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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那条白蛇全文阅读

作者:风雨白玉京     放开那条白蛇txt下载     放开那条白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章 论兵刃,山海战掩日

    枪名掩日,取的便是光明正大之意。

    常言道,月棍年刀一辈子枪,三尺青锋随身藏。

    枪之妙,便在于一个“熟”字上。

    熟之于心,忘之于手,方能圆精不滞,一枪刺出,虽是寒芒一点,却有变幻莫测、神化无穷之功。

    这杆掩日枪跟随敖锦三百余年,每日伴随左右,常年勤习苦练之下深得枪法三昧,如今一枪之下,将扎、刺、缠、圈、点、拨等技艺融为一炉,让许宣顿觉周身七尺之地都是枪芒所指,自己除了应扛一记之外,竟再无其他办法。

    坊门外,水府中众人瞧得双目放光,敖荆赞道:“只是这一枪之功,我洞庭水族中便无一人能匹敌,三叔有个好孙女啊!”

    敖放一直古井无波的老脸终于略微动了动,挤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颔首道:“这丫头没让他父亲失望,虽是女儿身,却生就了一副烈火性,掩日枪倒是正合她的性子。”

    一旁三娘侧身瞧了瞧敖磊,低声道:“论辈分,你当叫她一声小姨,但年岁上你却只小了她三百岁,区区三百年,于我等而言实在不算什么。你素来有些自负,如今可敢如许宣一般直面这杆掩日枪?”

    敖磊使的是亢龙锏,虽然兵刃不同,但也看得出敖锦枪法的凌厉。

    一枪之中,有虚实,有奇正,不动时如山,行动时如雷,让他自感不如。

    只得叹道:“一直听闻锦公主大名,却从未见过,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孩儿自愧不如。”

    闻听此言,东海龙族八太子敖奇笑道:“磊兄不必妄自菲薄,世间总有一些人注定如烈日一般光芒四射,并非我等平庸,实在是他们太过惊才绝艳。”

    听得众人言语,俏立一旁的白素贞也不由紧张起来。

    三局两胜,方才她凭借阴神已经赢了一回,这局许宣若是胜了,接下来的一局自然无需再比,若是输了,他们夫妻二人便有一人要再战一次。

    未虑胜,先虑败。

    白素贞修行一千七百余年,虽然长居青城山,但对天下龙族年轻一辈的俊杰也有些了解。

    这时,她一面关注许宣和敖锦交手,一面侧眼环视左右,想瞧一瞧今日都有那些龙族天才来了。

    心中暗下决心,若是自家夫君败了,自己便再出手一次,断不能让许宣又赴险地才好。

    “铛!”

    正说话间,一声金铁相击之声传来,众人不由止住话头,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坊门中的演法地。

    只见青山飞瀑下,敖锦一枪正刺在许宣右肩处,三寸五分的亮银枪头已经有一半没入其中,潺潺鲜血顺着枪头流到红缨上,将红缨染红后又复滴落在两人身前的泥土中。

    敖锦反手握住掩日枪枪身,小巧、白嫩的玉手和银白的掩日枪混做一体,脸上却并无一丝喜意。

    “卑鄙!竟用障眼法来诓我,算不得英雄好汉!”

    敖锦银牙紧咬,牙关出迸出一句话,一双略有些狭长的凤目鄙夷地瞪着许宣。

    许宣苦笑低头看了看右肩处没入肉中的银枪,无奈道:“公主错怪在下了,方才那一剑并非什么障眼法,实在是我山海剑自身所蕴神通。”

    “哼,这场就算你胜了,本姑娘心中也不服!”

    敖锦柳眉倒竖,右手一缩,掩日枪顺势收回立在身旁。

    枪尖一撤,许宣右肩伤口一道鲜血顿时飞将出来,溅射在三尺外的泥土中。

    方才被敖锦持枪右臂遮掩,众人并未看得真切,这时才瞧见,敖锦右胸处已经多了一道剑痕。

    剑痕一尺来长,自左胸而起直至右胸,划破罗衫,露出里面粉色胸衣。

    许宣右肩一痛,闷哼一声,经脉中法力自行流转,被掩日枪扎破的那处伤口肉芽涌动,顷刻间便将伤口修复如初,鲜血顿止。

    二人先后出了演法地,敖荆忙上前问:“方才胜负如何?”

    敖锦不忿道:“虽是他胜了,却胜之不武,我不服!”

    “到底怎么回事?”敖荆追问。

    刚刚两人交手,不过一招,电光火石间众人都只瞧见掩日枪一往无前,狠狠扎在许宣右肩,却不曾看清敖锦胸前的剑痕从何而来。

    敖锦看了敖放一眼,眼中忽然出现一阵水雾,有些委屈地说道:“方才我以掩日枪刺他,被他飞剑一格,但分明真真切切看到枪尖直入胸膛,不知为何竟生生偏了数寸。

    这人虽然有些无奈,好在不算无耻,并没有趁我分神之际下狠手,否则如今划破的就不是那件衣衫了。

    爷爷,这局是我输了,但他……他使诈!定是使了什么障眼法蒙蔽了孙儿!”

    一听如此,众皆哗然。

    说是比试演法,只分胜负,不论生死,便不应使这些鬼蜮伎俩。

    敖锦生得可爱,如今又说得泫然若泣,不由让大家心中都有些不耻许宣暗施手段的做法。

    敖奇当先道:“你这修士,当真好不知羞,锦公主这般暖玉似的人物你也忍心伤了,这局算不得你胜了。”

    “没错,算不得你胜了,说好只比兵刃,用了神通就不算本事!”敖磊在一旁附和道。

    听得众人言语,敖锦心中稍觉安慰,委屈地看着敖放。

    敖放从太师椅上下来,上前两步宠溺地摸了摸敖锦的头,说道:“平日让你长点心思,你就是不听,怎么样,如今吃亏了吧。”

    “爷爷,你怎么还说这些,分明是这人使诈!”敖锦指着许宣怒道。

    敖放摇摇头,站直身体,看了许宣一眼,才道:“他说得没错,刚刚他确实没用什么神通。”

    “爷爷!”敖锦自然不信,她修行八百年,刚刚自己魂魄一滞,以至让许宣乘势格开掩日枪,一剑划破胸前衣衫,分明就是用了障眼法之类的神通,她不明白,自家爷爷为何会向着外人说话。

    敖荆闻言,也是皱眉道:“三叔,想来锦儿总不会说谎的。”

    敖放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既然输了,那就要输得磊落一些,何必指鹿为马?

    我瞧得出来,莫非你就瞧不出来?胸襟大肚一些,眼界才能更开阔,莫要只拘泥于一时、一域。”

    敖荆沉默不语,一旁海河大龙神敖青笑道:“前辈说得有理,输了便输了,也没什么打紧的,小锦儿莫要伤心,真个打起来,这修士未必是你对手哩。”

    敖锦冲他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怒道:“我没输,是他使诈!”

    敖放俯身蹲在敖锦面前,用粗糙如同田间老农一般的手握住她有些单薄的双肩,正色道:“既然说是比兵刃,便要思虑对方兵刃的奇异之处,难道你的掩日枪便是凡兵了?

    掩日掩日,其中炎火之意较之太阳真火更胜一筹,爷爷倒是好奇,这修士肉身为何如此强大,竟能这般轻易就驱除了枪尖上的炎火之力。

    他飞剑奇异,自有定人元神、魂魄之功,你从小修炼魂魄,能在白光下只是恍惚一瞬已是不易,就不要再执着于这场比试的胜负了。”

    敖锦撇撇嘴,仍旧不服,但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看向许宣的眼神,依旧忿忿不平。

    听到敖放解释,众人这才明白,刚刚当真不是许宣使诈,而是他手中飞剑有些奇异,单言兵刃威能,竟比敖锦那杆掩日枪也不遑多让。

    更让众人觉得奇怪的是,区区一介元婴修士,是如何能以肉身硬接一记掩日枪,随即又迅速恢复了伤势。

    直到这时,众人看向许宣的目光才多了几分深意,许多不世出的人间修士心中也暗自琢磨着许宣这个名字,思索着到底是哪门哪派新出的天才弟子。

第三百九十一章 封水神,钱塘白娘娘

    “龙君,这第三局,还要比吗?”

    见自家夫君也赢了一局,肩头那一枪伤势也似乎没有造成太大影响,白素贞心中不免有些欢喜,柳眉一挑,上前盈盈一礼,问道。

    “你这妮子,不必拿话来将老夫。”

    敖放指着白素贞笑道:“事前说好三局两胜,你们既胜了两局,自然算你们赢了,这点气度老夫还是有的。”

    白素贞拜谢道:“那就多谢龙君啦!”

    敖放点点头,话风一转,又道:“好了,既然赢了,说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三叔!”敖荆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附耳在敖放耳畔说道:“就算老二的死当真与他们无关,总要问出壬癸玄精旗的下落才好,先天五方旗之间自有感应,若能得了先天水行旗,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找到许久不见踪迹的离地焰光旗和素色云界旗。”

    敖放淡淡瞥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要让我食言而肥?”

    敖荆见他言语不善,忙解释道:“小侄怎敢如此,只是事急从权,凡事总要计算些利弊得失才好,白素贞虽然来历不凡,不如从这许宣入手,逼一逼,说不定另有收获呢?”

    “好了!”敖放一拂袖,眼神中颇为不屑,开口道:“权衡利弊,权衡利弊,我们龙族便是毁在这四个字上。

    人有脊梁竹有节,偏偏我们龙族蝇营狗苟,到头来落得今日这番下场,难道你心中就没有半点不甘?

    罢了罢了,这事到此为止吧,先天五方旗何等样的神物,真个这般好拿,哪里轮得到你我插手,莫要利欲熏心,被别人的几块鱼饵勾去了性命。

    你比黄帝、青帝如何?戊己杏黄旗、青莲宝色旗早在他们手中,既然五方旗帜之间自有感应,这许多年,为何不见他们去将另外三面旗帜寻来?”

    敖荆知道,自己这个三叔一直都对龙族如今的局面颇为不满,却没想到壬癸玄精旗落于白素贞之手,或许也是有人故意为之,心中不由一颤。

    “莫非敖应的死,竟真是因神旗而起?”

    心念一动,又想到数月前天地之间诸多异象,就连神通广大的菩萨也被忽然毁了人间道场,一时再无显化法身之功。

    原本他还想趁人间仙佛束手之机,浑水摸鱼,捞些好处,现在听敖放一说,后背不由浸出了一身冷汗。

    “听闻帝君一点灵光在时间长河中穿越,便要在这一世轮回重生,行末法之世,莫非传言是真的?若是这样,他先帮常羲转世之身寻回壬癸玄精旗,让她有些自保之力也是应有之意。如此一来,老二却是死得冤枉了。

    三叔向来不理世事,如今忽然出现在钱塘水府,又主动为许宣夫妻开脱,颇有折节结交之意,莫非便是看出了什么?

    自三娘这一辈起,那些龙子龙孙虽然依旧安享天下水族正神之位,但却需如寻常妖族一般,经历化形天劫,方可成就真龙身,不得昆仑仙诏不能飞升仙界。

    五百年一次的天劫,威力一次比一次巨大,龙族先辈十之**都葬身其中,确实让人寒心。

    既然三叔有心博一把,不妨顺了他的心意,只不过棋局尚未明朗,洞庭龙族的筹码却不能尽数压在他们身上。”

    片刻之间,敖荆心思百转。

    敖放见他面色数变,知道他已经有所感触,便不再多说,转头看向许宣:“说罢,你们夫妻二人想要什么?只要老夫能做到的,无一不允。”

    听他言语中没有半点作伪之意,许宣不由对这位长江龙君生出了许多好感,附耳在白素贞耳畔说了几句后,开口道:“多谢龙君好意,我们夫妻二人只想平安度日就好,其他别无所求。”

    敖放道:“平安度日,这事老夫没法允你,身在天地间,谁能独善其身?

    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总有些是非自己寻上门来,老夫只是长江龙神,不是五帝、佛陀,如何敢保你一世平安。”

    许宣忙道:“龙君误会了,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敖放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环顾左右后,开口道:“你看这方水府如何?”

    “嗯?”

    许宣心中一惊,忙道:“自然是难得的洞天福地,灵力充沛不似人间府宅。”

    敖放点点头,笑道:“你们修行中人常说,修行需要财、侣、法、地,老夫知你在苏州还有处园子,但那里终究不是修行福地,今日便保你一个钱塘江水神之位,把这座水府洞天送予你如何?”

    许宣虽然已有猜想,但真个听敖放把这话说出口,心神不免还是有些激荡。

    钱塘水府在西湖湖底就有入口,距离许府不远,就算是凡人,顿饭功夫就能跑个来回。若能长居于此,不仅能更加便宜地照顾姐姐、姐夫,还能借水府洞天中的浓郁灵气加快修行,当真是一举两得之事。

    只是……他如今求的是仙道,钱塘水神虽好,却是神道。

    大凡仙道有成之辈,罕有愿意长居神道的。

    一来神道受众生供奉,也受众生信仰约束,全然没有仙道这般逍遥自在。

    二来神道的天花板实在不算高,至多不过练神返虚的道行罢了,以许宣的资质弃仙道享神职,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敖放见他有些犹豫,似是知道他心中顾虑,笑道:“莫要有什么顾虑,那些受制于神职的,都是飞升昆仑后死于弱水、炎火、凉风之山的修士,又或是人皇敕封,百姓心中敬仰的阴魂,他们没有肉身为凭,自然多了许多制约。若真如你心中所想,我们龙族又如何肯长居天下水神的位置?

    你以修士之身得居神职,便如入朝为官一般,在任时做好水神职司就好,不仅能享受钱塘江水源之力,于你修行更有诸多好处。等你练神返虚飞升昆仑时,自可辞去钱塘水神之位,于你修行有益无害。

    只是……钱塘水府的镇府枢纽因老二离奇身死遗失了,水府许多大阵都动用不得,一些妙处也显现不出,却是有些遗憾。”

    听他说起钱塘水府镇府枢纽,许宣眼中光芒一闪,躬身一礼,说道:“多谢前辈恩赐,若真如此,不妨让我家娘子来当这个钱塘江水神如何?”

