”

    申公茂知道许宣说的先闯龙女祠,再入钱塘水府之事,不由扯了扯嘴角,强自笑道:“许公子说笑了,老道不过一介散修,又非肉身成圣的上古大能,一旦渡过飞升天劫,待诏期满,这许多法宝物事自然全留在钱塘水府中,公子若看得上眼尽可取用。”

    许宣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眉道:“道长好像也不似有底蕴的修士,可莫要让人做了赔本生意。”

    听他这么说,申公茂面上不由有些挂不住,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自己一个练神返虚的修行大能?

    “许公子莫要欺人太甚,老道这把浮尘乃是以一条千年恶蛟整条脊椎骨炼成,内有蛟灵,暗藏地底火毒,三千根天蛛丝,每一根都以星辰之力淬炼过,变化由心,可柔可刚,等老道渡劫后,便将此物送你如何?”

    “你这浮尘比之我的石碑如何?”

    “这……”申公茂犹豫道:“或许稍有不如吧,不过……应当也相差不远。”

    “既然如此,道长为何不凭此宝渡劫?”

    “哼!”申公茂冷哼一声,想了想又从怀中摸出一枚玉简:“都说独木难支,老道这里有一门法术,能让人同时驱使无数符箓,能攻能守,颇为神异,若神识足够强大,可将十三万六千张符箓均炼至法有元神,那时节天下之大尽可去得,许公子觉得如何?”

    许宣心中一动,口中却道:“这法术听着有趣,只是不知道长可曾炼成?”

    申公茂面色一滞,法有元神,哪有这么简单!以寻常修士的神识强度,能将两三门神通炼到法有元神已经不易。

    就如白素贞的三朵三昧真火,未修行《神魂修炼法》时,苦修千载也只能让三团真火蕴藏一点灵性,距离法有元神,依旧有些距离。

    就算只是最低阶的黄符,要想将十三万六千张符箓均炼至法有元神,依旧无异于痴人说梦。

    “虽然我不曾炼成,但世间奇人异士颇多,未必别人就炼不成,许公子不可小觑了天下英雄。”

    见申公茂尤自嘴硬,许宣笑道:“道长说得不错,若真有十三万六千张法有元神的符箓,只怕那人早就是大罗金仙一般的人物,又哪会在世俗中厮混,在下资质愚钝,实在参悟不透这等妙法,不知道长还有没有别的宝贝。”

    申公茂沉默半晌,思虑再三,忽然开口道:“有个消息,或许对你有用。”

    “噢?道长说来听听?”

    “这消息我也数月前刚在一本古籍中偶尔看到,不知真假,若非飞升在即,当真想去求证一番,如今便当做谢礼送予许公子吧!”

    许宣见他忽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由也生出些许好奇:“道长说的是什么消息?”

    申公茂环视左右,又将神念放出数丈,见四下确实无人,才吐出五个字:“素色云界旗!”

    许宣一惊,复又“哈哈”一笑:“道长莫要胡吹大气,信口雌黄,你若真知道此宝下落,何必来我钱塘水府寻找离地焰光旗的下落?”

    申公茂正色道:“常言道,一物降一物,要想遮掩气机,颠倒阴阳五行,离地焰光旗自然是不二首选。

    素色云界旗,五行属金,最擅以强胜强,以坚破坚,同时又是先天五方旗中最擅变幻之术的神旗,此旗一出奇象氤氲、天地皆明,但于老道渡劫却没甚大用。

    再加上……古籍中记载,要想拿到此物,还要面对一只凶神,此物一出,只恐天下赤壁,这等因果老道可背不起,所以才来求离地焰光旗的下落。”

    “道长所言当真?”许宣闻言,也自面色一正。

    如今他和白素贞、小青、张玉堂,都修炼《浮荣真幻法》,这门法术本就是以一个“幻”字著称,若能得到最擅长变换之术的素色云界旗,当真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了。

    见许宣终于露出感兴趣的模样,申公茂满意一笑,轻咳一声,接着说道:“许公子可曾听说过帝女献?”

    “帝女献?”许宣闻言,眼前忽然出现乾州城中被绿袍老祖唤来的那只旱魃。

    “此物一出,只恐天下赤壁。”

    思及申公茂方才说的话,许宣心中暗道:“莫非素色云界旗和旱魃有关?”

    申公茂见许宣不答,还以为似他这等晚辈并不知晓上古秘闻,自得一笑,说道:“帝女献传闻乃是黄帝之女,为助其父打败蚩尤,甘愿以身化旱魃,破了风伯、雨师法术。

    旱魃所至之地,必然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那古籍上说,蚩尤既平,旱魃为了不扰乱人间,便以素色云界旗布下结界封印,自封于极西之地的高原上,至今不曾出世。”

    “果然如此!”许宣心中暗惊,口中仍旧笑道:“道长莫要诳我,旱魃属火,素色云界旗属金,从来只闻火克金,不曾见过金克火。

    纵使素色云界旗是先天五行至宝,又如何能封印住素有僵尸之祖之称的旱魃?”

    申公茂嗤笑道:“五行相生相克哪里有你想的这般简单,水能克火,然大火亦能灭小水,木能生火,但湿木已能灭伏火,我这般说你可明白?”

    许宣听得似懂非懂,皱眉道:“先不说此事真假,若真如道长这般说,要想拿到素色云界旗,就要先破了结界封印,放旱魃出世?”

    申公茂点点头:“没错,正因如此,所以老道才不敢打它的主意,天下赤壁,民不聊生,若真结下这等因果,老道此生也不用妄想什么白日飞升了。”

    说罢,申公茂瞥了一眼许宣,见他正一副若有所示的模样,便知道他对此宝动了心思,面上不由露出自得之色。

    笑道:“许公子,如何,这消息可能抵得过借你石碑一用的报酬?”

    “好你个申公茂!”

    许宣面色忽然一变,伸手在老道肩头狠狠拍了一掌,喝道:“我好心借你法宝渡劫,你却说这等消息来挑动我心中贪念,想坏我道行!”

第四百二十七章 渡天劫,申公茂留法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啊!古籍中确实这般记载,至于取是不取,全在公子一念之间,干老道何事?”申公茂眼神飘忽,口中连连喊冤。

    他本是罗浮山中一介散修,能修到如今境界已属不易,浑身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那枚玉简和手中拂尘。

    本想着白素贞手中既有壬癸玄精旗,必然对其余四面神旗感兴趣,索性将自己偶然间看到的消息当作报酬告诉许宣了事,如此既不落自己前辈高人的面子,也算还了这段借宝的情分,岂料却被许宣说成别有居心,心中不由暗自叫苦。

    “好了,前辈你也不必如此,方才我也就这么一说,你又何必当真?”

    申公茂闻言,暗自舒了口气,又急道:“许公子,这玩笑可不是这般开的,如今老道飞升在即,若是被你这么一下,乱了道心,引来天劫,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

    许宣不理申公茂,拉长声音说道:“道长想用一个不知真假,又无从下手的消息来了结这段因果,还是牵强了一些。”

    “那你待如何?”

    申公茂瞪着眼睛,枯瘦手指在空中乱颤,指着许宣道:“你这小子,看似一副读书人谦谦君子的模样,想不到却是个脸厚心黑之辈,如今套了老道独门消息不算,还想做甚?”

    “哎……”许宣一把握住申公茂手臂,故意拉下脸道:“道长这般说可就不对了,什么叫‘索要’?竟将人说得这般市侩。

    你看我家娘子,时隔一千七百年还来凡间报恩,我这般做也是为了让道长了断尘缘,免得误了你成仙大计,您说是也不是?

    人嘛,就是这样,赤条条来,赤条条走。道长既无师长,又无弟子,何妨将手中玉简、拂尘都赠予我们夫妻二人?

    倘若还有什么宝藏金银,索性也一并告知在下,道长是仙道高人,这些俗物多留无意,徒增羁绊,晚辈今日送佛送到西,帮你一起处理了如何?”

    申公茂原本枯瘦,略显苍白的脸忽然气得通红,双目圆瞪,只是盯着许宣一言不发。

    “这老头不会是气得走火入魔了吧,都快飞升的人了,难道真的还放不下这些俗物?”

