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放开那条白蛇TXT下载放开那条白蛇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放开那条白蛇全文阅读

作者:风雨白玉京     放开那条白蛇txt下载     放开那条白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五章 吃面条,幻术与毒术(依旧4000字)

    “嗤”地一声,有如星光般灿烂的剑芒划破那名壮汉胸前衣裳,壮汉甚至能感觉到飞剑上冰凉的触感,惊得他浑身寒毛瞬间都立了起来。随即飞剑贴着他古铜色的肌肤往上一掠,从上方领口处划破衣衫钻出,在半空中停留片刻后,直直往梁连刺去。

    刚刚情急之下撞飞梁连,那是下意识的护主行动,但世上罕有人敢于直面生死,即便这壮汉是梁王府中有数的几名高手也一样。

    于是乎,刚从飞剑下逃得性命的壮汉,就这般直愣愣站在当场,伸手摸了摸胸前,温湿一片,略微有些腥味。

    这是肌肤被剑芒划破渗出来的鲜血,好在这时的小青早与刚下峨眉山时不同,在白素贞的言传身教,和张玉堂的喋喋不休下,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一丝慈悲,这才让壮汉逃得一命。

    飞剑与凡铁不同,即便是凡间剑圣之流,利剑脱手而出,走得也是一往无前的路子,哪里会如飞剑这般运转如意?

    “救我,救我!”

    电光火石间,梁连被飞剑一逼,急急往后跌跌撞撞退了数步,慌忙间被脚下一块青石一绊,仰面重重摔在地上。

    也正是这一摔,又救了他一命,飞剑一击刺空,在空中掉了个头,翻身一刺,停在了梁连鼻尖。

    梁连双眼瞳孔紧缩,盯着距自己眉心不足半寸的飞剑,凌厉的剑芒将他额头的几缕松散黑发斩落,散落一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从鼻尖、鬓角、下巴滑落,打湿了那身虽然名贵却有些破烂地衣衫。

    “梁连,你还敢来钱塘县!”小青从塔后走了出来,身旁跟着有些无奈的张玉堂。

    在塔后时,张玉堂就曾悄悄劝小青,若依他的意思,梁王府阖府上下107口都是朝廷要犯。如今虽然不知梁王爷到底使了什么神通,动用了什么关系,竟能瞒天过海将梁连送了出来,但只需将他捉了送官,自有朝廷王法整治他,又何必罔顾国法亲手斩了他?

    他修行时日尚短,无论心性还是阅历都还没有跳出凡人窠臼。

    一代王朝不过三百年江山,似小青这种妖修,动辄就是数百、上千年的寿元,眼光、心思自然与他不同。

    即便小青修行时日尚短,但也见了五百多年世事,朝廷、官府在她看来,不过是流水席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就算是天子又能坐拥江山几十年?如何一来,又怎会对世人眼中威严的朝廷生出太多敬畏之感?

    “是你,青蛇妖,我见过你!”梁连咽了口唾沫,撑在身后的双手微微颤抖。

    “噢?你见过我?”小青饶有兴趣上前两步,垂首看着地上有些狼狈的梁连。

    梁连神色数变,心中方才自己的一番话肯定被面前这蛇妖听了去,只怕今日再难幸免。

    忽然,心中闪过一抹亮光,顿时明白了那个叫徐乾的公子当日在王府中借锦鲤交代的几句话。

    “遇青则退,逢海莫求。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梁连心中惨然一笑,他此番自临安城中死里逃生,想寻许久不见的法海出手降服青、白二妖,岂料竟会在此遇到青蛇妖。

    “原来所谓的‘逢海莫求’,便是让我们梁王府不要求到法海头上,遇青则退……”

    梁连目光落在数步之前的小青身上:“想来这条青蛇便是所谓的‘遇青则退了’。

    只是……如今命悬一线,本公子又往何处退?”

    想到这里,梁连心中不由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撺掇父亲在朝堂上去招惹这两个蛇妖,而应早早地将那几件宝贝献给皇帝,想来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吧。

    事已至此,自知必死,梁连反倒硬气了起来,左右不过一死而已,又有何惧!

    当即将悬在眉宇间的飞剑视如无物,双手用力一撑,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上的稀泥,说道:“本公子曾在法海禅师的钵盂中见过你。”

    听到法海两个字,小青嗤笑两声,说道:“你和那老秃驴却是一丘之貉,他如今身死道消,你怎么不去黄泉陪他?

    那日你和法海来我府上宣旨,坏我姐姐名声时,本姑娘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梁连恨小青,小青却更恨梁连。

    在她看来,无论是朝廷的那封圣旨,还是钱塘县平地生出的那些谣言,茶楼中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其后都有梁王府和法海的影子。

    也正因为有了之前这些事情,才给法海出手借口,让周鸿落得今日下场,怎能让她心中不恨!

    “这么说,今日你是要杀了我?”梁连面色有些惨白。

    小青道:“便是因为你们梁王府,才连累周鸿被压在雷峰塔下,今日你既然来到塔前,正好留在这里陪她。”

    听他话语中杀意渐盛,梁连身旁的两个护卫终于回过神来,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思及往日梁王爷对自己的种种恩惠,将牙一咬,上前两步,一左一右护在了梁连身前。

    “青儿,他们几个是凡人。”张玉堂上前握住小青右手。

    小青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你说得没错,既然如此本姑娘就不用法术杀你们,也好让你们心服口服。”

    说罢,素手一招,飞剑依旧化作剑芒,没入体内消失不见。

    张玉堂闻言哑然无语,就算不用法术,单凭小青修炼五百多年德蛇毒、肉身,这三人只怕也不是对手。

    梁连少了眉心飞剑的威胁,心中不由稍宽,两名护卫也生出了一丝希望。

    “来吧,莫要说本姑娘不给你们机会。”小青双拳一握,两只纤细的拳头一前一后,在半空中摆了个架子。

    “太祖长拳?”一名护卫见状,不由笑了笑。

    常言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梁王府虽不是天家,但也是权倾朝野的一方大员,自然能吸引许多江湖异人来投。

    这两名护卫各有师承,在江湖中都是超一流的好手,一身功夫已经摸到了先天门槛,若比神通法术,他们自不是小青对手,但若小青自缚手脚,要以凡间武艺与自己对敌,他二人却是没有半点惧意,心中反倒生出要让小青阴沟里翻船的心思。

    岂料动起手来,两人才知道面前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竟是个不世出的拳法大家。

    一路太祖长拳共三十二势,一百单八招,拳招古朴,刚柔并济,虽然流传极广,却是容学难精。

    但在面前这个青衣女子使来,竟浑然无缺,就算是一招简简单单的黑虎掏心、凤凰单展翅,也使得毫无烟火之气。

    小青这对拳头看似秀气,却既急又重,只是数招,就打得两个原本胸有成竹的侍卫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两个侍卫越打越心惊,想不到自己手持钢刀,以一抵二竟也不是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对手,不由渐渐生出了些许惧意。

    两人互换了一个眼神,一人忽然调动浑身真气,挥刀狠狠朝前方横劈了一记。

    这一击乃是集这名护卫数十年武道修为一身的一刀,钢刀横劈雪亮的刀身之上竟隐隐有淡淡刀罡放出,便是小青也只能暂且收了拳头,往后退了半步,不想用一双肉掌去接这一刀。

    这时,另一人忽然乘势纵身一跃,跳出战圈,来到梁连身旁,急道:“公子,速退,这里有我们兄弟先抵挡一阵。”

    梁连心中虽然已生死意,但蝼蚁尚且求生,又遑论是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这时他见两名护卫为拼死抵抗,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原本已成死灰的心这时又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

    点点头,在身旁护卫肩头拍了拍,低声嘱咐道:“若没死,你知道去哪里寻我。”

    说罢,也不敢耽搁,就在胸前怀中一摸,摸出一个牛皮纸包,调动体内真气用投掷暗器的手法朝小青丢去,自己却提气丹田真气,往山下去了。

    “哼!”小青见状冷哼一声,再不留手,“啪啪啪”,接连三拳尽数打在一个护卫胸口。

    一段筋断骨折之声响起,小青身形一动,贴身用较小的肩膀往那名身上一靠,那名护卫便远远飞出十余丈,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生死不知。

    打倒一名护卫,小青抬眼看到空中被梁连投掷过来的牛皮纸包,轻轻吸了吸鼻子,忽然面色一变,怒道:“这人好生下作,竟拿此物来做暗器,当真可耻。”

    说罢,捡起地上一柄钢刀,侧过刀背,狠狠朝牛皮纸包上一拍,纸包便飞到了一边的乱石中不见了踪影。

    另一名侍卫见状还想再战,却被小青翻转钢刀,用力一掷,刀把便撞在了胸前,激得他口中也喷出一大滩鲜血,肋骨也不知道断了几根。

    收拳战立,小青饶有兴趣地看着渐渐变作一个黑影的梁连,回头笑着对张玉堂道:“这公子哥,使用的招数虽然下三滥了些,想不到自己还有一身好功夫,竟丝毫不逊于这两个护卫,倒是有些难得了。”

    张玉堂见状,上前好奇问道:“方才那个纸包中是什么东西?”

    小青瞪了他一眼,俏脸微红,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张玉堂一头雾水,小青已经纵身赶了上去。与她的脚力相比,就算梁连先跑一个时辰,恐怕也仍旧是瓮中之鳖。

    梁连一路跑了许久,终于在入夜时分来到了一处破庙,气喘吁吁靠在墙上,警惕地看着身后是否有人追来。

    他很奇怪,以青蛇妖的道行怎么会放任自己跑这么久,太一宫那些修士们他也曾见过,都是些高来高去的人物,什么“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都不在话下,他不相信以自己的脚力竟然能跑得过她!

    “咕噜噜”腹中一阵怪叫,却是一日没有进食,早已饿得有些前胸贴后背了。

    梁连在怀中掏了掏,从王府中出来时,银子和干粮都在两个护卫身上。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为了一餐饭而苦恼,当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强打精神,梁连正想出去寻个小镇找些吃的,忽然一股香味传来,不由深深嗅了一口。

    “什么味道,难道这庙里还有人?”

    梁连好奇的循着香气传来的方向找去,穿过满是蛛网、破布的前殿,来到寺院后殿。就看到一只铁锅正架在一堆柴火上烧着,里面热气腾腾,不知在煮些什么,扑鼻的香味正是从那口锅中传来。

    梁连探头在四周看了看,并无一人,便将铁锅上的锅盖揭了放在一旁。

    少了锅盖的压制,铁锅中顿时生起一团白蒙蒙的雾气,朝他脸上扑来,香气越发浓郁。

    “是面条!”

    梁连在一旁寻到一双长长的筷子,在锅中捞了捞,顿时大喜。

    若是以往,以他的身份,哪里将这一锅没什么油水的面条放在眼中,但这时腹中饥饿却是没这些讲究了。

    这一锅面条也不知道是谁煮的,做面的人似乎有些手艺不精,锅中的汤面略微有些粗,有的地方已经被水煮白了,有的地方却依旧泛着淡淡的绿色。

    梁连从一旁翻找许久,终于找到一个缺了个口子的大碗,也不等锅内面条再煮一会儿,就急匆匆将筷子伸进锅中,三下五除二把所有的面条都捞了起来。

    “呼呼呼……”

    或许是梁连真个饿了,几大口就将碗里的面条吃了个干净,但却觉得腹中饥肠辘辘的感觉并没有什么环节,回头一想,竟想不起方才那碗面条到底是咸是淡,是个什么味道。

    梁连翻箱倒柜又找了一番,却没有再看到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只能遗憾的拍拍肚子,在篝火旁寻了个平整些的地方躺下。

    刚一躺下,梁连就觉腹中痛得厉害,好似有许多蛇虫鼠蚁在撕咬自己的心肝一般,先是肚子,随即就是胸腔、咽喉……

    “哇”地一口,梁连俯身吐了出来,地上那滩东西花花绿绿的,居然是许多寸许长的小蛇。

    梁连一惊,霍然抬头,只见四周哪里还有什么破庙?

    天色正好,宝塔高耸,塔前一男一女正盯着自己,再往一边看,自己的两个护卫正相互搀扶着,关切地望着自己。

    梁连心中咯噔一下,低头往地上看去,方才自己呕吐的那一滩秽物依旧在身前,里面密密麻麻尽是些如同蛔虫的小青蛇。

    “说好的不用术法呢!”梁连嘶声力竭地喊道,忽然觉得腹中一凉,忙伸手去摸,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肚子竟被那些小蛇咬出了个大洞,温热、湿漉漉的肠子正从那破开的洞口流了出来。

    “就许你用春药,不许我用术法?”小青冷笑道:“况且,那锅面条可是你自己要吃的,谁逼你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仆如土,视君如仇寇

    “都是假的,这些都是假的!”

    梁连嘶喊着推开两个护卫,踉跄几步,原想抽出腰间配剑,趁自己还有几分力气,先格杀了面前这个妖女。

    然而,或许是鲜血流得有些多了,离了旁人搀扶,顿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两手颤巍巍地捂住仍不住往外渗血的伤口。

    “公子,公子!”

    两个护卫一左一右将他扶起,一人“唰”地一声撕裂衣衫,扯过布条在梁连小腹处缠紧,想要用这些单薄的布条给他止住潺潺流出的鲜血。

    只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布条不算厚,鲜血却极多,不多时那些布条便被全数染红,一大滩鲜血顺着梁连的裤管流到地上,在他膝盖处形成了一滩小小的血洼。

    一名护卫见状,上前两步,一头跪倒在小青身前,“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哀求道:“姑娘,求姑娘慈悲,高抬贵手,饶了我家公子性命吧,我们即刻就带他远走他乡,永世再不踏足钱塘县方圆五百里之地。”

    一旁张玉堂见了,心中不由有些不忍,劝道:“青儿,要不然,还是收了法术吧,他既然愿意远走他乡,又何必再造杀孽。”

    小青摇摇头说道:“如今他已万蛇钻心,心脉已断,五脏穿孔,便是真仙仙凡,只怕也束手无策,本姑娘法力低微,却是能放不能收,抱歉了。”

    “你……你!”梁连一双瞳孔渐渐开始涣散,跪行于地,爬到小青面前,想用满是鲜血的手抓住小青衣裙下摆,却被她轻轻避开。

    梁连这是腹中已经痛得有如刀绞,上身一软瘫倒在地,艰难地抬头看着小青,喉咙里嘣出几个字:“求求你,救我,救救我!”