    “为何?”敖放问。

    许宣正色道:“娘子为救家姐,元婴本源亏损,晚辈心中着实有愧,若能借钱塘江水源之力,略微修复一些,晚辈感之不尽。

    数月前,西湖水患,娘子以身化堤,又在城中施粥舍衣,在百姓口中早有白娘娘之称。再加上,娘子心底善良,让她来当这个水神,实在比晚辈称职、合适许多。”

    “官人。”白素贞闻言,拉住许宣左手,嗔怪道:“官人怎地还是这般见外,你我夫妻一体,依龙君所言,钱塘江水神之职对你修行多有助益,就不要再推迟了。”

    敖放见状,笑道:“你这小子却是个知道疼人的,也罢,白素贞本就是千年蛇妖,蛟蛇同属,让她来当钱塘江水神比你确实合适些,那便这样吧!”

    说罢,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卷青皮卷宗,翻开一页,提笔便写了起来。

    “青城山千年蛇妖白素贞,修行有道,常怀善心,吾奉命执掌长江水脉,如今钱塘江无主,特敕令其为钱塘江水族正神,咸使天下水族闻之!”

    最后一个“之”字写罢,青皮卷宗上忽地飞出一道金光,当头罩在白素贞身上,化作一身华丽威严的衮服,将她妆点得如同武曌重生一般。

第三百九十二章 河神力,水府有印玺

    与人间官吏不同,天条之下,五帝只敕封五湖四海七河大龙神,**龙神自有权柄敕封水域之下若干小河神。

    白素贞得了长江龙君敖放敕封,冥冥中忽然觉得自己与脚下这座水府生出了许多奇妙的感应,自己的神念甚至能顺着钱塘江探查千里之地,其中鱼虾蟹贝,行舟渔人尽在自己感知之中,更有浩瀚精纯的水源之力缓缓涌入自己丹田、紫府,化作法力,也修复着自己元婴本源亏损。

    除此之外,耳畔还能听到许多百姓的祈求、祷告,一些颜色驳杂的气息从他们体内散发,顺着祷告之声企图流入她体内,却被肉身阻挡,只能落在衮服之上,将上面的五条金龙渲染得更加威严、生动。

    白素贞明白,这便是信仰之力,虽有无边妙用,但也牵涉许多因果纠葛,是许多阴魂之身的神袛立身之本。她虽然幼时也曾参悟过佛法,却不懂信仰的炼化、运用法门,只能任由这些玄妙的力量被肉身阻隔,落在衮服之上。

    彼之密糖,吾之砒霜。

    如此虽然有暴殄天物之嫌,但也让她不必受制于民众信仰,难怪敖放说以修士之身得居神职,便如入朝为官一般,对于修行有益无害。

    “原来这便是一河之神的力量。”

    白素贞感受着神念中的变化,不由感叹:“钱塘江长约千里,远不及长江、黄河这等大江大河,就能将人感知扩大数十倍,不知似长江、黄河这种大江大河之神,又有怎样的威势。

    今日得居钱塘江水神,水脉中灵气予取予求,不需炼化就能直接吸纳,如此一来,修行又岂止快了十倍?五帝于仙道外另创神道,为世人修行另辟一途,当真不凡!”

    直到从钱塘水府出来,白素贞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她自青城山入世下凡,原本就是得菩萨指点,为报许宣一千七百年前一桩恩情,好了却尘缘,飞升佛国。

    想不到如今仙道未成,却机缘巧合以血肉之身入了神道,其中造化当真玄妙。

    许宣见她一直沉默不语,不由关切问道:“娘子怎么了?”

    白素贞回过神,微微一笑,柔声道:“官人,妾身没事,只是没想到敖放龙君竟这般大公无私,有钱塘江水源之力相助,妾身亏损的元婴本源便能恢复过来,此番你我夫妻二人算是承他一份情了。”

    许宣闻言大喜,伸手握住白素贞柔荑,急道:“真能恢复如初?”

    白素贞含笑点头,说道:“虽然要费一些时日,却是早晚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耗费一些时间而已,算不得什么。”

    听闻白素贞元婴本源修复有望,许宣心中自然欢喜,又道:“今日得敖放架梁,与洞庭水族的恩怨算是揭过了,不过娘子也莫要太轻信那条老龙,只怕他也有自己的算盘。

    敖荆在水府中将壬癸玄精旗的事挑明了,虽然那些龙族摄于敖放的威名,或许不敢动什么歪脑筋,但那些人族修士却不得不防,毕竟黑旗名头实在太大了一些。”

    白素贞颔首,沉吟片刻问道:“官人,今日若敖放龙君不出头,你准备如何应对洞庭龙君的发难?”

    许宣神秘一笑,在怀中一摸,掏出一个朱红锦盒交给白素贞,笑道:“原本还想这借此物遁走,想不到事情另有转机,如今刚好当作贺礼送予娘子,祝娘子神运绵长!”

    “水府印玺?”

    白素贞看着锦盒,感受着其中散发的沛然灵力,她现在已经是钱塘江水神,感知之下,自然知道盒子里放着什么。

    “钱塘江水神印玺?水府镇府枢纽,原来竟在官人手中,难怪你有恃无恐,敢带妾身赴宴。

    钱塘水府中阵法重重,自成一方洞天,有这印玺在手,便如敖应重生一般,虽然杀敌不足,自保确实无虞。”

    许宣道:“当日趁敖应遭天道反噬之机,梦中斩了这老龙,我便顺走了此宝,想着有朝一日能为我们夫妻二人寻个修行落脚的洞天福地,想不到竟真个如愿以偿了。”

    “有此物在手,妾身才算是钱塘江真正的主人。”

    白素贞小心将印玺收好,又道:“既然官人也担心有人贪图黑旗,想从我们这里打听黑旗下落,不如我们早些搬到水府中去吧,有水族正神的名头庇佑,即便是练神返虚的修士也要有些顾忌,就算真个打上门来,凭借水府阵法,我们也能抵挡一二。”

    许宣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钱塘水府距离家中不远,凡事也有照应,等敖荆这些人走后,我们寻个时日搬过去吧。”

    说话间,夫妻二人已经回到许府。

    李公甫见他两人回来,忙上前说了夕照山乌云盖顶、雷霆巨眼的奇事。

    说罢,又怪异地看了白素贞一眼,犹豫片刻后道:“还有一桩事,更加有些奇怪。”

    “哎呀,你这人,说话怎么变得吞吞吐吐的了,有话你就说嘛。”许娇容怀抱小碧莲,白了他一眼。

    李公甫道:“今天那庙祝像是发疯了一般,请了城中许多泥瓦匠过去,说是钱塘江有了新水神,已得长江大龙神敕封,他要重塑金身,让龙王庙香火再次鼎盛起来。”

    “哼,我说是什么事,不过是个光吃香火不理事的龙王爷,只要大家不是瞎了,谁还会去那里烧香求雨?”

    许娇容有些不以为然,这些日子,钱塘江龙神的名头算是臭大街了。

    先是市井中不知哪里忽然多了许多流言,说是天降暴雨以致西湖决堤就是龙王爷所为,又是龙王庙中神像金身忽然化作铜水,引来许多如同妖邪的山间走兽。直到后面,甚至庙宇中忽然低涌烈火,天降惊雷,将一座好好的一座龙王庙弄成了废墟。

    众人都说,这是苍天有眼,来惩罚水淹钱塘县的龙王爷的。

    于是乎,虽然官府又拨出银两重修了龙王庙,却无一人去庙宇中烧香祭拜。整座龙王庙,如今就只有那个好似疯了一般的庙祝守在那里,平日靠一些好心的百姓施舍些残羹剩饭过活。

    李公甫见许娇容果然不信,自得一笑,一手拢在嘴边,故意压低声音说道:“你不知道,这次与往常不同,也不知道那庙祝是不是疯了,居然说,居然说……”

    “哎呀,说什么呀!”许娇容追问。

    李公甫道:“那庙祝在街头到处嚷嚷,说什么青城山千年蛇妖白素贞,修行有道,常怀善心,如今钱塘江无主,特敕令其为钱塘江水族正神什么的。

    说得有鼻子有眼,大家心中早猜想弟妹就是那个以身止水患的白娘娘,听他这么一说,竟都信了大半。”

    听他这么说,许娇容一时惊得目瞪口呆,指着白素贞道:“弟妹,那庙祝说的莫非是真的?”

    白素贞莞尔一笑,点点头,看了许宣一眼,说道:“原本就准备和姐姐、姐夫说这事的,说起来这事还要谢谢官人,要不是他,我也做不得这个钱塘江水神。

    龙神不仅封了我钱塘江水神之位,还把钱塘水府赐予了我,我们正想请姐姐、姐夫抽空去水府中看看呢。

    你们若是愿意,便将家搬到水府中去也无妨,那里较之凡间灵气更加充沛,对你们身体也有许多好处。”

第三百九十三章 龙女祠,神念寄金身

    “弟妹不是说笑?”李公甫瞪着眼睛问道。

    一旁许娇容闻言,也扯住许宣问道:“汉文,听你姐夫和弟妹的意思,以后弟妹就是钱塘江的龙王爷了?要是这样,我们岂不是神仙的亲戚了?”

    许宣笑道:“是真的,当然是真的,以后姐姐不仅是神仙的亲戚,还可以去神仙的水晶宫里享福哩!”

    许娇容连忙摆手:“可不敢,可不敢,龙王爷的水晶宫那都是在水里的,我和你姐夫肉眼凡胎,哪里能去得,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

    言罢,又问:“那照你们这般说,以后弟妹岂不是不能在家里和我们一起住了?你和小仕林呢,也要一同去?”

    白素贞上前两步,拉住许娇容的手,柔声解释道:“姐姐放心,钱塘水府有道门户就在西湖湖底,往来不过顿饭功夫,与住在家里也没什么两样。”

    许娇容心下稍宽,仍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就算如此,总不如一家人住在一起热闹。”

    李公甫却没有这般多愁善感,大剌剌说道:“哎呀,弟妹如今身份不同了,你见到哪家龙王爷在人间安家的,那都是有自己洞府的,人神不同居,这是正理,弟妹修行一千七百年,如今能得入神道,你应当为她高兴才是。”

    许娇容道:“这个我当然晓得,我就是舍不得嘛,仕林还这么点儿,真去了水晶宫,谁来照顾她?”

    “你倒是水晶宫就只有弟妹一个人?你这啊,就跟农妇忧虑皇帝种地到底是用金锄头还是银锄头一个样!”

    李公甫一番打趣,引得许娇容一阵白眼,他二人的对话也让白素贞听出了其中的担心、关切之意,心中不由一暖,莞尔笑道:“姐姐放心,我每日只需亥时、子时在钱塘水府中修行,你和姐夫若是不愿前往水府居住,我和汉文便仍和你们住在一起,还与以往一样,并没有什么差别。”

    许宣见状,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自己姐姐的想法。

    前世时,他并无兄弟姐妹,对于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总有些隔岸观火的感觉。如今穿越至此,即便许娇容百般关心、照顾,他也早将许娇容视做家人,但平日生活中难免总会有些疏漏。

    直到现在,许宣才忽然明白,虽然许娇容嘴上不说什么,心底里却并不愿意自己和白素贞搬出去居住。

    思念至此,许宣心中不由一阵惭愧,便道:“娘子说得没错,钱塘水神说来神奇,其实与姐夫以往的捕头也差不多,只是一个是给天地做事,一个是给朝廷做事罢了,俸禄不同,意思却没什么两样。

    往后生活还与以前一样,苏州那座园子我们也不去了,就在钱塘县陪着姐姐,一会儿我让赤霞去隔壁问问,将两旁的院子都买下来,把咱家的再改一改,这样住得也宽敞些。”

    许娇容听得双眼一亮,叫道:“好呀!这主意好,一家人总要住在一起才像话,只是附近都是些相熟的街坊,价钱上还是不要太亏待别人才是。”

    许宣点头道:“这我晓得,姐姐放心就是。”

    就在燕赤霞忙着购宅买地时,钱塘县的百姓也将龙王庙中的神像立了起来。

    庙祝将梦中长江龙君敕封钱塘水神之事上报了县衙,邓子安正愁不知如何缓和与许府的关系,一听这话,当即大笔一挥,不等上奏临安府,便先拨下了一大笔银钱,用作庙宇修缮所用,同时亲题“龙女祠”三字,让人拿去镶了鎏金边,换下了以前的那块“龙君庙”匾额。

    银钱到位,又有官府、百姓支持,龙女祠修得极快,不过月余功夫就在原本的龙王庙基础上装饰一新。

    修缮后的龙女祠,殿宇齐整,楼阁丰隆,正殿中,两对金童玉女各宝执幢、如意执侍立两旁。

    两对玉钩将轻纱斜斜分开,露出一座黄铜宝座,座前金炉瑞霭,银烛辉煌,衬得宝座上的龙女神像容貌瑞丽、国色天姿,宛如九天仙子临凡,月殿嫦娥降世一般。

    龙女祠竣工之日,恰逢重阳佳节。

    “九”是阳极数,两个阳极数重在一起,代表着九九归一,一元肇始,万象更新。

    邓子安对这个日子很是满意,摆开依仗亲自前往龙女祠观礼。

    原本钱塘县许多百姓早就自发在家中供奉起了白娘娘的神位,这时人说钱塘水神已经换成了这位,当即纷纷前往龙女祠进香朝拜,一时之间祠中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庙祝见到钱塘县的父母官也来了,自感面上有光,先引着邓子安参观了一番修缮后的龙女祠,又将早已备好的那柱儿臂粗的头香双手奉上,请县尊大人进香。

    邓子安双手捧香,心中默念:“白娘娘在上,学生邓子安,恬为钱塘县知县,往日受小人蒙蔽,不知娘娘神通,得罪之处还望娘娘大人大娘,莫要记恨,莫要记恨!”

    连念三遍,邓子安才把三柱香插进香鼎之中,三道青烟寥寥直上,在众人头顶上盘旋几圈后,便笔直朝神像而去。

    邓子安双手作揖,悄悄抬头,只见宝座上忽然一道白芒乍现,原本秀丽的神像忽然多出了许多威严,双瞳中神光闪烁,直逼人心,好似直直盯着自己一般。

    见此情形,邓子安当即心头一震,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忽然在他耳畔响起:“邓子安!你可知罪!”