    正当许宣心中忐忑时,申公茂忽然长叹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哈哈哈哈,罢了罢了,你小子虽然居心有些不良,但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申公茂一拂袖振开许宣握住自己的手,昂首在偏殿中走了几步,笑道:“老道二十岁偶得仙缘,自踏上求仙之途至今,既无师门依仗,也无亲朋好友相助,平日修行所需一应用度,均是自己辛苦积攒下来的。

    虽然飞升昆仑仙山时,这些物事一样都带不走,但常年节俭惯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罢了罢了,你小子这一番话也算断了我一个心结,这些东西给你便是。”

    说罢,申公茂从怀中摸出一个芥子袋,连同那枚玉简一起丢给许宣,接着道:“不过……老道也有一事相托。”

    “道长请说。”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许宣自问还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人。

    申公茂叹道:“老道资质算不得绝佳,修行也是半路出家,一生忙忙碌碌唯恐错过了修行机缘,浪费了光阴时间,所以……既没留下道统,也没有一个半个传人……”

    “道长,莫非是想收我为徒?”许宣试探着问道。

    申公茂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道:“老道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家娘子能得敖放龙君看重,以后自有一番造化,老道飞升在即,如何敢白捡你这么个便宜徒弟?”

    “那道长是想要……”

    “我的修行功法都在芥子袋中的玉简上,加上那门操控符箓的法术,你若以后见到有缘之人,便代我传下去吧。如此,即便渡劫失败,转世重修,也算给自己留下一点机缘。”

    “呸呸呸,道长莫要胡说。”

    许宣如今对申公茂的印象也改变了不少,虽说这老道见宝起意,先上龙女祠,再来钱塘水府,但行事却还算光明磊落,比那些暗地里使用阴谋诡计的家伙强上太多。

    在水府这几日,申公茂得了白素贞承诺,便不再起什么其他心思,只是安份守己借水府灵气疗伤,平日里对许宣夫妻也颇为有礼。

    如今听他这么说,许宣忙道:“道长如今伤势尽复,又有我石碑相助,区区一个飞升天劫,必然不在话下,至于收徒之事……我帮你留意着便是。”

    “你啊!”申公茂摇头道:“你这人本质不坏,比起世上那些无耻之辈,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一些。”

    许宣一愣,旋即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自然也有各人的苦衷。

    我家娘子常说修行之路,要少种刺多载花,道长虽然两次欺上门来,如今看来反倒是我们夫妻占了便宜,所以……一些举手之劳,又何必太过吝惜?”

    申公茂笑道:“白娘娘果真福缘深厚,仙根深种,一江神位确实当的,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啊!”

    许宣正要开口,申公茂忽然面色大变,忙道:“许公子快将石碑借我,打开水府结界,这天劫只怕就要来了。”

    许宣一愣,抬头看去,目光穿过水府结界和万顷碧波,只见漆黑的夜空中黑云更加深沉,偶有儿臂粗的雷蛇在云层中上下翻滚,照亮一方云海。

    “怎么说来就来,难道真是被我吓的?”许宣喃喃道。

    申公茂苦笑道:“与许公子无关,天劫这等物事,非常人所能揣摩,这几日在水府中,老道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想来劫数应当就在这几日,此时天劫临头,心中才生出许多明悟。

    天劫有人劫和雷劫,前番老道闻宝起意,上门夺宝,贤伉俪便是我的人劫。

    现在人劫已过,就要经受天雷洗尽往日因果,才能了无挂碍飞升昆仑仙山。”

    许宣知道时间紧迫,耽误不得,若让天劫落在水府结界之上,只怕就算有历代龙君法术加持,阵法也要被天雷毁坏许多。

    于是,忙取出石碑,交给申公茂,又咬破中指,在他掌心画了一道符箓,嘱咐道:“道长小心,水府结界我已开启,你自去便是,有此血符,你就如同石碑主人一般,自能操控随心。”

    说罢,又附耳过去,交代了碑阵口诀。

    申公茂后退两步,抱拳长揖一礼,郑重道:“多谢许公子了!”

    这时,静室中修行的白素贞也察觉到了水府外气息的异常,过来时正瞧见申公茂远去的背影。

    “只愿申公道长能渡过此劫。”白素贞由衷道。

    许宣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娘子难道心中就一点不记恨他?”

    白素贞道:“官人,都说顺行成人,逆行成仙,散修与我们山野妖怪一般,最是不易,他能独自一人修到练神返虚之境,想必也经历了许多磨难与艰险,虽说他和我们有些过节,但也未曾真正造成什么伤害,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许宣上前揽住白素贞纤细的腰肢,柔声道:“娘子当真是既有菩萨心肠,又有阎君手段,得此佳偶,为夫下半生可不用操心了。”

    白素贞掩嘴笑道:“官人的嘴倒是越来越甜了,只是不知道你说的那位菩萨,是不是南海岸上那位,若是她,妾身可当不起。”

    许宣“呵呵”一笑,说道:“想不到娘子如今也敢拿菩萨来开玩笑了。”

    白素贞闻言一怔,她自幼向道,往日似这等话莫说诉之于口,便是想也不曾想过,现在竟会在许宣面前开玩笑似的提起,难道说……

    真是自己心志不坚,又或是心中那份信仰早随周鸿一同埋葬在雷峰塔中了?

    许宣看她神思不定,也猜到几分她的心思,信仰的崩塌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若处置不当更会有碍修行,白素贞今日有此一语,表明她已经真正推到了心中那堵墙,这些变化让他心中颇为高兴。

    只是这时白素贞必然心绪复杂,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忙岔开话题道:“好了,娘子莫要胡思乱想,申公道长渡劫在即,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我已将石碑交予他,自要在水府中借助石碑体会天劫奥秘,至于帮道长护法的事,就交给娘子了。”

    白素贞强自一笑,点头道:“官人放心,你自去修行便是,妾身自会在一旁为道长护法。”

第四百八十二章 树参天,雷劫与生灭

    春雷一声震天响,始有万物焕生机。

    刚修行时,关子阳就曾经和许宣说过天劫与因果业力之间的关系,如今随着修为日深,又炼化了半枚至高神石,渐渐许宣对天劫也有了自己的理解。

    轮回、生灭本就就是宇宙万物的基本规律。

    穿越前许宣曾在小说中看到过“天地大劫”“无量量劫”,都说一元十二会,每会一万八千四岁,一元会数尽,一切重归混沌,即至一元复始,才有万象更新。

    如今他虽不知自己穿越过来的这片天地有没有无量量劫,但在他看来,所谓的量劫与人间王朝更替一般无二。

    其中区别无非是百姓所求者土地,修士所求者灵气罢了。

    “天地灵气皆有定数,众生繁衍,仙道鼎盛,无论仙佛、妖魔,所求者都是原界种子吞吐的天地灵气。”

    江面上隆隆雷声穿过层层波涛,传到端坐在一汪池塘前的许宣耳中,池塘里水光粼粼,许多锦鲤纷纷探头出来抢食他丢过来的鱼食。

    “池子只有这么大,鱼食便只有这么多,凡人百年归天,死后一切复归自然,而那些仙佛……”

    说到这里,许宣不由摇了摇头,叹道:“天劫天劫,这劫是修士之劫,却是众生之始。

    五帝开辟昆仑仙山,为众修士提供了一处逃避天劫的所在,这举措,当真说不清是非对错。

    好在他们还晓得在天庭之外另立弱水、炎火、凉风、大罗几道关卡,否则,漫天尽是长生仙佛,这些灵气大户一口就吃掉成百上千修士数年‘鱼食’,原界种子早晚都会不堪重负,毁了这片大好天地。

    因果业力,天劫人劫,说到底,都是四神当初为保护这片天地设立的屏障,而昆仑仙山……倒真像是个偷税漏税的法外之地了。”

    正在沉思间,许宣忽然心有所感,忙将手中鱼食尽数丢进面前池塘里,引得池中锦鲤一阵哄抢、扑腾。

    “这就是飞升天劫吗?当真与金丹、元婴天劫都不相同,申公茂虽是散修,根基法力却不弱,竟只能坚持短短两个时辰。”

    为了让自己瞧得更加真切一些,许宣一拂袖,笼罩在水府四周的结界阵法忽然一阵变幻,好端端一处洞天好似被挪移到江面数千丈高空中一般,周围雷霆滚滚,雷蛇翻腾。

    这些雷电有的从许宣身旁擦肩而过,有的直接穿过身躯,都往一旁申公茂身上招呼,却伤不得许宣半分。

    “水府阵法果真玄妙,如今情形,倒比前世看vr电影时更真切十倍。”

    许宣心中想着,就见这时申公茂须发皆张,一身道袍已被雷劫劈得七零八落,唇角挂着数缕鲜血,早没了以往的仙风道骨。

    “浩浩周天,赫赫煌煌,广修亿劫,辰宿列张,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覆护真人,疾!”