    小青退了两步,说道:“要不是你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我怎么会用刚学会的法术害你?我法术刚成,确实能放不能收,就算答应救你,也是有心无力。”

    梁连闻言惨然一笑,仰面瘫倒在地,两个护卫见状,恨恨看了小青一眼,却又忌惮她的身手、法术,不敢出手相逼,只能将两柄腰刀连鞘架在梁连身下,各自握着腰刀两端,用力往上一台,便朝山下赶去。

    小青见状,也不阻拦,反而神色有些怅惘,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子,你再等等,这里离钱塘县不远,我们马上就带你去找大夫。”一名跑在前面的侍卫说道。

    只是话音未落,忽然听到“呲”的一声,随即就是一身闷响,身后公子重重摔在地上。

    这两人能被梁王府看重收入府中,又被梁王爷托孤,身手自然不必多说,若单凭武艺小青也不是他二人对手。

    听到身后响动,当前的护卫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去,正当他回头时,一柄锋利的宝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将胸腔内那颗赤诚的忠心劈成两半。

    护卫缓缓低头,看着没入体内二尺的宝剑,顺着剑身往上,剑柄在空中不住晃动。

    “公子……你……为什么,为什么!”

    梁连自幼习武,梁王府聘请自是江湖中的好手,府中天材地宝也并不却上,所以虽然年方及冠,却已有了一流高手的修为。

    如今虽然受了重伤,但仗着一口真气护住心脉,面色竟好看了一些,不似刚刚那般煞白了。

    趁这两个护卫心神失守,又毫无提防之机,梁连手中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先后刺穿了身后、身前两名护卫的胸膛。

    “咳咳,莫要怪我!”梁连仰面躺着,轻咳两声,带出许多血泡,那些乌黑的毒血顺着下巴、双鬓没入脑后。

    “我知道自己身体情况,此去钱塘县也有十余里,等到了县城,只怕我尸身都已经凉透了。

    你们两个既然对我们梁王府,不如与本公子同赴阴曹,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

    这一番变故,不仅出乎两个护卫预料,也让远处的小青和张玉堂看得瞠目结舌。

    “常言道,主忧臣劳,主辱臣死,如今强敌在旁,本公子重伤将死,你们……你们两个不死何为!难道还想忍辱偷生,苟活人世?”

    “公子,你……你好狠的心呐,小的,小的只真的只是想带公子去找大夫。”一名护卫艰难地捂住胸口,话音刚落,便倒毙在一旁。

    另一名护卫见状,心中大恸,原本早已将自己身价性命托付给梁王府的他,这时不由生出许多懊悔之感。

    刚刚梁连被两名护卫横架在两柄腰刀上,右手持剑先刺了身后的一名护卫,再才抽剑抬手自后背贯穿了另一人胸膛。

    他这时重伤将死,第一剑已经耗费了他许多力气,第二剑就失了准头,虽然也刺了个对穿,却没能一剑刺穿心脏,那名护卫一时未死,顿时目呲欲裂,挣扎着捡起一旁腰刀,抽刀出鞘,狠狠朝梁连砍去。

    梁连艰难抬头看着自头顶劈下的铁刃,刀刃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刀至,头落,许多小青蛇顺着脖颈处争先恐后爬了出来,伏在血泊中贪婪地吐着蛇信舔舐这尤自滚烫的鲜血。

    梁连三人在临安府逃出升天,原打算去往泉州,隐姓埋名做个富家翁,偏偏半道这位公子哥却执意要去找法海。

    先去镇江府,再来夕照山,想不到一番辛苦却是取死之道。

    “悔不该,悔不该入王府,不该……不该来钱塘啊!”

    那名砍下梁连头颅的护卫用腰刀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低头看着依旧停留在自己胸中的宝剑,剑刃从后背探出胸膛半寸。

    小青虽然不拘礼法,行事也颇凭喜好,见此情形不禁有些为这两个护卫不值。

    见这名护卫虽然伤势极重,但并没有伤及要害,心中不由起了怜悯之心,想要救他一救。

    只是她这边刚上前一步,那名护卫却突然身躯一震,体内真气鼓荡,把那柄宝剑逼出了体内,高高抛到空中。

    “呲”地一声,宝剑自空中落下,狠狠插在了梁连早已没了气息的身上,而那名护卫也“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张玉堂几步赶到护卫身前,蹲下身伸出两只在他鼻下探了探,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小青长叹一声,说道:“这两个护卫还是有些血性的,只是所投非人罢了,人死如灯灭,好好埋了吧。”

第三百七十七章 谈证据,拳头即真理

    梁连的死并没有造成太大波动,小青和张玉堂甚至都没有告诉许宣和白素贞,只是夕照山雷峰塔不远处多了两个土馒头罢了。

    今日,小青在梁连身上施展自己刚刚学成的《浮荣真幻法》,无声无息间布下幻阵,把自己体内蛇毒化作一锅面条,让梁连一股脑吞入腹,这让她心中略感得意。

    虽然她曾经得了徐乾点化,但五百年来却是自己独自在峨眉山清风洞中修行,从未受过名师指点,所以法术不多,神通也不算强,只有天赋妖火还有几分独到之处。

    等到遇到许宣后,才得白素贞转赠了一枚剑丸,虽然也炼成剑光,能数百丈开外取人首级,但遇上诸如法海之流的高手,仍旧还是炮灰的命。

    这些日子张玉堂将陈二请到了府中,闲来无事,小青就和他请教《浮荣真幻法》出梦、造梦、入梦之法。

    在苏州时,张玉堂就已经将这门修行法门传给了她,如今也早已入门,一得陈二指点,立即融会贯通,更学会将自身天赋蛇毒、妖火融入梦境之中,虚虚实实,让人防不胜防。

    当初许宣斩杀六眼碧睛蟾留下的六碧绿眼珠,被她央求陈二借许宣的禹王鼎炼了一番,用秘银穿了编成一串手链戴在左手,和白皙的肌肤一衬,倒显出几分优雅的气质。

    不过两个多,小仕林已经长成一两岁孩童大小,不仅行动自如,更能出口成诗,对许宣传授的修行法门也别有一番见解。

    这让李公甫很是羡慕,但如今他也知道白素贞不是凡人,自不是自己能比的,但一想到自己早早就将碧莲许给了小仕林做媳妇,心中就舒坦了许多。

    只是让他有些头疼的是,许仕林这小子性格好像有些孤僻,不怎么爱说话,对仍旧婴儿一般的小碧莲也什么兴趣,每天只喜欢跟在灯儿屁股后面,或是独自一人坐在院中沉思。

    灯儿本来相貌就极美,虽然如今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模样,但也依稀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李公甫不由担心被她挖了自家女儿的墙角。

    这日,许宣正坐在院中,和许仕林说着修行上的问题。

    现在许仕林年纪尚小,根骨未定,自然不能修行,但并不妨碍许宣和他讲授一些修行上的事情开拓眼界。

    正说着,忽然一团厚厚的乌云自东飘来,停在了许府上空,被乌云一遮,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阴郁起来。

    “梆梆梆”三声门环敲击的声音响起,听得许宣不由略微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头上乌云,想了想便把许仕林交给了白素贞,等到众人回房后,才走出内院。

    打开大门,门口立着两人,一男一女,头上都缠着白巾,哀戚的脸上隐隐带着一丝怒容。

    见到他们二人,许宣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旋即问道:“三娘,敖公子,忽然登门不知有何贵干?”

    来人正是洞庭龙女三娘和陆水河神敖磊,钱塘龙君莫名身死,在水府中被人斩了头颅,自是一桩大事。

    不过数日,洞庭龙君、太湖龙君便顺着水路来到钱塘江中,为自家胞弟治丧。

    虽说敖应死前被夺了钱塘江水神之位,但天下龙族是一家,没有谁愿意冒着得罪洞庭、太湖两大龙君的危险,在这关口来窃据钱塘水神的位置。

    洞庭龙君一见敖应尸身,就只自己兄弟是受了天道反噬,神形俱伤,这才被人钻了空子,一剑斩了。

    但即便如此,要想悄无声息潜入钱塘水府,又在不惊动水兵的前提下一剑砍了手持壬癸玄精旗的敖应,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三娘见父亲沉思不语,便道:“父王,壬癸玄精旗是叔叔自白素贞手中夺来,这灯至宝被人抢夺,想来她必不甘心,如今放眼天下,敢正面与我们龙族为敌的屈指可数,钱塘县方圆数百里,就算是临安府太一宫中那几个供奉,恐怕也不能在无声无息间就这么斩了叔叔。”

    见父亲点头,三娘又道:“所以,女儿以为,这事必然和白素贞拖不了干系。”

    “嗯。”洞庭龙君应了一声,却并不说话。

    三娘见状,就知道自己这位父王还是担心涉及白蛇,最终就算帮叔叔报了仇,也落得如叔叔一般神形俱伤的后果。

    洞庭湖不比钱塘江,更不比西湖,洞庭水域广大,由来已久,其中除了龙族外,还有许多隐居期间的妖魔巨擎,倘若真受了重伤,只怕镇压不住那些本就有许多异心的妖魔。

    想到这里,三娘压低声音,凑到洞庭龙君耳畔说道:“父王若是有什么顾虑,不如将钱塘江水神的位置抛出来,让那些眼红之辈去探探白蛇夫妻虚实。”

    洞庭龙君闻言,双眼一亮,暗暗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三娘莫要怪为父,你这些日子不在洞庭湖中,所以不知最近发生的事情。

    一夜之间,菩萨在世间的寺庙金身俱都化作飞灰,许多洞天福地被天雷夷为平地。

    来时听你说了夕照山上的事,哼,那法海前往青城山时我也见过一面,确实是个临凡的罗汉入世化身,如今你再看看法海在何方?雷峰塔下压的又可是白蛇?”

    夕照山上的响动甚大,三娘当日也曾探出头来查看,自然知道塔下压的是条八首巨蟒,而非千年白蛇,思虑一番,面色不由一变,说道:“父王的意思是,白蛇身后还有人帮她?”

    洞庭龙君目光凝重,盯着远处巨大青铜棺椁中的敖应尸身,半晌后才道:“那个徐乾,来历非比寻常,如今他不见了终究,若不是有人在背后相助白蛇,怎能偷天换日破了徐乾法术,同时借天道反噬之力,抹除了这些年世间插手白蛇之事的黑手?”

    “那依父王的意思,这仇我们便报不得了?”三娘虽然也知这事有些难办,心中却仍有些不甘。

    洞庭龙君想了想,说道:“你叔叔已在水府中停尸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就是天葬之日,他是龙族,又贵为钱塘江水族正神,如今虽然被褫夺封号,但看在我与你三叔的面子上,方圆千里有名有姓的修士、鬼神总要来拜会一番才是。

    你与磊儿都曾见过许宣,明日你们就持我名帖,去许府请他夫妻二人入水府一叙,算是送你叔叔最后一程。”

    “他会来吗?”三娘有些疑惑,现在钱塘水府中当真可谓“谈笑有大能,往来皆元婴”,倘若真是他杀了自己叔叔,如何敢轻赴险地?

    洞庭龙君笑了笑,说道:“如今天道反噬之下,与此事有关的人不死也已重伤,虽然白蛇依旧动不得,但事已至此,我们将白蛇夫婿斩了出口恶气他们总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他若是不来,自然说明他心中有鬼,那时自有法子整治他。他若来了,我们便将钱塘江水族正神的位置抛出去,言明,只要谁为你二叔报了仇,我们洞庭、太湖就保他一世钱塘水神司职。

    你说得没错,你二叔往日虽然行事有些张扬跋扈,但在江底的五百年牢狱之灾已经磨平了他许多棱角,在钱塘江附近也没什么仇人,谁会无缘无故杀了他与我们龙族结仇?可惜我并不擅长推衍之术,方才一番推算也看不出什么究竟,不过料想与许宣夫妻应当有些关系。”

    三娘沉默片刻,说道:“这事终究没有证据,他若不来我们奈何不了他,他若来了,我们又如何说服在场众人?”

    “何需说服?”洞庭龙君嗤笑道:“许多事情只要有疑点那就够了,找证据,那是官府的事情。”

第三百七十八章 话旧事,敖磊下战书

    洞庭龙君说得没错,对于掌握了绝对力量的人来说,有时候只需要心中一点疑惑就足够了,讲道理,找证据,那是凡人才做的事情。

    或许,这也是当初为什么会有封神一战的原因之一。

    许宣前世曾听说过一个六度分隔理论,说的是地球上任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超过六个人,或者说只需6步就可以联系任何两个互不相识的人。

    虽说如今仙道昌盛,但无论是昆仑仙山,还是西方佛国、地府阴司,或是人间神灵,圈子依旧不大,更比不上后世地球70多亿芸芸众生。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修士虽有天道约束行止,但这种报应与凡间律法、道德相比,来得实在不算快。

    这些修士都是人中龙凤,一时之杰,胸中自由一股傲气在身,于是乎,那张因果大网便越结越大,越结越密。

    昆仑仙山、西方佛国只是屏蔽因果之力,却不是根除。

    等到终有一日,那张网让众人都艰于呼吸时,就只有快刀斩乱麻,至于有谁是被利刃斩断的渔线,那就不在最顶峰几人的考虑之中了。

    许宣看着面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龙女三娘和小白蛟敖磊,暗自思量着自己阳神出体,在钱塘水府演化梦境,斩了敖应之事。

    思忖再三,并没有发现什么疏漏,除了那面不能舍弃的壬癸玄精旗外,实在没有什么露出马脚的地方,心中稍定。

    “许公子,陆水河一别,想不到再见是公子竟已为人夫了。”

    三娘依旧如当初在陆水河畔那般气势凌人,话语虽然平淡,也还算客气,但隐隐透露出的那股高人一等的气势,却让许宣心中有些不舒服。

    许宣自不奇怪三娘如何知道自己和白素贞已经成婚,只是微微行了一礼,说道:“许宣见过三公主。”

    三娘颔首,微微侧眼朝身旁看了看,敖磊忙上前从怀中摸出一个名帖递了过去,口中道:“明日是我家叔公天葬的日子,你也是钱塘县有些道行的修士,今日我们过来,就是请你明日去水府吊唁的。”

    许宣似是没听出敖磊话中的小觑之意,双眼一瞪,惊诧道:“前番钱塘龙君庙发生的事情在下也听人说了,想着最多不过褫夺封号而已,何至于没了性命?