    邓子安浑身一软,左右四顾,众人却恍若未觉,心中不由惶恐。

    正当他怀疑是否是自己疑心生暗鬼时,那声音又道:“你为一县之长,代天子牧守一方,原本应当爱民如子,勤修德政才对得起头上这顶乌纱。

    如今你却只知溜须拍马,不管民生疾苦。西湖水患,赈济灾民粥清如水,衣薄如纸,食无果腹之能,衣无御寒之效。本神怜悯世人疾苦,施粥舍衣,反遭你暗中构陷,你可知罪?”

    “知罪,知罪,学生惶恐,往日有眼无珠,当面不识真神,恶了娘娘,还请娘娘宽恕则个。”

    闻听此言,邓子安心中便知神坛上的便是许府白素贞,思及自己往日所作所为,不由双腿一软,跪倒在神像前。

    陪同衙役见自家老爷跪了,自己哪里还有不跪之礼?当即正殿中便乌泱泱跪了一地。

    “神道不干世俗之事,你虽德行有亏,自有朝廷律法治你。

    今日你为本神修建庙宇,又以一县之尊亲自前来进香叩拜,你与本神之间的那些恩怨便就此揭过吧。”

    一听这话,伏地拜倒的邓子安心中不由长松了一口气,连道:“白娘娘慈悲,白娘娘慈悲,学生定然谨记娘娘教诲,不敢丝毫有违。”

    白素贞一点神念分出,寄托在龙女祠神像上,一面感受着众生香火信仰之力,一面揣摩着钱塘水神之职的妙处。

    对于邓子安,她实在没有放在心上。

    人便是如此,能让你生气、愤怒的只有势均力敌的人,若是对方实力太过弱小,或是太过强大,反倒只会无视,或者……生出不可抗衡的无力感。

    瞧着邓子安唯唯诺诺跪在自己脚下,几番磕头后才小心离去,白素贞恍若未觉,说完那几句话后,便将双目闭上,借着钱塘江水脉之力将这道神念放出,感受着钱塘水域中此时发生的事情。

    她如今脉轮境、阴神境俱以修成,魂魄教之旁人强大许多,只是分出的这点神念,就如寻常修士魂魄一般。

    白素贞将它附在神像上,神像便如自己的一具身外化身一般,既能借水源之力壮大这道神识,也能接引众生香火信仰之力,凝聚在那身水神衮服之上,天长日久,自成一件护身法宝。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不速客,离地焰光旗

    神像金身得了白素贞一点神念寄托,龙女祠才算落成完毕,神像也如凡人所说“开了光”。

    白素贞初为钱塘水神,许多神道妙法都不曾体会过,正当她借这一缕神念感受神职奥妙时,一个青衣老道忽然手执拂尘,昂首走了过来。

    这人虽然脚步轻浮,道袍破旧,行动间却隐隐暗合某种韵律,他就这么直直走入正殿,四周百姓却好似无一人发现他的行踪一般,叩头的依旧叩头,烧香祷告的依旧烧香祷告。

    道人行至神像前,抬眼打量了一番庙宇装饰,才将目光落在宝座上的神像上。

    唇不启,声已至:“恭贺白神君脱去妖身,得居神位。”

    神像灵光一闪,白素贞飘然下降,四周百姓都是肉眼凡胎,都不知道自己顶礼膜拜的钱塘江新晋水神这时已经走下神坛,来到自己身旁。

    “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在哪座名山修行,如何称呼?”

    白素贞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道人,这时她虽只是一缕神念,但眼光仍在,自能看出面前这位貌逾古稀的道人,双目神光内敛,一举一动皆合道韵,一身修为只怕已入练神返虚之境。

    道人打了个稽首,说道:“贫道罗浮山申公茂,日前曾与白神君在钱塘水府见过一面,今日前来,一者为神君贺,恭贺神君能以修士之身得居钱塘江水族正神,日后成就必然不可限量。二者嘛,却是有件事想向神君请教,还望不吝告知。”

    那日钱塘水府中宾客众多,白素贞心神都在许宣和敖放、敖荆等人身上,确实不记得有这么一位道人。

    只是来者是客,白素贞依旧微微屈膝一礼,说道:“原来是申公道长,不知道长要问何事?”

    申公茂还了一礼,才道:“白神君不必如此客气,你是水族正神,我只是个籍籍无名的苦修士,如何当得起你这一礼?

    老道曾在罗浮山上掐指推算,知道飞升天劫数月之内就要降下,只是苦无渡劫法宝,一旦天劫降临,只怕就是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所以才来求白神君相助。”

    白素贞略微皱眉,心中隐隐猜到了这道人此行目的。

    便道:“前辈客气了,若论修为,晚辈虽然得居钱塘江水神之位,却还未至练神返虚之境,就算有心相助,也是无能为力。

    前辈既能入钱塘水府,想必在龙族中应当识得一些高人,何不去求他们?”

    申公茂微微一笑,说道:“老道早年云游天下时,曾与洞庭龙君有些交情,是以听闻钱塘龙君殡天,才前往悼念。

    龙族本不善推衍祸福吉凶,纵有神通也只局限与一己之力,水府中虽有万千宝贝,却无一件合老道渡劫之用,所以才来求白神君行个方便。”

    “前辈想要我如何行方便?”白素贞问道。

    申公茂在袖袍中掏了掏,摸出一个白玉小瓶,托在手中递了过去,说道:“老道也不是不讲礼数的,寻人帮忙总不能空手上门,今日又逢白神君初登神位,这七滴天一真水便当作老道的贺礼吧。”

    一听天一真水,白素贞面上不由浮现出一抹奇怪神色,申公茂见状,还以为她不知此物玄妙,忙道:“自洪荒之后,天一真水世间难觅,神君虽得钱塘江水神之位,又渡过化形天劫,但这等神物依旧于神君仍有莫大好处。”

    说着,申公茂得意的竖起一根手指:“这神水只需一滴,便有千斤重,其中蕴藏生机无限,神君若是能将七滴真水炼化,定能使体内法力更加充沛,肉身与元婴之间越发调和,若有炼丹高手将之炼成丹药,更有肉白骨,生死人之效!”

    白素贞道:“天一真水的名头晚辈也听说过,只是此物于我而言并无多大用处,前辈不如先说说需要晚辈如何帮你吧。”

    申公茂见她松口,还以为白素贞已经对自己的重礼说动了心,便道:“既然如此,老道就不客气了。

    五方先天旗乃是仙道至宝,其中离地焰光旗有混乱阴阳、颠倒五行之效,最擅蒙蔽天机,遮掩气机,若得此物相助,老道天劫可渡也。

    听闻五方神旗冥冥中自有感应,这戊己杏黄旗归于黄帝,青莲宝色旗在青帝手中,其余三旗至今下落不明。

    白神君既然曾执掌壬癸玄精旗,不知是否知晓离地焰光旗的下落,若能告知,老道不胜感激。”

    白素贞听他一番言语,虽然早猜到此人目的八成与五方先天旗有关,却没料到竟是为了传说中的离地焰光旗而来。

    当初她在镇妖塔中得到壬癸玄精旗时,除了黑旗上至精至纯的水灵之力外,确实还感应到了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炎火之力。

    原本还以为是五行生克之间产生的感觉,这时想来或许便是老道说的离地焰光旗的气息,至于其余三道气息,却半点都不曾感应到。

    沉吟片刻,白素贞道:“好教前辈知晓,晚辈机缘巧合得到壬癸玄精旗时,神旗已经残破不堪,只比一般寻常灵宝强上一些,并无传闻中上可兴云布雨,下能翻江倒海,此旗展开云销雨霁、河清海晏、诸邪避退、万法不侵的神效。

    至于前辈说的五方先天旗帜自有感应之事,晚辈从未有过那种感觉,如今黑旗丢失,更不能帮到前辈什么了。

    所谓无功不受禄,这瓶天一真水晚辈受之有愧,还请前辈收回吧。”

    申公茂神色一滞,片刻后才将白玉小瓶郑重收入怀中,忽地问道:“壬癸玄精旗真个不在你手中?”

    白素贞听出他言语中疑惑、肃杀之意,心中顿时暗生警惕,淡淡道:“若真有此旗在手,晚辈哪里还需这区区一个钱塘江水神的位置?”

    申公茂颔首,心道确实也是,倘若这白蛇真得了传闻中的壬癸玄精旗,天下水源之力尽在她掌控之中,哪里还需长江龙君的敕封?

    只是转念又想,壬癸玄精旗数万年不曾现于人间,或许真个残破得厉害失去了许多神通也说不准。

    心中暗暗一咬牙,发狠道:“不论如何,总不能入宝山而空手归,敖荆说得如此肯定,想来神旗定然还在她手中,白蛇这些言语定是诓骗老道。

    此番若能躲过来顺藤摸瓜寻到离地焰光旗,以后不仅天劫好渡,还能将水、火两方先天旗帜炼入元神之中,等到飞升昆仑,再过弱水、炎火之山,便是如履平地了。”

    贪恋一起,申公茂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手中浮尘一甩,搭在另一只手上,单手打了个稽首,说道:“既如此,老道便不再叨扰了,告辞!”

    白素贞颔首,略微一福:“道长慢走。”

    看着申公茂远去的背影,白素贞微微伸出右手,在空中抓了一缕气息,掐指一算,不由摇头道:“果真如官人所说,财帛动人心,何况是这等神物,即便龙族碍于敖放龙君威名不敢出手,总有些心生贪恋的修士要来寻我夫妻晦气。”

    说罢,白光一闪,身形重又归于神像之上,感受着钱塘江水神之位带给自己这缕神念的诸般好处。

    不远处的许府中,白素贞真身却是一震,旋即对一旁的许宣道:“官人,怕是有不速之客要寻上门来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无事牌,火旗在何方

    夫妻二人如今早有默契,只是对视一眼,便知道彼此大概心意,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让许宣很是享受。

    “是练神返虚的高手?”许宣放下正在打磨抛光的一截桃木,问道。

    或许是文曲星转世之故,又或许是得益于传承自白素贞的常羲神性,许仕林长得极快,如今已经能蹒跚学步,口中咿咿呀呀偶尔蹦出几个“爹爹”“娘”之类的简单词汇了。

    许宣原本以为,即便文曲星受了人道火焰污染,自己对这个真仙转世的儿子可能也没有多少亲情可言。

    但等到他看到小仕林涨红着脸“哇哇”大哭,两只白嫩的小手紧握成拳,一把抓住自己衣衫时,许宣便知道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血脉亲情果然不是玩笑话,只是这一抓,就把许宣的心给抓化了。

    如今除了每日例行的修行,许宣的精力大半都放在家中新添的这个小家伙身上了。

    桃木亦名“降龙木”、“鬼怖木”,素有驱鬼镇邪之功。

    如今许府中除了许娇容夫妇、仕林、碧莲四人外,尽是妖魔鬼怪,虽说都无害人之心,但他们可无白素贞这般道行,难免约束不了体内阴邪之气,天长日久下来,对凡人身体不免有些损伤。

    许宣闲来无事,便在凤凰山中寻了一株已有百年树龄的桃树,取了树中仅有的三寸桃木芯回来,准备炼成四个护符给家中几人佩戴。

    那株桃树虽未开启灵智,仍属凡木,但却生于凤凰山东南山麓阳气极盛之地。以此为材制成护符,不仅能使许娇容几人不受阴邪之气侵扰,也能让五鬼几个道行不高的小鬼不被桃符误伤,倒是一举两得了。

    白素贞拿过那块已经初具形状的桃符看了看,心中也感叹自家夫君心思细腻。

    “说是在罗浮山上修行的,方才去龙女祠中与妾身见了一面,倒是个先礼后兵的修士。”

    “喔,怎么说。”许宣好奇问道。

    白素贞抬手将一缕发丝夹在耳后,笑道:“那老道唤作申公茂,听他言语是个练神返虚大圆满的修士,此番找上门,正如官人所言,是在水府中得知了黑旗曾在我们手中,所以想要按图索骥,寻到离地焰光旗用来渡劫。

    上门时,他还准备送妾身七滴天一真水,我见他所求极大,便将他回绝了,想来再来时便要硬求了。”

    “这老道却是贪心,竟想用七滴天一真水就换得离地焰光旗?”

    许宣闻言哑然,旋即问道:“黑旗如今炼得如何了?”

    白素贞道:“说来却要多谢钱塘龙君了,黑旗被他夺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修复了不少。

    只是敖应修为高出我们不少,虽然身死道消,黑旗上的神念烙印却没这么好消除。

    如今得了水神之位,妾身借钱塘江一江之力,缓缓冲刷,总算有了些成就,想来再有两三日便能全功了。”

    许宣点头道:“那就好,以我们如今的修为,真个直面这等练神返虚大圆满的高手,还是有些吃力,若有黑旗在手,那便多几分把握了。”

    说完,许宣从一旁的小木匣中取出一块寸余宽的桃木牌,递给白素贞。

    木牌顶端有祥云纹饰,余下部分并无半点装饰,白素贞拿在手中,只觉其中一股至阳之力暗藏其中,阳气虽盛却不烈,只让人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温润气息。

    白素贞赞道:“这是官人用桃木芯做的?凡人常常佩戴确实有强身健体,隔绝阴邪之气的作用,不知官人准备在木牌上雕些什么纹饰?”

    许宣道:“便是要它无饰。”

    “无饰?”