    口诀念罢,许宣画在申公茂掌心的符箓忽然大放光明,袖中石碑应声而出,化为十二面碑影把他团团护在中央。

    有了碑阵守护,漫天雷霆好似忽然感应不到气机所在一般,顿时失去了目标,纷纷化身狂暴雷蛇,不住在四周翻滚。

    偶有几道雷霆击中石碑,就让许宣心头一震,不得不跌坐在地,调动浑身法力平复经脉中翻腾的气血。

    石碑是他本命法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石碑来历神秘,许宣也炼体有成,但冥冥中自石碑上传来的天劫反噬之力,依旧让他有些吃不消。

    “看来我与娘子都小瞧了飞升天劫,也不知这老道一路修行至今,到底积累了多少因果业力,难怪要四处寻找离地焰光旗,和今日天劫相比,我当初在潜龙阁中结元婴时的雷劫,倒更像过家家一般了。”

    许宣苦笑一声,不敢再胡思乱想,当即静气凝神、抱元守一小心应对,免得帮人不成反被水溺,那就成了大笑话了。

    这时,正在江畔安坐的白素贞似乎也感应到了其中凶险,忽地睁开双眼,任江风把衣裙吹得上下翻飞,烈烈作响。

    “当初在青城山修行时,也曾见过几位老道渡劫,只觉不过如此,怎地今日天劫竟这般迅猛?

    官人石碑与壬癸玄精旗同出一处,来历必然不凡,原本以为将石碑借予申公茂渡劫,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还能借机让官人参悟飞升天劫中的奥秘,以便来日渡劫,如今看来确实有些托大了。”

    白素贞柳眉微蹙,右手拇指迅速掐算着,只是许宣未来前尘原本就是一团迷雾,纵使她烛阴追魂法再神机妙算,依旧看不出究竟。

    一时间,一颗芳心不由得便乱了。

    “姐姐!”

    “白娘娘!”

    正当这时,一青一红两道光影从县城中飞出,落在白素贞身旁,正是小青和敖锦两人。

    白素贞见了二人,忙道:“青儿,锦公主,我去水府看看官人,劳烦你们在此护法,切莫让外人惊扰了申公道长渡劫。”

    两人对视一眼,忙点头齐声应是,小青又道:“姐姐快些去,这天劫威力甚大,我道行低微只能在最外围护法,这里有锦缎儿看着,定然无事。”

    白素贞点点头,不再多说,身形一晃,化作一团白光投入滚滚江水中。

    另一边,许宣在水府中盘膝而坐,感受着自石碑上传来的一道道雷霆之力,十二面碑影在他灵台中结成碑阵,不住经受着天劫的洗礼。

    白素贞身影一转,已经来到许宣身旁,见他眉头紧锁,便知情况紧急,心中不由暗自后悔,不该拿许宣本命法宝予人渡劫。

    只是,如今这种情形,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一旁小心护持,焦急等待。

    一旁许宣将神识沉浸在灵台深处,每一道击打在碑阵上的雷霆,都会在灵台中留下投影,惊雷炸响,声如洪钟。

    好在他勤修《明月感应篇》,肉身修炼有成,《神魂修炼法》又使魂魄成就阳神境界,否则,若是换一个人,只怕不是被震散了肉身,就是被惊走了七魄三魂。

    忽听“咔嚓”一声脆响,只见十二面碑阵突然尽数消失,原本被阳神灵光照耀得有如白昼的灵台也变成混沌一片。

    “这是这么了,难道石碑竟被天劫给击成齑粉了?”

    正在许宣心中疑惑时,就见混沌中忽然生出两点灵光,一黑一白,白的如雪,黑得似墨。

    两点斗大灵光不住盘旋,又生出三团光华,每团光华个有一颗略大一些的星斗。

    细细一数,最上面一团有光华三十四颗,中间六十七颗,下面三十九颗,共计一百四十颗。

    “这是何物,混沌生两仪,两仪生四象?”许宣心中奇道。

    便再这时,又有无数星光在混沌中生成,星星点点,宛如夜空中耀眼的星斗。

    “太阳、太阴,三垣、五曜、二十八宿!”

    看着面前宛如一副星图的灵台,许宣忽地福至心灵,好似明白了什么。

    心念一动,魂魄好似超脱**来到了外太空一般,周遭星光尽数化作满天星辰,一一数来,共有三百六十五颗。

    这些星辰,每一颗都有无尽引力,以自身为原点,从诸天万界中吸纳着点点光辉。

    那些光辉或明或暗,竟也有一万四千八百颗。

    这时若有人将这些光点一一连接起来就会发现,浩荡宇宙中,这时忽然生出了一颗参天大树。

    这棵树,以三百六十五颗星辰为根,以万界中投射的一万四千八百小星辰为干,无边无际,浩瀚无垠!

第四百二十九章 入定境,周天星斗阵

    “浩浩周天,辰宿列张,想不到世上真有这等以诸天星辰器的大阵!”

    许宣环视左右,发现周遭竟是一片星宿海,一团团棉花糖似的星云或近或远悬浮在空中,宛如这棵参天大树上挂着的果子。

    “不过,要想真个炼成这等阵法,实非人力所能及。

    除了需以太阳、太阴为主星阵眼,还要炼制三百六十五杆大周天星辰幡,对应三垣、五曜、二十八宿,共三百六十五颗主星辰。

    如此阵法也只算小成,想要发挥全部威力,还需炼制一万四千八百杆小周天星辰幡,对应一万四千八百颗副星辰。

    且不说大小周天星辰幡炼制不易,便是炼成了,又去哪里找一万多名大罗金仙执幡布阵?”

    许宣一面消化着涌入自己脑海的繁杂信息,一面苦笑摇头:“都说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凡夫不可语道,此言果真不假!

    帝俊、常羲只不过四神自斩神性所化就这般厉害,只是一个阵法,就已经突破了时间、空间的限制,也不知道长眠白玉京的四神又是怎样神通广大,与他们相比,我才是不知晦朔的朝菌啊!”

    正在这时,却见漫天星辰纷纷坠落,无数星云如同深秋落叶一般,摇曳着离开巨树枝干,相继朝许宣面门砸来。

    见此情形,许宣顿时大惊,此时他虽然是个没有肉身的意识,但凡人的七情六欲仍在,于是乎,下意识就想躲开这些疾驰而来的星雨。

    只是不知是星空太过辽阔,还是因为这些星辰太过巨大,无论许宣如何挣扎,都如同停在原地一般,只能瞪大双眼,傻愣愣瞧着越来越近的众多星辰。

    “官人,官人,你怎么了……”

    一个悠远的声音突然在这片星空中响起,忽远忽近,飘忽不定,即便如此,也能让人听出声音主人此时的焦急和关切。

    “娘子!”

    仿佛如梦初醒,许宣霍然睁开双眼,只觉满头大汗,浑身每一块肌肉都透着疲惫、酸软。

    疲惫的抬起头,双眼正好对上白素贞关切的眼神,一旁除了她,还有小青、敖锦和申公茂。

    “官人,你怎么了,没事吧?”

    见许宣醒来,白素贞顿时大喜过望,猛地扑入许宣怀中,将脸紧紧贴在他已经浸湿的胸前衣衫上。

    一旁小青拍手笑道:“姐姐你看,我就说许官人没事吧。”

    说罢,又对有些疑惑的许宣道:“许官人,你知道你这一入定过去了多久?”

    许宣环臂抱住白素贞,在她后背拍了拍,安慰道:“娘子勿忧,娘子勿忧,只是觉得有些疲惫,并没什么不妥。”

    说完,朝小青问道:“我觉得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莫非过去了很久?”

    “已经整整七天啦!”

    小青伸出三根手指捏在一起,表情夸张地说道:“那天我见姐姐匆匆回府,就知道府中出了大事,忙让锦缎儿在江畔为申公道长护法,等我追着姐姐过来时,就见你正跌坐在这里。

    姐姐看你气息平稳,经脉中法力虽有些紊乱,却无大碍,心中稍安,就一直在这里守着你,这一守啊就是整整七天,片刻不曾离开。

    方才你忽然面白如纸,眉宇间尽是焦急、惶恐之色,姐姐才有些慌了,忙以神念传音之法渡入你灵台之中,希望将你从定境中拉出来,如今看果真有用。”

    “原来如此。”

    许宣恍然大悟,虽然以往修行时也常常入定,但灵台却是一片清明,自能洞察外界时光流逝,像如今这般一晃神就是七天的事,还当真是第一次。

    “辛苦娘子了!”许宣由衷说道。

    “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官人总是这般客气,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刚刚情急之下,一下投入许宣怀中,如今心绪稍安,白素贞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颊不由飞起了两道红晕。

    偷眼瞧了瞧身旁众人,白素贞捋了捋耳鬓秀发,又道:“我看官人有些疲累,先让青儿在这儿照顾你,我去准备些稀粥。”

    看着白素贞远去的身影,许宣此时心中倒比知道周天星斗大阵更畅快几分,仙宝虽难的,又怎及枕边有情人?