    想当初,我与龙君也有过几面之缘,还在断桥凉亭中一同饮过酒,怎么忽然就去了?”

    三娘盯着许宣的双眼,双唇紧紧抿着,不发一眼,似乎想看透他口中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许宣见状,又问:“许宣不过区区一个元婴修士,哪里敢劳动三公主和……嗯,敖兄亲自前来相请,明日定去,定去!”

    敖磊回头瞧了三娘一眼,见她仍旧没有说话,便道:“那日在陆水河,你仗着法宝古怪,占了些便宜,等到天葬之后我再与你切磋切磋,如何?”

    许宣闻言不由笑了笑,如今他已经摸到了元婴中期的门槛,魂魄成就阳神,肉身步入心斋,与当初在陆水河畔时不可同日而语。

    敖磊看他发笑,不由恼羞成怒,那日在陆水河畔他输得极不服气,心中一直耿耿于怀,若不是忌惮自己母亲吩咐,不想招惹白素贞一家,只怕早登门寻仇来了。

    这时见许宣不答反笑,登时大怒,伸手指着许宣鼻尖喝道:“你笑什么,莫非当日侥幸胜了一场,就觉得有恃无恐了?”

    许宣道:“敖兄客气了,只是水府中龙君新逝,我们便在府中切磋,实在对逝者有些不敬,敖……嗯,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敖兄尊姓大名,还请赐教。”

    敖磊一听这话,白嫩的面颊顿时涨红,自己视若仇寇的人居然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实在有些让他感到自尊心受挫。

    “敖兄莫要误会。”许宣解释道:“实在是相识至今,敖兄确实未曾告知过姓名,在下只是想着天下龙族是一家,这才称呼一声敖兄,还望莫要见怪。”

    被许宣一阵抢白,敖磊心中怒气越发郁积,怒道:“油嘴滑舌,明日再与你分个高下,我问你七月初七那天你在哪里?”

    此言一出,一旁的三娘面色也微微一正,双眼盯着许宣目光,一眨不眨。

    “七月初七?”许宣沉思半晌,说道:“那日我听闻钱塘龙君庙金身塑像忽然不翼而飞,所以我便去庙中看了看,还向庙祝捐了一百两白银,用于庙宇修缮,敖兄问这事做甚?”

    “当真?”敖磊狐疑地瞧着许宣,心中其实也不相信自家叔父的死与面前这个书生有关。

    他与三娘如今都是蛟身,但洞庭龙君和敖应却都是数百年前就成就了真龙之身的人物,他们从小耳濡目染,当然知道与真龙相比,自己有多大差距,莫说是区区一个元婴修士,就是踏足练神返虚的大能,手中若没几件得力的法宝,厉害的神通,在真龙面前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这时见许宣说得言之凿凿,所说之事既有人证,又有物证,想要查证极为简单,心中先信了六分,又问:“那你家娘子呢?”

    许宣面色一沉,说道:“敖兄先问我行踪,我已经答了,这时里又问贱内,这般无礼,莫非是怀疑龙君之死与我有关?这也太高看我们夫妻二人了吧。”

    敖磊道:“谅你也没这本事!”

    许宣冷冷看了敖磊一眼,旋即转身对三娘道:“三公主,既是要去钱塘水府吊唁龙君,有些事总要问个清楚,刚刚敖兄的问题我已经一一答了,我这边也有几个疑惑想向公主请教,还望公主敖兄赐教。”

    “你说。”三娘扬了扬下巴,淡淡道。

    她与自家儿子一样,所忌惮者并非白蛇夫妇,而是他们身后的那个人。

    但既然父亲有心斩了许宣,出一口胸中恶气,她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左右不过一蝼蚁般的修士罢了。

    如今与此事有关的世间仙佛化身、法相已经尽数泯灭,除非真仙临凡,否则还有谁是他们龙族的对手?

    只是白蛇夫婿罢了,时至今日,白蛇情根深种,又已产下幼子,许宣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了。

    许宣不知她心中所想,问道:“去岁腊八节前,三娘与敖兄忽然登门,将家姐掳走,又在西湖上夺了我家娘子黑旗法宝,岂是一方正神所为?

    在下虽然道行浅薄,但总觉得世间总有讲理的地方,今日既然见了两位,还请两位给个说法。”

    “黑旗?”三娘一愣,立即明白许宣说的黑旗,就是被敖应夺走的壬癸玄精旗,心中不由也有些可惜,依敖应所言,那旗威力不小,若能落到自己手中,借之凝聚天下水源之力,必然能够提前百年蜕去蛟身,成就真龙体。

    “只是许宣为何称为黑旗,难道他们夫妻还不知道此物玄妙?”三娘心中暗想,若真是如此,二叔的死只怕真与他们夫妻二人无关了,只可惜现在宝旗下落不明,当真有些可惜了。”

    三娘心中心思电转,口中道:“那日原本是想与贵府结门亲,这才邀令姊前往水府一絮,至于公子说的黑旗,确实是被我二叔借了去,只是如今他老人家身死,宝物也被人暗中夺了去,公子若能找到宝旗,请务必告知我们一声,想必夺旗之人八成就是杀害我二叔的凶手!”

    “借?”许宣心中暗骂:“好一个有借无还,偏偏当着事主还这般大义凛然,全然没有一丝愧疚之意,这世道还真是拳头大才有理啊!”

第三百七十九章 葬明月,要不要碧莲

    钱塘龙君敖应骤然身死,其兄敖荆、其弟敖泽齐聚钱塘水府,广邀天下龙族及人族交好修士,为敖应送行。

    神龙可潜于渊,也能翱翔于九天之上,当初黄河老龙殡天时,曾以青铜巨椁盛放尸身,使十二龙子拉棺材,破开九天罡风直抵明月之上。

    与万族相比,龙族寿元悠长,一只真龙若能善终,可活万年,若是角龙、应龙则更加长久。

    从巫妖大战,洪荒破碎至今,不过四万余年。

    从五帝临朝至今,也不到三万六千七百余年。

    对于人族来说,曾经辉煌一度的王朝历经无数次兴灭,文明数次兴替、断绝,许多事情真相早已淹没在历史尘埃中。

    但对与龙族来说,四万年只不过是十余代子孙繁衍而已,族中依旧流传着当初四神临凡,后又驭驶古昆仑离开大地,化为天空中一轮明月的传说。

    于是,历代龙族中都以天葬为荣,更以将龙身埋葬在明月上为傲。

    如今敖应横死,敖荆、敖泽贵为天下五湖大龙神,自然要将自己兄弟风光大葬,才能再提报仇雪恨之事。

    许宣并没有依照礼数将三娘和敖磊请进府中,两人只在门口说了会儿话,便转身离去。

    许宣回到府中,将那张白玉名帖丢在桌上,对一旁的白素贞道:“钱塘水府送来的名帖,明日敖应天葬,请我们两个去观礼。”

    白素贞拿过精致的名帖看了看,问道:“官人要去?”

    许宣道:“敖应虽然死了,但他那两个兄弟却不是好相与的,五百年前若不是昆仑仙山和太宗联手摆了他们一道,只怕如今黄河大龙神就是他们三兄弟中的一位了。

    之后虽然五帝收回了黄河水神之位,又借黄夺淮,打散了淮水水源之力,十六尊大龙神依旧有十四尊在龙族手中。天下龙族是一家,若真惹恼了他们,可真是捅了个马蜂窝了。”

    白素贞白皙的手指放在白玉名帖上,两者俱是纯白,颇为赏心悦目。

    许宣阳神出体,梦中斩龙的事情她知道,如今她已经产下麟儿,体内阴阳尽复,虽然因为元婴本源受损,又刚刚产子的原因,修为不进反退,但道心却澄澈了许多,如此一来,不知不觉之间烛阴追魂法就有了长足进境。

    只见她双目微垂,长长的睫毛蒲扇似的不住抖动,放在名帖上的手轻轻一抓后,便掐指推算起来。

    片刻后,白素贞缓缓睁眼,摇头道:“官人此去只怕有些凶险,敖荆、敖泽二人修为比我高太多,虽然推算不出其中细节,但也让妾身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许宣沉默半晌,说道:“他们母子二人来送拜帖,我就知道来者不善,原本还想着黑旗已经寻回,又斩了老龙,此事算是就此揭过,想不到却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白素贞起身坐到床沿上,小心为正在熟睡的许仕林掩好被角,目光温柔看了看,才小声说道:“如今妾身只想看这仕林平安长大,当真不想再插足这些事情了。”

    许宣点点头,上前握住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则在她肩头一揽,白素贞便顺势倒在她怀中,俏脸贴在许宣胸膛,听着他胸中“扑通扑通”心脏跳动的声音。

    “娘子的心意我自然知道,只是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寻上门来了,躲是躲不掉的。

    三娘欺上门来,掳走姐姐,敖应又夺了你的黑旗,逼得你和青儿不得不显出原形,以身做堤,这些事情总要有个说法。

    为夫答应你,等到了结了钱塘水府这桩事,我们便回苏州府去,我们隐姓埋名,也好好过一过寻常夫妻的生活,你看如何?”

    白素贞欣喜地抬起头,眼中波光盈盈,娇声道:“官人说的是真的?”

    许宣笑了笑,揽在她肩头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说道:“自然是真的,如今金钹已除、法海身死、梁王府覆灭,只要再了了钱塘水府之事,总能过段太平日子,那时我就陪着娘子游山玩水可好?”

    “游山玩水?”白素贞憧憬地想了想,忽然笑道:“你看仕林,现在只两三个月就已经这般大了,只怕再过数月就改入学了,那时候总不能带着他到处跑吧。游山玩水妾身是不奢望了,早年在青城山时也见惯了天下风景,如今只要陪在官人和仕林身旁就好,其余的……再无所求了。”

    “嗯,既然这样,那就呆在苏州白玉京吧,等为夫将‘新白娘子传奇’的话本写完,就找几个有名的戏班过来,娘子本色出演白娘子,如何?”

    “官人舍得妾身抛头露脸?”

    “额……”许宣倒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想又道:“娘子若不愿出去演,我们自家在园子里总能自娱自乐一番,这事既是玩了嬉戏之事,但也和营救周鸿姑娘有关,大意不得。”

    正在这时,白素贞好似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坐直身子,神色古怪地问道:“官人,当初我们初至苏州时,你曾去拜访了吴家巷济仁堂的吴掌柜,他家真有一个叫做玉莲的美貌女儿?

    可惜妾身那时在车上,不曾下来,否则就能见一见官人话本中那个让我吃醋的女子了,看看她是否真如官人说的那么年轻貌美。”

    许宣尴尬地笑了笑,这时他话本已经写到许宣流放苏州府,济仁堂玉莲芳心暗许,引得白娘子顾影自怜的那一节了,当时抄得顺手,竟是忘了将这节抹去,如今被白素贞见了,果然生出一些事情。

    看着自家娘子绝美的面庞,生产之事好像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半点痕迹,原本高居神坛仙子一般的人物成了自己的枕边人,还为自己生下一个孩子,这让许宣有时略微觉得有些不真实,就好想自己是在做一场极美的梦一般。

    两年朝夕相处,许宣发现,白素贞虽然修行千年,善良体贴、端庄大方,但有时候也和寻常凡间女子一般,会使些小性子,会吃醋、撒娇、故意捉弄自己,也会因为一点自己不在意的小事就暗中生气。

    便是谪仙也是女人,也是自己的女人!

    “吴师叔人很好的,这两年我们都不曾去拜望他,等回苏州后,我们就去济仁堂看看吧。”许宣避重就轻说道。

    白素贞看着许宣问:“去济仁堂?是看吴师叔还是看玉莲姑娘?

    玉莲,碧莲,嗯,说起来这两个名字还真有些像,难怪当初妾身给小碧莲取名的时,官人神色有些古怪,原来是睹物思人了。”

    许宣闻言不由苦笑,自己当初哪里是想到了什么济仁堂的玉莲,分明是相当了碧池,碧脸啊……

第三百八十章 柳牧之,同往龙君府(明天除夕,预祝大家新年快乐!)

    次日卯时,也就是早上五六点钟,天色微明,许宣带着白素贞出门了。

    至于小青,自然还在清波门如今的张府中,许宣可不想让顺了那条小银龙的心愿,让他再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料想宴无好宴,原本许宣只打算单刀赴会,奈何白素贞执意要去,无奈之下只得请许娇容照顾小仕林,自己带着老婆往钱塘水府去了。

    既然是参加丧宴,总要带些礼物才是,贵重的许宣舍不得,便宜的又有些拿不出手,毕竟敖应的龙魂都被自己弄到小瓶瓶里装着了,总不能太过吝啬不是?

    一番思忖,夫妻二人便装了两瓶天一真水,放在怀中,权当是一番心意了。

    当初在镇妖塔收石碑、黑旗时,白素贞曾将一河天一真水收入黑旗中,但黑旗可是自己老婆的,钱塘水府总不能指着小瓷瓶说,自从我们龙君夺了壬癸玄精旗,水府中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东西了……

    无论是人是龙,总还是要点脸的。

    来到西湖畔,如今刚过中秋不久,正是秋高气爽之际。西湖畔两岸垂柳依旧带着深深绿叶,细长的柳枝随风轻拂,偶尔在树下湖面上掠过,带.asxs.点涟漪,惊得湖中探出头的鱼儿四散开来,随即又聚拢过来,嘬一口再度垂下的柳枝。

    自从在历练归来,许宣经历了文曲星临凡、徐乾登门,又在夕照山上了却了雷峰塔之患,就觉得时光过得极快。屈指算来,自从绍兴十八年穿越至今,已经足足三年了。相比前世无悲无喜,波澜不惊的生活,这三年的生活确实精彩许多。

    先是抄了十首《长相思》,又置办了几个日进斗金的作坊,拜了个“妙手仁心”的师父。

    之后西行千里,一路上黄山、桃花村、武昌湖、镇妖塔、陆水河各有惊险,好在收了个乖巧可爱的好徒弟,邂逅了化名折素素的白素贞,遇到了同为穿越众的女装大佬周鸿。

    归来之后,斩了王道灵,杀了金钹父子,又在桐柏山得了禹王鼎,中了举人,成就元婴,还将未来儿媳和媚娘接到了家中。

    如今法海身死道消,徐乾远赴极北之地,敖应龙魂在手,白素贞总算跳出了原本宿命的束缚,自己也算没有辜负她的一番情义。

    至于藏在自己体内一直没法发现的帝俊……那就不是如今自己能揣测的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多留个心眼吧。

    “官人在看什么?”

