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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那条白蛇全文阅读

作者:风雨白玉京     放开那条白蛇txt下载     放开那条白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四章 施针灸,再赴清水寨

    一旁正在照顾张广的张顺喊道:“许兄弟,快来看看我大哥吧,他好像不行了!”

    许宣疾步过去,只见张广这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一层又一层的白色死皮覆盖在嘴唇上,嘴中浸出来的乌黑血液和那些死皮凝结在一起,额头上搭的毛巾竟冒出缕缕热气,一旁张顺正用手指沾了清水为他湿润干裂的嘴唇。

    “怎么会这样,方才在清水寨时还没这般严重啊!”

    许宣一惊,忙扯开张广衣襟,就看他胸前那个鲜红的手印此时已经变作暗红,伸手一摸顿觉滚烫。再翻开眼睑一看,双眼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忙又握住脉门,法力涌入,只觉张广体内一阵燥热,一股暴躁、炎热的异种法力正沿经脉涌入肺腑中,不断肆虐。

    “石阿朵掌印有毒!”说着,许宣就从芥子袋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丹药,用一旁的凉白开喂张广服下,解释道:“这时我师父炼制的解毒灵丹,我先用丹药压制住他体内火毒再说!”

    “多谢许兄,多谢了!”张顺这时已经急得眼含热泪,忙拱手致谢。

    许宣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等张广服完丹药后,又把他缓缓放平。

    “师父曾教我一套拔毒疗伤的针法,各位谁身上有银针,他现在火毒已入肺腑,我要先以针法为他打开穴窍排出火毒才行。”

    一个修士上前,摸出一个布囊:“许道友看我这套银针和还合用?”

    许宣接过布囊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插了数十根银针。与寻常银针不同的是,这些银针通体乌黑,入手沉甸甸的,尾部还有一小截黑色物体包裹。

    “这是我偶然中得来,乃是以秘银混之玄极磁石打造,内里中空,最能补气、泄气,也便于法力导入。”修士解释道。

    许宣微微颔首:“正合此用。”

    说罢,挑了一根银针先刺百会穴,缓缓捻拨后,留针其上,再刺太冲穴。这两个穴位一个位于头顶,乃是各经脉气会聚之处,一个位于脚背,能平肝息风,清热利湿,两穴一刺,张广痛苦的神色顿时平缓了许多。

    随后,许宣再取银针,依次再刺曲池、三阴交、内关、人中涌泉等穴,张广胸前暗红的手印重又转成鲜红。

    “好了,有灵丹洗涤张兄体内火毒,我又以银针打开了他体内排泄火毒的渠道,只需再以法力为张兄排除余毒,想来就没什么大碍了。”

    说罢,许宣盘腿而坐,双掌中浑厚的法力从双手自张广后背涌入他的体内,化作无数细若游丝的法力,顺着他体内经脉,一点点刮除剩余火毒,沿着银针打开的通道排除体外。

    “嗤嗤嗤”不时有热气响起,自张广涌泉、百会、劳宫三穴涌出,炙热的气息让屋内气温高了许多。数个时辰后,许宣收掌睁眼,又握住张广脉门,感觉他脉象平稳了许多,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已经没有大碍了,只需再静养一些日子就好。”

    张顺大喜,忙谢过许宣,等许宣拔掉银针后,又将张广用棉被盖好,眼中这时才闪过熊熊怒火。许宣治疗张广的这段时间,他已从计昆那里知道了事情经过,心中自然对石阿朵愤恨不已。

    这时天色已经微明,众人都是修行有成之辈,一宿未睡倒也没什么影响,都三五人一群窃窃私语,士气有些低落。

    见此情形,许宣唤过毛文山说道:“毛道友,我们中以你推衍之术最为精湛,能否帮忙算一算灯儿现在可有危险?”

    毛文山道:“方才已经算过了,只是事涉练神返虚的老怪,想来是被颠倒了阴阳,搅乱了五行,看不出究竟。”

    “如此只能先去清水寨了,田婆能与绿袍对峙这许多年,想来对他应该有些了解,若能请得她出手,想必也就有了些把握。”

    许宣想了想,又道:“如今对方起码有两个元婴后期以上的高手,还有一个练神返虚的绿袍,倘若田婆能出手对付绿袍,我自能抵挡另外一个高手,剩余一人,有大家一同出手想来应当没什么问题,为今之计的关键,还是要找出他们藏身之地才是。”

    关子阳到底是许宣师伯,对他一身修为还是有所了解,听他这么说还没什么反应,其余众人听许宣竟要以一己之力抗衡一个元婴后期,或是元婴大圆满境界的高手,不由有些疑惑。虽说都是元婴境界,前期和后期区别只在元婴凝练程度和法力高低,但要想越境斩杀,那也不是这般容易的。

    “许道友,我和石阿朵交过手,虽然只是寥寥数招,但她掌风中暗蕴火毒,法力雄浑,若是挨上一掌,只怕也要落得和张广道友一般下场,另一个金蝉圣君,且不说本体修为如何,只是那9具身外化身,每一具都有元婴中期以上的修为,这两人无论是谁,只怕都不是我们能抵挡的,依我只见,还是去辰山请元嗔大师出手相助吧,有他和田婆在,我们才能多谢把握。”计昆犹豫再三说道。

    “就怕元嗔大师不愿下山啊!”关子阳开口道:“他是佛门高僧,多年精修佛法,已远离世俗多年,这次能说动他接受石碟已是不易,要想请他下山除魔,再沾红尘因果,只怕不易。”

    “总要试一试才行。”计昆也知道关子阳所言不假,但还是抱了一线希望:“早年我曾去过辰山,和大师有过一面之缘,不如你们先去清水寨找田婆,我速往辰山一趟,求大师出手相助如何?”

    “也行,那就麻烦计道友跑一趟了。”许宣说道:“若元嗔大师不肯出手,还请计道友速速返回,我们好一同再想办法。”

    计昆点头,看了看依旧人事不省的张广,转身离开。

    张顺要照顾张广,自然不能走动,但让他一人留在这里许宣心中也不放心,想了想还是让大家都留在院中,自己一人再去一趟清水寨,看看能不能从田婆那里得到什么帮助。

    临行前,苏酥忽然叫住许宣:“许公子……我,我和你一起去吧。”

    许宣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忙,知道她定是有什么话想和自己说,想到她和龙开霁的关系,便道:“那就一起去吧,这里就麻烦师伯和燕内侍了。”

    两人出了院子,跃上云头,赶赴清水寨。

    许宣心中焦急,便以剑光包裹身躯,使出剑遁身法,一手拉起苏酥,只用了片刻功夫就到了清水寨前。这时晨光微明,百鸟清啼,寨中已经有许多村民陆续出来劳作,清水江上一艘艘小渔船停在江中,有渔民在上面撒网捕鱼。

    两人在一个僻静的地方落下,苏酥一路上被许宣拉着小手,也不知是被晨风吹的,还是心中害羞,白皙的双颊有些微红。

    许宣看了她一眼,问道:“苏酥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苏酥愣了愣,片刻后才回过神来,说道:“许公子,在太一宫时,义父曾和我说起过石碟的事,原本打算交给我,让你和姬弘毅一同保护送到辰山,交给元嗔大师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又有了变故,但我想铁提举交给许公子的石碟只怕是真的!”