    “多谢许公子!”

    一旁申公茂忽然长揖一礼,倒把站在他身前的小青唬了一跳,忙侧身让到一旁。

    “道长客气了,渡劫可还顺利?”

    许宣一拂袖,本想借体内法力将申公茂扶起来,却是半点反应也无,心中不由一惊。

    当即又盘膝而坐凝神内观,这才发现如今自己体内竟是空空如也,半点法力都无。

    等到许宣睁开双眼,申公茂忙上前握住他脉门,小心渡入一道法力,细细探查。

    片刻后,笑道:“恭喜许公子,如今贼去楼空,竟勘破了元婴中期境界!”

    许宣一愣,不料自己一番入定还有这等境遇,心中也自高兴,笑道:“我也要恭喜道长成功渡劫,白日飞升指日可待了。”

    申公茂面露喜色,叹道:“我本一介散修,从不曾有人和我说过因果业力,自修行以来都是率性而为,结下了许多本不该有的因果,等到飞升天劫时,这些因果尽数加之于雷劫之上,反噬己身,这才让天劫这般厉害,若不是得许公子碑阵庇护,只怕如今早已化作一副焦炭了。”

    “道长此言差矣,你有如今境界,说不定也正是拜‘率性而为’四字所赐。”

    “噢?此言何解?”

    自从在定境中见到了星辰巨树,许宣眼界不自觉也宽广了许多,见申公茂发问,徐徐说道:“当初我修行时,门中师伯就曾与我说过因果业力之事,还恐我得知此事后便畏首畏尾,反倒有碍道心。”

    “的确,有些时候,无知方能无畏啊!”申公茂叹道。

    许宣点点头,接着说道:“道长说得是,所以我才说道长如今境界说不定便是拜‘率性而为’四字所赐。

    率性而为,才能念头通达,道心明澈,虽然结下许多因果,但冥冥中自有解数,道长以为如何?”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申公茂抚须笑道:“好了,你既无事,我也不再久留,如今我已是待诏的陆地神仙,罗浮山还有几桩俗事尚未了结,这便先去了,你可要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

    许宣一愣,旋即明白是代他传法收徒之事,不由笑道:“自不会忘,道长放心便是,日后若有缘在昆仑仙山遇到,道长可要多照顾照顾我这个后生晚辈。”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说罢,申公茂一拂长袖,脚下祥云顿生,托着他飘飘然往南去了。

    看着申公茂远去的背影,小青喃喃道:“这老道,以往瞧着挺讨厌的,如今渡过飞升天劫,倒让人莫名生出些许亲近之感,当真奇妙。”

    “呵呵,那是自然,如今他打破樊笼,洗尽铅华,便如初生赤子一般,青儿有此感觉并不奇怪。”

    听着许宣解释,小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见他想要起身,忙上前扶起他,好奇问道:“好了,不说他了,许官人,你入定这七日到底见到了什么?除了进入元婴中期境界外,还有什么别的收获吗?”

    “收获嘛,自然是有的。”

    听小青这么一问,许宣脑海中不自觉又浮现出定境中的那幅宏大场面,以及脑海中异常繁复的周天星斗大阵和星辰幡炼制之法。

第四百三十章 动心念,欲见帝女献

    “三百六十五杆大周天星辰幡,一万四千八百杆小周天星辰幡,且不炼器材料世间难寻,单只是炼制,也非一日之功。

    似这等能接引周天星辰之力为己用的器物,想来即便不是仙器,也是极品灵器之流,就算我一年炼制一件,也要一万五千一百六十五年才能炼完,就算炼制速度快一些、变态一些,每日炼制一件,那也需四十余年光景。”

    想到这里,许宣心中不由暗自咂舌,叹道:“空有屠龙术,奈何无龙可屠啊!”

    “啊,屠龙?许官人,你莫不是开玩笑吧?”

    小青闻言,偷眼瞧了瞧一旁敖锦,讪讪道:“锦缎儿莫要多心,许官人只是随意说着玩的。”

    敖锦嗤笑道:“且由着他去,想屠龙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见两人误会了自己意思,许宣忙解释道:“哎呀,我那只是个比喻,比喻懂吗,不是说真要去屠龙。”

    “比喻?什么叫比喻?”

    一听不是真个要屠龙,小青不由来了兴趣,好奇瞧着许宣问道。

    “嗯……譬如说,露似珍珠月似弓,这就是比喻,不过是写文章的一种修辞手法罢了,除此之外还有拟人、对偶、双关、用典、通感等等。”

    “听着倒是挺有趣的,那什么又是拟人呢?”

    “拟人嘛,就是把人的特点赋予给某个事物,从而让这个特点更加生动形象,青儿若是不懂,可以简单粗暴一些,把那些不是人的东西都想象成一个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就行了。”

    许宣想了想,又道:“就像‘浪花愤怒地怕打海岸’‘黄鹂站在枝头浅唱’,这些都是拟人,拟者,比做,像也,青儿明白了吗?”

    小青回味了片刻,忽然冷哼一声:“好个许宣,什么拟人拟物的,你就是拐着弯在骂人,是是是,你说得对,我们都不是人,就你是人,行了吧?哼!”

    说罢,小青将脚一顿,扭头就往外走去,屋内一时便只剩下了许宣和神情古怪的敖锦。

    “她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才好端端的吗?”许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敖锦戏谑一笑,说道:“拟人,把不是人的东西当作人,许公子啊,你好生看看这诺大的钱塘水府,除了你以外,可还有一个是你口中的‘人’?”

    许宣恍然,忙朝屋外喊道:“青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啦!”

    “官人,青儿怎么了?”

    话音未落,白素贞端着一个托盘飘飘然走了进来,托盘上放了一个青瓷小碗,里面热气腾腾,显然是刚熬好的稀粥。

    “额……没怎么,辛苦娘子了。”

    许宣挣扎着想起身,却被白素贞疾步上前按住一边肩膀:“行了,官人躺着便好。”

    “不用,只是突然法力消耗殆尽,有些虚弱罢了,还没到需要娘子素手调羹、侍奉床前的地步。”

    “官人,侍奉你本就是妾身本分,何须如此客气,你若实在觉得心中过意不去,等妾身改日病了,再还回来便是。”

    “娘子说的什么话,为夫希望你一身康健才好哩。”

    ……

    “哼,没事的话我就先走啦,老夫老妻了还这般肉麻!”

    两人闻言,都是一愣,这才发现敖锦还站在一旁。

    许宣忙道:“也多谢锦公主记挂了,那日雷峰塔之事,多亏了你才没让青儿吃亏。”

    “青儿姐姐的事便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谢!”敖锦挥挥手,再不多说,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这锦公主脾气倒与青儿有些相像,难怪她二人相处融洽,短短时间已经亲如姐妹,倒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有些吃味了。”

    白素贞舀起一勺稀粥,撅起嘴吹了吹,又将汤匙方才唇下试了试,才小心喂到许宣嘴里。

    “唔,好香的粥。”

    许宣咂咂嘴,说道:“我也挺喜欢这个锦公主的,脾气虽然急躁了些,心思却很单纯,尤其在修行一道上,不仅悟性极高,也是个极能吃苦的,全然不像一位龙族公族的做派,青儿与她交好,倒是件好事。”

    白素贞点点头,又舀了一勺稀粥喂到许宣嘴里,接着说:“其实青儿资质不差,只是生性太过跳脱了些,打熬金丹原本就是一项苦差事,沉闷得紧,我们异类修行相比人族更艰难数倍,青儿常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道行这才进境缓慢,倘若今后真能受到锦公主影响,收敛收敛性子,那就好了。”

    许宣点点头,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长日久总会有些影响的,如今我有件事倒想和娘子商量商量。”

    “何事?”