    西湖上清晨的湖风夹杂着几丝水草的独有的腥味,吹得白素贞洁白裙裾上下翻飞,看着她轻轻将被风吹得散乱的几缕秀发夹在耳后,许宣心中不由一暖。

    虽是生产过的人,但无论面容、身材还是气质,都与往常一般无二,只是端庄、体贴、秀美中更多了几分母性独有的温柔。

    得此贤妻,夫复何求?

    收拢思绪,许宣笑了笑,指了指远处的断桥,说道:“娘子还记得当初扮作船家在此撑船,载我们去清波门的钱塘龙君么。”

    白素贞思及当初情形,想到那时自己不知恩人是谁,更不知如何报恩的忐忑,眉眼中不由也多了几分笑意,开口道:“那时哪里知道他竟是位龙神,若不是官人暗中提醒,只怕当初在船上就着了他的道了。

    当时妾身也确实不曾想到官人就是那个小牧童,当真就如菩萨所说的那般,有缘千里来相会!”

    “菩萨”二字出口,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都自默然,住嘴不语。

    时至今日,菩萨在这些事情中扮演的角色,白素贞心中已经明了,只是千年修行一直敬奉菩萨,养成的习惯一时不免难以改过来,现在忽然说起菩萨临别偈语,两人都觉得有些别扭。

    “缘,确实妙不可言,无论菩萨动机如何,总算成就了我们一世夫妻,倘若终有一日……”

    说到这里,许宣沉吟片刻后才道:“嗯,不论她动机如何,总要念她这份情的。”

    白素贞微微点头,轻步来到湖畔,环顾左右,见四周并没有什么行人,素手一扬,隐去二人身形,湖水也随即分开一条水路,隐隐能看到湖底深处那面通往钱塘水府的石门。

    两人十指紧扣,并肩走入湖中,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两位道友可是去钱塘水府的?结伴同行如何?”

    夫妻二人回首循声望去,就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后方忽然多了个约莫三旬出头华服公子,一身明黄长衫,模样、气质都极为出众,眼窝微微有些深陷,这让他的双眼看上去格外幽深,更带了几分忧郁的气息。

    见二人止步,那位公子抬脚轻轻一迈,好似天地都在送着他前行一般,瞬间就到了许宣面前。

    “在下柳牧之,自北地而来,看二位模样,是去钱塘水府的?”华服公子微微拱手行礼,随即问道。

    许宣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个名叫柳牧之的华服公子极不简单,一身气息似有若无,却偏偏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丝毫元婴、法力的气息,乍一看竟有几分徐乾的气质,心中不由先警惕了几分。

    又见他一身衣衫颜色,虽然修士不怎么在乎世俗中皇权的威严,但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了头脑发热外,少有修士如此堂而皇之身穿这般穿着打扮。

    想了想,不动声色答道:“原来是柳公子,在下许宣,这是我家娘子,钱塘龙君突然遇难,我与他曾有过数面之缘,所以今日来送他一程。”

    这个叫做柳牧之的中年公子听到许宣自报家门时,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亮光,旋即笑道:“原来如此,正好同路,不妨结伴同行如何?”

    许宣闻言看了身旁白素贞一眼,才道:“既然都是去钱塘水府,那便一起吧,不知柳公子在何处仙山修行?”

    柳牧之道:“在下只是一介散修,既无门派,又哪来什么仙山福地,只是真论起来我还要唤钱塘龙君一声二叔,前些日子事务繁忙,所以不曾得空过来,今天才赶了过来,只愿水府中那些龙族莫要撵我出去才好。”

    “既是亲戚,只是来晚了一些,为何撵柳公子出去?”许宣好奇问道。

    柳牧之苦笑道:“诸行无常啊!世间事有怎会万事顺遂、称心如意呢,便有一身通天彻地的法力又如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时难免沦为他人棋子,做一些违背本心之事。”

    想起自己和白素贞的际遇,许宣赞同地点点头,心中对这个柳公子不由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感。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湖底,门口两个水族兵士见有外人过来,将手中长戟一合,挡住去路,索要名帖。

    许宣取出名帖,水族兵士看了,满意点点头,又将目光看向柳牧之。

    柳牧之淡然一笑,说道:“我与这位公子一同来的。”

    兵士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才把目光看向许宣。

    许宣心中微感诧异,心道,这人却是有趣,刚刚还说钱塘龙君是自己二叔,怎么现在竟连名帖都拿不出一份?

    想到他方才说的,担心水府中那些龙族将自己撵出去之类的话,许宣心中不由暗道:“难道这人竟是龙族的仇人,虽然有些亲属关系,最后却反目成仇了?

    这倒有趣,倘若真是这样,带他进去也无妨,到时候自己和白素贞正好看场好戏。”

    于是点头道:“这位柳公子确实是与我们夫妻二人一起的。”

    见他开口应承,水族兵士这才提起长戟,让出去路,从身后摸出三条白绸递给许宣,嘱咐道:“今日来的都是水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进去后莫要大声喧哗。”

    许宣接过白绸,递给白素贞和柳牧之,三人将绸带系在左臂上,穿过石门,朝水府深处走去。

第三百八十一章 土豪金,BlingBling亮晶晶

    水府虽在钱塘江底,却是以仙家手段,依托钱塘江雄厚的水脉灵气自虚空中造化出的一处洞天,不仅外有玄妙阵法守护,府内更是自成一方小世界。

    许宣三人在一个宫娥的带领下,穿回廊,过假山,入楼阁,只见沿途珍珠如土、金似铁,一股土豪气息扑面而来,府内虽然灵气浓郁,却全然没有仙家福地洞天的出尘之感,黄澄澄、白花花、亮晶晶的各色光芒,晃得人双眼发昏。

    虽然上月许宣曾经阳神出体,悄悄潜入过一次,但那时是为试验自己神通法术,全副心神都在敖应身上,自然没有心思注意其他外物。

    今日心境变化,才有心情细细观察,心中不由叹道:“真是可惜了这处洞府,灵气如此浓郁,若用来种一些灵药、仙果难道不好?非要用些黄白之物点缀其间,连一棵仙草都是翡翠、白玉雕琢而成,当真是暴殄天物。也不知道陆水河、洞庭水府,甚至是四海龙王的水晶宫又是怎样一番光景,是否也如钱塘水府一般富贵之气逼人。”

    心中胡乱想着,许宣瞥了一旁柳牧之一眼,见他神色淡然,没有半点动容之色,好似曾经来过一般,便低声问道:“柳兄莫非曾经来过?”

    柳牧之摇摇头,说道:“不曾来过,此番也是第一次来,倒是洞庭水府确实去过几次。”

    许宣一听,好奇问道:“洞庭水府也如这里一般,嗯……富贵吗?”

    柳牧之伸手在道旁栏杆上栩栩如生的鎏金狮子上拍了拍,说道:“许兄说的是这些黄白之物吧,他们龙族都是这般,便是四海龙神也一样。

    他们坐拥一海一江,若不得昆仑仙山五帝诏书,永世不得飞升昆仑仙山,偏偏性命又极悠长,闲来无事不免将精力放在这点爱好上了,不足为怪。”

    一旁白素贞道:“不得五帝诏书,不得飞升昆仑?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若是这般,岂不是每五百年就要历一次天劫?”

    柳牧之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说道:“正是,钱塘龙君已经渡过七次天劫,故而早将肉身炼得比不灭仙身也毫不逊色,所以在下也很奇怪,到底是谁竟能无声无息间一剑砍下他的头颅。”

    七次天劫,那就是修至练神返虚大圆满后,起码在人间滞留了三千五百年!

    许宣暗自咂舌,心道,这岂不是温水煮青蛙?天劫威力一次更胜一次,想不到龙族当初反戈一击,最后却换得这么一个结果。

    先是自钱塘龙君这代之后,不能再修行洪荒妖族功法,需渡化形天劫才能成就真龙之身,再以每五百年一次天劫逼迫,想来即便是四海龙君,也未必能抗过九次天劫吧。

    前面带路的宫娥似是听到了他们窃窃私语,冷着脸回头道:“水府重地不得大声喧哗,今日是我家龙君天葬之日,三位在水府中这般谈论逝者,只怕有些不妥吧。”

    柳牧之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口中道:“姑娘莫怪,二叔骤然辞世,我心中也甚是悲痛,刚刚说那些只是在猜测到底谁是凶手罢了,还请姑娘海涵。”

    “二叔?”宫娥疑惑地看了这个极有魅力的黄衣男子一眼,确认自己确实不曾见过他,不由问道:“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在何处仙府修行,自龙君脱困时我就在他身旁服侍,却从未见过公子。”

    柳牧之道:“柳牧之,我常在北方,已经数百年不曾南下,姑娘自然不识。”

    宫娥点点头,不再多问,她虽是最早跟随敖应的那群宫娥,但如今敖应身死,她们也就失去了靠山。这个名叫柳牧之的男子,既然说得有鼻子有眼,或许真是龙君亲戚,哪里是她一个小小宫娥能够得罪的?

    许宣见状,开口问道:“姑娘,不知今日水府中来的宾客有哪些?”

    宫娥一面迈着小碎步悄然疾走,一面低声答道:“五湖大龙神都来了,七河大龙神也来了三位,四海龙君虽未亲至,但也派了宫中太子前来。

    除此之外,各处水府正神来了百余位,三山五岳中与水府交好的人族修士也来了二三十个,他们许多各自都带了弟子,约莫应有三四百人。”

    许宣心中一动,又问:“不知七河大龙神来的是哪三位?”

    宫娥道:“来的是珠江、长江、海河三河大龙神。”

    许宣点点头,似是随意地说道:“自黄河夺淮一来,淮河水系就日渐紊乱,更没了水族正神,黄河水神如今是柳毅,他难道没来?

    辽河、松花江地处偏远,想必也是因此才未曾过来,看来你家龙君人缘极广,面子也是极大啊。”

    宫娥脚步微顿,深深看了许宣一眼,片刻后,又疾步走在前方带路,与许宣并肩而行的柳牧之眼中却带上了一抹笑意。

    一行人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处极宽广的空地,地上那些翡翠花朵,金枝玉叶已经被尽数铲除,垒起了一个高约百丈的祭台。

    一条宽约两三丈的笔直大道,从祭台底端绵延至几人脚下,大道两旁百余根青铜华表,其上游龙飞凤栩栩如生,顶端各自垂下丈许白幡,将气氛衬托得更加肃穆、悲切。

    大道两旁已经站着数百名形容各异之人,俱是面带悲切之色,仰头望着小山般的祭台上那尊巨大青铜棺椁。

    这时场中俱静,三人一至,就被祭台下的敖磊瞧了个真切,当即俯身在一旁三娘耳畔低声言语了几句,扬了扬下巴,伸手朝许宣三人那里指了指。

    顿时,场中众人纷纷侧目,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看着大道尽头的许宣三人,三娘的目光有些复杂,嘴唇蠕动几下,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略微侧过头,垂下眼帘,一言不发。

    敖磊见状,又看了看身旁的洞庭龙君敖荆,太湖龙君敖泽。见两位龙君都自沉默,仍旧静静听着一旁司礼水族念着祭文,他心中虽然心情复杂,也只能强自镇定,学着母亲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伫立原地。

    “三位的名帖呢,能否给奴婢看一看,场中位置都有定数的。”

    似是被场中肃穆的气氛感染,宫娥的声音又小了几分。

    许宣取出名帖,宫娥拿着看了看上面的名字,问道:“公子便是许宣?”

    见许宣点头,宫娥又对白素贞道:“姑娘就是白素贞吧。”

    白素贞含笑称是,宫娥有些不善地看着柳牧之,低声喝道:“公子又是何人,您既称龙君为二叔,怎会没有名帖?”

    柳牧之淡然一笑,说道:“我称龙君一声二叔不假,但确实未曾收到水府邀请,今日过来算是不速之客吧。”

    宫娥见状,俏脸不由涨得通红,今天是龙君天葬的日子,何其重大,若让台上那两位龙君知道是自己将这个“闲人”带到此处,只怕事后不会有好果子吃。

    心中正纠结到底是请兵士将这人小心哄出去,还是故作不知,将这事隐瞒过去,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下去吧,他们三个自有我来安排。”

    宫娥慌忙回身,就见刚刚仍在台上的敖磊,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一旁,正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个不速之客。

第三百八十二章 祭台下,群龙聚水府

    看着许宣三人,敖磊嘴唇蠕动了几下,目光中三分欣喜,五分畏惧,剩余的两分是憎恨!