    许宣不知还有这番内幕,心中暗道,既然龙开霁这般和苏酥说,还真难说自己交出去的石碟是真是假,只是现在已经交出去了,就算只为了历练考评,也要尽力寻回才是,只是不知道其他各组现在又是怎样一番光景,是不是也有妖魔前去抢夺石碟。

    “嗯,现在灯儿八成也在他们手中,就算不为了石碟,也要请动田婆出手才行,不然有绿袍这个练神返虚的老妖在,只怕我们都不是对手。”

    苏酥点点头,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清水寨,说道:“昨夜许公子见过田婆,不知她是怎样一位高人?”

    听他这么问,许宣面前忽然浮现出那个面如少女的苗女,也不知该怎么形容,便道:“我们先进寨去吧,田婆对道、佛两派修士好像有些成见,也不知能否说动她出手相助。”

第二百八十六章 竹篾蛊,素手编竹筐

    清晨入寨,又是另一番光景。淡青色的炊烟在苗寨中寥寥升起,沿路上除了青灰色的吊脚楼,还有如同宝塔一般的鼓楼,不时有寨中村民腰间斜插一柄镰刀,从两人身旁走过,还有苗家女子怀抱木盆盛了衣物去山下清水河中浆洗。

    见到有外乡人入寨,不多时就有一个村民上前问话,得知他们是来找田婆的,还说出了田清水的姓名,也就不再多言,为她们指明方向后就自去忙碌了。

    来到吊脚楼时,在许宣心中已如天山童姥一般的田婆,正熟练的用柴刀将一棵青竹破开,镰刀飞舞间青竹瞬间被削成一根根大小均匀的竹篾。只看她两指捏住两根竹篾,剔掉上面一半黄色竹肉,让竹篾更加柔韧,双手穿花蝴蝶一般,片刻间就编成了竹筐。

    “又是你!”看到许宣,田婆俏脸一沉,转过身去,嘴里说道:“不是让你不要来了吗,怎么又来烦我?”

    一旁苏酥见田婆与自己年龄相当,也知不能以貌取人,只是这时田婆对许宣态度并不热情,便仗着自己少女身份跑了过去,甜甜一笑,说道:“晚辈见过婆婆,在乾州城就听过您的名字,原本以为是个慈祥的老婆婆,那晓得竟是个二八芳龄的少女。”

    田婆头也不抬,冷笑道:“你这只小兔子倒也有些机缘,不过数十年时间就能修出金丹,不过拍老婆子马屁也没用,不论是妖族还是道门,我与你们都没什么交情。”

    忽然被田婆叫破原身,苏酥心中却并不惊讶,只是回头看了看许宣,露出一个苦笑,旋即又上前两步,蹲在田婆跟前笑道:“婆婆这是编的什么?”

    “竹筐,你看不出来?”

    “婆婆教教我吧,看着好有趣啊!”说着苏酥伸手就要去接田婆手中的竹篾。

    田婆这才抬眼看了看她,脸上依旧不见什么表情,淡淡道:“你要帮我编?好得很,看你面子上,只要你能把这只竹筐编成,老婆子便听一听你们说话也无妨。”

    苏酥顿时大喜,忙接过田婆手中竹篾,寻了一处青石坐下,依着田婆方才的样子编了起来。

    她原本就是心灵手巧之辈,否则当初在青莲别院也不至于看了许宣的小样,就能将那些东西一一制作出来。刚才在一旁看了许久,乾州城中时也见有人当街编织这东西,这时再看田婆编了一遍,心中便有了腹稿,俯身捡起两根竹篾,用双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捏住,再用无名指和小拇指压住篾条,开始编了起来。

    许宣在一旁瞧着,初时也不觉有什么异常,心道只不过编一个竹筐罢了,若能用此物当作敲门砖,编了也就编了,只是,瞧着瞧着就觉得有些古怪了。

    那两根竹篾在苏酥灵巧的手中,如同两条青翠的的小蛇,上下弹跳着,不时就有竹篾碰到她的腿上。苏酥也不在意,这些竹篾都用柴刀刮过,边缘虽然锋利,但已经没有什么毛刺了,只要顺着竹篾力道,只需片刻就能将簸箕编成。

    田婆从吊脚楼中端了一碗茶水出来,蹲在苏酥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眼中不时闪过一缕戏谑之色。

    “苏酥,等一下!”许宣忽然喊道。

    听得许宣话语,苏酥这才停下手中动作,那两个竹篾也自停了下来,耷拉在她腿上。

    “怎么了,许公子?”

    许宣上前一把握住她如雪的皓腕,体内法力涌入,闭目沉思,过了片刻才对一旁仍自顾自喝茶的田婆道:“苏酥也没什么恶意,婆婆何必害她。”

    苏酥面色一变,紧张地看着许宣,也暗运法力,探查体内情况,却不见有什么异常。

    田婆小心吹散茶碗中的茶叶,轻轻抿了一口,依旧平淡地说道:“是她自家要编的,我既没求着她,也没逼着她,你这小子说话好没道理。”

    许宣抱拳一礼,恭敬地作了个揖,才道:“自从入了乾州城,晚辈也曾四处打探过,听闻苗寨中有一种蛊,名为竹篾蛊,也是竹篾形状,常被人放在路中,若是有人踩到了,竹篾就会弹在人腿上,如是再三,竹篾蛊就会过入人体中,盘踞在膝盖附近,中蛊之人初时只会觉得脚痛,等过了一年半载,中蛊的那条腿就会越来越小,变得有如仙鹤一般细小、干瘦,再等四五年,膝盖中的竹篾蛊发作,进而扩散至全身,将人体内血肉蚕食殆尽后才会破体而出,中蛊之人不仅会忍受数年痛苦,等到蛊毒发作时,更会死得苦不堪言。”

    闻听此言,苏酥俏脸煞白,忙将已经编了一半的竹筐丢在一边,双手在自己双腿上摸来摸去,但却察觉不到什么异样。

    “你这小子,还真有几分见识。”田婆把茶碗放在脚边,上下打量一番苏酥,说道:“小姑娘,你放心,没他说的这么恐怖,以你的修为顶多废掉两条腿罢了。”

    “婆婆……婆婆你怎么……我,我何处得罪婆婆了。”

    “哼,你们来找老婆子,就已经得罪我了,还假心假意要帮老婆子编竹筐,好啊,你倒是编啊,你若真舍得这一双乖巧的腿,老婆子再帮你们一回又何妨。”

    “你!”许宣指着田婆,心中顿时怒火中烧,这孤老婆子当真不可理喻,毛文山还说她是为数不多受百姓拥戴的草蛊婆,若是这般歹毒的心思还收百姓拥戴,真不知其他草蛊婆是个什么模样了。

    “我怎样?你们不愿意自己走便是了。”田婆一手端起茶碗,另一只手扶着膝盖,起身朝吊脚楼走去,平静说道:“这小姑娘还没编完,腿还是能保住的。”

    苏酥泫然若泣,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见田婆这样说,许宣只觉头皮有些发麻,他方才这般说话,只是偶然听过竹篾蛊的名头,这时看那两根灵蛇一般的竹篾,所以诈一诈田婆罢了,想不到还真有问题。

    “苏酥,我们走,不过就是竹篾蛊而已,等救出灯儿,我自有办法帮你解蛊。”许宣上前拉起苏酥,这时他对灯儿手中那只蝴蝶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认识,竹篾蛊和蚂蚁蛊都是一个级别的蛊虫,蝶儿既然能镇得住蚂蚁蛊,想来对竹篾蛊应当也有效果。但奇怪的是,范建中蛊时,他还能在范建肚中发现肉眼不可见的蛊虫,但刚刚用法力探入苏酥体内,却是没有看到竹篾蛊的踪影,这让他心中微觉奇怪,莫非这竹篾蛊更胜蚂蚁蛊一筹不成?