    许宣整理了一番思绪,就把素色云界旗和周天星斗大阵的事情说了出来。

    想了想,又道:“周天星斗大阵威力自不必说,但于你我而言却是镜中花、水中月,要想真个炼成,不知要费多少功夫。

    现在娘子已有壬癸玄精旗在手,虽说依旧残破,但借着钱塘水源之力,总能慢慢修复一些。

    先天五方神旗本就是娘子前世手中法宝,五旗齐聚才能布下正反五行阵法,若有这五面旗帜在手,二十年期限一过,无论我们夫妻是否飞升昆仑,手中才有所依仗,不至于沦为他人案上鱼肉。”

    白素贞皱眉道:“不提下落不明的离地焰光旗,传闻戊己杏黄旗、青莲宝色旗分别是黄帝含枢纽、青帝灵威仰手至宝,就算官人此行顺利拿到素色云界旗,我们手中也只有两面神旗,又有何用?

    似这等先天灵宝,就如高深的修行法门一般,能得一件就已经是平生之万幸,若能好生修行,将先天灵宝炼至身与器合,天下之大都可去得,官人又何必贪心不足?”

    见许宣还想说话,白素贞又劝道:“况且,申公道长既然说了素色云界旗乃是封印帝女献所用,官人就算能找到,当真就敢放她出世?

    官人曾在武陵蛮曾见过旱魃分身,应当知晓这等凶神厉害,若她出世除非五帝临凡,否则谁人能制?到时她若犯下滔天罪孽,天道昭彰,自有一份要算在官人头上。”

    “娘子!”

    许宣接过白素贞手中青瓷碗放在一旁,双手握住她白皙柔荑,说道:“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又言,天予弗取,必受其咎。

    就算五方先天神旗需五面齐才能布下大阵,那也要一面一面取才行,难不成还奢望五帝、佛陀亲手奉上?

    至于帝女献……到时我带着灯儿去便是,她前世乃是女献之师,有她约束,想来无事。”

    “话虽如此,官人却忘了一件事。”

    “噢,娘子你说。”

    白素贞道:“官人不要忘了,帝女献如今已化身旱魃,旱魃出世,赤地千里!

    就算有灯儿约束,到时若真个造成天灾,官人又当如何自处?”

    许宣神秘一笑,用手在自己胸口指了指,说道:“娘子莫非忘了至高神石?”

    白素贞双眼一亮,随即想到,自从桐柏山一事后,许宣原本言出法随召唤风雨雷电的神通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天地间天气变化的明悟和掌控。若能以此法克制旱魃天灾影响,确实也是个办法,只是……

    “只是,旱魃何等法力,何等道行,以官人的法力,一日两日还好,一月两月或许也尚可,但若是三年五载又当如何?”

    这回许宣又指了指白素贞,笑道:“有娘子在,怕得何来?”

    “我?”白素贞惊诧道:“妾身如今虽是钱塘水神,怕也没有这等道行法力。”

    “倘若再加上壬癸玄精旗呢?”

    许宣双眉一挑,说道:“有壬癸玄精旗在手,以水克火,总能压制几分旱魃,若还不足,到时为夫再借神旗法力,施展至高神石神通,想来应无大碍。

    虽说这样做确实累了些,但我们如今时间有限,区区二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也只有负重前行,才能静享往后岁月静好,娘子你说是不是?”

    白素贞轻轻摇了摇头:“既然官人心中都已经决定了,妾身又还能说什么呢,只是觉得官人这般辛苦,心中着实有些不忍。

    若真个要日日以自身法力施展神通,压制旱魃,纵有壬癸玄精旗倚为助力,也恐对官人道基有损啊!”

    许宣闻言摆摆手道:“多谢娘子关心了,为夫与那些病恹恹的文弱修士不同,只是些许法力,无碍的!说不定,这样一来反倒督促我抓紧时间修行,能早日进入练神返虚之境也说不定呢!”

第四百三十一章 蕃和郡,求仙问道客

    酒泉,因“城下有泉,其水若酒”而得名。

    汉代时为河西四郡之一,隋文帝时改名为肃州。

    自从被西夏攻陷后,便换了一个名字,称做蕃和郡。

    虽说由州变成了郡,这里却不减半点往日繁华,郡城前,各地往来的商贾摩肩接踵,显得份外热闹。

    在这里,从南宋远道而来的商队,常将茶叶、香药、帛、罗、香料,甚至朝廷命令禁止的铁器贩卖至此。

    等到回国时,便带上毡毯、羱羚角、麝香、红花,以及一些牲畜、毛皮制品和毛纺织品带回去,有的商队也暗中夹带走私些价低质优的青盐,低买高卖,一趟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数日前,一个商队从苏州远道而来,与其他商队不同的是,这队行商虽然也带了些方便储存、运输的茶叶和丝绸入城,但商队首领却不急着寻找买家,反倒成天在城里闲逛,打探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譬如,昆仑仙山。

    譬如,周穆王与西王母的传说、当地人的墓葬习惯以及此地是否有修士、仙长等等。

    这天,那名商队首领忽然兴冲冲跑回客栈,先从小二那里要了一壶清水痛饮了一番,才大声唤来商队中的管事,吩咐他速速把货物换成银钱。

    管事是个年近五十的干瘦老头,原本就对自家首领这几日的游手好闲颇有微词,如今又见他要立刻卖掉货物,心中不由更加不喜。

    再三确认,见首领执意如此,只能强压性子,仗着自己的老资历劝道:“掌柜的,我们的货都是上等货色,如今边境不安,正是待价而沽之时。

    您这般着急出手,难免掉价,被人占了便宜去,要不……再给我三天时间,小的定寻个稳妥的买主。”

    首领摆摆手,一撩衣襟,坐在一旁椅子上,伸出三根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老赵啊,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这一趟原本我就不打算赚钱,亏就亏吧,不打紧。”

    老赵奇道:“不赚钱?若是不赚钱,我们跑那么远干嘛,就算您想用这批货结识西夏官场上的人物,为往后打通关节,也不能卖得太便宜啊,否则,等到回去时,哪来赢钱采买货物?”

    首领笑着朝对面努努嘴,等到老赵坐下后才道:“你想岔了,这笔银钱我另有用处,等货物出手,你就和伙计们先回去吧,也不用采买回程的物事了。”

    “啊!”

    老赵闻言,瞪着眼瞧着对面自家首领,很想伸手去摸一摸,看看是不是被人下了蛊,或是得了失心疯了。

    商人,商人,不赚钱还叫商人吗?

    “好了,老赵,事到如今,我也就不再瞒你了,自从那次大难不死,我才如梦初醒,什么金玉满堂,富可敌国,那都是假的,人活一世,只有自己的性命才是最要紧。”

    “掌柜的,您……到底想说什么?”

    首领“嘿嘿”一笑,自怀中摸出一块两寸见方的令牌放在桌上,令牌白玉为底,外包金边,上书“昆仑”两个暗红篆字。

    “你瞧,如今我已经找到了仙缘,现在当务之急便是要卖掉手中货物,换些银钱供奉给师门,以表孝心,为师门略尽绵力!”

    老赵眉头一拧,伸手想要去拿那块令牌,却被首领一把抢回手中,宝贝似的揣回怀中。

    只能讪讪收回手,劝道:“掌柜的,这天下骗子多如牛毛,您可把招子擦亮些,莫中了那些江湖伎俩。”

    “嗨,你就放心吧,想我范某也是走南闯北的人,什么东西没见过?

    便是……便是蛊毒都不曾奈何我,还有什么能瞒过我这双眼睛?

    你且放心吧,好生帮我把事情办妥,然后回去和老爷子说一声,就说等我学成仙法,再来他老人家床前尽孝。

    到时只需一粒仙丹,也让他做个逍遥快活的陆地活神仙!”

    听他这般说,老赵虽然心中依旧放不下,但也不好再劝,只得长叹一声,出门找买家去了。

    次日晌午,客栈门前又迎来一队行商。

    听到门外响动,客栈掌柜探头瞧了瞧,忙笑着迎了出来。

    “孙老板,又来我们蕃和郡发财了,这次又带了什么新鲜玩意儿过来?

    小二,快些帮着孙老板安置安置,都是老熟客了,莫要让孙老板久等。”

    这些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蕃和郡,被称作孙老板的商队首领笑道:“好啦,莫要客气,都是老相识了,还是老规矩,只是需要再给我准备两间上房。

    我这里有两位贵客,好生帮我招待着,不可怠慢了,否则,可莫要怪我老孙不给你面子,往后不照顾你生意。”

    “明白,明白。”客栈老板一阵点头哈腰,让开道路站在一旁。

    “许公子,我们是这家客栈的熟客,无论食宿都是一年一结,您是我们商队的恩人,在店里每日开销都挂在我们账上,莫要和我客气!”