    许宣点头,说出了明朝末年时才出现的“无事牌”典故。

    白素贞听完一笑,柔声道:“无饰,无事,嗯,佛曰,无即是有,什么都没有就代表什么都有,确实是个好彩头。等仕林大一些,再让他把自己的愿望写在木牌上吧。”

    说罢,又将木牌拿在手中反复看了看,伸手在头顶一摸,取了一缕秀发,五指翻飞间白光闪烁,那缕秀发顷刻间就成了一条黑色的乌金链子,穿在木牌上,恍若一体。

    看着眼前情形,许宣忽然想起原剧中白素贞留给许仕林的那个装满青丝的锦囊,不由长叹一声道:“没错,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愿一生平安就好。”

    白素贞瞧了许宣一眼,心中一动,说道:“官人,上月在钱塘水府中说起五方先天神旗时,妾身就觉得好像忘了一件事,今日被申公茂一提醒,恰好想起来了。”

    “噢,何事?”许宣问。

    白素贞道:“官人知道,菩萨曾传妾身一门烛阴追魂法,能洞悉前世今生,明了过去因果。

    我以此法为凭,在推衍祸福吉凶一道上颇有造诣,只是不知为何,任由妾身如何推算,只能看到官人前世、过去,未来前尘竟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这事许宣早已知晓,心知定是帝俊在背后颠倒了五行乾坤,如今白素贞说出来,莫非是看出了什么玄机?

    沉默片刻,想起五方先天旗的作用,不由一惊,脱口道:“娘子是说离地焰光旗?”

    白素贞点头:“没错,五方先天旗彼此之间自有感应,当初在镇妖塔时,妾身除得黑旗,就觉官人体内隐隐藏着一股至阳炎火之力,当时只以为是受镇妖塔气息感染,并未放在心中,如今看来,只怕离地焰光旗真个与官人有些联系了。”

    许宣眉头一皱,体内法力流转,并无阻碍,又用神念探查,也未发现什么异样。

    思忖一番,心中不由苦笑:“帝俊是何等人物,他若真以离地焰光旗帮助自己颠倒混乱了五行、阴阳,蒙蔽了天机,自己区区一个元婴修士又如何能发现。

    当初在桐柏山,巫支祁将自己投入禹王鼎中,连身躯都炼化了,也不见半片神旗的影子,现在自己就算怀疑,又有何用?”

    想了想,许宣说道:“娘子言之有理,只是离地焰光旗不是凡俗之物,或许是你我道行低微,修行这许久竟没有察觉半分,为今之计,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应对那个申公茂吧。

    家中有姐姐、姐夫,还有士林、碧莲,真个打斗起来,以你我二人修为,只怕照顾不了他们许多。”

    白素贞道:“不如我们先将他们接到水府中去如何?”

    许宣眼前一亮,道:“这确实是个主意,钱塘水府自有阵法守护,黑旗如今也在水府中洗炼,娘子是长江龙君敕封的钱塘江水族正神,即便申公茂再是练神返虚大圆满的高手,总不能硬闯水府,等到黑旗洗去敖应神识烙印,我们便不必再有顾忌了。”

    白素贞道:“妾身也是这个意思,似申公茂这等觊觎五方先天旗的修士恐怕不止他一人,总这般防范也不是办法,得想个完全之策才好。”

第三百九十六章 入水府,阳神压黑龙

    次日,许府众人在许宣的安排下,尽数前往钱塘水府居住。

    一进水府,李公甫便瞪大了眼睛,被金碧辉煌的宫殿楼阁震得瞠目结舌。

    “老天爷,便是皇宫也没有这般奢华吧!”

    李公甫俯身仔细查看道旁栩栩如生的鎏金狮子,扯过许娇容道:“你看这狮子,不说到底是不是纯金的,单只是这雕工,一个也要百两纹银吧。”

    许娇容白了他一眼:“便只是你才这般庸俗,满脑子尽是些黄白之物,这是仙家府邸,这小狮子说不定都是真的哩。”

    听她这么一说,李公甫顿时唬了一跳,狐疑地看向白素贞,问道:“弟妹,这狮子当真是活物?”

    一旁跟着过来的小青掩嘴笑道:“姑老爷可小心些,莫要大声说话,小心惊动了这些百兽之王,张嘴一口把你吞了去呢。”

    李公甫一听,反倒不急了,伸手又在栏杆上拍了拍,赞道:“青丫头就会唬我,即便是活物,那也如凡人家中看家护院的忠犬一般,哪儿有反噬主人的道理?”

    白素贞听他们说得有趣,不由笑道:“姐夫说得是,钱塘水府虽说是龙神府邸,说到底也不过是园子大一些罢了,你和姐姐既然来了,就不要太过拘束,我让两个宫娥跟着你们,有什么吩咐姐夫只管和她们说便是。”

    李公甫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娥,一个个长得肤如凝脂,举手投足都不似凡俗人物,哪里像是服侍人的丫鬟?

    不由有些不自在地搓搓手,凑到白素贞耳畔,压低声音道:“我和你姐姐都是粗人,这些小姑娘一个个娇滴滴的,我使唤不来,还是别让她们跟着了吧。”

    白素贞莞尔一笑,说道:“姐夫,钱塘水府虽说不大,但也不小,便是我也不曾熟悉,若不让人跟着,只怕你和姐姐行动不便。”

    许宣也劝道:“娘子说得是,姐夫你就不要客气了,你早年习武体内积累了不少暗伤,如今正好在水府中调理一番。

    你和姐姐要是不喜欢有人跟着,等你们熟悉了水府环境,再让她们离开不迟。”

    许娇容也道:“汉文、素贞说得对,偏就是你讲究多,真个在水晶宫中迷了路,还不是要给别人添麻烦。”

    李公甫被众人说得哑然无语,只得从善如流,下意识瞄了身后几个宫娥一眼,心中不由又是一番感叹。

    安置好了众人,许宣和白素贞回到一处名为云栖殿的地方休息。

    这里原本只是一处不起眼的偏殿,是最近白素贞才命众宫娥收拾出来,作为夫妻二人休憩的寝宫所用。

    二人进入宫殿,拂退周遭宫娥后,白素贞款款来到殿中暖玉凤榻前,广袖一挥,凤榻忽然往后移了数尺,露出一个五尺见方的洞穴。

    许宣见状,奇道:“娘子便是将黑旗放在这里洗炼?”

    白素贞点点头道:“多亏有官人的水府印玺,妾身才算是水府真正的主人,否则即便得了敕令,也只如一个租客一般,对水府只有些许使用权,并不能这般操控如意。”

    两人顺着青石台阶往下走了数十步,就见一个诺大的洞穴中,有一汪清水,黑旗正悬浮其上,吸收着水池中源源不断的水脉灵气。

    白素贞解释道:“这池清水就是钱塘水脉的精华凝聚了,每日亥时、子时水属灵气最为浓郁,在此修行两个时辰,就能抵过世俗中修炼十日之功!”

    许宣赞道:“果然灵气浓郁,与这里相比,凡俗中倒像是厕所一般的腌臜所在了,难怪修行高人都有自己仙山福地,动辄不愿踏足红尘,想来除了不想沾染因果之外,也与凡俗中灵气稀薄有关吧。”

    白素贞伸手一招,水池上黑旗就如乳燕投怀一般飞入她掌心。

    探查片刻,白素贞道:“想来明日就能洗炼掉敖应留下的神识烙印了,只是若以此物对敌,难免走漏了风声,颇为不美。”

    许宣叹道:“若是元婴修士,即便是元婴大圆满之辈,合你我夫妻之力,未必不能将其斩于剑下,只可惜对方是炼神返虚大圆满的境界,比我们道行高出太多,不用此物,为夫实在想不出有何御敌之策。

    《浮荣真幻法》虽然玄妙,但也要对症下药,知道对方根脚才能顺势而为。况且,若但以修为境界论,敖应虽是真龙之身,境界比之申公茂仍有不如,又受了天道反噬,这才让我寻得个机。

    如今再想依葫芦画瓢,凭借入梦之法斩杀罗浮山申公茂,只怕不易了。”

    白素贞也知道许宣言之有理,长叹一声转而问道:“说到敖应,官人预备如何处置这位前任钱塘龙君?”

    许宣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玉小瓶,放在眼前看了看,说道:“说来我们与这位龙君确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与他还在断桥旁有过一饮之缘,他在西湖上撑船摆渡,想要撮合我们夫妻二人,那也是受人指使,不是他有意为之。

    我们之间的恩怨,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到他纵容三娘强娶青儿,又见宝起意,夺你黑旗上来。如今他先受天道反噬,又遭我梦中斩了龙身,前番恩怨就算了结了。

    只是就这般放他去投胎转世,只恐被人拿住,得知事情真相,于我夫妻二人有碍。”

    白素贞道:“妾身倒有个法子,不知官人意下如何?”

    “娘子但说无妨。”

    白素贞道:“黑旗黑龙器灵虚弱不堪,虽得敖应以众多魂魄养育,仍旧不足一用,不如……”

    “你是说用敖应龙魂去养黑龙器灵?”

    白素贞摆摆手道:“既然官人有心放他一条生路,妾身又怎会起这般心思?

    我只是想,在黑龙恢复实力前,不如将敖应龙魂收到黑旗上来。

    他是真龙之身,修行的又是洪荒妖族功法,魂魄相比如今三娘、敖磊之流不知强上多少。

    世间见过壬癸玄精旗的人只怕没有多少,有他当作黑旗器灵,我们只需再将黑旗伪装一番,想来也能瞒过许多人耳目。

    黑旗是先天水行至宝,敖应暂居旗上,不仅于性命无碍,还能借旗中一点先天水行灵气修行,对他日后转世修行也有莫大好处,想来他应当不会拒绝。”

    许宣连连颔首,赞道:“娘子自法极妙,有敖应做器灵,使用起来别人只以为黑旗是收了条真龙才有这般威力,也不会往壬癸玄精旗上去想,就算是掩耳盗铃,也能拖延一些时日,等到我们修至练神返虚境界,就算被人得知黑旗在我们手中,那也没什么畏惧的了。”

    夫妻二人一番合计,许宣便屈指在白玉小瓶上一点,瓶塞应指而出,弹到一旁角落处。

    一道如墨一般的黑光在洞穴中亮起,当空盘旋一阵,化作一条三尺小黑龙。

    瞧见许宣,小黑龙将身一滚,身躯忽然暴涨十倍,脑后翻出阵阵黝黑光芒,张牙舞爪就朝许宣扑去。

    一旁白素贞被光芒一摄,若不是脉轮境、阴神境俱成,只怕立即三魂就要化为幽光,被黑芒同化,肉身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见此情形,许宣不急不忙,双手指诀变幻,脑后也显出一轮红日,放出万道金光。

    黑芒被金光一照,如遇烈阳融雪一般,当即消散了不少,忙缩成一团,藏在黑龙脑后,再不敢露出半点踪迹。

第三百九十七章 解恩怨,敖应入黑旗

    “阳神,是阳神,你怎么会洪荒时的修炼法门!”

    敖应所化的黑龙蜷缩成一团,竭力用身躯遮掩着,不让许宣脑后如同烈阳一般的灵光照耀在自己龙首之上。

    “见过龙君。”

    许宣收敛脑后灵光,不理会敖应的问话,先是抱拳一礼,才道:“那日在断桥旁与龙君把酒言欢,你我也算是半个酒友,怎料如今却弄得这般剑拔弩张,何必如此。”

    少了阳神震慑,敖应才敢将身躯缓缓舒展开,将身一晃,依旧化作西湖老翁模样。

    他修行多年,龙魂虽未入阳神之境,但也如阴神大成一般,是以虽没有肉身为凭,但也能施展一些神通变幻之术。

    听到许宣说话,敖应神色复杂,半晌后才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五百年前,我因黄河龙君之位被镇湖底,五百年后,又因壬癸玄精旗被你借昔日往事梦中斩了龙首,一应劫难皆是因为‘贪’字而起,如今回首看来,也想问自己一句,何苦来哉,何苦来哉啊!”

    许宣和白素贞对视一眼,都没想到经此一难,敖应竟能勘破心中欲念,若让他再活一世,只怕必然境界大涨,突破真龙进入如四海龙君一般的角龙之境。

    “恭喜龙君勘破心中执念。”许宣拱手道。

    敖应面露苦笑之色,旋即道:“莫要惺惺作态,这些日子被你关在小瓷瓶中,我才有时间静下心来好生思索生前往事,如今看来,只怕早在你我第一次相遇时,你就看破老夫身份了吧。”

    敖应不知涉及许宣的人、事皆被帝俊颠倒了阴阳五行,见他含笑不语,又叹了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你这小子,看似纯良,却是个腹黑心狠的家伙。

    你若想夺回神旗,只需在梦中迷了我心智,废了我道行灵根便是,何必如此狠厉,非要与龙族接下如此死仇,真个被人察觉,只怕你们夫妻二人再无宁日。”

    许宣道:“晚辈道行低微,阳神也是刚成就不久,入梦之法尚且不能变化由心,运转自由,所以只好倾力而为了。

    晚辈这一世顾忌、牵挂的人太多,若是一击不成,让龙君走脱,只怕再无翻身之日。

    易地而处,想来龙君也只能如晚辈一般,先求个自身平安,再顾及其他吧。

    今番请龙君出来,就是想与您化干戈为玉帛,不知龙君意下如何?”

    敖应颔首道:“此言不假,所谓慈悲、大肚,皆是自身无碍时才能展现的。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想如何,但说无妨,莫非老夫还有不允的余地?”

    一旁白素贞见敖应话语中仍有满腔怨愤之气,上前一步,先是盈盈一拜,才道:“白素贞见过龙君。”

    敖应方才大剌剌受了许宣抱拳一礼,现在见白素贞行礼,却是闪身避而不受,眼神落在面前这个出尘的女子身上,神色复杂。

    自封了钱塘水神后,白素贞出入水府都是一身衮服,较之往常少了几分柔顺、温柔,多了许多威严、凌厉。

    天下水族正神服侍与世间王侯将相一般,也有许多讲究。

    四海龙君,衮服上以龙、日、月等十二章纹为饰,戴十二旒冕,另有蔽膝、革带、大带、绶等配饰。

    五湖七河龙君,则以星辰、山、华虫等九章为饰,戴九旒冕。

    其余大江大湖水族正神,则以藻、火、粉米等七章为饰,戴七旒冕。

    如今白素贞一身素白衮服饰以七章,头戴七旒冕,分明就是水族正神的装束,以敖应的见识,只是一眼就看得明白。

    “三叔竟然敕封你做了钱塘江水神。”敖应喃喃道:“数百年间,他虽居长江大龙神之位,却只喜带着敖锦那丫头在世间云游,从来不喜过问水族事务,怎么忽然会封你做了钱塘水神?”