    “许公子!”苏酥被许宣一拉,却是不肯走,扬起脸看着许宣,眼中已经噙满泪水,却强作欢笑,说道:“这时走了,我们又要怎样才能救出灯儿呢?我们现在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夜,若是计师兄那边也没有结果,我们总不能跑回临安府去搬救兵吧,只怕到时就算搬来了救兵也晚了。”

    许宣心头一凉,从昨夜到现在已经数个时辰了,绿袍把灯儿劫走到底有何目的他并不知晓,不过想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虽然心中一直告诉自己灯儿没事,但这种心理安慰终究就如纸糊的窗纸一般,被苏酥轻轻一戳,就破了。

    “我来编吧!”沉吟片刻,许宣忽然道。

    “田婆,这竹筐我来编完,行吗?”见两人都看着自己,许宣又问。

    “公子……”苏酥有些诧异,愣愣站在原地看着目光坚定的许宣。

    田婆阴测测一笑,说道:“竹篾就在那里,你要去编那就不要啰嗦,没人拦着你,不过,老婆子话可说在前面,那丫头已经编了一半,这时就算不编,蛊毒也已入体,这时你若接着编,那也是一个下场。”

    许宣正色道:“这我自然知道。”

    “公子!”苏酥一把拉住要上前捡起竹篾的许宣,颤声道:“还是我来吧,何苦两人一同中蛊呢?”

    “丫头说得在理。”田婆拉长声音附和道。

    “行了,你闭嘴吧!”许宣喝道:“似你这种妖婆,待会儿就算你真出手助我,我也只当是等价交换罢了!”

    田婆被许宣这么一呵斥,也只是“呵呵”一笑,并不恼怒,蹲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两人。

    “好了,苏酥姑娘,不要再争了。你如今化形天劫还没有渡过,若真让竹篾蛊尽数入体,就算后面我能借灯儿的蛊虫帮你驱除蛊虫,但也必然影响你日后化形。我如今已经成就元婴就算中了蛊,大不了舍了这副肉身就是,不打紧的,况且,我也是炼体有成的,这点蛊虫,未必就能奈何我。”

    “炼体有成?”田婆闻言冷冷说道:“你们也太小瞧老婆子炼制的蛊虫了,莫说是你,就是炼成不化骨的绿袍中了我的竹篾蛊也只能上门来求老婆子解蛊,你自觉肉身有他厉害?老婆子活了数百年,还真没见到能解老婆子蛊虫的人!你们这些修士,自有神通法力护体,虽说下蛊不易,但若是真个一招不慎中了老婆子的蛊,嘿嘿,到时才知其中厉害!莫要怪我老婆子言之不预!”

    许宣闻言心中一紧,但仍存了一丝侥幸,想来以自己的心斋境的肉身和阴神境的魂魄,未必就真拿这竹篾蛊没办法,苏酥听了却是再不肯让许宣上前去拿竹篾,紧紧拉住他的手不肯松开。

    许宣暗叹了一声,以他的修为又哪是苏酥能拉得住的?只是使了个身法,一晃身就挣脱了苏酥的手,上前捡起那只编了一半的竹筐,回忆着方才两人的手法继续编织起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竹筐道,谋划除三魔

    事实证明,编竹筐这事确实是个技术活,许宣或许在修行上是个天才,但明显技能点并没有点在“心灵手巧”这一项上。

    初时,田婆还饶有兴趣地盯着他,苏酥也在一旁颇为感动地看他和竹篾作斗争。只是,等过了片刻,两人就有些无语了……

    看着那个不成形状的容器,许宣成功把已经酝酿得有些悲愤的气氛打破了。

    “你这编的是个什么东西。”沉默再三,田婆还是忍不住上前,一脸嫌弃问道。

    “竹筐,看不出来?”许宣斜了她一眼,这时他心中尽是怒气,对田婆自然也就有什么好脸色。

    “这……确实看不出来。”田婆摇摇头:“啧啧啧,看着你这双手也是十指修长,怎么却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啊!”

    “噗!”一旁苏酥闻言,破涕为笑。

    “许公子……要不还是我来吧!”

    许宣抬头,看了看面前两个如同姊妹一般的女子,停下手中动作,有些幽怨地说道:“你们……这是看不起我?”

    “你也不算太笨,知道顺势而为,以巧劲编筐,不过却是死记硬背,走一步看一步,这样能编得出个什么?你们汉家也有庖丁解牛一说,编竹筐也是一般,需胸有成竹、目无全牛才能谋定而后动。”

    说着,田婆捡起两根竹篾,一双巧手上下翻动:“你眼中的竹篾是纸面上的竹篾,编织的竹筐也是别人心中的竹筐,其实这编织之道与做人也有相通之处,人无骨不立,竹无骨亦然,所以,只有心中有了定计,先思量出模样、框架、筋骨,才能完善血肉、形状,编出的东西也才灵动、传神。”

    说话间,一只竹鸟便在她手中成型,背上用一根竹条挑着,上下晃动,振翅欲飞,看得许宣二人不得不暗自惊叹。

    听闻此言,许宣却是若有所悟。思及自己穿越后的这一年多,虽然也曾填词博名,经商求财,修行强体,如今也算有了一些成就,但总感觉背后还有一双黑手在搅动风云,推着自己一步步前行。

    从脑海中帝俊遗留的炼体功法《明月感应篇》,到镇妖塔助白娘子收得壬癸玄精旗,自己也获得奇怪的黑色石碑;从周鸿告知自己《神魂修炼法》,到桐柏山收取禹王鼎,炼化半枚至高神石……一步步,诸多奇遇,其中虽然也有自己的努力和付出,但这时回想起来,未必不是有人早已为自己布置好的,而那人……或许是五帝,或许是佛陀,也可能……就是潜伏在自己体内的帝俊神魂!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思念至此,许宣喃喃道,“当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相比那些藏身幕后的大佬,无论神通还是算计,许宣又哪里比得过他们,要想跳出棋盘,只怕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啊!