    孙老板回头,对正从牛车上下来的一位年轻公子说道。

    年轻公子微笑点点头,笑道:“那就多谢孙老板了!”

    孙老板摆摆手:“许公子说的哪里话,若不是您,我这把老骨头只怕到不了蕃和郡,您可是我们商队的救命恩人哩。”

    “孙老板,路上出事了?”客栈老板闻言一惊,探头问道。

    孙老板点点头,叹道:“过来时遇到山贼了,若不是有许公子拔刀相助,丢了货物事小,只怕连这条老命都要保不住喽。”

    “噢?”

    客栈老板闻言这才好生打量了一番那名许公子,这一看,不由暗赞一声:“好俊朗的公子,只怕整个蕃和郡都没有这般容貌、气质的人。”

    随即心中狐疑:“这公子模样看着俊是俊,但若说一人救下一支商队,打退山贼,却让人难以相信,难不成还是位深藏不露的江湖侠客?”

    说话间,那名许公子转身从车厢内抱出一位少女,笑着对孙老板道:“孙老板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算不得什么。”

    “嘶,这姑娘当真是个美人坯子!”

    瞧见许公子身旁少女模样,客栈老板又暗赞了一声,他迎来送往多年,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好看的人儿。

    当即心头一凛,不敢再怠慢,如今世道可不太平,敢这般带着一位容貌惊艳的少女出门,不惧他人窥视,用脚想也知道不是凡人,可不是他一个客栈老板能惹得起的。

    “百代……”

    许公子抬头瞧了瞧客栈门脸,嘴角不由抽了抽:“这名字……嗯,看来掌柜的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呐。”

    “许公子缪赞了,小的没读过什么书,全家都靠这间客栈过活,就指望着它能传承百年,兴盛百代呢,取这个名字,也只是图个好彩头罢了。”

    “嗯,百代好,百代好,只要不异常就好,掌柜的这名字……取得好!”

    “多谢公子夸奖了。”

    ……

    一行人走进客栈,自有小二领着众人去各自的房间,都是经常往来的熟客,做起事情也还井然有序。

    孙老板朝身后几位随从吩咐了几声,便和许公子和少女在大堂中寻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一壶酒,几个酒菜,准备先垫垫肚子。

    这许公子和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许宣和灯儿。

    自那日和白素贞商量后,许宣就把《新白娘子传奇》的事情托付给了沐天颜,自己带着灯儿径直往西北而来。

    虽有壬癸玄精旗在手,许宣也只能感应到素色云界旗的大致方位,师徒二人一路腾云驾雾,御风而行,只在一些较大的城池落脚休息,不过十余日就到了西夏国界。

    “三山夹两盆,知识就是力量啊!”

    路上,许宣回忆着当年地理课上学过的知识,知道再往西就是人烟稀少的青藏高原,若说瀚海沙漠,想来应当也在那里了。

    于是乎,索性跟着商队先入城休息几日,等到养足了精神,再直奔目的地。

第四百三十二章 老山参,他乡遇故知

    不多时,酒菜上齐,许宣随意用筷子挑了几样,感觉虽不算精致,却别有一番滋味。

    见掌柜的还在一旁看着,便将筷子往陶碗上一放,开口道:“掌柜经营这间百代客栈多久了?”

    “回客官的话,我们这客栈已经有近百年历史了,自我太爷爷开始,我们一家逃难至此,最开始只是在路边摆个茶水摊,渐渐的才攒了些钱,开了个小店。”

    “喔!”许宣一挑眉,笑道:“如此也当得起‘百代’二字了。”

    “都是来往客人赏饭吃。”掌柜的自得一笑。

    “如此说来,掌柜的也算是在此地土生土长之人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过瀚海沙漠这个地方?”

    “瀚海沙漠?”

    “嗯,或者说,有没有听闻附近有旱魃的传说。”许宣补充道。

    掌柜的皱眉想了想,摇头道:“我们这儿啊,那是山脉连绵,戈壁浩瀚,但要说唤作瀚海沙漠的地方,还真不曾听说过,客官要去那里?”

    许宣原本也没想过真能打探出什么,见此情形摆摆手道:“不过随意问问罢了,掌柜的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吧。”

    正在这时,忽听店外一阵吵闹,就见昨日商队管事老赵带着几个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一边走一边抱怨:“就这价钱你们还好意思和我还价?若不是我们掌柜的发疯,我怎会把这些货物这般贱卖给你?

    你们满蕃和郡打听打听,若是还有比我们家价钱低的,我把我这赵字倒过来写!”

    跟在他身后的一人赔笑道:“赵老板说得是,无论是茶叶还是生丝、瓷器,你们家的货在蕃和郡那都是一流的,只是……只是你们要立结现银,这就有些为难了。

    大家都是生意人,平时手里的现银确实不多,就算找人拆解,也要多费些银子不是,不然……您这边再和掌柜的说说,多宽限三日,只要三日,一万八千两现银,我如数奉上。”

    “钱老板,这蕃和郡莫不是只有你们一家商行?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一万八千两银子你家没有,未必我们几家就凑不出来?”

    “张兄说得是,现在局势不稳,南边来的商队相比往常都少了许多,这批货只要在手里捂上一两月,利润起码要涨一两成,要我说,赵老板你也不用再等了,就你说的那个价,我和张兄两家一同吃进了,立马就有现银奉上,如何?”

    “哎……我说,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老张、老杨,你们两个可不能拆我的台,就算要一同吃进,如何能不算我一份?”

    ……

    正吵闹时,就听楼上“吱呀”一声,随后就是一阵“噔噔噔”的下楼声,就见昨日商队首领已经疾步来到几人面前。

    那人伸手在老赵肩头拍了拍,赞道:“老赵,不错,我就说你有办法的,一万八千两?不错不错,虽说价格不算高,也算解了我燃眉之急。”

    一见正主出来,几人立刻都舍了老赵,齐齐围了过去,一番言语,说定了买卖,又急匆匆跑了出去。

    “范兄!”

    许宣忽然起身上前,抱拳笑道:“许久未见,想不到竟在这蕃和郡又遇到了,怎么,如今改行不做药材生意了?”

    听到有人叫自己,商队首领一愣,转头瞧见是许宣,不由大喜。

    “汉文,竟是你?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找我?有事?”许宣奇道,面前这人名唤范建,在乾州城时与他曾有过一番交情,只是之后就没有再联系了,如今在异国他乡碰到,还真别有一番滋味。

    “嗨,别说了,说起来还要多谢汉文的解毒丸,若不是有那枚灵丹,只怕今日你我已经阴阳两隔了。”

    “噢,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人多嘴杂,我们还是上楼说话吧。”

    说完,范建对一旁的管事吩咐了几句,便带着许宣和灯儿朝二楼走去。

    来到房间坐定,范建又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茶,取了一块甜点递给灯儿,才好生整理了一番衣衫,对着许宣长揖一礼。

    “范兄这是做甚?”许宣不解,忙起身将他双手托住。

    范建苦笑道:“汉文,我这是多谢又救了我一命啊!”

    “此言何解?”

    范建道:“自那日我们两人分别后,我便启程回苏州去了,想着再也不来乾州城,免得再惹出什么灾祸。

    岂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忽然有个年约六旬的老头上门求参。

    区区一根人参,我如何会放在眼中?我见他年岁不小,也想结个善缘,便让老赵从库房里随意取一根给他。

    谁知那老头竟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说是要用这一两银子买我家的千年参王,这我如何肯依?”

    “千年人参?当真是千年的?”

    许宣跟随王不易修行,于外丹一道也有涉猎,自然知道一根千年人参的价值。

    人参,味甘微寒,有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的功效。

    市面上常见山参不过数年火候,上百年的野山参都已经是难得一见的至宝,至于千年老参,那已经是灵药范畴了。

    范建讪讪笑道:“说是千年,不过是个噱头罢了,但三四百年怎么都是有的。

    那根人参是我们镇店之宝,从来不肯轻易示人,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数百年的老山参啊,莫说一两,就去是千两我也是不卖的,于是便让伙计将他赶了出去。”

    许宣点点头,随后叹道:“没错,就算只有数百年火候,也是世间难得的老参了,那老头这般登门索宝,只怕来者不善,后来呢?”

    范建道:“那老头临走前将一两银子放在桌上,说三日后来取参,若是我们肯卖,再送我们一枚能解百毒的灵丹,若是不肯,再将一两银子收回去。

    当时我也不曾方才心上,等那老头一走,随手就把那一两银子丢给了旁边的下人,谁曾想,就是这一丢,就惹出了是非。”

    “怎么,难道那老头在银子上下了毒?”许宣皱眉道。

    “现在想来应该是这样了!”