    “你……来了。”犹豫片刻,敖磊吐出三个字,将身一侧,让开道路,接着说道:“不知道你要来,所以……嗯,请跟我来吧,前面还有位置。”

    许宣再傻也能听出这话不是和自己说的,夫妻二人对了个眼色,心中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

    “你们也一起来吧!”敖磊心中也不由疑惑,许宣夫妻怎么会和这人一同来了,难道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若是这样,可就不太好办了。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柳牧之笑了笑,说道:“你们未曾给我名帖,我总不能硬闯进来,恰好在门口遇到他们,所以就一起来了。”

    敖磊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点点头,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等到柳牧之迈步向前,才落后他几步紧紧跟在后面。

    见他这副姿态,许宣心中更加笃定了面前这个名叫柳牧之的男人的身份,看了看白素贞,悄然做了个口型。

    白素贞微微颔首,拉着许宣的手略微紧了紧。

    一行人来到最靠近祭台的队伍前方,环顾左右,许宣发现众人也正好奇地盯着他们,隐隐能感觉到场内神念乱飞,似乎是在交流着什么。

    “来了?坐吧。”

    队伍正中,一名干瘦老者耷拉着眼皮,眼神有些混浊,一身粗布麻衣,像个乡村中随处可见的老农一般,挽着裤腿蹲在椅子上,旁若无人地“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见柳牧之来了,只是随意朝身旁努了努嘴,示意他往自己身旁坐。

    那把太师椅上原本坐着的是个面容威严,颌下三缕长须的中年修士,一见此景,朝老头拱拱手,笑了笑,二话没说让到一旁。

    “这老头什么来头,好大的架子。”许宣心中略感惊讶。

    今日是敖应天葬的日子,来的都是世间有头有脸的人物,饶是如此,在场数百人,钱塘水府也只在第一排摆了十几把椅子,供那几个大龙神和不世出的高人安坐,其余人即便是代四海龙君前来吊唁的龙族太子,也只能在后面站着。

    而那人,竟当这里是自己家一般,就这样大剌剌蹲在椅子上,偏偏左右两旁的宾客竟都没什么意见。

    “见过老前辈!”柳牧之上前先行了一礼,才对刚刚给自己让座的那位中年人道:“折煞在下了,怎敢让前辈给我让座,我在后面站着就好。”

    中年男子道:“若是你没来,这座位我自然坐得,如今你既然来了,老龙君身旁自然还是你作陪最为妥当。”

    “不敢,不敢,前辈是海河大龙神,修行数千年,当不起前辈这般抬爱。”

    老头吧嗒吧嗒嘴,取下叼在嘴里的旱烟杆,在椅腿上磕了磕,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数百年不见,还是这般虚伪,今日你既然敢来,难道还不敢坐这把椅子?坐吧,无论你当初用的什么手段谋得了那个位置,如今时过境迁,大局已定,又来矫情什么?”

    柳牧之讪讪一笑,说道:“如此,晚辈就冒犯了。”

    说完,又朝刚刚那个海河大龙神拱拱手,以表谢意。

    “至于你们两个。”老头眼神在许宣和白素贞身上游移片刻,反手指了指身后,说道:“就在我后面和他们几个小辈一同站着吧。”

    许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老头身后站着几个气宇轩昂,华服金冠,腰缠玉带,衣衫上金丝银线绣着团龙补子,想必就是方才宫娥说的四海龙族太子了。

    白素贞见状扯了扯许宣袖子,伸手在他掌心写了个“放”字,许宣立时猜到了那个干瘦老头的身份,也不言语,径自拉着自家娘子朝他身后走去。

    今天他和白素贞来此,一是想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做贼心虚,二也是想见识见识传说中龙族的天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众人坐定,片刻后,四方祭台下十二面青铜巨鼓被几个赤膊力士敲响,一阵鼓声,震动四方,听得许宣气血翻腾。

    鼓声停歇,洞庭龙君忽然出现在高高的祭台之上,浑身缟素,面容威严、悲切,朗声道:“绍兴二十年七月初七,舍弟被奸人所害,身首分离,死状凄惨。

    吾与三弟敖泽忽闻此事,悲痛欲绝,心中感慨万千。

    五百年前,为保我二人周全,敖应自污己身,被褫夺封号,压与江底数百年。怎知才脱困二十余载,又遭横祸,其命途之多舛一言难以尽表。今日诸位不辞路途遥远,齐至此地,我先代敖应谢过诸位了。”

    ……

    洞庭龙君敖荆一番言语,听得祭台下众人低声细语,当他说起五百年前自污己身、被褫夺封号之事时,不少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坐在最前方的柳牧之身上。

    方才在干瘦老头示意下给柳牧之让座的海河龙君,这时正端坐在宫娥新加的椅子上,忽然开口问道:“敖荆,说了这么多,总该告诉我们是谁害了敖应兄弟吧,便是凡人也讲究个沉冤昭雪,更何况是我龙族一江正神?”

    “一江正神?那是以前的事了。”后面人群中有人嘀咕道。

    海河龙君霍然起身回首,冷冽、威严的目光在身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一字一句说道:“即便不再是一江水族正神那又如何?那也是龙族!”

    海河龙君抬起右手,指着身后神色各异的同族继续说道:“如今龙族境况江河日下,再这般各自为阵,明哲保身,只怕不需多久,龙族也将与那些凡间妖族一般无二了。

    龙族自有龙族的威严,不是谁都能轻易冒犯的,敖应死得蹊跷,当然要查个水落石出,杀人立威才行。否则,任谁都敢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一番言语,说得在场龙族纷纷赞同颔首。

    等到场中众人略微安静了少许,洞庭龙君敖荆才道:“敖青龙君言之有理,此事虽是我洞庭、太湖水族之事,但说大了也是天下龙族之事,此事我心中也有些猜想,等天葬之后自会一一说与大家知晓,到时再一同商量个方略出来,如何?”

    海河龙君敖青这才不再多言,一拂衣袖,再度坐了下去。

    “好了,莫要耽搁了吉时,开始吧!”干瘦老头不知何时又点燃了一锅旱烟,“吧嗒吧嗒”继续抽着。

    敖荆颔首,再次朝场中众人拱拱手,起身背对众人,双手高举,喊道:“吉时已至,临渊潜龙,翱翔九天,终需重归四神怀抱,九龙拉棺,起!”

第三百八十三章 破罡风,九龙拉铜棺

    一声“起”字刚出口,祭台四周鼓声再擂,大道两旁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两列托着长长号角的水兵,鼓声混和着嘹亮的号角,庄严、肃穆之声响彻四方。

    鼓是青铜鼓,以夔兽之皮作鼓面,腿骨做鼓槌,虽远远不如当初黄帝亲手所铸的女献鼓,但也极为难得。

    号角是苍龙角,苍龙又称青龙,青龙属木,龙角内蕴藏无限生机,以其为号角,乃是希望死去的龙族在另一个世界得到重生。

    片刻后,鼓声渐小,号声渐息,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叮叮当当”的铁链碰撞之声。

    “轰”地一声闷响,雄伟的祭台后忽然飞出七条蛟龙,脖颈上各自挂着一条儿臂粗细的铁链,拉着青铜巨棺缓缓离地而起。

    九龙长鸣,盘旋而上,带起阵阵罡风,自成一方天地的水府上空随之出现一个百余丈大小的黑洞。

    这黑洞好似撕裂了苍穹一般,没有风动,也没有云飞,既不见晨光熹微,又不见蝉鸣鸟叫,有的只有是一轮硕大明月高悬其中,依稀可见几颗星辰在明月后不住闪烁,透过洞口,洒下淡淡的清冽光芒。

    “九龙拉棺!”

    敖荆一声巨喝,朝祭台上方纵身一跃,现出原形,是一条长约百丈的金色真龙。

    早等在一旁的敖泽见状,再不迟疑,摇身化作另一条金色真龙,一声清越的龙吟声响起,震动水府。

    两龙在众人头顶盘旋一阵,随后双双将身一窜,把青铜巨棺另两条铁链套在身上,振奋精神,带着青铜巨棺朝黑洞中飞去,飞向黑洞中那轮皎洁的明月,飞向传说中四神所在的古昆仑,白玉京!

    九龙拉棺,忽有仙风阵阵,异香扑鼻,巨棺百丈左右凭空出现散花天女、列队仙官诸般异象,看得下方不曾见过此景的许宣惊叹不已。

    “这是直接撕裂虚空,破开苍穹,直达外太空啊!”

    早在来之前,他就听白素贞说过黄河老龙当年殡天,使十二条真龙拉棺之事。如今看来,无论是钱塘还是洞庭、太湖,都比不得黄河龙族底蕴深厚,不仅拉棺蛟龙数量少了三条,就连质量也逊色了不少。九条蛟龙除了敖荆、敖泽二人外,只有三条是真龙,剩余四条都仍是蛟龙之身。

    “外太空?”白素贞不知所以,附在许宣耳畔说道:“这不是撕裂虚空,只是借钱塘水府之力,破开九天罡风罢了,要想撕裂出这般大的虚空,就算以洞庭龙君之能,也是枉然。

    况且,虚空中另有虚空乱流,就算是拥有不死仙身的真仙,也不能随意穿越虚空直抵彼岸。

    真龙虽然体魄强横,但也只是相比寻常修士、妖族而言,要想仅凭肉身就这样撕开虚空直抵白玉京,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许宣心中了然,看着此景,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句歌词,低声唱道:“我在遥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

    “嗯?官人想说什么?”

    虽然早已习惯许宣常常脱口说出一些自己不甚理解的词句,闻听此言,白素贞仍好奇问道。

    “没什么,只是哀悼钱塘龙君罢了,希望他能魂归故里,常伴四神左右,在白玉京自由飞翔吧!”

    白素贞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想到他懒懒躺在府中太师椅上,懒懒玩敖应魂魄的样子,不由嗔怪地白了自家官人一眼,眼神飞快在左右掠过,示意他莫要得意忘形,如今左右都是龙族,若让他们知道了事情真相,呵呵,那就该换个人在月亮上自由飞翔了。

    天葬仪式足足举行了三天三夜,期间,各种异象层出不穷。

    只是众人都不是凡人,也俱都见过市面,并不以为异,一直等到敖荆九人从黑洞中回到祭台上,重新化作人身后,水府上空的黑洞才渐渐收拢、消失,复又变作湛蓝青天。

    期间,自有水府宫娥奉上香茗、茶点,场中众人除了那个吸旱烟的老头之外,都是一脸肃然,以示尊重。至于心中到底各自在想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许宣站在老头身后,目光落在他手中忽明忽暗的烟锅上,不时神游物外,想着不知以自己心斋境肉身能否穿越九天罡风,在外太空生存。龙族既有天葬的习俗,想来上面应除了真龙骸骨之外,应当还有许多世间难得一见的宝藏。

    说到宝藏,许宣的思路又跑飞了。

    转瞬间想起从完颜谷截哪里得知的藏宝之地的消息,自己最近忙于夺回壬癸玄精旗,熟悉刚刚炼成的入梦、造梦之法,竟把这事给忘了。

    另外,也不知道妮蒂亚有没有找到自己送往辰山的太古石碟,若让她知道了真正石碟的下落,只怕那处梵天净土就要不得安宁了。

    还有沐天颜,自送了灯儿、燕赤霞蛊虫卵后,也有许久未曾相见了,不知他在妮蒂亚那里又学到了什么本事。

    至于周鸿……

    在钱塘县这几日,许宣已经和方世杰商议了几次,两人预备成立一个书局,将他抄写完毕的《新白娘子传奇》话本刊印出来,作为书局的第一本小说。

    虽说早在北宋时,毕昇就已经发明了胶泥制字的活字印刷术,但这门技术至今仍未得到广泛流传,这自然便宜了许宣。

    除了《新白》之外,许宣还想将四大名著抄上一抄。

    《水浒传》是北宋的背景,这时写来肯定是反书一本,只怕是要被和谐掉的。不过,只要改改名字,把背景换成唐朝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正思忖间,祭台上已经化作人身的洞庭龙君敖荆已经来到众人面前,先是朝坐在正中央的老头行了一礼,才向四方拱了拱手,说道:“五叔,您是长江大龙神,敖应无端身死,还请您出来主持公道!”

    老头微微抬起眼皮看了敖荆一眼,取下烟锅子在椅子腿上磕了磕,又用系在烟杆上的铜钩掏了掏,说道:“我是你三叔,不是世俗中缉拿盗匪的捕快,你要我主持公道,莫非已经找到害老三的人了?”

    只听了这两句话,许宣夫妻不由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一抹忧色。

    果然是他,长江龙君敖放!

    传闻这可是比之四海龙君更高一辈的人物,是如今世间最接近应龙的存在,据说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应龙的境界,只是受天道压制,这才迟迟没有突破应龙之境界。

    这位龙族中号称辈分最高,修为最高的大龙神,虽然挂了长江大龙神的名头,却从来都在世间四处游历,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曾有几人见过他的真容,想不到今日仅会出现在这里,难怪海河龙君敖青会对他如此恭敬。

    “三叔,敖应虽说年轻时性烈如火,快意恩仇,但时至今日,与他有仇的就只剩下您旁边那一位了。

    自从脱困而出,他便依照菩萨法旨在西湖上撑船摆渡,只等功德圆满,飞升西方佛国,成就金身正果,如何会横生什么枝节?”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将目光投向端坐敖放身旁太师椅上的柳牧之身上。

    柳牧之见状,起身叹道:“便知诸位要将这笔账算到我头上,所以今日才不请自来,事隔五百年,有些结总要解开。”

    说着,他眼光越过敖荆,落到九龙之一的三娘身上。

    “那时都是局中人,自有身不由己事,还望你心中不要再怪我才好!”

第三百八十四章 五方旗,一场鸿门宴

    三娘神色复杂站在自己父亲身后,数百年的时光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倒随着修为的长进容光更胜往昔。

    半晌后,三娘道:“这些年妾身也看明白了天下大势,当年心中的些许不忿早已烟消云散,柳君又何必耿耿于怀?”

    柳牧之听她这么一说,心中顿感畅快无比,转而对长江龙君敖放说道:“好叫前辈知晓,七月初七乃是乞巧节,那天我闲来无事心中烦闷,于是变化身形,前往开封城一游,此事开封城隍、土地都可作证,前辈若是不信,自可前往盘查。”

    他没说为何七夕时自己心中为何烦闷,却让三娘看向他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也让敖磊心中多了些复杂的感觉。

    “果然!”

    一听这两人对话,许宣顿时肯定了心中猜测,这个名叫柳牧之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小白蛟敖磊身生父亲,黄河水族正神,柳毅!

    敖放将烟杆插回腰间,一手扶着太师椅站了起来,回身瞥了许宣夫妻一眼,在众人面前踱了几步,并未说话。

    许宣身旁一个年轻公子见状,上前半步,说道:“前辈,敖应龙君无论以往犯过什么错,终归仍是我们龙族一员。

    敖青龙君说得对,如今龙族境况江河日下,正是要摒弃往日一些旧怨,同进退、共荣辱之际。

    所谓人证、物证总是可以作假的,五行推衍之术,也能被人暗中颠倒天机。

    要想查明事情真伪,寻回敖应龙君龙魂才是正理,只有听龙君亲口说明事情原委,才能让人信服!”

    听他这么说,众人不由纷纷颔首,看向柳毅,柳牧之的眼神便冷淡了许多。

    敖应在自家水府中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斩杀,龙身虽在,龙魂却没了踪影,想来不是争斗间被人打得魂飞魄散,就是给人摄了去,带离了此地,这才让众人都便寻不着。

    凡间常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万事总不能做得太绝,怎么也要留一分余地才是。

    同样,修士间再有深仇大恨,也少有杀人夺魂灭魄之事发生,这既是避免自己沾染太深因果,也是修行中人心中默认的底线,一旦逾越了这条红线,那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邪修!