    “龙君说什么?”白素贞问道。

    敖应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三叔将筹码压在了你们夫妻身上,想来自有他的打算,如今你们将我放出来到底想要老夫做什么?”

    白素贞道:“壬癸玄精旗经龙君修补,已经恢复了一些往日神通,只是其中器灵黑龙依旧虚弱不堪,所以,我们想请龙君入主黑旗,暂时充当黑旗器灵,不知龙君可否愿意?”

    听她这么一说,敖应立刻便明白了,嗤笑道:“让老夫上旗当器灵?只怕神旗好上,却有去无回!

    神旗器灵乃是一条大成应龙,虽然虚弱不堪,但若是不断以真龙魂魄喂养,总能徐徐恢复一些往日威严,想不到我敖应威风一世,竟落得如此下场!”

    白素贞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正要解释,一旁许宣抢过话头说道:“龙君多虑了,便如龙君所言,眼下局面,晚辈又何必诓骗于你?

    真个想用你喂养黑龙器灵,即便您龙魂已如大成阴神,只需晚辈以阳神灵光一刷,龙君便只能束手就擒。如今说这许多,不过是想了结你我这段恩怨罢了。”

    敖应知道他所言不假,自己方才确实有些杯弓蛇影了,倘若许宣真要用自己喂养器灵,哪里需要多说这些。

    抬眼看了看悬浮在水池上方的壬癸玄精旗,敖应心中微动,放缓语气道:“老夫真个上了神旗,你们多久肯放我离去?”

    见他松口,许宣笑道:“龙君放心便,壬癸玄精旗乃是先天水属至宝,能汇聚天下水源之力,前辈在黑旗上,于你修行有益无害。

    前辈若能诚心助我夫妻二人御敌,待我们飞升昆仑之日,便是龙君转世投胎之时。”

    敖应思忖片刻,点头道:“也好,既不能修今生,求个来世前途坦荡也好,到时只求道又能接引我一番。”

    听他称呼自己“道友”,许宣便知此事已成,心中不由一喜,笑道:“那是自然,以后就劳烦道友了。”

    三人说定,白素贞伸手一招,黑旗顿时飞入掌中。

    洞穴里无风自动,旌旗烈烈,敖应摇身一变,依旧化作一条三尺小黑龙,就往黑旗上投去。

    旗中残存的神识烙印原本就是敖应所留,如今他以自身龙魂入旗,自是无所阻碍。原本器灵当即退缩到一旁,静静吸纳水府中水脉灵气恢复实力,将阵法中器灵位置让了出来。

    经此一役,原本尚需一日才能磨灭的神识烙印,如今已经化作虚无。

    见此情形,白素贞灵台中阴神魂魄一动,一点灵光闪动,飞入黑旗之中。顿时,一道白光闪过,原本黝黑的壬癸玄精旗顷刻间就换了一副模样。

    五尺旗杆亮银锃亮,再不复以往的纯黑,就连旗面也变得雪白,只有那条黑龙依旧黝黑的盘踞在上面。

    “早知敖应这般好说服,先前就不必费这许多周折了。”

    许宣打量着白素贞手中这杆再不能称之为黑旗的白旗,说道:“有他充当器灵配合,不仅威力更胜往日一筹,娘子操纵起来必然更加得心应手。”

    白素贞笑道:“这正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此一来,于我们三人都是一桩好事。”

    许宣点头道:“娘子言之有理,只是敖应经此一役能勘破贪恋,放下过往恩怨、执念,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也可以。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没有经历生死,又哪来心灵忽然顿悟?只是,若真到了这步田地,他们悟不悟,却没那么要紧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风不止,怀璧招是非

    许府众人刚搬往钱塘水府暂住,罗浮山老道申公茂便摇动浮尘叩响了许府大门。

    “梆梆梆”铜环撞在沉重的朱漆大门上,发出阵阵沉闷的声音,传过庭院,在空荡荡得许府中回响。

    等了片刻,依旧不见有人来开门,申公茂不由有些急了。

    以他的道行修为,区区一扇寻常木门自然拦不住他去路。

    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一抬脚,好端端的两扇木门便化作了飞灰,露出院中刚砌好的影壁。

    影壁上诺大的一个“福”字笔走龙蛇,让人一眼望去,不由心中生出康宁、诸事顺遂之感。

    “好字!”申公茂赞了一声:“字迹虽然狂放,内里却不乏娟秀、隽永,一个‘福’字,竟隐隐有了一丝道韵,不错,当真不错。想不到区区一条千年蛇妖,竟然还有这等道行、胸襟。”

    环试左右,依旧不见有人出来。

    申公茂感应着院中气息,这才察觉到一丝异样,低声道:“不对,院中虽有他们夫妻二人气息,但气息沉闷,丝毫没有活人的灵动。”

    说罢,也不管面前“福”字影壁,就这般直直走了进去。

    就在他身躯将要碰到影壁的刹那,那面青砖砌成的石墙竟抢先一步,化作亿万点沙砾。没了影壁的遮掩,外院的情景顿时映入申公茂眼帘。

    院中白素贞、许宣围坐在一张石桌前,二人神态略微有些僵硬。

    见来了外人,白素贞起身道:“前辈何故自持修为闯入他人府邸?昨日在龙女祠中已经说得明白,壬癸玄精旗早已不在我们夫妻手中,更不知道离地焰光旗现在何方,前辈请回吧。”

    申公茂见着院中情形,并不答话,上前两步绕着石桌前的许宣夫妻走了两圈,瞳孔微缩,喝道:“区区借物化形的障眼法术罢了,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

    说着,手中浮尘一抖,万千银丝如同暴雨梨花、牛毛细雨,瞬间穿过白素贞和许宣身躯,将两个血肉之躯扎成了筛子。

    “前辈已入练神返虚大圆满之境,怎么戾气还这般重,下手如此歹毒,只怕就算得了离地焰光旗,你也渡不得天劫,入不了昆仑。”

    白素贞低头,看着自己胸前被浮尘万条银丝穿胸而过留下的细小伤口,随即右手拇指扣紧弯曲的中指,喝了声:“疾!”

    一声令下,原本还如常人一般的许宣夫妻,肉身好似轻了数十倍,自空中晃荡了几圈后,才落在地上。

    申公茂定睛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白素贞?自己面前除了两个满是针眼的三寸白纸人外,再无他物。

    “哼!”申公茂冷哼一声,喝道:“你们若就此走了,老道或许真个没有办法,偏偏故作聪明,用这等低劣法术戏耍于我,正好借这两缕气息找出你们真身所在。”

    说罢,浮尘一甩,两股淡淡白气从纸人上冒出,被申公茂抓在掌心。

    半晌后,双目微闭的申公茂眉头渐渐拧成一团,右手拇指也越掐越快。

    “奇怪,即便白素贞是新晋钱塘水神,也逃不出天地阴阳五行,老道在罗浮山修炼多年,一手大衍算法算无遗策,怎么今日竟瞧不出半点端倪。”

    “啪啪啪”三声清脆掌声响起,一个俊秀公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抚掌赞道:“申公道长想要知道白素贞去向,何必这般麻烦。”

    “敖奇?”申公茂回首看了一眼,疑惑道:“八太子来此也是为了神旗?”

    敖奇笑道:“道长多虑了,我知你所求为何,定然不会夺人心头所好。今日来此,只为道长指一条明路,免得道长一叶障目,凭白浪费了许多时间。”

    申公茂道:“太子此言何解?”

    敖奇道:“世人常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白素贞是新晋钱塘水神,这些日子总不能离钱塘水域太远,才好收拢钱塘江水源之力,坐稳水神的位置。道长既然在这里寻不到她,何不去钱塘水府看看?”

    申公茂眼前一亮,他是修行高人,神通术法早已融入一举一动之中,如今术法忽然没了作用,一时还真忘了去钱塘水府看个究竟,这时得敖奇提醒,心中不由暗骂自己糊涂。

    随即却又皱起眉头来,喃喃道:“她是水族正神,老道行事虽然不拘小节,但也不是那些外道邪修。若在水府前叫阵,只恐她避而不出,若是强闯进去,且不说钱塘水府阵法不俗,单只是神道威严,也不是我一个练神返虚修士能亵渎的。”

    敖奇洒然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递给申公茂,笑道:“道长行事何必畏首畏尾,敖放龙君只敕封了她水神之位,水府镇府印玺却随敖应之死遗失不见,她没有镇府印玺,水府许多玄妙阵法都动用不得。

    我这里有一枚钱塘水府令牌,道长有令牌在手,出入水府便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等道长进了水府,白素贞总不能依旧避而不见吧。”

    申公茂把玩手中令牌,只觉手感温润,其中一股淡淡水灵之气溢出,让人心神一阵舒畅,便知此令牌不假。

    心中一喜,抬眼看了敖奇一眼,开口问道:“太子如此帮老道,所求何物?”

    敖奇道:“道长欲寻离地焰光旗渡劫飞升,我自然想要壬癸玄精旗在人间逍遥自在,道长此行若有收获,还望不吝赐教。”

    申公茂得了钱塘水府令牌,又与敖奇客气一番,便径直往钱塘水府去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敖奇嗤笑道:“罗浮山为天下第七大洞天、三十四福地,也是一处修行宝地,你这道人渡劫在即,不好生再山中修炼抵御天劫的法宝,偏偏贪心不足想要染指五方神旗,那等神物也是你能沾染的?

    如此也好,敖应奉菩萨法旨行事,且落得天道反噬,身首两地,龙魂被人所夺的下场,又哪里是这般好欺辱的?

    既然敖放老龙也有心维护白素贞,正好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去摸一摸她的底细,也算是我东海龙族卖他长江龙君一个面子,免得回府又被父王责备。

    倘若真能问得壬癸玄精旗下落,也让众兄弟看看,我敖奇可不是那等浪得虚名之辈。”

    另一边,申公茂片刻就已经来到钱塘水府门前。

    他虽远居岭南,钱塘水府却也来过几次,自然知道西湖湖底就有水府门户。

    怀揣敖奇所赠令牌,申公茂胸中底气更盛,思忖一番,决定还是先礼后兵才好,终究自己有求于人,能不撕破脸皮当然最好。

    “罗浮山修士申公茂拜见钱塘水神!”

    申公茂连喊三声,一身浩瀚法力传过水府门户,直入水府之中,两名守门虾兵一惊,一个忙持戟跃出门外查看情况,另一个急匆匆往府内跑去。

    “那里来的修士,竟敢在钱塘水府门前聒噪!”那名虾兵闪身出门,见是一个修士模样的老道,长戟一指,怒道。

    申公茂抱拳一礼,说道:“烦请将军通传一声,罗浮山修士申公茂拜见白神君。”

    “罗浮山?”虾兵一皱眉,喝道:“我家神君吩咐了,若有罗浮山的修士来寻,就说她不在府中,你这修士,快些回去吧,小心枉送了性命。”

第三百九十九章 初交手,化神演妙法

    罗浮山方圆四百余里,山中大小山峰数百,飞瀑名泉近千,乃是天下难得的修行妙地。

    申公茂虽是一介散修,但靠着罗浮山中浓郁灵气,以及年少时曾偶然间发现的一处前辈修士坐化洞府,竟也一路高歌,筑基、结丹、成婴、化神修到了如今练神返虚的大圆满境界。

    也正因是散修,所以虽然道行不低,底蕴却不足,这才在得知壬癸玄精旗的消息后,就起了一些本不该有得心思。

    虾兵一路通传进去,白素贞早借着镇府印玺之便,得知了府门前的情形。

    夫妻二人早知申公茂会寻上门来,却没料到来的那么快,自己一行人前脚刚到水府,他后脚便到了。

    白素贞手腕一抖,已经不能再称之为黑旗的壬癸玄精旗通体雪白,旗杆亮银,反倒衬得旗上的五爪黑龙颜色越发深沉。

    “来得好,正好借这老道试一试如今黑旗威力!”

    说罢,二人径直出了地宫,正好碰上匆忙入宫禀报的虾兵。

    虾兵见了水府如今主人,正要跪拜行礼,白素贞挥手道:“不必惊慌,此事我已知晓,你自回去看守府门就是。”

    虾兵看白素贞神色镇定,眉眼间自由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心中一定,躬身一礼,转身离去。

    似他们这等小人物,自然希望自家神君越强大越好。敖应骤然应劫,身死道消,水府上下人心惶惶,好不容易迎来洞庭龙君主持大局,谁料长江龙君却封了一个千年蛇妖钱塘江水神。

    千年光阴于凡人而言悠久漫长,但在这些精怪眼中却算不得什么,且不说长江、黄河这等流域万里的大江大河,即便在钱塘江中,也不乏修行千年的水族。

    龙君水府中的兵士,见多了前来拜谒敖应的大能,眼界便不自觉高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白素贞不过是青城山中一条寻常白蛇,既无龙族血脉,也没有强横的实力、背景,如何做得了钱塘江主人?

    以后跟了她,只怕钱塘水族就要夹着尾巴过日子了,也不知长江龙君心中到底怎么想的,洞庭龙族英才辈出,就算让三娘来当水府之主,也好过跟着白素贞吧。

    果不其然,这才多久时间,就有修士敢欺上门来。换了敖应龙君在时,哪个修士敢这般猖狂?

    白素贞自不知道手底下这些水族兵士的想法,拂退虾兵,正要前往水府门前时,就听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身影忽地掠了过来。

    “见过白神君,昨日匆匆一别,还有许多未尽之事,老道特来请教。”

    话音未落,守在门前的虾兵盔歪甲斜,抱着手臂狼狈地跑了过来。

    “神君,这道人不等通传,就强行闯了进来!”看到白素贞,虾兵单膝跪地,眼神不忿地看着一旁申公茂。

    白素贞点点头,一拂袖一股精纯的水灵之气送入虾兵体内,暂时压下了他体内伤势。

    “知道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自去库房领两粒行气丹调理伤势。”

    虾兵领命而去,白素贞这才看向申公茂,冷冷道:“昨日我便说过,壬癸玄精旗如今已不在我手中,更不知离地焰光旗下落,今日道长却硬闯我钱塘水府,打伤水府兵士,莫不是欺我钱塘水府无人?”