    田婆听他这么说,眼前却是一亮,她哪里听过后世清朝陈澹然《寤言二·迁都建藩议》中的这句话,还以为是许宣自己悟出来的,赞道:“正是此理,能自编筐中悟出这个道理,看来你的天资果然不凡,难怪年纪轻轻就能修至炼气化神之境,不错!”

    许宣并不答话,心中仍在思量那些幕后黑手的目的。

    正在这时田清水忽然从远处跑了过来,看到许宣也在这里,正蹲在地上学编筐,不由笑道:“外乡人,婆婆的竹艺便是在乾州城也是极有名的,同样一个竹筐,她编出来的东西,最少也能多买数十文钱呢。”

    许宣若有所指的长叹一声:“我只知道,心灵才能手巧。”

    田清水听出他话语中的不平之意,奇道:“你这外乡人,好没道理,昨日你来求田婆解蛊,田婆也出手了,末了我见你还将我家蓑衣、油纸送回,原以为你是个守礼感恩的读书公子,怎地如今说话却是这般夹枪带棒?”

    许宣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了看一旁这时已经神色稍安的苏酥,说道:“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好了,你这人,怎么这般不禁逗。”田婆微微一笑,转头对田清水道:“这几日已经编了许多,你都拿去城中卖了吧,回来时记得多买一些盐巴,若看到有冰糖葫芦或是麦芽糖也买一些,最近小红嘴有些淡。”

    说罢,钻进吊脚楼下,掀开一张油纸从下面拖出许多编织好的竹器,既有竹筐,也有果盘、竹篓、各色饰品,每件都是栩栩如生。

    田清水上前拿起一个竹篾编成的篮子,只见他搬弄了一阵,竹篮竟往下一缩,成了一个竹垫,再往上一提,又成了一座吊脚楼。

    “婆婆的手艺当真厉害,外乡人,婆婆愿意教你,那是你的福气,真学会,也不用做什么学问了,每日编几个筐就能换得许多银钱,可不比你们寒窗十年来的容易?”说完,拾起地上两根竹篾,三五下扭成一根竹绳,把这些竹器一一串起,提在手上,冲田婆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许宣在一旁看得有些神奇,想不到简单得竹器竟然还能如变形金刚一般,编出着许多花样,只可惜都是出自面前这个蛇蝎美人一般的田婆之手,只是不知这些竹器中有没有竹篾蛊,若是有的话,就算倒贴钱,恐怕也没人敢买吧。

    “好了,不与你们说笑了,你们两个也是有情有义的,说说吧,有何事求我?”

    苏酥闻言忙道:“我们此来是想请婆婆出山,帮忙解救一个朋友,她被绿袍抓了去,如今生死不知,也不晓得身在何处。”

    “绿袍?”田婆面色一肃:“那老怪物不是去桐柏山么,怎么,又回来了?”

    苏酥点点头,就把这两日发生过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一旁许宣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不时补充几句。虽然他心中对田婆依旧还有些不喜,但这时竹筐也编了,总不能再拿什么架子,无功而返吧。

    “乱石窟绿袍老祖,赤鸠山红云仙子,百鸣洞金蝉圣君,你们身上到底有什么宝贝,竟把方圆五百里之地最厉害的妖魔都招惹了过来。这几个魔头数月前都去了桐柏山,原以为乾州城就此承平,想不到如今又都回来了。”

    许宣和苏酥都不好说出石碟之事,互相对视一眼,许苏酥转过话头反问道:“婆婆,你是说那个石阿朵就是赤鸠山的红云仙子?”

    田婆点点头:“她原身是赤鸠山中一只修行千余年的火狐,最擅变化之术,你那朋友胸口所中的一掌,正是她凝练赤鸠山地心肺泡中火毒练就的独门法术,是以我一听你们描述便知。”

    说罢,看了看许宣,又道:“你这小子,能解了她的火毒,也算有些本事。”

    许宣自嘲一笑:“雕虫小技罢了,比起婆婆的灵蛊,还是远远不如的。听说婆婆与绿袍素有仇怨,这次我们若能合力将这三个魔头铲除,也算为乾州城百姓除了一害。”

    “不化骨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要不是你们这些修士一入练神返虚之境就避世修行,不沾红尘,哪里容得他在武陵蛮横行无忌?婆婆我能护得清水寨一方平安,已是不易,若是贸然出手,又不能一击必杀,以那老魔的性情,只怕徒惹祸端。”

    “莫说绿袍,就是红云那狐狸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年她为了炼法,曾在下仰寨布下大阵,寨中百姓受阵法迷惑,心甘情愿奉上自己腹中心肝,助她修行,如今她修为更胜一筹,与金蝉、绿袍裹挟在一起,更加难缠,婆婆我还要顾及寨中安危……唉,有心无力啊!”

    与那些独行侠一般的散修不同,田婆本就是清水寨的人,自然要顾及寨中村民安危,有她在无论是绿袍还是金蝉、红云,即便凶焰滔天,也得给她几分面子,不过若真结下死仇,又不能一击必杀……她自不惧那三个魔头,但寨中千余百姓境况便堪忧了。这次要是自己不能拿出一个万无一失的计策,只怕说破天,她也不会真出手与他们一同对付绿袍等人。

    想到这里,许宣便道:“若只是三个魔头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晚辈自觉无论红云还金蝉,与他们其中一人放对,应当有胜无败,若是婆婆能拿下绿袍,我那些同伴自能再对付其中一人。”

    田婆上下仔细打量他一番,疑惑道:“以道家功法而论,你如今不过元婴初成,如何能是那两个半只脚踏入练神返虚境界的老妖对手?莫要胡吹大气,误了自己性命不要急,连累他人可就不妥了。”

    许宣笑道:“实力看境界,也不全然看境界,法宝、功法、计谋、运气……都是实力的一个方面,婆婆放心,我这人惜命得很,只要婆婆能出手拿下绿袍,三魔必除!”

    思考良久,田婆终于道:“绿袍修成不化骨,浑身气机凝聚成团,尽在六阳之首,一身尸煞之气又是神鬼辟易,确实有些难办。”

    在客栈时许宣就听毛文山粗略说了蛊毒之术,这时再听田婆此言,许宣就明白了。

    田婆的灵蛊再厉害,无外乎还是虫、咒二术,灵蛊已成虚实之间的存在,若是面对寻常修士,下起蛊来自然防不胜防,但绿袍有尸煞之气护体,田婆的灵蛊未必就能近身。而咒术也要抓捕对方气机,才能借天道冥冥中的那丝联系,抽丝剥茧,顺藤摸瓜,从而攻击对方本体,但绿袍不化骨已成,一身气机团聚在头部骨骼中,灵蛊再厉害也不能无中生有。

    想了想,许宣道:“那婆婆能否先打探出他们下落?我那徒弟已经被掳去了整整一夜,若再不寻回只怕性命堪忧,至于斩杀三魔之事,等我先去探明敌情再做计划,总要知己知彼才好定下万全之策。”

第二百八十八章 众生眼,看我七十二变

    田婆自得一笑,伸手一挥,就见一条半人高的蜈蚣凭空出现在她身旁,人立而起,遍体红鳞闪闪发光,两粒眼珠竟有拳头大小,绿光射眼,近百只双掌长短的赤足上下晃动,看得许宣一阵头皮发麻,引得苏酥惊呼不已,一头钻入许宣怀中,只敢偷眼去瞧。

    若说比这大的蜈蚣许宣也不是没见过,相比金钹和天吴小圣,这蜈蚣还算是小的,只是这样突兀出现真是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田婆“咯咯”一笑,伸手在蜈蚣红得发黑的头顶摸了摸,她虽被人唤作田婆,但面容却似二八少女,一双小手也是生得雪白,放在蜈蚣丑陋的头顶上,一白一黑,分外惹眼。

    “你们莫要小看我家小红,只要有它在,方圆数百里之内一应花草树木、鸟兽虫鱼,皆是我耳目,绿袍纵然能够颠倒天机,蒙蔽推算,但又怎么逃得过众生之眼?”