    就如当初许宣怒极之下斩杀胡六郎一般,最终也将他魂魄放走投胎转世去了。

    年轻公子方才那番话,自是暗指柳毅杀了敖应后,还将敖应龙魂收走,这让他一下就成了众矢之的。

    “你心中也是这般想的?”敖放问恭敬站在面前的敖荆。

    敖荆瞧了那名年轻公子一眼,目光又在许宣和白素贞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名年轻公子乃是东海龙族八太子,名唤敖奇,修行八百年就已经渡过化形天劫,成真龙身,可谓天纵之资。

    要知道,肉身越强横,化形越艰难,以三娘之能,又有洞庭龙族供养,柳毅暗中相助,近两千年过去,也只摸到了化龙的门槛,相比之下,可见四海龙族底蕴深厚。

    敖奇为何这般说话,敖荆心中自然明了。

    倘若今日能将钱塘龙君之死扣在柳牧之身上,就有了名份在手,那时尽起东海水族之兵再伐黄河,即便是昆仑仙山也不好过分苛责。

    到时候,东海龙族近水楼台,以其势力、地利优势,就能沿河道而上,自东海入主黄河,重新将黄河水族正神之位纳入龙族手中。

    “他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心中对三娘还有些许愧疚之情,当年虽与我三弟有些纠葛,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敖荆沉吟片刻说道:“凡事总要将个目的,若是他行凶作恶,我想不出他的目的何在。”

    “嗯!”敖放略微颔首。

    一旁柳毅闻言,对着敖荆长揖一礼,他这一番话无异代表了事主洞庭龙族的态度,也洗刷了他身上的嫌疑。

    “那敖荆龙君方才说的话又是何意?”敖奇一双剑眉皱起,似是想不到敖荆竟会当众反驳自己。

    在他看来,敖应既然已经身死,何必再去寻根问底?

    谁杀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怎样才能将此事的利益最大化。

    如此才是居上位者应当考虑的事情!

    敖奇原本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出来,不论真相如何,敖荆只会顺水推舟,把这盆污水泼到柳毅身上。

    却不曾想,事情的发展竟超出了自己原本的预料,一时心中不由有些不悦。

    敖荆听他言语中颇有不满之意,也并未放在心中,他虽然只是洞庭湖龙君,但与四海龙君乃是一辈的人物,自然不把敖奇这等小辈放在眼里。

    沉吟片刻后,敖荆深深看了白素贞一眼,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向众人解释一般,说道:“日前,我家三弟得了一方至宝,名为壬癸玄精旗,想必诸位都听过此宝名头。”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便是一脸淡然的敖放,干瘦的面皮也不自觉抽了抽,伸手摸了摸系在铜烟杆上的烟袋。

    “壬癸玄精旗?竟是这等宝贝?”

    “听闻这五面神旗,只需得一面,就能护住肉身、魂魄万法不侵,乃是当初常羲帝后手中看家法宝,威震四方,扫灭了无数巫族、域外邪魔!”

    “我若得了这面神旗,控水之能顷刻就能番上数番,难道敖应龙君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被杀上门来,夺了神旗不成?”

    ……

    许宣听到众人这些言语,心中顿时明白了钱塘水府请自己夫妻来的原因,果真是场鸿门宴啊!

    白素贞伸手握住许宣有些潮湿的右手,目光坚定的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敖放似是察觉到了许宣夫妻的异象,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只见他从烟袋里取了几丝混着各种花卉,细细研磨过的烟丝装好,烟锅无火自燃,飘起几缕淡淡青烟。

    深深吸了两口,敖放咂巴咂巴嘴,露出一口满是烟渍的黄牙,一团白中带青的烟雾从双唇中吐出,当空盘旋一圈,化作一条小龙,随即消失在众人头顶。

    一口神仙烟抽罢,敖放顺势抬腿又蹲到太师椅上,像个茶馆中的看客一般,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这出好戏。

    跟着许宣夫妻一同过来的柳毅,也察觉到了敖荆意味深长的眼光,心中一动,便知今日自己只是个引子,洞庭老龙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敖荆耳中听着场中众人言语,将他们各异的神色一一看在眼中,等到议论之声渐息后,才道:“我与诸位想法一般无二,我家三弟之死只怕与壬癸玄精旗脱不了干系!”

    “龙君,敢问,五方先天旗已经许久不见踪影,敖应龙君又是从何处寻来壬癸玄精旗的?”场中一人问道。

    这时不等敖荆答应,站在他身后的敖磊忽然抢先越众而出,伸手一指白素贞,说道:“便是从她手中夺来的!”

    “放肆!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敖荆面色一沉,微微侧目冷冷瞧了敖磊一眼。

    敖磊闻言,浑身一颤,忙躬身退了数步,口中称是。

    只是他这一番话,已经让许宣夫妻二人变作场中焦点,连原本只将他们二人当作柳毅随从的东海八太子敖奇,也是一脸异色看着他们。

第三百八十五章 起纷争,老龙问神旗

    “你们又是何人?”敖奇问道。

    他贵为东海龙族八太子,地位尊崇,从来自恃甚高,水府中除了五湖四海七河正神之外,其余人等都不被他放在眼中。

    这时听了敖磊言语,才正眼瞧了瞧一直站在自己身侧的许宣夫妇,见他二人修为不过元婴,虽然放在世间已经算得上高手,但在今日水府中却算不上什么。

    白素贞微微曲身,福了一福,答道:“青城山白素贞见过敖奇太子。”

    “你就是青城山那条修行千年的白蛇?”

    敖奇眼中闪过一抹好奇之色,白蛇身世龙族中不少人都曾有耳闻,见过的却寥寥无几,于是,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只是仔细一打量,敖奇才发现,面前这位女子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不似凡俗人物,纵然自己东海龙宫囊括了天下美色,也无一人能与其媲美!

    可惜……美人虽然动人心,采前也要顾忌花下尖刺。

    旋即,敖奇又想到她前世身份,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感慨。

    传闻先天五方旗原本就是帝后常羲手中至宝,身陨之后才流落世间,戊己杏黄旗在昆仑仙山黄帝含枢纽手中,青莲宝色旗被青帝灵威仰所得,另外离地焰光旗、素色云界旗、壬癸玄精旗却不知所踪,现在其中一面神旗忽然重回常羲转世之身手里,莫非是预示着什么?

    白素贞不知敖奇心中所想,见众人都注视着自己夫妻二人,又道:“壬癸玄精旗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得来,数月前被敖应前辈借去,岂料如今却因此引来杀身之祸,实在让人惋惜。”

    虽然她这话说得婉转,但众人心中都明白,这不过是为逝者讳罢了,否则,谁会将这等宝物轻易借给外人把玩?

    敖奇强自压下心中那丝莫名的绮念,转而将目光看向洞庭龙君敖荆,眼神中颇有玩味之意。

    心道:“早就听父王说过,五湖四海七河中,就属洞庭龙君最有野心,五百年前北伐泾河是一次,现在又是一次。

    说什么为钱塘龙君复仇,不过是个借口罢了,真正目的只怕还是那面壬癸玄精旗,此物在手,莫说一个黄河正神,就是给他个四海龙君,只怕他也不换。难怪方才没有借此机会把这盆污水泼到柳毅头上,原来如此!

    俗话说得好,有肉不吃豆腐,有豆腐不吃青菜,面对壬癸玄精旗,敖荆这老龙却是连黄河正神的位置都不放在眼里了。”

    事已至此,场中有他这般想法的人不少,这时都眼含深意地看着敖荆,都想听听他到底怎么说。

    敖荆环顾四周,负手走到白素贞面前,说道:“诸位,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多隐瞒。壬癸玄精旗确实是我家三弟从她手中夺来,知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我也是听闻三弟身死,前来主持丧事时才听三娘说起。”

    说着,敖荆盯着白素贞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我此番将你们请来,就是想问问,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这面壬癸玄精旗。

    或者……便是你们使了什么阴谋诡计,潜入水府,杀人夺旗!”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白素贞心中突地一跳,旋即正色道:“龙君也太高看我们夫妻了,我们二人不过元婴修为,如何能悄无声息潜入水府?

    敖应前辈是修行多年的真龙,一身修为可比炼神返虚之辈,就算暗中偷袭,也不是我们能一击必杀的。”

    一旁敖奇闻言,点头道:“这话确实不假,若单以境界论,真龙只如炼气化神,角龙才如炼神返虚,能够掌握大道法则。

    但我龙族肉身自有独特之处,一朝由蛟化龙,便如修士得道飞升一般,不仅气血雄浑十倍,连带法力也百倍于人族修士,就算是练神返虚之辈也未必是我们对手。

    敖应龙君修行洪荒古法,不但肉身强横,龙魂也比我等凝实数倍,要想一刀斩首,就算是偷袭,想来也要手持至宝的返虚高手才行,他们夫妻……就算有这心,实力也弱了不少。”

    敖奇数年前刚刚由蛟化龙,最明白两者之间的区别,心中不信有元婴修士能一剑斩杀真龙,就算敖应事先受了天道反噬,那也不可能!

    场中众人听他这样说,也是暗自点头,都不相信以敖应之能会如此干净利落死在两个元婴修士手上。

    敖荆冷冷一笑,转头看向柳毅,说道:“话虽如此,但事无绝对,当初魏征不过一介人臣,又是如何持天子剑斩了泾河老龙的?”

    许宣见敖荆一句句逐渐逼近事情真相,眼神不由略微闪烁了几分,说道:“龙君此言差矣,当初三湖水族北伐泾河,人臣魏征梦斩泾河龙王之事,我也有所耳闻,但其中无论是三位龙君,还是太宗、昆仑,都不是我们两个小小修士能够比拟的,又怎能效仿故事,行这等不可思议之事情?

    况且,我家娘子方才也说了,黑旗是她机缘巧合之下得来,如今敖应前辈身死,被他借去的黑旗不知所踪,说起来应当是钱塘水府应当给我们夫妻一个交代吧,何故反倒来责问我们夫妻二人?

    再者,在下也想问龙君一句,倘若黑旗寻回,可否还给我们夫妻?”

    敖荆道:“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那面壬癸玄精旗虽然损毁极为严重,但根本仍在。

    想我龙族统领天下江河湖海数万年,这等先天水属至宝,自然要放在我们手上,这样与你而言也是一桩美事。”

    说罢,敖荆似乎也觉得自己吃相有些霸道了,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若真能寻回神旗,我们洞庭龙族定然不会亏欠你便是。”

    白素贞嗤笑一声:“原来龙君今日请我们来,竟是为了先天五方旗。

    龙君也是修行中人,须知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我们夫妻二人如何得了黑旗,不必一一告知他人吧。”

    敖荆沉吟片刻,说道:“白素贞,你莫要不识好歹,我请你过府,便是存了与你好生说话的心思。

    有道是宁错杀,莫放过,敖应之死必然与神旗有关,你若一五一十将神旗来历说出来,今日你夫妻二人或许还能离开,否则,莫怪本王言之不预!”

    “龙君这是要以势压人了?”许宣上前一步,拦在自家娘子身前。

    敖荆冷哼一声:“便是以势压人,那又如何?区区两个元婴修士,莫非还能将这钱塘水府掀翻?”

    许宣道:“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没有金刚钻,怎敢揽这瓷器活?”

    许宣也不管在场众人能不能听懂“梁山”的含义,环视一周,接着道:“我们既然敢来,那便能出得去,龙君若要用强,只怕却是打错了算盘。”

    “呵呵,好大的口气!”

    敖荆身后立着的敖磊早已看许宣不顺眼,这时听他说出这番话,当即跃身出来,怒道:“许宣,你既然自觉有这等本事,便让我来称一称你的斤两,陆水河畔的那番恩怨今日也该了结了!”

    “咳咳!”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忽然两声轻咳响起,只见正前方蹲在太师椅上的敖放忽然站了起来。

    敖放手持烟杆,在太师椅扶手上磕了磕,许多火星、烟灰从烟锅中落了出来。

    “吵什么吵,今日是老三的天葬的日子,如今天葬刚结束,你们就这般吵吵嚷嚷做甚?

    无规矩不成方圆,老大,莫要让人觉得你们洞庭水族仗势欺人,坏了你们父亲名头才是!”

    敖荆忙点头称是,一旁正跃跃欲试的敖磊也慌忙垂首而立,恭敬听着自己这位太姥爷训话。

第三百八十六章 赌一局,敖放伸援手

    长江龙君敖放,是当今五湖四海七河龙君中资历最老之人,即便四海龙君在他面前,也要自称一声晚辈。

    对于他们这一代龙族,虽然不需经历化形天劫,但由蛟化龙后,每五百年仍有一次天劫降下。

    敖放修行万年,由蛟化龙,又修成角龙之身,渡劫十八次,修为之高,道行之强,冠绝当世。完颜谷截当初号称练神返虚第一人,若是碰上这位大龙神,恐怕与稚子并无什么区别。

    只可惜,这位大龙神从来不喜俗务,常常化身凡人四处游荡,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长江水府中的事务也是交由自己那些龙子龙孙打理。

    否则,以他的修为、道行,天下龙族早已一统,哪里会是今日一盘散沙的局面。

    敖应身死,敖放不请自来,确实出乎敖荆、敖泽兄弟意料之外。

    虽然对自己这个亲三叔,敖荆心中多有不满,当面却不敢有丝毫顶撞。当年他们的父亲乃是上一任长江龙君,一朝渡劫失败,身死道消,若不是敖放出手镇压四方,他们兄弟三人又如何能谋得这几个水族正神的位置?