    申公茂环视左右,瞥了一旁许宣一眼,目光中颇有自得之色,大剌剌微微一拱手,说道:“神君是水族正神,不比世间凡俗妖物,老道如何敢无理?只是在门外等得久了,又不敢劳神君移驾府前,所以才入府与神君一晤。”

    白素贞听他言语中暗讽自己虽然得居神位,却不过是一个妖物,又将硬闯水府、打伤虾兵之事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心中不由暗恼。

    正要开口呵斥,一旁许宣忽然道:“人若无仪,不死何为?你这道人仗着修为高深,就敢如此放肆,他日若遇到比自己道行更高的人,又当如何?”

    对白素贞,申公茂还耐着性子做些面子上的功夫,但对许宣这个籍籍无名的元婴修士,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见他竟敢这般放肆,当即沉下脸来,冷哼一声,喝道:“小小修士,如何敢在老道面前撒野!”

    他这一声呵斥,暗蕴道韵,传到许宣耳中,只觉体内血气震荡,魂魄、元婴都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之力。

    “炼神返虚之辈果然不凡,若不是我肉身心斋境大成,魂魄又已修成阳神,只是这一声冷哼,就能让我气血逆行,魂魄受伤。”

    许宣心中暗惊,眉头皱了皱,体内石碑瞬间出现在手中,当空一丢,化作十二面碑影,把申公茂罩在碑阵中。

    申公茂自负道行高深,又有水府令牌在手,不惧面前许宣夫妇,竟不躲不避,冷冷瞧着当头落下的碑阵。

    “阵法?”

    申公茂浮尘一扫,许宣只觉一股巨力从碑阵上传来,震得自己体内气血翻腾。

    早在乾州城对阵绿袍老祖时,许宣就知道碑阵困不住练神返虚的高手,归根到底还是自己的道行太低了些。

    法宝再玄妙,终究还是件死物,总要由人来御使。

    即便是藏有器灵的灵器、仙器,少了主人御使,十成威力也难发挥出六七成。

    不等申公茂再动手,许宣已经跃入碑阵中,山海剑从随身的黄皮葫芦中飞了出来。

    “禁!”

    许宣一声呵斥,申公茂只觉浑身法力为之一滞,随即山海剑芒上两道白光将他浑身罩住,让他体内元神也微微一震。

    修行之人所恃者无外乎肉身、法力、元神,申公茂体内法力凝滞,元神被定,肉身虽然较之常人强横许多,但修炼的明显不是肉身成圣的功法。

    如此一来,在许宣面前与凡人也没什么两样。

    只是,无论是碑阵的禁制,还是山海剑芒定人魂魄的白光,都只能为许宣争取到一息机会。

    “啪!”

    “呲!”

    两个声音先后响起,“啪”声是石碑与头颅相撞发出的脆响,“呲”声则是山海剑划破血肉,鲜血溅射的声音。

    得手的许宣没有半分欢喜,纵身跃出碑阵皱眉看着阵中任由鲜血流淌,没有半点动静的申公茂。

    “死了?”白素贞疑惑问,她不敢相信,一个练神返虚之辈只是一照面就被许宣一剑斩了。

    许宣沉默不语,神色凝重地盯着碑阵中一动不动的申公茂,片刻后开口道:“莫要故弄玄虚了,出来吧。”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掌声响起,浑身是血的申公茂身影缓缓变淡,直至消失不见,三步之外虚空中却渐渐出现了一个身影。

    “你这碑阵、飞剑确实玄妙,只可惜你修为太低,否则老道也只能退避三舍。”

    重新现出身形的申公茂赞道,言语中竟有几分嫉妒之意,旋即又道:“今日老道打伤了神君府中兵士,但也挨了你夫君一剑一砖,我们算是扯平了。倘若神君当真不知离地焰光旗下落,不妨将这碑阵借给老道渡劫如何?”

    看这面前完好无损的申公茂,许宣灵台中阳神脑后灵光乍现,方才发生的情形瞬间演算了亿万遍,每一个画面如同被分解慢放了一般,终于让他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奸滑的道人!”许宣嘴角一笑,转身瞧着左手边空无一人的地方,说道:“道长既然有求于人,怎地却不敢以真身示人,如此太无诚意了吧。”

    “倒是小瞧了你。”碑阵中,申公茂双眼一亮,这才仔细将许宣打量了一番。

第四百章 御外敌,阳神有三重

    与阴神不同,阳神境界有三重。

    初为形神分离,即**与阳神处于分离状态,阳神虽能白日出行,但与肉身却无太多助益。

    继而形神合一,这时阳神不但出窍自如,还能改变肉身部分状态,譬如寿命、力量、神通。

    修到最后,形神俱妙!

    这时,不是阳神归于肉身,而是**溶解在阳神之中。

    到这等境界,才算摸到了肉身成圣的门槛,有望修成神魂!

    形神俱妙,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又能化身百万,在六道中感悟大道,随缘度人亦度己。

    如今许宣虽然修出阳神,却只是形神分离的阶段,平日里阳神端坐灵台,或是虽心意行走于世间,但与肉身仍旧隔了厚厚的一层膜。

    有这层膜,纵使阳神脑后灵光能破诸般虚妄,也要肉身刻意御使,假借神通一用才行,所以刚刚许宣才会被申公茂的障眼法骗了过去。

    不过,就如人的第六感一般,纵使形神分离,阳神端坐灵台中,也让许宣六识五感较之常人敏锐了许多。

    石碑拍下,头破血流。

    山海剑指,如中败絮。

    但许宣却感觉不到阵中申公茂有一丝灰败死气露出,虽然鲜血嘀嗒,掌声清脆,仍旧让他发现了一丝端倪。

    心中一念起,阳神脑后灵光当即如烈日一般在灵台中照耀开来,驱散许宣心中迷雾,让他发现了申公茂神通的破绽。

    “身外化身?”许宣疑惑问道。

    正抚掌赞叹的申公茂身形如流沙般塌陷下去,继而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而许宣目光所及的左手无人处,却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正是刚刚在阵中被斩杀,继而又出现在阵外,消失不见的申公茂。

    “老道一介散修,哪里有这许多天材地宝拿给你糟蹋,不过是一些障眼法术而已,你们夫妻二人肉眼凡胎,未曾化神,竟能看破老道道法玄妙,当真难得。”

    申公茂面现赞赏之色,看向许宣的目光也略微柔和了一些。他一路修行至今,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不曾有过师尊,也未收过徒弟,如今飞升在即,反倒见猎心起,生出了收徒的心思。

    “白神君若真个不知离地焰光旗下落,不妨将你家夫君予我做个关门弟子,他碑阵神妙,就算是拜师礼了吧。”

    “拜师礼?”

    许宣一愣,旋即大笑,指着申公茂骂道:“好个没脸没皮的道人,你这般厚颜无耻,是怎么修炼到如今境界的?”

    申公茂并不答话,只是看着白素贞,淡淡道:“白神君修行千年,应当知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你是神道正神,老道不敢伤你,但他却不是。”

    老道一指许宣,手中浮尘一扬,环视左右,看着闻讯匆匆赶来的虾兵蟹将,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白素贞一抬手,止住了跃跃欲试的水兵,似这等练神返虚的修士,根本不是这些水族兵士能擒拿的。

    “钱塘水府阵法森严,没有水府令牌绝难入内,道长能不请自入,想来必有所持。

    若是以往,道长要借我家官人石碑渡劫,借了便是,那也没什么。

    只是如今敖应龙君新丧,钱塘水族人心不稳,你这般大剌剌闯进来,先问离地焰光旗,再欲收徒索礼,我白素贞若就这般允了你,只怕威严尽失,如何还能坐稳钱塘水神之位?

    我只问道长一句,今日之事可能善了否?”

    看白素贞俏脸微寒,申公茂心中不知为何也是一颤,旋即想到自己一身道行已至世间法尽头,又有敖奇所赠水府令牌,白素贞区区一个千年蛇妖,纵使坐了钱塘水神的位置,又有何惧?

    强自驱散那丝莫名的忐忑,申公茂道:“老道与敖应龙君有些交情,能得水府令牌也在情理之中,神君夫君若拜入我门下,老道与钱塘水府便再不分彼此,今日之事自然善了。”

    “好!”白素贞朗声道,一拂袖,挥退四周水兵。

    “神君,不能容这道人放肆啊!”一名水兵将领怒道。

    “下去。”白素贞喝道。

    将领闻言,心中虽有不服,却也不敢多说,只能带着众兵士退了下去。

    “神君这是答应了?”申公茂见状一喜,不免对白素贞低看了一眼。

    终究是山野中没见过市面的妖怪,自己只是唬了她两句,略施几分手段,就让她不得不低头。等到自己收了许宣为徒,借碑阵渡过飞升天劫,一身道行就能更进一步,如真仙一般。那时再夺了壬癸玄精旗,索要离地焰光旗线索,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正当他暗自得意之时,忽然只觉周身一紧,自己就像是被这方洞府小天地排斥了一般,再也吸收不到半点灵气,天地间无穷的压力施加在他身上,让他微感窒息。

    “洞府法阵?”申公茂眉头一皱。

    钱塘水府自建成以来,已历万载,经过数任龙君的加持,水府阵法日渐完善,这也是当初许宣夫妇为何要来水府中暂避的原因。有水府阵法守护,才能御敌门外,让他们夫妻放开手脚,不用顾忌许娇容等人的安全。

    只是,与世间雄伟城池一般,钱塘水府阵法纵然几经加持,但大半神威都在防御水府之外的敌人,水府中反倒没有多少防御力量。

    如今,申公茂仗着敖奇赠予的水府令牌闯了进来,顿时让水府阵法威力七成没了用武之地,不过即便只余下三成力量,也让申公茂不得不暗运法力抵御。

    “你没有水府印玺,如何能主动调动水府阵法?”申公茂喝道。

    白素贞沉默不答,只一拂袖,就布下了一个结界,将三人罩在其中。

    申公茂思忖片刻,冷笑道:“如此说来,洞庭龙君所言果然不假,当真是你们夫妻二人杀了敖应龙君,夺了水府印玺和壬癸玄精旗。”

    见白素贞依旧不答,只是竭力催动阵法压迫自己,申公茂不惊反喜,笑道:“蝼蚁就是蝼蚁,你们以为单凭这点阵法之力就能镇压住我?

    既然水府印玺和神旗都在你们手中,今日合该老道走运,等宰了你们,夺了碑阵、神旗,老道再将水府印玺交给洞庭龙君,如此一来不仅能安然渡过天劫,还能从洞庭水府中要些好处,当真是一举两得!”

    言罢,申公茂左手一扬,那枚黄澄澄的水府令牌就出现在他手中。

    天地间缠绕在他身上宛如实质的玄奥阵法符文,被令牌散发出的金光一照,不由松动了少许。

    只是少许松动,就已经为申公茂搏得一丝机会。

    浮尘一扫,化作漫天银丝,好似一个蚕茧将他护在中间。

    “遁!”

    申公茂一声冷哼,身形再动时,浮尘所化的蚕茧已经出现在无数阵法符文之外,来到许宣身前三尺处。

    “中!”

    又是一声喝,浮尘恢复如初,万道银丝闪动点点寒芒,直刺许宣面门。

    “休伤我家官人!”白素贞袖袍一扬,那杆已经面目全非的壬癸玄精旗终于出现在她手中,如雪的旗帜上五爪黑龙狰狞可怖。

    黑旗未到,电光火石间,早有准备的许宣已经将石碑变作盾牌大小,护在自己胸前,挡住的万千银丝的一击。

    一股巨力传来,许宣闷哼一声,腰间黄皮葫芦中的山海剑应声而出,化作一道白光,迅捷如电,朝申公茂握着浮尘的手斩去。

    剑芒未至,旌旗犹在申公茂身后一尺处,一抹红芒忽然在刺破白素贞结界,后发先至,来到众人眼前,点在申公茂双眉之间,逼得他不得不收了浮尘,护住面门。

第四百零一章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红芒上一点寒光点中申公茂浮尘银丝铸就的屏障,发出一阵“当啷啷”脆响,随即山海剑与招展的旌旗也到了申公茂跟前。

    只是与红芒中得那点寒光不同,饶是申公茂被逼得连连后退,身形依旧怪异地扭动了数下,躲过了许宣和白素贞的联手一击。

    一击不成,许宣夫妇对视一眼,当即收了各自法宝。

    “掩日枪?”许宣皱眉,环视左右,只见一老一少两人正从远处缓缓走了过来。

    论境界,敖锦不过炼气化神,远不是申公茂对手,但却能一枪逼得对方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不得不说,当初水府比试时,若不是许宣暗中使诈,还真不是这小龙女一合之敌。

    大凡修行中人,也常习诸般武艺,但以为依仗的仍旧是术法神通。

    许宣一直以为,武艺比之术法,就如后世国术与枪械之辩一般,虽然各有优劣,但真论起普世的杀人威力,自然是枪械更胜一筹。

    世俗武艺再高,走得依旧是以身为器、周身三丈无敌的路子。而精修术法高手,沟通天地,举手投足都有天地之威。

    当年被誉为北京国术第一人的程庭华,师从八卦祖师董海川,尽得其拳法精髓,功力大成时无人能出其右。可最终仍被七八条洋枪齐射,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极大地挫败了中国武术的精气神。

    那日与敖锦比试时就是这样,任你枪法如神,却刺不中我分毫,如之奈何?

    直到今日,许宣才明白,自己终究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术到极致,近乎于道!

    “原来当日她竟然还留手了。”许宣暗赞,心中不由对敖锦更加刮目相看。

    掩日枪脱手而出,刺破结界,逼退强敌,斩落申公茂数十根浮尘银丝,这才势尽而回,当空挑了个枪花,飞到敖锦白生生的小手中。

    申公茂长舒了一口气,一击之间,掩日枪上的炎火之力就把他浮尘烤得略微有些焦黄,炙热的气息透过浮尘将他双颊熏得通红,远远看去,好似染了两团高原红一般。

    虽说真个打斗起来,敖锦必然不是申公茂对手,但这时是在钱塘水府之中,一旁还有个长江大龙神在看着,申公茂哪里敢造次?

    只能暗叹一身,抖擞衣衫,上前数步,恭敬地抱拳一礼,说道:“罗浮山修士申公茂见过龙君!”