    范建叹道:“当夜我和那名下人就一同病倒了,高烧不退,茶饭不思,不过两天,人就已经糊涂了。

    还是跟着我一同去乾州城的两个护院提醒,我才想起汉文送予我的那枚灵丹,忙取来服了,这才捡回一条命。”

    “后来呢,范兄把老山参给他了吗?”许宣追问。

    “给了,如何敢不给?”范建接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说我的毒解了,但被这等人盯上了,老山参如何还能保得住?

    我与家中父亲商量,第三日等那人上门时,就把山参交了出去,换得他一枚丹药,给家中下人服下,这才换回他一条命。”

    “范兄仁义!”许宣抱拳道。

    范建苦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事后父亲劝我破财免灾,但我总觉心绪难平,便去你说的园子寻你,想和你学一学修行之术,就算不能白日飞升,也总好过如今这般任人鱼肉。

    岂料我前后去了数次,你那园子却空无一人,无奈之下,我只好回去再想办法。”

    “想必范兄去时,我已经带着家人回钱塘县老家了,所以才让你扑了个空,抱歉了。”

    许宣拱拱手,又问:“那范兄今日怎么又来了西夏?”

    范建得意一笑,压低声音道:“汉文有没有听过昆仑仙山?”

    “昆仑仙山?”许宣双眼精光一闪,瞧着范建正色道:“范兄来此,莫非是寻仙访道来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 北为尊,昆仑落酒泉

    范建在胸口摸了摸,感觉到那块令牌的凸起,心中放心了许多,开口道:“说起来,我也是个读书人,只是家业颇大,父亲又只有我一个独子,不得已,这才弃文从商,回去继承了家业。

    子不语怪力乱神,胸中自有浩然气,何惧天地鬼与神?

    原本我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是不相信的,怎奈何命中注定要踏上仙途,无奈,无奈啊!”

    许宣看他一副装腔作势的模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方才“昆仑仙山”四字带来的惊诧也消褪了许多。

    笑道:“范兄说得没错,命里有时终须有,你命中注定,或许就是个逍遥快活的陆地神仙。”

    范建道:“汉文莫要笑我,走到今天这步,说到底确实是被逼无奈。

    乾州城中蛊,苏州府夺参,在你们这些修行中人眼中,我们这些凡人与蝼蚁何异?

    我说这话不是针对汉文,实在是心有所感。于是便想着,既如此,我便要寻仙访道,等到有朝一日学成仙术,也让那些草菅人命的修士感受感受任人宰割的滋味。”

    许宣摇头道:“范兄想得太过简单了,世俗有王法,仙道也有天条,可不是有了法术,就能肆意为之的。”

    见范建闻一副不可置否的样子,许宣也没再多说。许多事情总要自己经历才有切肤之痛,这时说得多了,反倒有些交浅言深,坏了两人交情。

    况且,因果业力,天道天条,也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现在范建既然有心修道,太早知道这些事情,对他而言未必就是好事。

    于是,转过话头问道:“这么说,范兄如今寻到仙缘了?”

    范建“嘿嘿”一笑,说道:“若是旁人问,我断然不会吐露半个字,但汉文你两次救我性命,又是此道中人,告诉你也无妨。”

    “噢?说了听听。”

    范建道:“我原本是想去寻汉文拜师学艺的,奈何却没这等福分,数次登门都不见你踪影,心灰意冷之下,我便回到府中,遍寻古籍,想找些蛛丝马迹,看看哪里有名山大川,仙家福地,再按图索骥,前去碰碰运气。”

    许宣心道,这倒和自己刚穿越时一般,当初自己也曾翻遍了家中藏书,也只在《山海经?海内西经》中看到了怪梦中关于‘昆仑之虚’的记载,难道说,范建也有什么收获?

    好奇之下,便问:“范兄今日既然出现在这里,想来是有所获了?”

    范建起身从一旁的桌案上拿起一卷书,放在许宣面前,指着书名道:“汉文,屈夫子问得好啊,‘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屈原的《天问》。”

    许宣拿起书卷,翻了翻,说道:“这等世纪之问,范兄找到答案了?”

    范建摇头道:“我只是个买卖药材的俗人,哪里答得了这等问题,只是我瞧着《天问》,心中便想,都说白日飞升,与天地同寿,那这些飞升的修士都去了哪儿?天又到底在哪儿?是我们头上的湛湛青天?还是说那些人迹罕至的名山大川?

    后来我又在一些志怪小说中看到了昆仑仙山的记载,《尔雅》中说,‘三层为昆仑丘’,第一层叫樊桐,第二层叫玄圃,第三层叫增城。

    于是我就想,难道说这里的昆仑丘就是传说中的天,修士飞升之所在?

    那昆仑丘又在哪里呢?”

    许宣沉默不语,心中却极为惊讶,没想到范建单凭几本市面上常见的古籍,就能猜测到几分端倪,这可比自己当初强上不少。

    看许宣不说话,范建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为了找到昆仑丘,我又翻阅了《穆天子传》,上面曾记载,周穆王西行,曾经到过古昆仑。

    看到这里,我大喜过望,又将《穆天子传》仔细翻阅了十余遍,特意求教了许多曾经来过西夏的行商,终于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汉文,你猜周穆王曾到过的昆仑到底在何处?”

    许宣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试探着问道:“莫非就在此地?”

    “哈哈哈!”

    范建仰头大笑,片刻后才拍着许宣的肩膀道:“汉文果真是有慧根之人,一猜就中,一猜就中啊!”

    说罢,范建拉着许宣衣袖来到桌案前,摊开一张绘满标记的宣纸,竟是一张略显潦草的手绘地图,上面先用笔墨勾勒出了地形、城池、疆域,又用朱砂标记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箭头。

    范建指着其中一个点,说道:“周穆王自何地出发我们并不知道,姑且假设他从西周都城宗周出发,也就是如今的长安西北,经河宗、西夏、河首,最后至昆仑,共计8100里,其中河宗至昆仑共4700里。

    我曾问过有到过河宗和蕃和郡的行商,他们口中两地路程,竟与《穆天子传》中所述的距离相差仿佛!”

    许宣看着宣纸上密密麻麻的箭头,标记,皱眉回忆着以前学过的地理知识。

    古人以6尺为1步,300步为1里,也就是说,这里的1里,相当于后世416米左右。

    而河宗便是后世呼和浩特一带,范建说周穆王从河宗到昆仑山,总行程4700里,也就是折合后世1974公里。

    倘若周穆王的行程真如他宣纸上所绘,从内蒙古呼和浩特到甘肃酒泉,直线距离大约应是1500公里,再加上沿途两成的绕路,以及在周边游玩的行程,实际距离应当是1800公里左右……

    1974、1800,这……

    当真与《穆天子传》中记录的行程大致相等啊!

    范建不是许宣,这个时代也没有后世那般详尽的地图可以供他查阅,但正是因为这样,许宣才更加惊叹他的发现。

    见许宣仍旧沉默不语,范建又从一旁抽出一本书,兴奋地翻开书页,说道:“你看这里,这本《括地志》是唐初魏王李泰主持编撰的,这里也有‘昆仑在肃州酒泉县南八十里’的记载!”

    “这……或许只是巧合,后人牵强附会罢了,当不得真,范兄你来此地想必也有些日子了,可曾看到什么仙佛踪影?”

    虽说心中已经有几分相信范建的说法,但许宣心里却知道,所谓的昆仑仙山并不在酒泉,而是在另一片天地中,只是看范建这般兴奋,他实在不忍心说出真相。

    范建闻言,摇头道:“汉文此言差矣,若是一两处记载,或许还是巧合,但若是三处、四处呢?

    汉文,你也是读书人,想必应当读过《礼记·檀弓下》,其中有记载,‘葬于北方,北首,三代之达礼也,之幽之故也’。

    《礼记·礼运》也有云,‘故死者北首,生者南乡。’

    这两处记载都说死人的头都是冲着北面埋的,死者为大,头颅乃是六阳之首,何以埋葬先人时却都要‘北首’?

    在我看来,便是因为天就在北地,《礼记》中说的‘北首’,便是死者朝着昆仑的方向,以便转世往生罢了。

    而这里的北地,便是如今我们所在的蕃和郡!这里虽位于西北,但我想,昆仑仙山必然广大无边,如此一来,绝不是区区一城、一郡所能囊括的。

    如此一来,如今的西北,在天下人眼中,便与北地无异了。”

    许宣听范建说了半天,每句话都是引经据典,自有出处,这让他想反驳都没有机会,心中不由也生出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莫非……四神当初御使古昆仑降临人间,当真便是落于此地?