    这时见敖放开口,敖荆只得躬身后退两步,双手垂在身侧,静静听他吩咐。

    敖放看了看低眉不语的敖荆,又上前来到许宣面前,目光灼灼在他身上扫过。

    一瞬间,许宣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拔光衣服丢到广场中一般,被人看了个通透,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寒意,暗道:“还是小看了龙族,想不到今日竟会有这等人物过来,这样一来自己金蝉脱壳的计划只怕要泡汤了。”

    “你叫许宣?”敖放问。

    面对这位长江龙君,许宣也不敢太过放肆,恭敬答道:“正是,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敖放道:“修行不过短短数年,就能摸到元婴中期的门槛,你也算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老夫有些好奇,你所谓的三两三又是何物,金刚钻又在哪里。”

    敖放言语虽然淡然,不带一丝烟火之气,但不自觉却有一股庞大的压力扑面而来,直压得许宣有些呼吸急促。

    “前辈说笑了,说是金刚钻,其实不过是凡俗中匹夫搏命的手段罢了。”

    敖放点点头,带着几分赞许说道:“匹夫搏命的手段,嗯,这话不假,事到临头需放胆,畏畏缩缩,一味躲避不是我被修行中人的本色。

    老大遣人请你来,即便你今日不来,总有一日也要来水府中走一遭,反倒授人话柄,这便是势不如人的结果。”

    一旁敖磊闻言,有些不屑地低声道:“区区元婴修士,能有甚搏命手段,竟敢在我们面前大吹法螺。”

    敖放瞥了他一眼,又道:“老大说得没错,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这里说的德便是拳头!

    不过你今日既有胆色敢来水府,老夫就给你一个机会,免得你说我龙族以势压人,巧取豪夺,你看如何?”

    许宣拱手道:“还请前辈示下!”

    敖放回头看了看依旧有些不忿的敖磊,又瞧了瞧面色各异的宾客,才道:“老大要你说出神旗得来经过,想必你是不肯的,那也无妨,今日我们就赌一局如何?”

    “三叔!”一旁敖荆不知他为何提出这个建议,心中不悦,在他看来,许宣夫妻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自己炮制,何必这般麻烦,横生枝节?

    敖放道:“老大,你要成就大哥那般功业,最终还是要让人心服口服才是。”

    “是。”敖荆不敢辩驳,只能答应道。

    许宣见状,手中握着的那枚印玺稍微松了松,问道:“不知前辈准备怎么赌?”

    敖放道:“我们赌三局,我们各出一人,只论胜负,不分生死。

    你们若是侥幸得胜,老夫便答应你们一个条件,日后也不让老大他们来再寻你们麻烦。

    若是我们胜了,神旗如何得来,你需一五一十说出来,不得有丝毫隐瞒,你看如何?”

    许宣道:“前辈所言确实公允,只是我与娘子只有两人,如何比得了三局?”

    敖放道:“这是小事!既是文比,总不会有太重伤势,水府中灵药无数,你若真个受伤了,老夫保你还有再战之力!”

    许宣心中微动,他既然敢与白素贞来钱塘水府,自有全身而退的法子,只是现在敖放既然提出一个文比的法子,倒不如试一试。洞庭龙族势力不小,龙子龙孙不知凡几,就算今日自己能脱身,总不免还有后顾之忧,若能借此机会了结了这段恩怨,那也不错。

    想到这里,许宣看了白素贞一眼,见她略微颔首,便道:“如此,晚辈全凭前辈吩咐!”

    “嗯。”

    敖放点点头,又道:“你们夫妻二人只有元婴修为,未免你们心中不服,这三局就由不曾修成真龙身的小辈出战,这样也算公平。”

    说罢,他环视一圈,问道:“这第一局,谁愿出战?”

    一旁敖磊闻言,忙上前两步,躬身抱拳道:“太姥爷,孩儿愿代洞庭龙族一战!”

    “磊儿!”三娘见状,上前扯了扯他衣角,低声道:“你在陆水河吃的亏还不够?那时许宣只是金丹初结,你就已经不是他对手,现在他修为突飞猛进,结成元婴,你又如何是他对手?莫要孟浪,快些回来。”

    敖磊心中不忿,怒道:“娘,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日许宣不过仗着手中法宝暗中偷袭,才让孩儿着了道,真个斗起来,胜负犹未可知!”

    “磊儿……”

    三娘还要再劝,一旁敖荆道:“好了,既然三叔说了要让不曾修出真龙身的小辈出战,三娘,你就去试一试他们斤两吧。”

    千年前,三娘远嫁泾河时就已经修成蛟身,虽然因为分娩产子之故本源大损,修为不进反退,但经过这些年修养,早已道行尽复,半只脚踏进了化龙的门槛,只能一朝渡过化形天劫,就能蜕去蛟身成就真龙。

    相比人族修士,要想和三娘战成平手,起码也要元婴大圆满修为才行。这时又在钱塘水府之中,三娘先天就占了地利之势,敖荆虽然不敢忤逆敖放心思,但也想先夺一城,赢下第一局,壮一壮己方士气。

    听得自己父亲发话,三娘不敢多说,心中也自舒了一口气。数月前在西湖上,她曾与白素贞交过手,自觉要胜她并不是什么难事,至于许宣……修行不过数年,就算天纵之资,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反倒是敖磊,虽然退到一旁,却是一脸不悦,双眼狠狠盯着许宣,一言不发。

    “既是三娘出战,总不好让我家官人冒犯了公主,第一局便让我来吧!”

    白素贞上前一步,手中雄黄宝剑不知何时抽了出来,三尺青锋,寒光阵阵。

第三百八十七章 演法地,雷峰炼圣鳞

    “娘子!不过三局而已,都由我来吧!”许宣伸手拉住白素贞,面有担忧之色。

    若论道行修为,白素贞自是比他强一些,但自从以元婴本源为许娇容疗伤之后,白素贞道行就再无进境。再加上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又损耗了许多本源神性,许宣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听出许宣话语中的关切之意,白素贞回眸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官人放心,没事的!”

    见她神色不似作伪,许宣想到她曾三娘交过手,心中应当已有定计。又想龙女三娘虽是半步真龙身的人物,本体却是精于幻术,不擅肉搏的蜃,即便不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便不再多劝。

    一旁敖荆见状,环视左右,忽地广袖一拂。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原本小山般的祭台顷刻间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高约丈许的青石坊门。

    坊门三间四柱,顶有五楼,石上雕龙画凤,如同藏在西湖底,缩小数倍的钱塘水府坊门。

    透过坊门,可见另一方天地,其中花草树木、飞瀑流云应有尽有。

    许宣修行时日尚短,不曾见过这等手段,正惊讶时,白素贞附在他耳畔解释道。

    “有底蕴的修行大派都有这等手段,这不是另辟的洞天,而是通往一处秘地的大门,常为门中弟子演法之用。

    如此,既不会因为法术波动惊扰了洞天中潜修的其余弟子,师门长辈还能通过坊门从旁指点。

    龙族在世间盘踞数万年,向来奢华无度,有这等宝物并不为奇,只是不知这坊门到底通向哪里。”

    许宣点头,表示明白,心道,这就好比妮蒂亚如意短棍开辟出的一个黑洞通道啊,只是这个通道是固定、有形的罢了。

    “请!”三娘上前两步,抱拳一礼,当先一头直奔坊门而去。

    只见她身形在坊门前一闪,一层如水般的涟漪荡漾开来,旋即便失去了踪迹,再看时,坊门中的那片绿地上已经多了个仗剑女子。

    “官人稍安勿躁,妾身去去就来。”

    白素贞见状,手中雄黄宝剑斜斜一指,纵身也投入坊门之中。

    不说坊门中白素贞与龙女三娘如何斗法,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夕照山上忽然飘来一大片乌云。

    黑压压的乌云遮天蔽日,如同一面锅盖,将整座夕照山团团围住,阳光从乌云边缘渗出,将云层勾勒出一圈耀眼的金边。

    自那日雷峰塔镇压八首巨蟒,天降猛毒、水火,将除宝塔之外的一应生灵焚烧殆尽后,夕照山便成了一座人迹不至的荒山。

    如今钱塘县百姓,依旧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

    达官显贵依旧游湖狎妓,贫寒百姓则为整日为生计奔波,不过数月光景,大家仿佛都忘了夕照山上曾有一座金山寺。

    直至今日天降异象,百姓们才忽然想起,不久前,乌云下的那座宝塔可是镇压了一条八首巨蟒的。

    无论外界如何,夕照山、**宝塔总在那里,八首巨蟒周鸿也在那里。

    当初徐乾借大宋龙脉,众生信仰,在雷峰塔地宫之中造了一处时间狱。如今徐乾虽已远赴北地,雷峰塔却成了世间玄之又玄的一处所在。

    世间一日,塔中百年!

    凤凰山一战至今已经三月有余,塔中便是万载悠悠岁月!

    宝塔地宫中,四周一片虚无,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既无静室、佛堂,也无金甲神将、木鱼、佛珠,有的只是一股宏大、威严的佛唱之声,洗涤魂魄,震慑人心。

    若是唤个十恶不赦之辈至于其中,心灵受此佛唱,只需片刻就会幡然醒悟,痛改前非,诡异佛门。

    虚空中,一条八首巨蟒蜷缩成一团,八对巨目微阖,身上根根骨刺倒立,不时颤抖着,散发淡淡紫芒。

    与此同时,一缕缕淡淡白光从巨蟒身躯上蒸腾而出,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宝塔顶部原本供奉舍利地方,不知何时安放了一枚明珠。明珠约莫龙眼大小,静静悬浮在半空中,吸收着那缕消失不见又凭空出现的白光。

    得白光哺育,不过百日光景,明珠中已经隐隐出现一个蛇首人身的身影。身影有些淡,尚看不清面目,但依稀已能看出是个身姿极美的女人。

    蜷缩着身子的周鸿,只觉自己仿佛被这方天地镇压着一般,只能竭力缩成一团,紧紧护住八颗头颅,才能勉强抵御这股沛然莫能御之的力量。

    好在自入塔后,颌下七寸处就缓缓传来一股清凉、舒服的气息。这股气息被虚空抽离了六成,另有四成顺着血脉、法力在体内流淌着,融入自己全身,正是有了这股气息的护持,才让她不受虚空中不绝的佛唱之声影响,仍能保持一方灵台清明。

    “小子,莫要有什么怨怼之心,这是你的造化!”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周鸿灵台深处响起。

    “妖圣大人?”周鸿心中一动,身躯依旧不能动弹半分,心念却是瞬间急转。

    “师尊救弟子一救!”周鸿在心中呐喊着。

    “且住,且住,这番机缘别人求都求不来,莫要错失了万载难逢的良机!”

    灵台中缓缓浮现出重瞳妖圣的身影,只是不知这次是借圣物化形,还是许久之前就在周鸿心中种下的心印。

    “师尊此言何解?弟子被压在这雷峰塔中,既无四季变化,又无日晒风吹,听不到鸟语人声,看不见绿野田原,空荡荡寂静一片,当真比关禁闭还恐怖十倍。”

    “禁闭?”

    重瞳妖圣有些不解,旋即道:“你这小妖好不知足,须知这枚圣物乃是女娲真身上的一枚蛇鳞,帝君、帝后与四神同出一脉,若非如此怎能偷天换日,让你承接了白素贞的这番誓言因果?

    阎开明自号青帝,想要釜底抽薪剥离帝后转世神性,我便将计就计,借此机会为帝君清理掉世间那些拨弄命运的仙佛之手,赢得二十年太平光景。

    此番帝后承你恩情,冥冥中自有感应,所以才能借此地阵法,以漫长光阴徐徐炼化圣鳞,等到圣鳞炼化,自有你许多好处。”

    周鸿闻言,这才明白了一些,心中不由生出了几丝期待。

    女娲贵为四神之一,即便只是真身上的一枚蛇鳞,也是诸天中难得一见的至宝,自己倘若真能炼化了,不知会有怎样的成就。

    “师尊,不知需多长时间才能将圣鳞炼化?”

    重瞳妖圣道:“我知你心事,且放宽心便是,有圣鳞护体,再活十万载也无妨,到时自有人救你出塔。”

    “十万年?”

    周鸿心中一寒,虽不知如今过了多久,若不是有圣鳞上那股清凉、舒服的气息平静心智,只怕自己现在早已疯了。

    重瞳妖圣笑道:“世间哪有这等便宜的事,你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教你一门功法,你在此地好生修行,也能聊解寂寞。

    女娲古神乃是天下妖族之母,有她气息调和,再有为师传授的这门功法,你体内血脉就可孕育、壮大,假以时日成就定不在我们这些老家伙之下。

    如今想必你也猜到白素贞身份,出塔之后你要好生辅佐,不必刻意救为师出塔,往后之事,帝君自有安排。”

    周鸿闻言心中大喜,旋即又问:“师尊,弟子听闻,若帝君重返人间,将行末法之世,若是这样,我们该如何自处?”

    重瞳妖圣沉默不语,片刻后才道:“即便是末法,总有一线生机。

    帝君、帝后都是仁慈之辈,不论当初还是以后,所行都不为灭世,而是救世,诸天万界,想来应当会有我们一处容身之地的。”

第三百八十八章 圣灵珠,阴神破虚妄

    周鸿没想到,那枚重瞳妖圣赐予的圣物竟会是传说中四神之一女娲的遗物,难怪有如此大的神通,能让妖圣显化真身,先斩菩萨法身,再李代桃僵承接白素贞誓言因果。

    “应当会有我们一处容身之地……”

    回想方才重瞳妖圣的话语,周鸿长叹一声,蜷缩成一团的身躯艰难地舒展开,依照妖圣传授的法门摆出一个古朴的姿态。

    失去了坚硬躯体的保护,八颗狰狞头颅在虚空的挤压下,许多地方都如同龟裂的大地一般,破开一道道可怖的口子,殷红的鲜血从伤口中渗出,暴露在虚空中的肉芽竭力生长着,却始终没办法将那些恐怖的伤口愈合。

    “上了这艘贼船,却是不好再下船了。

    七尺童子吴越来,从此天下不修真。许大哥啊,许大哥!既然白娘娘是常羲转世,想来你便是那位上古妖庭帝君了。

    你和我都是后世穿越而来,不知这局棋中你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与我一般都是棋子,还是说……未来的你本就是压服四方的帝俊?”