    说话间,敖放祖孙已经到了三人面前,敖锦背负掩日枪,娇小的身躯中犹自透出一股平日没有的凌厉,好似一杆仍未归鞘的长枪。

    “申公茂?没听说过。”

    敖放看也不看略显狼狈的申公茂,一手牵着敖锦来到许宣身旁,挥手间又布下一层结界。

    “见过龙君,锦公主。”许宣夫妇上前行礼。

    敖放面色古怪,饶有兴趣地盯着白素贞,说道:“老二真是你们杀的?”

    虽然一见掩日枪,白素贞就收了壬癸玄精旗,但也没有把握能骗过这位长江大龙神。

    看白素贞点头,敖应又道:“这么说来,壬癸玄精旗、水府印玺也在你手上?”

    白素贞还未答话,一旁申公茂上前道:“龙君明鉴,方才白素贞就曾动凭借印玺动用水府阵法,还有那白旗,虽然只是惊鸿一瞥,模样也与传闻中的不太一样,但我觉得定是壬癸玄精旗无疑!”

    敖放眉头微皱,面现不悦之色,申公茂恍若未觉,仍道:“那日在水府中,我就觉得这白蛇行迹可疑……”

    “聒噪!”申公茂话未说完,就听敖放冷哼一声。

    同为练神返虚大圆满之境,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敖放修行万年,早已勘破练神返虚大圆满境界,只不过限于龙族之身,被天道压制,这才渡劫十八次依旧未曾蜕去角龙之身,化身堪比大罗真仙一般的应龙。

    十八次天劫,既是天道施展威严,抹除异己的手段,同时,每渡过一次天劫,也让敖放角龙之躯越发强悍,法力更加浩瀚。

    一声冷哼,申公茂比之方才的许宣还要不如,当即一口鲜血喷出,连带着灵台中已经炼至纯阳境界的元神都委顿了许多,一身道行顷刻间便被废了一半。

    申公茂捂着胸口,跌坐在地,骇然地看着敖放。

    虽然早知长江大龙神的威名,但他自觉自己也是练神返虚大圆满得境界,一身道法已至世间法尽头,两者就算有些差距,也只是毫厘之间,哪里知道,面对这位如同田间老农一般的龙神,自己竟然这般不堪一击,真真如蝼蚁一般。

    “把神旗给我看看吧。”不理一旁跌坐疗伤,自怨自艾的申公茂,敖放朝白素贞一伸手,淡淡道。

    白素贞看了许宣一眼,见他面色凝重,一颗芳心也不由沉了下去,思量着到底要不要凭借手中壬癸玄精旗搏上一搏,但见一旁申公茂的惨状,又不免犹豫起来。

    她不怕死,但却怕连累许宣。

    敖放是何等人物?似申公茂这等人族散修或许了解不深,但白素贞却自小就听过他的传闻。

    天下龙族三万六千余众,无论四海还是五湖、七河,这位龙君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申公茂练神返虚大圆满,依旧挡不住他一声冷哼,自己和许宣虽然各有手段、秘宝,但在他面前也宛如孩童一般,又有多少挣扎余地?

    白素贞仍在犹豫,许宣沉吟良久,终于上前两步,抱拳一礼,开口道:“不敢欺瞒龙君,敖放龙君确实是我杀的。”

    “官人!”白素贞一惊,上前扯住许宣衣袖,不让他再说。

    许宣却摆摆手,宽慰一笑,说道:“娘子安心,龙君今日来此,说不定是福非祸呢。”

    “嗯?”白素贞微奇,心中虽然不解,但看许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再阻拦。

    一旁敖放瞧得有趣,嘴角略微向上一扬,说道:“你杀我侄儿,夺我钱塘水府镇府印玺,如今见到苦主,如何还敢这般镇定自若,莫非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

    “铛”,敖放话音刚落,敖锦身后长枪就发出一声长鸣,声音清越冷厉,让人闻之胆寒。

    许宣向白素贞一伸手,说道:“娘子把黑旗给我吧。”

    白素贞闻言,想也不想,就将已经通体雪白的黑旗递了过去。

    接过黑旗,许宣单手在旗杆上抚过,感受着上面温润的气息,眼神落在旗面上的五爪黑龙上。

    “那日得龙君解围,还未曾谢过,是我们夫妻失礼了。”

    许宣双手捧旗,上前递给敖放,接着说道:“龙君道法通玄,世间哪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您?您既然敕封我家娘子做钱塘江水神,想来必然自有一番打算,如今敖应龙君就在黑旗上,我们与他已经做了一番交易,倘若龙君觉得不妥,大可将他放出来便是。”

    敖放目光炯炯盯着许宣不放,直盯得他心中有些发毛,暗道:“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这些大人物一个个都想跳出棋盘当棋手,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日从天葬时,就觉得这老龙行为态度有些暧昧,做赌局、封水神,一步步分明是找着借口给我们夫妻放水。今日申公茂打上门来,他又不请自来,先是一枪再是一哼,说是找事倒不如说是救场。

    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申公茂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与其暗中偷袭,倒不如放胆搏一搏,就看这老龙是开大还是买小了!”

第四百零二章 水火济,敖放托幼女

    接过壬癸玄精旗,敖放枯瘦的手在旗面上缓缓抚过,旗上五爪黑龙略微动弹了了一下,又复归于平静。

    一旁敖锦面露好奇之色,问道:“爷爷,这就是传说中的五方先天神旗?怎么和宫中画影图形不太一样,还有,那黑龙好似有二叔的气息。”

    敖放双目微垂,似乎是在感应着旗上的气息,片刻后才将双目睁开,说道:“也罢,既然你们已经与老二谈妥,那就由着他吧。”

    说完,敖放将壬癸玄精旗还给白素贞,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许宣一眼,开口道:“心属火,藏神,肾属水,藏精。肾中真阳上升,能温养心火,心火又能制肾水泛滥以助真阳,此之谓水火相济也。”

    “嗯?”忽然听到敖放这段无头无尾得话语,许宣不免有些疑惑。

    这是何意?

    他修行启蒙恩师乃是医道圣手王不易,自然听过心肾相交这等脏腑相关的理论,只是敖放这时忽然说来又是什么意思?

    敖放见他夫妻二人一头雾水,也不解释,转而看向委顿在一旁苦苦打坐平复伤势的申公茂。

    “把水府令牌交出来吧。”

    申公茂闻言,不敢怠慢,顾不得调养体内伤势,挣扎着从怀中取出金灿灿的令牌,捧在手中恭敬地递了过去。

    口中道:“龙君明鉴,在下与敖应龙君往日颇有几分交情,骤闻他身死,心中着实痛心,这才来水府中与白神君问个究竟,并无冒犯龙君之意。”

    白素贞是敖放敕封的钱塘江水神,申公茂今日上门强求壬癸玄精旗,难免有不把敖放放在眼中的意思。

    于是乎,申公茂心念一转,先把已故的敖应扯出来当虎皮,意思就是,我这番举动虽然有些不妥,那也是为了给你家侄儿寻个公道,任你敖放神通广大,总不至于这般不通人情世故吧。

    “喔?”敖放接过令牌,当空抛了抛,丢给一旁的许宣,问道:“那么,你可问出什么来了?”

    见了敖放对许宣夫妻的态度,申公茂自知此行必然空手而归,只求能保得性命就好,也不敢强辩什么,忙道:“这事龙君心中已经有了定计,哪里需要在下多事,在下天劫在即,龙君若无事,能否容我回山调养伤势?”

    “想不到,这老道竟是个能屈能伸的。”许宣心中暗道。

    一旁白素贞见状,不由摇了摇头,说道:“道长前倨后恭,实在有趣,你我本无恩怨、过节,但今日你既欺上门来,倘若就这样放你离开,只恐走漏了壬癸玄精旗下落,那我夫妻二人就再无宁日了。”

    申公茂心中暗恼,强压心中恨意,咬牙切齿道:“那你待如何?”

    白素贞看了看敖放,又看了看许宣,见他眼神中暗藏鼓励之意,便道:“既然道长渡劫在即,何妨在水府中多呆一些日子,等到天劫至时,我就让官人将碑阵借予道长渡劫如何?”

    申公茂双眼一亮,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白素贞:“你……你还肯将碑阵借我渡劫?”

    白素贞颔首一笑,说道:“不过一件法宝罢了,所谓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道长既然求到我们夫妻门上,哪儿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申公茂仍有些不敢相信,心道:“世上哪儿有这等以德报怨之人,这蛇妖莫非是想在碑阵上动什么手脚,好借天劫之力不沾因果地除了老道?”

    看他神色犹疑,一直不曾说话的敖锦斥道:“世人都是以己度人,你这道人心中龌蹉,便以为天下人都与你一般。

    若说你与我大伯有些交情,我或许还相信,但你偏偏说和我二叔相交莫逆,当真是撒谎都不会!”

    申公茂面有尴尬之色,强自辩道:“锦公主此言差矣,在下确实与敖应龙君有过数面之缘。”

    “哼!”敖锦一声冷哼,喝道:“你修行才多少年月,我家二叔五百年前就被压在湖底,不见天日数百年,脱得牢笼后就在西湖上隐姓埋名泛舟摆渡,世间知情者不过寥寥数人,你又如何与他有交情?”

    “这……”被人揭穿谎言,申公茂讷讷无语,只得道:“神交,神交已久,在下对敖应龙君是极仰慕的。”

    “好了!”敖放摆摆手,示意敖锦不必再说,看了白素贞一眼,说道:“你真个要将这人留在水府中,助他渡过飞升天劫?”

    白素贞点头道:“修行不易,还望龙君放他一马。”

    敖放道:“只恐这人飞升之后张嘴乱说,误了你们大事。”

    白素贞道:“我家官人还有几张金律玉契,让申公道长签了就是。”

    “金律玉契?”敖放微微皱眉,摇头道:“也罢,终究是你夫妻二人之事,由得你吧。”

    此间事了,自有水府兵士将申公茂领了下去,数名宫娥在许宣的示意下摆好了酒水宴席,只等敖放祖孙入席。

    四人坐定,白素贞端起酒樽,起身道:“今日多谢龙君解围,区区薄酒,聊表歉意。”

    敖放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不必多礼,一口饮尽杯中琼浆,咂咂嘴,说道:“这酒就是你之江酒坊的烈酒?”

    许宣道:“正是,龙君若喜欢,走时我让人备上一些。”

    敖放不置可否,指着身旁敖锦,说道:“今日我过来,也是有事相求。”

    白素贞闻言,忙道:“龙君有何吩咐,但说无妨,素贞如何当得起个求字。”

    敖放笑了笑,说道:“我有事欲往极北之地,想把锦丫头放在钱塘水府中,还请二位多加照拂。

    这些年,这丫头跟着我四海为家,也苦了她了,终究是个小姑娘,哪能一直这般餐风露宿,就让她跟在你身旁当个侍奉的丫鬟吧。”

    白素贞一惊,锦公主的名头她也是听过的,如何敢让她真个当自己的使唤丫鬟,忙道:“龙君客气了,只要锦公主若不嫌水府简陋,尽管住下便是,我与公主之间姐妹相称,至于丫鬟什么的,断然使不得。”

    敖放面容枯瘦,一张老脸没有半两肉,闻听此言,面上并无喜色,依旧有些愁苦地说道:“当丫鬟总好过当人家的狗,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愿有朝一日,白神君能够将她拔擢于世间苦海,如此,我也算对得起他死去的爹爹了。”

    “这老龙知晓娘子身份不足为奇,只是如今时事未明,他怎么那么急迫就下了筹码,难道不担心五帝知道了,削了他的权柄,夺了他长江大龙神之位?”

    许宣在一旁听着,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偷眼去看一旁敖锦,见她眉眼清秀,正盯着杯中酒水出神,便道:“锦公主的枪法当真玄妙,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

    敖锦抬眼看了许宣一眼,露出一抹鄙夷之色,淡淡道:“不过手熟意坚罢了,你的山海剑比我掩日枪不遑多让,你若少用些歪门邪道的心思,剑法也能更胜如今数筹,不枉它跟了你一场。”

    “锦儿,不得无礼。”敖放喝道。

    许宣尴尬一笑,心道,这小妮子竟还是个记仇的性子,倒和青儿有些像。

    “无妨、无妨,若论武艺,我本就不如锦公主许多。”许宣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看到许宣承认武艺不如自己,敖锦便将小脸一扬,嘴角这才露出一丝微笑,说道:“听爷爷说,你修行不过数年,能有此成就也算难得了。”

    白素贞莞尔一笑,瞧了瞧有些尴尬的许宣,说道:“我有个妹子,名唤小青,如今也在水府中,性子与锦公主倒有几分相似,想来你们应当合得来。”

    等到酒过三巡时,众人言语间已经熟络了许多。

    许宣端起酒樽,上前请教道:“方才龙君说水火相济不知有何深意?”

    敖放神秘一笑,盯着许宣看了半晌,才道:“时候未到,说明白了对你夫妻二人是祸非福,你们先记着便好。

    有锦丫头在里面身旁,那些混小子多少要看我几分面子,想必应当不敢再胡来,你们好生修行才是正经。”

第四百零三章 忍字头上一把刀

    听敖应再次说起“水火相济”,一旁白素贞不由若有所思,伸一根手指在杯中蘸了蘸,就着残酒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许宣扫了一眼桌上字迹,虽然心中也有所察觉,但看到那几个字时,眉头还是不由跳了跳。

    席间只有他们四人,许宣夫妻一番动作自然落在了敖放眼中,不由笑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往后锦儿就托付给二位了。”

    说完,敖放站起身,如老农一般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又对敖锦道:“往后你就跟着白神君吧,也算你的一番造化。”

    敖锦点点头,伸手拉住自家爷爷衣襟,眉眼中颇有几分不舍。

    “爷爷什么时候回来?”敖锦问。

    敖放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眼中也流露出许多爱怜之意,说道:“这事爷爷也说不准,总归要有些眉目了才好回来,这些年一直畏畏缩缩,眼看已经半截身子入了土,必须得为你们这些晚辈谋个出路,且等着吧,不会太久的。”

    敖锦抿了抿嘴唇,雪白的贝齿在下唇上咬了咬,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片刻后才道:“锦儿也知道爷爷心意,只是凡事还是莫要强求才好,锦儿已经没了爹娘,不想再失去爷爷了。”

    见她面露悲戚之色,敖放心头一软,俯身在她柔嫩的小脸上捏了捏,指了指许宣,笑道:“好了,没你想的这般复杂,沾他的光,扫除了许多世间障碍,那几位大人物的一时也顾不上我们龙族,这般好的机会千载难逢,爷爷可不能错过了。”

    许宣在一旁听着,心中隐隐明白了一些,忍不住问道:“龙君,晚辈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敖放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何你们毁了敖应肉身,我还为你们夫妻解围,封了白素贞钱塘水神,如今又肯将锦儿托付给你们?”