    许宣心中一喜,忙道:“这么说,田婆早知绿袍所在?”

    田婆从怀中摸了一块东西放在手中,被她唤作小红的蜈蚣乖巧上前,低头三两下吞入腹中,发出一阵“沙沙”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方圆数百里,一天不知发生多少事情,老婆子又不是神仙,怎会早知绿袍所在?只是如今听你们说了,小红也认得他们三个,按图索骥,逐一比对,自然会有收获。”

    许宣心道也是,能看到是一回事,留意到又是另一回事,便道:“既然这样,还请婆婆指点。”

    田婆点点头,伸手轻抚小红额头,说道:“小红与我心灵相通,就让它先带你们过去吧,等你们打探清楚情况,它自会回来,那时你若还觉得有把握,再来寻我,只是却需谨记,没有万全把握之前,莫要暴露了行藏,更不能让绿袍看到小红踪迹,否则他知道老婆子插手这事,只怕于你们有害无益。”

    许宣抱拳答应,正要转身离开,却被苏酥伸手拉住。

    “婆婆,那竹篾蛊……”

    田婆柔声道:“你这丫头,当真以为老婆子是残忍好杀之辈?竹篾蛊确实有,但老婆子可从未说过这些竹篾上有,这小子自作聪明,我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总要看清楚你们二人性情,才好决定到底帮不帮你们。”

    听闻自己和许宣并未中蛊,苏酥不由大喜,有些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把抱住田婆,随即又清醒过来,讷讷退后几步,怯怯道:“婆婆,对不住,晚辈有些冒失了。”

    “无妨,无妨,你们二人快去吧,真耽误了时间,让这小子丢了一个徒弟倒是不美了。”田婆挥挥手,笑道。

    “多谢婆婆!”两人一齐上前行礼后,转身离去,小红也应声而动,身躯一弯,化作一道红芒若隐若现,在两人前面带路。

    知道小红也是田婆耳目,一路上两人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讨论倘若真发现了灯儿踪迹,应当如何应对。

    许宣见苏酥仍有些担心,宽慰道:“我有一些手段,你还不知晓,等找到了灯儿,我自能将她救出来,苏酥姑娘放宽心就是。”

    苏酥微微颔首,忽然面色一红,低声道:“公子,总这样苏酥姑娘叫着,没来由生分了,你便唤我酥酥吧,我也叫你汉文好不好?”

    “酥酥?素素?”许宣心中微觉怪异,但也没反对。

    苏酥说的也是,说起来她才是许宣穿越之初认识的第一位姑娘,只是那时只想着借她之口博一个诗词名声,想不到她竟然却是龙开霁安插在钱塘县的密谍,这时还与自己一路前来历练,这缘分还真是奇妙。

    “酥酥,方才……多谢你了!”

    苏酥一愣,随即明白许宣说的是编竹筐的事,微微一笑,脸上两个可爱的酒窝越发明显:“汉……汉文,那也没什么的,其实田婆还是挺热心的,只是想必她与佛、道两家修士有些嫌隙,所以才这样试探我们,如今不是一样出手相助了吗?”

    许宣点点头:“田婆当真是位奇人,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多大岁数了,怎么看起来还这般年轻,竟如一个小姑娘一般。”

    “汉文动心了?”苏酥古怪一笑。

    “可不敢!”许宣连连摆手:“莫要看她容颜娇妍,浑身蛊虫恐怕没有一千也有上百,谁要与她在一起……”

    说到这里,想到身旁佳人忽然浑身爬出若干蛇虫,许宣不禁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子,竟敢背后编排我老婆子,当真胆大包天!”

    忽然,前面红光一闪,来到许宣面前,化作田婆模样,吓得他差点法力失控,坠落云端。

    见此情形,田婆“咯咯”一笑,面容消失不见,又变回红芒,前面带路。

    苏酥掩嘴笑道:“汉文还是积一些口德吧,田婆如此帮我们,你还这般说她。”

    许宣长舒了一口气,冲前面红芒干笑两声,喊道:“这只是我和苏酥闲聊罢了,田婆莫要当真,莫要当真啊!”

    想了想又道:“你说这小红能修成灵蛊,最少也有数百年道行了吧,怎么没能结成妖丹,变成妖精,反倒成受人操控的蛊虫呢?”

    苏酥道:“想来应当是路子不同吧,常言道百炼才能成蛊,一只蛊虫不知吞食了多少同类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成就蛊身,虽然他们原本也有魂魄,但成蛊之时,一个魂魄中又不知容纳了多少灵魂碎片,想必是这个原因才不能成精的吧。”

    “或许真是如此,无论佛道都讲究明心见性,探寻真我,若是一个魂魄中容纳了无数魂魄,又那能找到那个真我。”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乾州城,绕来绕去来到一家客栈门口,抬头一看却是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桃源居”。

    “这不正是我们住的客栈吗,难道那三个老魔竟然就在此地?这还当真是灯下黑了。”

    许宣止住脚步,对身旁苏酥道:“你先不要回院子,也不要跟着我,就在街上闲逛,莫要跟来。”

    说罢,不等苏酥回答,行走间肉身自行变化,变作客栈中一个伙计模样,竟连气质、举止也是分毫不差,只是身上衣着还是以往那般,看得一旁苏酥杏眼圆瞪。

    这可不似她化成人形的障眼法,而是实实在在的肉身变化。自许宣在桐柏山禹王鼎中肉身成就心斋境时,就已经有了这等本事,平日也没机会使用,这次却是有了用武之地。

    走进客栈,许宣就看红芒在二楼一闪,便回到自己身旁,再一闪时就没了踪影。心中明白,这是田婆不愿暴露自己的灵蛊,现在路带到了,小红也就回去了。

    “你这小子,怎么还在这里偷懒,让你给二楼客人送些酒菜上去,你却在这里闲逛什么?”

    许宣正思考着是直接上去敲门还是怎样时,客栈掌柜忽然跑了过来,抬腿就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伸手扯了扯他身上的衣服:“你这衣服又是偷的哪位客人的?还不赶紧换回来,莫要让人发现了,败坏了我这客栈的名声!”