    “汉文,你在听我说吗?”

    范建拿起桌上一盏凉茶一口饮尽,看许宣双眼出神,久久不曾答话,不由有些不满。

    追问道:“汉文你是修仙之人,应当知道昆仑仙山所在,你告诉我,我说的到底对不对?”

    “啊……哦……”

    许宣回过神,还是不忍说出真相,想了想说道:“如今我也才元婴境界,距离白日飞升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你问我昆仑仙山在何方,我确实不知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吧。”

第四百三十四章 地月说,明月何时有

    范建小心收好宣纸地图,放在一旁木匣中,深深看了许宣两眼,才道:“汉文,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以为我得了失心疯?”

    许宣一手抓住他手腕,把他拉回桌旁坐下,正色道:“范兄,不管怎么说,你我也算相识一场。

    我看你虽然年岁已长,但骨缝未合,先天元精也还算充沛,你若真想修行……或许,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范建“哈哈”一笑,反掌拍在许宣手背上:“汉文呐,你果真还是不信我!”

    “不是不信,实在是……”

    “汉文,你对哥哥的一片苦心,我心领了!”

    范建起身给两人面前的茶杯续上水,又道:“若是半月前听汉文说这话,我必定欣喜若狂,纳头便拜,只是如今……”

    “如今怎样?”

    范建“呵呵”笑道:“皇天不负有心人,如今我终于寻到自己的仙缘了。”

    “噢?”许宣浅啜了一口清茶,奇道:“什么仙缘?”

    范建道:“这话容后再说,方才我只说了昆仑仙山或许就在此地,但还有一事未说。”

    许宣瞧了范建一眼,问道:“莫非,范兄还发现了什么秘闻不成?”

    范建道:“秘闻倒谈不上,不过,也与昆仑仙山有关。”

    说到这里,范建自得一笑,右手两根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继续说道:“这些年,我走南闯北,也算是见多识广,现在就和汉文说两个故事吧

    在武陵蛮瑶族中有一个传说,说从前天上只有太阳和星星,并没有月亮,有一天晚上,天空忽然出现了一个热烘烘、大山一样的东西,它不圆不方,像一块巨大的石头,这块石头发出炙热的光芒,升上天空后便成了月亮。

    同样在武陵蛮,苗族也有一个传说,他们认为,远古时主宰天地的是宏效,他不断移动天地,天从此昏昏沉沉,地从此不暗不明。

    最有趣的是,在武陵蛮许多土人的都将月亮当作图腾崇拜,以至于服侍上都渐渐受到了影响,譬如那里的女子喜欢头顶着硕大的银制月牙形头饰。”

    “范兄到底想说什么?”许宣皱眉道。

    范建微微一笑:“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但真要找寻真相,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古籍是什么?不过是任由你们这些文人们粉饰、妆点的小姑娘罢了,你瞧街上杏花坊的那些姑娘们,白日里或许娇滴滴的,但哪个敢素面朝天出来接客?

    所以我便想,要想找寻真相,只有从那些未经雕饰的传说故事着手,或许更真实一些。

    汉文你仔细琢磨这两个故事,可曾明白了什么?”

    许宣想了想,忽地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奢比尸记忆中御使昆仑化作头顶明月的四神,脸上不由露出一丝震惊之色。

    “你是想说,原本天上是没有月亮的,忽然有一天昆仑仙山拔地而起,飞上九霄,这才有了如今的月亮?”

    话音刚落,许宣心中不由再度赞叹,这才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啊!

    无论范建是否能严丝合缝论证自己的想法,但在后世,科学家说起月球起源时,确实也有地月分离一说。

    况且……许宣自己知道,月球当真就是当初的昆仑仙山,那里有沉睡至今的四神!

    范建闻言,抚掌赞道:“妙,妙,妙,当真大妙,与汉文闲聊真个痛快!

    你看,从《穆天子传》等古籍中,我们可以推知,周穆王当初踏足的昆仑山就在蕃和郡附近。

    而从瑶族的传说告诉我们,以前是没有月亮的,是那个‘热烘烘、大山一样的东西’升空之后才有了月亮。

    苗族的传说则让我们想到,天地分离确实发生过,或者说……天曾经离我们很近!”

    许宣不由点点头,喃喃道:“传说洪荒上古时,曾有一棵能沟通天地的神木,谓之建木,它是沟通天地人神的桥梁,众神甚至凡人,都能通过这棵神木往返于天庭人间。”

    说到这里,许宣忽然想到曾在避难所中见到的巨大飞船,心中一惊,暗道:“莫非……传说中的建木,其实就是类似飞碟放出外星人一般的光柱?

    只可惜无论传承自帝俊,还是奢比尸的记忆中,都没有往返古昆仑的记忆。

    不过……若古昆仑真是一艘硕大的飞碟,这……还真有些煞风景。

    我穿越的是仙侠世界,不是科幻世界啊!这不是走错片场了吧!

    嗯……我还是被自己的见识局限了思维,或许,只是类似于飞碟一般的存在也说不定,毕竟以沐天颜的红莲甲就可以看出,与四神同出一源的域外邪魔本就是科技向的文明。”

    “建木?对啊!”

    范建一声惊呼,倒把许宣吓了一跳,又听他接着说道:“汉文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正是因为昆仑仙山曾离大地不远,所以才有能供仙凡往返的建木,不然……世上哪里有能长到九天之上的神木,没错,没错,应是如此,应是如此啊!”

    看着他装若疯魔的样子,许宣不由摇摇头,说道:“好了,范兄,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就算那轮明月真个是昆仑仙山,那又如何?于你仙缘有何助益?”

    “这……确实没什么关系,原本我只是想从浩瀚书海和民间传说中找寻仙家所在,如今既已得了仙缘,倒不用再苦苦追寻那些个缥缈传说了。

    不过……方才与汉文一席话,倒是解了我心中一个疑惑,如今建木不再,我更要珍惜眼前机缘,等到修成仙法,再去明月上走一遭,瞧瞧是不是真有伐桂吴刚,捣药玉兔。”

    听他一再提起仙缘,许宣心中不由越发好奇,问道:“范兄,你此行到底遇到了什么,莫非是有仙家高人要收你为徒?”

    范建左右瞧了瞧,见四周门窗禁闭,房中只有他和许宣、灯儿三人,这才神秘一笑,在怀中摸了摸,双手捧着一块令牌放在许宣面前。

    “昆仑?”

    看着面前两寸见方的令牌,许宣伸手想拿过来好生端详一番,范建却双手往后一缩,宝贝似的把令牌收到怀中。

    “汉文莫要在意,师门仙长有云,这等仙家信物,不可轻易在凡间显露,否则被外道觊觎,必然惹来泼天大祸。”

    许宣摇摇头,搞得这般神秘,不似光明正大的修行门派,倒像是……愿者上钩的某某发展下线组织。

    如今修行五大派:泰山、玄音、灵霄、六壬、乾元,可没有“昆仑”这一派,想必也只是个小门小派,看令牌成色,虽然也有些灵气,却不似法器之流,倒也稀松平常。

    范建不知许宣心中所想,看他摇头不语,还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忙解释道:“汉文,体谅下哥哥,这份机缘于我来之不易,莫要让我为难。”

    许宣道:“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天下修士大多都是自命不凡,不怎么把凡人看在眼中,拜师大多也要先验根骨,再看心性、机缘,范兄能踏上仙途确实不易,我又怎会因这一点点小事埋怨范兄。”

    “多谢体谅,多谢体谅。”

    范建连连抱拳致歉,随即又道:“汉文早已是修行中人,往后我若有疑问,倒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那是自然,范兄莫要太见外了。”

    这边话音未落,就听楼下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吾徒范建何在?”

    声音清越,直入人心,却又不显聒噪,显然是有人以法力施展的神通。

    范建一听,浑身一震,忙起身道:“我师父来了,汉文稍待,我得赶紧出去迎接,倘若有机会,再引荐你们见面可好?”

    “范兄且去,不用管我。”许宣道。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605/ 第一时间欣赏放开那条白蛇最新章节! 作者:风雨白玉京所写的《放开那条白蛇》为转载作品,放开那条白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放开那条白蛇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放开那条白蛇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放开那条白蛇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放开那条白蛇介绍: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谁人开天地,谁人掌道尊!偶入白蛇传,始知天地真。放开那条白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放开那条白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放开那条白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