    许宣点点头,有些事情自己猜到是一回事,别人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想来以敖放的身份,也不屑说谎。

    敖放起身,负手在殿中踱了两步,叹道:“这宫殿当年我也曾住过,那时我连真龙之身都还未修成,如今却是熬成龙族第一人了。

    世间生灵,活得越久便越爱惜性命,我也不能脱俗啊!十八次天劫,自天道改易后,从未有人渡过十九次天劫,当年黄河龙君如何?一生叱诧风云,到头来说是殡天,却被天劫轰得只剩下一对龙角,数片残鳞而已。

    都说百忍可成精,现在看来,‘忍’字头上这把刀不仅能磨练心性,也能磨平胸中血性啊!

    你我都是修行中人,修性亦修命,倘若修到最后,依旧难免一死,总会想着挣扎一番,你说是不是?

    那日在水府中见到你们夫妻二人时,我就感应到了老二龙魂的气息,他心中贪欲作祟,先受天道反噬,最终落得个身死道消,这本就是他命中劫数。

    你们若一味心慈手软,没有半点狠辣手段,我反倒要看不起你们了。

    不过……”

    说到这里,敖放沉吟了一番,眼中精芒闪动,狠狠在许宣脸上扫过:“倘若你们连他龙魂都打散了,我也只好出手为他寻个公道了!如今既然老二已经与你们有了交易,我也乐得如此。什么真龙之身,天劫之下都是虚妄,只要龙魂仍在,就有重头再来的机会,说不定,到头来这劫数反倒成了老二命中的变数。”

    听他一番话说完,敖锦双眼不由一红,背后掩日枪忽然大放光明,小手捏枪,斜斜一指许宣,怒道:“爷爷,难道真是他们杀了二叔?”

    “好了。”敖放淡淡道:“你二叔都看开了,你这小丫头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他性子素来急躁,才脱牢狱之灾,又入他人算计,借此机会让他跳将出来,也是一件好事。”

    敖锦闻言,依旧有些忿忿不平,怒道:“我二叔早已修成真龙之身,一身法力比之四海龙君也只相差仿佛,就算被天道反噬受了重伤,也不是你能抗衡的,你们到底使了什么诡计,害了我二叔性命?”

    这时,许宣仍在琢磨敖放刚刚的话语,并未顾得上敖锦的质问。

    听敖放所言,这条老龙显然是知道白素贞身份的,甚至……也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他修行万年,渡过天劫十八次,已至历代龙族渡劫巅峰,心中料定自己渡不过下一次天劫,惜命之下,就想借自己和白素贞这两个变数搏一搏。

    为自己搏一条生路,也为龙族搏一个未来!

    “哎,我问你呢,怎么不说话!”见许宣不答话,敖锦心中更怒,掩日枪上光芒越盛。

    许宣这时才回过神来,正要答话,一旁敖放却开口道:“锦儿,不得无理,爷爷既然将你留在水府中,你就不再是什么锦公主,而是钱塘水府中的一个寻常宫娥,怎可如此对水府主人无礼?”

    “是,爷爷!”

    敖锦有些委屈的撅着小嘴,收了手中掩日枪,抱拳朝许宣和白素贞行了一礼,梗着脖子道:“敖锦失礼了,还请白神君和许公子勿怪。”

    见此情形,白素贞忙上前将她双手握住,柔声道:“锦公主不必这般客气,以后你我姐妹相称就好,既是姐妹,平日行事说话自然没这许多规矩。”

    敖锦听后,心中怒气稍平。

    自那日在演法地中输了许宣一阵,向来心高气傲的敖锦就对这个依仗兵刃的人族修士颇有几分不服,自觉真个比试兵刃,只需十余个回合,自己就能将此人刺于枪下。

    现在从敖放口中得知自家二叔也是被他所害,自然而然也觉得许宣定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否则断然不会是如今这般结果。

    她自小跟着敖放长大,敖应又被囚湖底五百年,说来二人并未见过几面,但亲人之间天然就有许多牵挂,尤其是对她这个自小失去父母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虽然自己爷爷说此事对敖应来说或许是福非祸,乍闻此事,敖锦心中一时依旧难以释怀。

    不理仍旧忿忿不平的敖锦,敖放忽然饶有兴趣问道:“若不是察觉到老二龙魂气息,我也不信仅凭你们夫妻二人,就能无声无息之间潜入钱塘水府,不惊动一人斩了老二,你们到底用的什么法子?”

    “阳神、阴神?”

    刚刚来时,他并未看到许宣凭借阳神勘破申公茂元神变化的场面,直至这时才察觉两人灵台中的不同,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忽然被敖放看穿底细,许宣也不惊讶,只觉这老龙目光凌厉,被他目光一扫,自己好似众目睽睽之下被剥掉所有衣物一般,全然没了半点秘密,心中不由对他更加忌惮了几分。

    “龙君好眼力!”许宣赞道。

    “原来如此!”敖放恍然道:“想我龙族肉身何其强横,就算只是真龙,除了那些肉身成圣之辈,世间也无人能匹敌。

    阳神玄妙堪比仙灵,脑后一点灵光镇压万法,难怪能够悄无声息突破水府阵法,连三娘和锦儿都不是你们对手。

    不过……老二魂魄也已经到了大成阴神境界,我观你阳神依旧形神分离,想来成就也是刚成就此等境界不久,单凭此法你也不能这般轻易就斩了老二,定然还有所凭借才对。”

    听着敖放自言自语,许宣心中不由暗自赞服,说道:“龙君所言不差,晚辈听闻五百年前洞庭龙族北伐泾河老龙,魏征梦中斩龙之事,想来敖应龙君心中对此事应当记忆犹新,这才凭借阳神编织梦境,效法了昔日魏丞相故事。”

    “梦中斩龙?”敖放思索片刻,说道:“你这法子,倒有些像是那个陈抟老道一脉的法门。”

    许宣拱拱手,笑道:“陈抟晚辈无缘得识,倒是从一个名叫陈二的道长哪里学会了一门《浮荣真幻法》。”

第四百零四章 演梦境,敖锦试幻法

    “陈二?”敖放咀嚼着这个名字。

    活得久了就是这样,见过的人太多,经历的事太杂,纵然道行高深,一时也难以尽查往日种种。

    许宣看他面露疑惑,又道:“他是陈抟道长留在人间的遗蜕,受山川地脉灵气所感,被徐乾点化成,算是陈道长的人间化身吧。”

    “嗯,原来是他的手笔,说起来,你能让他移道改志,独自一人前往极北之地,也是你的本事。”

    许宣谦逊一笑:“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龙君过奖了。”

    敖放摆摆手,接着道:“徐乾来历非比寻常,真个论起来,即便是我也没他修行的日子长,只不过,此人另辟蹊径,不修万法,又不显山露水,所以才在世间没什么名气罢了。

    凭白无故他如何会点化陈抟遗蜕?这中间又有什么故事?”

    一番详谈下来,许宣已经渐渐明白了敖放的心思,知道他如今一心想为龙族和自己谋个出路,与自己也算得上志同道合之辈,心中警惕之心渐去。

    于是便将陈二如何上门传法,陶花如何上门求助,自己又如何因修炼《浮荣真幻法》迷了心智,以至于精关打开,泄了元阳等事说了一遍。

    敖放听后,说道:“当初听闻陈抟欲以梦境修炼法,行肉身成圣之事,可惜到头来依旧竹篮打水一场空,想不到却便宜了如今的陈二,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见一见这位睡仙遗蜕了。”

    许宣道:“此时陈二道长在西湖畔清波门,他的两位徒弟却在水府中,龙君若想见,晚辈唤他们过来如何?”

    白素贞闻言,忙道:“其中一位就是我方才说的青儿,龙君道行高深,若能指点她几句,可是她三世修来的福气。”

    敖放瞧了瞧一旁敖锦,见她眼中也有好奇之色,便道:“既如此,就唤他二人过来吧,锦丫头在你水府中长居,老头子总不能无功受禄。”

    听到敖放松口,白素贞顿时大喜,虽说陈二也算得上位名师,但无论见识还是道行,都远不及面前这位修行万年的长江大龙神,真能让小青得他几句指点,修行必然更进一步。

    片刻后,小青和张玉堂便一同来了殿中。

    敖放双眼在他二人身上掠过,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捡香童子临凡,当初你还在我水府中饮过一杯酒水呢。”

    此时张玉堂也早知自己身份,但胎中之谜却让他将前世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听到敖放这么说,只是恭敬一礼,说道:“前世种种,似水无痕,如今龙君面前只有青儿夫婿张玉堂,再无上界捡香童子了。”

    敖放颔首道:“你说得没错,人神分离、阴阳两隔、胎中之谜,这些本就是三界安稳的根本。

    我看你如今不过金丹初结,却能有此觉悟,可见即便投胎转世,也是仙根深种,如今又得陈二道长传法,想来仙道有望了。”

    张玉堂拉起一旁小青的手,深情道:“有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晚辈今生在世间原本只是个浑浑噩噩的浪荡公子,踏足修行之途,也只是为了能配得上青儿,至于成不成仙,那都不重要了。”

    见他当着这么多人说话这般直白,即便小青性情直爽,也是俏脸微红,低头道:“说得什么憨话,姐姐以后得道飞升了,我可是要去昆仑找她的。”

    “你要去昆仑,那我也就跟你一起去。”张玉堂道。

    “哼!昆仑仙山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小青白了他一眼,脸上却不自觉露出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看自己姐妹如今也寻得良人,有了贴心的归宿,白素贞心中高兴,掩嘴笑道:“好了,青儿快来见过敖放龙君,能得龙君指点一番,日后才有望飞升昆仑哩。”

    小青依言上前,屈膝盈盈一礼,口中道:“小青见过龙君,见过锦公主。”

    敖放微微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开口道:“陈抟的道法另辟蹊径,我与他也只打过几次交道,对其法门了解不多,不如你们夫妻二人先对攻一番,让我看看如何。”

    小青有些为难的说道:“龙君不知,师父传的这法门要在梦境中才能施展,即便我和玉堂对攻,那也是在梦境中,只怕龙君看得不清楚。”

    “这有何难,你们两个来攻我便好,到时爷爷将神识探入我灵台识海中,自然就清楚这法门精髓了。”一旁敖锦忽然开口道。

    小青双眼一亮,赞道:“锦公主当真冰雪聪明,竟能想出这等办法,倒也确实可行,只是担心误伤了公主。”

    敖锦一扬下巴,颇为自得的说道:“无妨,你们若真能伤了我,那是我道行不济,怪不得你们,再说,有爷爷在一旁看护,又能出什么大事?”

    小青一想也是,自己如今才堪堪摸到成婴化形的边缘,张玉堂也不过刚刚结成金丹,要想伤到这位龙族中素有天才之名的锦公主只怕不易。

    便道:“那就请公主赐教了。”

    “来吧!”敖锦大马金刀坐在席上,目光炯炯瞧着小青和张玉堂,只等他二人来攻。

    小青讪讪一笑,说道:“公主这般警惕,我和玉堂道行低微,怕是入不得公主梦中。”

    “那要如何?”敖锦奇道。

    小青道:“还请公主放松心神,我们才好施展神通法门。”

    敖锦点点头,伸出一只手臂托着下巴,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双美目似睁还闭,在席间假寐打盹。

    以她对肉身的控制,只是片刻,心神就已经渐渐放松,假寐也渐渐便成了真睡,两片薄唇间气息渐重。

    半晌后,敖锦见小青和张玉堂还没有动作,心中不由有些暗恼。

    睁开双眼见他们依旧如先前一般站在殿中,不由喝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小青拱手一礼,笑道:“公主稍待,马上就来。”

    敖锦闻言,这才枕着手臂,又开始假寐起来。

    恍惚间,敖锦忽然听见耳畔一阵喧嚣,雷声隆隆,吵得人双耳生疼。

    睁眼一看,就见自己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正站在一片礁石上,头顶乌云压顶,雷蛇在云层中不住翻滚,不时有数条银蛇落下,击在空中两天真龙身上。

    “这里是哪里?”敖锦奇道,随即又自问自答一般说道:“是了,这是三百年前爹娘渡第九次天劫时的情景,可恶,这二人竟敢以这等幻境来诳我!”

    正恼怒时,忽然空中雷霆如暴雨倾盆般落下,礁石周遭海水被雷霆一击,升腾出漫天白雾,遮蔽了敖锦视线。

    “锦儿快走!”

    半晌后,雷霆渐息,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神色颇有些慌张。

    看见这人,敖锦虽然知道这是梦境,心中仍旧不免一动,喃喃道:“爹爹……”

    中年男子俯身蹲在敖锦跟前,双手搭在她肩上,有些惶急的说道:“锦儿快走,这天劫太过厉害,现在雷霆暂息,劫云却越聚越厚,只怕稍后方圆百里海水都要化作虚无,爹娘担心护不住你周全,你快去长江水府寻你爷爷吧,等渡过此劫,爹娘再来找你。”

    敖锦瞧着面前男子,眼眶渐红,正想说话时,又有个美貌妇人拂退白雾走了过来。

    那妇人生得不算美艳,气质却很优雅,只是罗裙散乱,头上珠钗吊坠也不知落在了何方,显得有些狼狈。

    “娘。”敖锦低低唤了一声,声音哽咽,泪水终于收拢不住,夺眶而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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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那条白蛇介绍: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谁人开天地,谁人掌道尊!偶入白蛇传,始知天地真。放开那条白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放开那条白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放开那条白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