    客栈老板这时眼神清明,显然身上蛊毒已被龙凤凰解了。他本就是乾州城本地人,回过神来后心中自然明白是遇到高人了,但这里是他的客栈,若是事情闹大了让城中百姓知道自己这里曾经住过草蛊婆,谁敢再来住?于是,即便怀疑自己是中了龙凤凰的算计,也只能吃个哑巴亏,还得好生伺候着,只求莫要惹怒了那四位大爷,希望他们吃饱喝足早些滚蛋。

    许宣正缺一个上楼的理由,无端被踹了一脚也不生气,赔了个笑脸,说道:“掌柜的,我换身衣服,马上就去。”

    “好了,好了,换什么衣服,赶紧的,那几位大爷可是惹不起的,你赶紧去后厨催一催,莫要耽搁了!”掌柜的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许宣答应一声,就朝后厨方向走去,刚穿过正堂,撩开门帘,就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那人手中端了个托盘,里面放了几个小菜和两葫芦酒,仓促间被人一撞,下意识就把托盘往身侧一移,用自己身躯护住,免得一桌刚做好的酒菜就这样被撞翻了。

    许宣抬眼一看,不怒反喜,上前两步拍了拍那人肩膀:“大哥,许久不见,想不到今日竟在这里碰到你了。”

    听他叫得亲热,那人不由一愣,仔细看了看,觉得许宣好生面熟,仔细一想……

    咦,这人怎么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

    许宣爽朗一笑,一把将他搂住,动作幅度有些大,托盘中的酒菜险些撒了出来。

    “大哥让我好找,我是二弟云长啊!”

第二百八十九章 生贪念,绿袍欲收徒

    别人的衣服果然不是那么合身,许宣看了看靠在墙角沉思云长是何人的伙计,一手端着托盘,另一只手用力扯了扯衣服下摆,将一锭银子放在小二手中。

    “一身工作服换了套苏绣锦服,外加三两银子,这生意划算啊,玄德兄,再会了!”

    辞别被自己一个小法术弄晕的伙计,许宣神色自若上了二楼。

    “梆梆梆”一阵敲门声传来,片刻后,“吱呀”一声,门开了,露出一个龙凤凰妩媚的面容。

    见是客栈伙计,龙凤凰上下打量一番,说道:“怎么那么慢,放在那边吧。”

    许宣低眉顺眼走进房中,眼光一扫,就见里面坐了5人,其中一个便是灯儿,这时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

    金蝉圣君他昨晚才见过,这时正负手在灯儿身后来回踱步。上首太师椅中坐着的佝偻老者想必就去是绿袍老祖了,另外一个拉着灯儿手的,应该就是变作石阿朵的红云仙子了,只是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到龙凤凰。

    “几位客官,这些都是小店的招牌菜,酒也是从自家酿的好酒,让几位久等了,抱歉,抱歉啊!”

    把酒菜一一放在桌上,许宣心思急转,微微抬头,又碰上灯儿满是欣喜的眼神,心中不由一突。

    “完了,怕是要露馅。”许宣忽然想起,灯儿这双眼睛格外与众不同,早在陆水河时就能看破小白蛟的真身,之后连白娘子、陶花也都不能免俗,现在看她欣喜的目光,只怕自己心斋境的肉身变化之术再神奇,也瞒不过她这双眼睛。虽然不知绿袍这等凶人怎么对她如此客气,但要是现在被她一下扑上来,叫上几声“师父”,只怕自己下场堪忧啊!

    “还不出去?磨磨蹭蹭干什么呢?”龙凤凰斥道。

    许宣心思一转,忽然想到当初西行回来路上曾教给灯儿的一些东西,不由有了主意。

    “客官,你们莫不是没有住过客栈?”许宣双手交叉垂在身前,食指、中指两根指头有节奏地飞速弹动。

    “什么意思?”龙凤凰皱眉问道。

    许宣眼皮一耷,斜眼扫视一周后翻了个白眼,一副看乡巴佬进城的模样,引得一旁金蝉圣君心中火起,双拳一握就要上前捶翻这个势利眼的店小二,岂料却被一旁的红云拉住。

    “切!”许宣颇为不屑地道:“几位客官若是在大堂吃,自然是吃多少酒菜会多少帐,挂在里面客房上等到退房时在一同结算,但若是送到客房嘛……”

    “送到客房怎样?”

    “送到客房,那自然是要另付一些银子了。”

    见许宣一副看傻子的模样,龙凤凰心中暗暗冷笑。且不说绿袍、金蝉和红云,便是她,也是让人闻之色变的角色,谁敢这般和他们说话?中指一弯,压在拇指之下,就想给面前这个让人鄙夷的伙计一点颜色看看,手却忽然被灯儿一把握住。

    “姐姐,人家辛苦跑一趟,给点银子也是应当的,你便赏她一点,让他出去吧。”

    龙凤凰身子一僵,犀利的眼神瞬间温柔了许多,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绿袍,见他也是微微摇头,这才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丢在地上,斥道:“拿了银子赶紧滚,莫要再来碍眼!”

    许宣闻言也不恼,腆着脸笑了笑,俯身捡起银子,拿在手中掂了掂,不多不少,正好三两。

    “得勒,几位客官慢用,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要不要小的再吩咐后面准备些香汤,好让诸位老爷、小姐用完饭后沐浴一番?”

    “滚蛋!”

    “是是是,几位慢用!”许宣低着头倒退着出了客房,小心将门掩好后,才“噔噔噔”下楼去了。

    房中龙凤凰对这种势利之徒颇为不满,但也不敢和绿袍发作,只是娇嗔道:“师父您是慈悲心肠,我却看不惯这种小人。”

    绿袍“呵呵”一笑,起身来到灯儿身旁坐定,说道:“不过是些凡夫俗子,你又何必和他们计较,灯儿这般可爱,我们可不能抹了她的面子。”

    龙凤凰听他这般说,也笑着拿起桌上葫芦,给灯儿倒了一杯,递了过去,说道:“灯儿妹妹,今天可不能再多喝了哦,不然到时候又该醉了。”

    一见杯中美酒,灯儿也是满脸笑容,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姐姐。”便将酒一口饮尽。

    绿袍摆摆手,示意龙凤凰不要再斟酒,放低声音说道:“小姑娘,你若是拜我为师,我保证让你每日都有美酒,你看怎样?”

    “对啊,对啊,好妹妹,我的蚕儿或许以后也能变作蝴蝶,这样一来不仅我们成了好姐妹,连你的蝶儿都有伴儿了呢。”龙凤凰在一旁柔声劝道。

    原来昨夜龙凤凰正要驱使金蚕蛊吞食蝶儿时,哪知金蚕蛊才爬上锦盒,还不等它张嘴,就瑟瑟发抖起来,这是一种来自血脉、灵魂深处的威压,仍有龙凤凰如何催促、逼迫,都是无用。

    正在这时,床上的灯儿酒意渐去,缓缓醒来,见几人围在桌前,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睡眼惺忪地问道:“你们是谁?”