    得了妖圣传法,周鸿依法行事,只觉体内那丝传承自相柳、九婴的血脉,在颌下七寸处那枚圣鳞气息的浸染下不断壮大,来自虚空中的莫名压力也缓解了许多。

    周鸿抬眼,八对碧绿幽瞳仿佛穿越无尽虚空,落到宝塔上方那颗明珠上,明珠中那个蛇首人身的女人身形依旧朦胧。

    宝塔外,天地似乎察觉到了此地异样,九天之上的云层越聚越厚,其中紫色电芒穿梭沉浮,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独目。

    “咔嚓”一声巨响,一道深紫色闪电从那枚独目中劈下,落在金黄的塔刹之上,又沿着塔刹宝阁中供奉的明珠上。

    道法中常说,雷霆有化生之力,能生众生,亦能灭众生。

    九天之上那只巨大的独目不断降下雷霆,一道道球形闪电颜色先是深紫,再是银白,顺着塔刹接引到明珠之上,将小小的塔顶宝阁照耀得一片亮白,不可直视。

    雷霆阵阵落了半个时辰才缓缓散去,见此情形,钱塘县百姓顿时议论纷纷,又复想起数月前夕照山上宝塔镇巨蟒的情形。

    都说这雷霆乃是天罚,是助法海禅师降服蛇妖来的,受此天罚,被压在雷峰塔中的蛇妖只怕早已灰飞烟灭了,以后钱塘县百姓再不用担心有什么妖孽为祸了。

    许府中,李公甫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喃喃道:“这老天没长眼啊,这样劈下去,周丫头怕是扛不住啊!”

    一旁许娇容怀抱碧莲,身旁是已经如同两三岁幼童的许仕林,正拉着她的裤腿。

    “汉文和弟妹出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情,这雷来得蹊跷,不会是冲他们去的吧。”

    李公甫道:“不会有事的,你那个弟弟是个有主意的,真个有事,青丫头只怕早过来了。”

    “那也是。”许娇容心下稍安,旋即怒道:“什么叫我弟弟,难道就不是你弟弟了?”

    不管众人如何议论,雷霆过后,天上乌云终于缓缓散去,云开日出,那枚如同苍天之眼的独目也随之消失不见。

    宝塔中,那枚悬浮在宝阁中的明珠却如同化龙点睛一般,散发着浓浓的生机,那名女子好似有了灵魂一般,不仅身形凝实了许多,连依然看不清相貌也生动、鲜活了许多。

    被镇压在塔底虚空处的周鸿,虽然不知道外界那些变化,却能顺着一脉相承的气息,感觉到一丝玄之又玄的气机。

    半晌后,八首巨蟒忽然化作一个紫衣女子,唇角微扬,凝视着天空,笑道:“青帝打得一手好算盘,想不到却被师尊截了胡,圣鳞中气息十分,我得了四分,剩余六分却要等我脱困后才好收归己用。”

    正说话间,虚空中忽然一道黄芒闪过,突破徐乾阵法限制,来到塔顶阁楼中,化作一个一身明黄衣衫的少年。

    “听闻上古时有数枚圣灵珠流传于世,其中有一缕娲皇元灵,妙用无穷,想不到今日尽被我见到,当真是天大机缘,有这此宝,我何须再等百年!”

    说着,少年小心伸出手,五指白皙、修长,在明珠的照耀下隐隐能看清白嫩肌肤下淡淡的青色血管。

    塔底周鸿若有所觉,好看的眉头一拧,怒斥道:“好个厚颜无耻的东西,你帮法海镇压本姑娘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夺我成道之基,当真可恶,无耻至极,无耻至极!”

    只是任由她如何暴跳如雷,受阵法制约,连声音都束缚在三尺之内,却是没有半点办法。

    就在少年的手将将要触摸到明珠时,那只白净好看的手掌却忽然停住了。

    “气息未断,灵珠虽已生成却还未成形,这时取了,真个有些暴殄天物,需再等些时候才好。”

    少年说着收回手掌,环视左右笑道:“这些日子只觉徐乾气息越发微弱,一路往北而去,已经不在神州之地,原本以为这笔买卖做赔了,哪里知道还有这等机缘。这明珠能演化成圣灵珠,想必来头也不小,定要好生守护,莫要被别人捷足先登才好。”

    说罢双手十指上下翻飞,无数明黄、淡黄的气息从大地深处升腾而出,汇聚在少年掌心。

    “去!”

    少年轻喝一声,那团气息便朝明珠飞去,化作一个蚕茧将明珠与外界相隔绝,而那股自周鸿颌下升腾而起的气息却穿过蚕茧,源源不绝继续融入明珠之中。

    见此情形,少年满意的点点头,又将剩余气息在塔身上一抹,宝塔顿时闪过一道金光,随即便隐没不见。

    “这小子,竟是个放长线钓大鱼的主。”

    顺着圣鳞气息感应到上方宝阁动静,周鸿凝重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讥讽笑道:“你若这时取了明珠,本姑娘只能仰天长叹,如今你既然起了贪恋,正好借你龙脉之力守护圣灵珠不被外人所夺。”

    另一边,钱塘水府中,白素贞和龙女三娘已经自坊门中出来。

    白素贞依旧一身月白长裙,手中雄黄宝剑剑身微颤,顺着明亮的剑锋看去,剑尖上一滴鲜血将滴未滴。

    反观三娘模样却是有些狼狈,发髻散乱,脖颈锁骨中央破开一处伤口,鲜血顺着伤口流出,落入深深的沟壑之中。

    “你是如何勘破我幻术的?”三娘胸脯上下起伏,皱眉问道。

    方才在演法地中,她口吐蜃气,演化诸天万物,想要迷惑白素贞心智。

    那些如雾一般的蜃气是她修炼多年而来,任你闭住口鼻,也能自身上三万六千七百个毛孔中钻入体内,将人的灵魂、心智尽数蒙蔽,只能任她宰割。

    只是,不知为何,任由她如何竭力吞吐蜃气,白素贞竟好似勘破了蜃雾虚妄一般,一把雄黄宝剑就这样直直指着自己脖颈,逼得她不得不连连后退。

    一旁许宣见状,心中暗笑,你若是比试法力、神通,自家娘子或许还逊你一筹,但你偏偏要用蜃龙的天赋幻术来迷惑人心,这却是自投罗网了。

    这些日子白素贞虽然修为不曾精进,但《神魂修炼法》除了阴神早借《浮荣真幻法》练成外,脉轮境也已全数修成,只等缓缓积累纯阳之力不断洗炼,就能和许宣一样步入阳神境。

    阳神一成,魂魄堪比仙灵,不仅轮回转世不受胎中之谜,更有许多奇特之处,譬如……以阳神运转《浮荣真幻法》,造梦、入梦,杀人于无形!

    而脉轮境修成,阴神魂魄就有了根基,自能坚守本心,看破虚妄。

    蜃龙吞吐得蜃气之所以厉害,是因为蜃气营造的幻境并非迷惑五官五感,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魂魄之上。

    寻常修士修行不及魂魄,自然畏之如虎,只能凭借法宝躲避蜃气骚扰。

    但对于修成阴神的白素贞……这些许蜃气,不过是浓重一些的雾霾罢了,虽然影响一些视力,却动摇不了她的心神。

    如此一来,不过短短一柱香时间,那柄得自剑冢的雄黄宝剑便刺破了三娘白皙的肌肤,分出了第一场比试的胜负。

第三百八十九章 掩日枪,龙族锦公主

    “一切唯心造应作如是观。”

    看着三娘惊诧、难以置信的样子,白素贞微微一笑,说道:“公主蜃雾确实厉害,只是幻术终究是幻术,因心动而起,因心寂而灭,蜃雾越过五官五感,直逼魂魄,变幻无常、不可琢磨,但只要不执着那些因念头而形成的‘相’,自然能勘破虚妄。”

    “啪啪啪”三声掌声传来,一旁许宣附和道:“娘子说得没错,有道是,‘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冥须悟空’,正是要不执着才能悟得一个‘空’字。”

    依旧蹲在太师椅上的敖放双眼一亮,喃喃念道:“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冥须悟空?

    说得好,说得好,《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所谓观者,最重要的就是观无常,观苦,观无我。

    那些光头虽然爱打机锋,也伪善得紧,但于修行一道确实有一套,若真能做到这‘悟空’二字,世间幻术皆可不萦于心!”

    来水府时许宣还想着等回去后将四大名著一一抄上一遍,这时见白素贞说什么心动、心寂糊弄龙女三娘,便把《西游记》第一章最后一句说出来唬人,谁料竟引得敖放这么多感慨。

    不等他说话,敖放又是戏谑一笑,指着许宣接着说道:“话虽如此,但你们这两口子却是狡猾!

    明明是魂魄修为有了一定境界,非要扯到什么观法,虚实相上去,拉着光头出来做大旗便很有趣么。”

    敖放不愧是修行万年的积年老龙,只一眼就看出了白素贞修为虚实,虽然没有点明“阴神”二字,也让许宣夫妻听得心头一惊。

    许宣讪讪一笑,说道:“龙君说笑了,晚辈虽然道行浅薄,但也知道元婴、元神之辨,要想真个锤炼魂魄,需等到练神返虚后才有可能。

    那等修炼功法都是世间修行大派的秘藏,哪里是晚辈能接触的,便是能接触,也修炼不得啊!”

    洪荒时,众生都是直接修炼魂魄,锤炼、孕育肉身中蕴藏的一点神性,好比如今修士飞升昆仑炼成不灭仙灵一般。

    如今,五帝几番清洗、换血,世间流传的炼魂功法早已寥寥无几,许多修士甚至连魂魄能修炼都不曾听说过,这种情况下,许宣自然不肯承认自家娘子懂得如何炼魂。

    敖放见状,也不纠缠什么,看了看仍旧一脸疑惑、不忿的三娘,说道:“好了,这局你输得不冤,退下吧。”

    等到三娘屈身一礼,退到敖荆身后,敖放环视一周后说道:“老大,这第二局甚为关键,你预备派谁出战?”

    “爷爷,孙儿虽只修行了八百年,却想为洞庭水族争口气!”

    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众人寻声望去,不由都笑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敖放唯一的一个亲孙女,敖锦。

    敖锦不仅生得乖巧可爱,天资也极聪慧,只可惜父母早逝,这才跟着敖放四处游历,在五湖四海七河中素有锦公主的名号。

    一旁敖磊见状,心中战意这才稍熄。这位锦公主修行虽只比他多了三百年,但一身道行已经能与自己母亲比肩,断不是他能比拟的。

    敖放眯眼笑着道:“竟忘了我们的锦公主,爷爷真个糊涂了,未曾化龙的年轻一代,你确实能排进前三,锦儿既然愿意出战,那就让爷爷看看你最近的修为有没有长进吧!”

    “锦儿定不让爷爷失望!”

    敖锦一挺胸,手中忽地出现一杆红缨枪,七尺长枪通体银白,点点龙鳞绘于其上,枪尖如雪,红缨似火,比娇小的身躯还高许多,一眼看去,有种萝莉舞大枪的即视感。

    “何必劳烦我们的锦公主出马,这一战还是我代劳吧!”

    “哎……锦公主的买卖你也敢抢?好生在一旁看着吧,我打赌十个回合,这小白脸定会败在掩日枪下!”

    “哪里需要十个回合?即便不凭龙族肉身,单靠锦公主这一手枪法,我赌三个回合就能分出胜负。”

    “噤声,噤声,惹得锦公主发了脾气,你我都不好过。”

    ……

    听得众人言语,许宣也不敢小瞧面前这个看起来与灯儿差不多大小的龙族公族,上前两步,抱拳一礼,说道:“在下许宣,见过锦公主,不知公主想要怎么个比法?”

    敖锦肤白胜雪,柳眉弯弯,长长的睫毛低垂,只是站在哪里,整个人就透出一股恬静、乖巧的感觉,全然没有寻常龙族的盛气凌人、目无余子。

    “你是凡间修士,修行不过元婴中期,若论肉身,怕你说我欺负你。”

    敖锦声音软糯,如同自身气质一般,随即又将手中那杆掩日枪在地上一顿,传来一声金石相击之音,寻常法器都无法留下痕迹的青石大地,顿时以枪杆为圆心,出现一圈蛛网状裂纹,深及寸许。

    “听闻你有一柄飞剑,甚是锋利,运剑之法神鬼莫测,本公主就与你比一比兵刃如何?”

    许宣见这小公主竟知道自己,只以为是敖磊同她说的,也不在意,答道:“刀枪无眼,易放难收,在下不如与锦公主比试法术、神通如何?”

    敖锦嗤笑道:“易放难收?那是你功夫还不到家,你放心,本公主这杆掩日枪虽然锋利,但早已练到如臂指使。

    你若是收不住飞剑,那也无妨,放手来攻便是,若能伤了我,就算你赢。”

    在场诸人闻听此言,纷纷叫好、喝彩,许宣见状不再多说,只是一拱手,纵身先往依旧矗立在那里的坊门去了。

    “爷爷稍待,孙儿去去就来!”见此情形,敖锦也提枪紧随其后投入坊门之中。

    等到二人入门,敖荆广袖一拂,三间四柱的坊门忽然浮现出另一副场景。

    演法地中,青山皑皑,飞瀑自山崖坠落,溅起漫天水雾,阳光穿过这些水雾,当空挂起一道美丽的彩虹。

    彩虹之下,许宣、敖锦相视而立,中间只隔了数步。

    清风吹拂,掩日枪尖上那穗红缨上下翻飞,成为众人眼中最靓丽的那抹颜色。

    反观许宣,气度也是毫不逊色,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黄皮葫芦,脚步不丁不八地站在敖锦面前,双手负在背后,任由山风将衣袂吹得上下翻飞。

    “许宣,我这枪乃是爷爷自一处遗迹中寻来,枪名掩日可不是虚妄,你小心了!”

    许宣道:“公主也莫要小瞧了我这柄飞剑,剑名山海,一剑可搬山,一剑可覆海,这些日子得了一门养剑法门,剑势更加凌厉,所以方才才不肯与公主比试兵刃。”

    敖锦微微颔首,面色一肃,浑身那股恬静、乖巧的感觉瞬间敛去,整个人变得如一杆长枪一般凌厉,杀伐果决。

    “闲话以后再续,且看枪!”

    说罢,敖锦提枪一抖,一道长啸声自掩日枪上响起,枪杆瞬间震动无数次,枪尖下那团红缨越发艳丽,代替头顶艳阳成为许宣眼中唯一的那抹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605/ 第一时间欣赏放开那条白蛇最新章节! 作者:风雨白玉京所写的《放开那条白蛇》为转载作品,放开那条白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放开那条白蛇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放开那条白蛇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放开那条白蛇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放开那条白蛇介绍: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谁人开天地,谁人掌道尊!偶入白蛇传,始知天地真。放开那条白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放开那条白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放开那条白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