    几人回头,以他们的修为自然不会将这么一个小丫头放在眼中,龙凤凰屈指一弹,就想给灯儿种上蛊虫,让她再睡一会儿。

    岂料那蛊虫还未落到灯儿身上,就被她一把抓住,好奇放在眼前看了看,说道:“这虫子,真丑!”

    说罢,随手就将蛊虫丢在地上,那蛊虫一落地,竟是一动不敢动,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你这狐狸,怎么偷我蝶儿?”瞧见桌上锦盒,灯儿眉头一皱,小脸上露出几分生气的模样,翻身下床,一把将锦盒塞入怀中。

    等她看到桌上瑟瑟发抖的金蚕蛊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仰头望向龙凤凰:“这是什么,是你养的吗?”

    绿袍见她一口叫破红云原身,心中就有些奇怪,这时看她肆无忌惮伸手触摸金蚕蛊,却毫发无损,心中更是诧异。金蚕蛊模样虽然可爱,却是剧毒之物,莫说寻常凡人,就是修行有成的修士,这么直接用手触摸也要蛊毒入体,岂料面前这个小女孩竟然没有半点中毒的反应。

    看到这里,绿袍不由想到了什么,抬手制止了众人想要出手的举动,强自挤出一丝笑容,指着金蝉圣君说道:“小姑娘,你看他又是什么?”

    灯儿扭头看了看,眼睛一亮,冲金蝉圣君招了招手,指着桌上的金蚕蛊:“哇,好大一只蝉儿!你过来陪它一起玩啊。”

    一旁金蝉圣君只觉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想要现出原形趴在桌上的冲动,不由惊诧地退后两步:“老祖,这丫头有问题。”

    绿袍见他神色有异,不由抚须大笑:“自然是有问题的,哈哈哈,想不到老夫今日竟能碰到一个天生神灵,妙极,妙极!”

    陆水河小白蛟尚能看出几分灯儿来历,绿袍老祖自然也能看出其中蹊跷。

    天生神灵虽无神格,也无神职,却又一身神力,乃是秉承天地气运转世或是重生的大人物。如今他最关心的便是渡第三次天劫之事,若是能将灯儿收入门下,他自有法子以师徒名分借灯儿气运帮助自己渡过天劫。就算依旧渡劫失败,那也能夺舍一个天生神灵的肉身,与他亦是有百利而无一害,那时说不定还能舍弃不化骨的成就,以神灵之身专修真仙道法,飞身昆仑,再也不必担心每500年一次的天劫。

第二百九十章 奉师命,颌下取阿屠

    绿袍这里动了收徒的心思,龙凤凰眼中却只有金蚕蛊。见锦盒被灯儿收了,心中不由一怒,说到底她只是个草蛊婆,一身修为十之**都在金蚕蛊身上,若是金蚕蛊能更进一步,她的道行自然水涨船高。

    如今绿袍老祖第三次天劫即将到来,她也觉得自己师尊这次未必能全身而退。这些年她在武陵蛮仗着绿袍的淫威,手握金蚕蛊,可谓横行无忌,结下许多死仇,倘若绿袍真命丧天劫,自己金蚕蛊又未修成灵蛊,先不说别人,只怕清水寨的那个老妖婆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快将锦盒交出来,否则我便让你尝一尝万蛊噬心的滋味!”龙凤凰上前两步,一把扯住灯儿衣襟,将她提在半空,另一只手就在灯儿怀中摸索。

    灯儿被她揪住衣襟,两只小脚在半空中不住晃荡,双手握住龙凤凰的双手,随即又立马放开,小脸煞白:“姐姐,你身上好多虫子啊,好恶心!你们都走开,走开啊!”

    话音一落,龙凤凰身上顿时“沙沙”作响,无数肉眼可见、不可见的蛊虫尽数掉在地上,争先恐后往一旁爬去,要不是有龙凤凰在一旁约束,这时恐怕早已尽数跑出屋外。

    “好了,凤凰,把她放下来,莫要吓到小姑娘了。”绿袍淡淡道。

    龙凤凰诧异地看了自己师父一眼,心中虽有不满,但也不敢忤逆绿袍的意思,只得把灯儿放下,狠狠瞪了她一眼,才转身去收拾自己的那些蛊虫。

    绿袍上前道:“小姑娘,那个蚕儿你喜不喜欢?我送给你当礼物好不好?”

    “师父!”听绿袍竟然要将自己的本命金蚕蛊送人,龙凤凰不由大惊,哪里还顾得上地上那些蛊虫,忙道:“师父这金蚕可是你养了许多年才炼成的,如今已被我炼成本命蛊虫,若是送了她,徒儿一身道行可就全废了。”

    “闭嘴。”绿袍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微微坐直,双目一瞪,不怒自威。

    龙凤凰见状,心中一寒,她跟随绿袍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性情,见他发怒,不敢多言,只能低头不语,心中期盼灯儿莫要答应自己师父。

    “小姑娘,我有意收你为徒,你若拜我作了师父,我就将这蚕儿送给你好不好?”绿袍循循善诱,一脸猥琐老爷爷的模样。

    灯儿摇头道:“灯儿已经有师父了。”

    “噢,你师父是谁?”

    “师父便是师父,还有谁?”灯儿歪着小脑袋,好奇问道。

    “我是说,你师父叫什么名字,说出来让我听听?”

    “许宣,钱塘县许宣!”灯儿朗声道。

    “许宣?”绿袍沉吟片刻,随即想起从巫支祁那里得来的几副绢画,里面确实有一个叫做许宣的。

    红云仙子凑到他耳畔道:“是这队修士的队正,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

    绿袍点点头,自然没有把区区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放在眼中,想了想又道:“小姑娘,你叫灯儿吧,以我修为胜过你师父百倍,你天资聪慧,又这般可爱,跟着他有甚前途?不如转投在我门下,似那等可爱的蚕儿,我洞府中还有许多,到时候任你挑选,除此之外更有许多美酒,由你畅饮,你看如何?”

    听到“酒”字,灯儿双眼一亮,旋即又暗了下来:“师父不让我喝那么多酒,要是被他知道我偷喝了师姑的酒,一定会骂我的。”

    说完,她又冲一旁的红云仙子“哼”了一声:“都怪你,要不是你这狐狸来卖酒,灯儿怎么会喝醉,你是坏人!”

    ……

    一番言语,全然无用,绿袍强压怒火,走到一旁,思考对策。

    这时龙凤凰已经收拾好了那些蛊虫,上前问道:“师父,这小丫头有什么神奇之处吗?”

    听她发问,心中早有疑惑的金蝉和红云也凑了过去。

    绿袍环视几人,他在几人中修为最高,自然没有什么忌惮的,便把灯儿天生神灵的身份,以及对自己渡劫的作用说了出来,三人这才恍然大悟。

    金蝉圣君心中暗骂,这老腐尸,运气竟然这般好,我若能将这小孩儿炼成我的一具身外化身,那便好了,可惜了,可惜了啊!

    他修为远不如绿袍,也只敢在心中羡慕一番,这事既然捞不到什么好处,他反而也不再关心,倒是巫支祁嘱咐的石碟,如今既然夺到手了,不如直接返回桐柏山领赏,何必呆在这里,难免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于是便道:“老祖有意收这小姑娘为徒,把她带回去洞府便是,那是她的福分,何必在此逗留?如今我们已经拿到了石碟,不如先回洞府中再作计较,这里距离那些修士终究太近了一些,若是走漏了消息,只怕不美啊。”

    绿袍冷哼一声:“我便在此又能如何?你们出手时我已看清楚了这些修士底细,那两个掌宫内侍不过元婴中期,暗中护持的几个供奉也只是元婴大圆满罢了,且不说有我颠倒天机,就算我近在咫尺,他们也休想发现分毫端倪,即便是发现了,我倒想看看那些土鸡瓦狗哪个敢出手!”

    说罢,看了看龙凤凰,放缓语气又道:“凤凰,那只蝴蝶为师也看出了几分端倪,有些像是洪荒时就已灭绝了的六翼魔蝶,此物想来你也听说过,比之你的金蚕蛊不知强了多少,几个师兄弟中你最得我意,为师岂会让你吃亏?这些事情暂且不提,如今这个小姑娘才是重中之重,你先帮我哄好这个小姑娘,定要她心甘情愿拜我为师才行,若是用了强,只怕以她天生神灵的身份,却是借不到她气运了,到头来只能杀鸡取卵,夺舍重生,但这样终究落了下乘。”

    “六翼魔蝶?”龙凤凰心中原本还有许多不满,一听这话,立即喜上眉梢,问道:“师父,当真是那等神物?”

    绿袍伸手成掌,往下压了压,看了看一旁灯儿,示意她莫要多问。

    龙凤凰心中了然,再没有什么怨愤之意,上前蹲在灯儿面前,一顿好言宽慰。

    灯儿虽然心智仍停留在十二三岁少女的年龄,但却不傻,只是自从化成人形一来就跟着许宣身旁,或是呆在白玉京被众人当成公主一般,所以心中才没有许多提防。如今跟着众人一路历练至此,又听了绿袍等人说的话,心中早已明白面前这些人只怕不是好人。在她看来,自己忽然被人掳来这里,自己师父肯定会来救自己的。

    果不其然,她只和绿袍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个时辰,许宣便寻来了,虽然换了一副模样,但又怎么瞒得过灯儿的眼睛?

    看到许宣给自己的暗示,灯儿强忍住扑到自己师父怀中的冲动,饮完一杯米酒后,想到许宣交给自己的任务,灵机一动说道:“绿袍爷爷,你说的不化骨是什么意思啊?”

    这一夜,绿袍让灯儿心甘情愿拜自己为师,自然是竭尽吹嘘之力,先说自己蛊术、控虫之能,又讲巫族之血,不化骨的妙处,更把那个妖魔巢穴乱石窟描绘成了一个酒池肉林的所在,但都没能说动灯儿,心中不由有些微怒。龙凤凰跟他数百年,一眼便知自己师尊已经没了多少耐心,这时她一门心思想要得到疑似“六翼魔蝶”的蝶儿,自是比绿袍还上心,想到灯儿好酒,这才投其所好,让客栈准备酒菜,送来房中。

    原本已经有些失望,想要放弃的绿袍忽然听到灯儿发问,还以为他对自己的修行功法有了兴趣,面上一喜,笑道:“小姑娘,你师父也是修行中人,想来你也知道金丹、元婴,舍利、金身吧,这不化骨就好比是僵尸的金丹、舍利,但却比金丹、舍利厉害百倍,算是僵尸之道的性命双修之物。炼成不化骨,就能将巫族之血,自身魂魄、气机凝聚其中,已达不入轮回、万年不腐之境,就算天劫降临渡劫失败,只要仍有一丝骨屑遗留,就能借之缓缓收敛天地阴邪污秽之气,恢复元气,再次重生,只不过需要耗费许多时间罢了,你若感兴趣,老夫教你如何?”

    “那你的胡子呢?也能不腐么?”灯儿好奇问道。

    绿袍“哈哈”一笑:“只要是我头上之物,便能不腐。”

    灯儿皱眉,有些不信:“那要是用火烧呢?”

    绿袍不知她为何这般问,但仍答道:“凡间之火自然无碍,若是三昧真火自然还是惧怕几分的。”

    “绿袍爷爷,那你拔一根胡子给我试一试好不好?”灯儿天真问道,说罢小手一弹,指尖忽然出现一朵火苗,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绿袍犹豫片刻,故作豪爽地说道:“灯儿要试,那便试!”

    说罢,伸手就从颌下拔下几根银白胡须,递到灯儿手中,笑道:“灯儿可要小心一些,自我修成不化骨之后,无论须发、指甲都如金刚、利刃一般,不仅锋利,还有玄阴尸气灌注其中,有个名头唤作玄阴阿屠,比之寻常修士法剑也是不遑多让,莫要被割伤了才好。”

第二百九十一章 摩斯码,五笔传讯息

    “玄阴阿屠,果真锋利!其中尸气凛然,隐隐有剑意传来,只是胡须就有这般威力,当真不负不化骨之名。”

    画面一转,许宣这时正在客栈后院的客房中,手里捻着一根长约两寸的白须,细细把玩。回想自己方才走进房间见到灯儿时的情景,嘴角不觉闪过一抹笑意。

    当初西行返程时,灯儿化身人形,师徒两人在船上闲极无聊,许宣觉得自己作为师父总要教徒弟一些东西,既然修行神通教不了什么,就将五笔和摩斯密码摸了出来。这样既能教灯儿读书识字,又多了许多趣味,正是一举两得之举。

    作为在早期无线电上举足轻重的摩尔斯码,曾在许多谍战电视剧中都有出现,但许宣却只知道摩尔斯电码是由短促的信号,和保持一定时间的长信号组成,只是具体如何如何交谈,有什么缩写方式他都一无所知。

    不过,常言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许宣看来,自己只要将五笔的25个“键名”以不同的信号表示出来,再加以组合,应该能在两个指头间完成一段信息的传送。

    当然,要想做到这一步,也并不容易。

    五笔打字法有25个“键名”,每一个代表了不同的字根,对应了不同的笔画,若是常人,仅仅是记住25个“键名”代表的字根就已是不易,更遑论在谈笑间极短的时间里,一心多用,拆字读字了。

    “王旁青头兼五一,土士二干十寸雨,大犬三羊古石厂,木丁西,工戈草头右框七。”

    许宣看着手中的白须苦笑摇头,这是86版的五笔字根表,当初自己可是背了好久,结果还是被拼音打字给征服了。不过自打修行以来,他就发现自己的脑袋竟好用了许多,这时要是再让自己来背这个,呵呵,莫说25个“键名”,就是250个,那也不在话下,拆字解字也只在一瞬间而已。

    灯儿和他比起来,更是青出于蓝。只是……教她识字额外花费了一些功夫,忙活三天,终于让她学会了许多常用的汉字,不过却是简体的……

    “简体汉字好啊!最起码笔画少,拆字解字要方便得多。”

    正因如此,进入房间时,许宣才能在绿袍这等老怪的眼皮子底下和灯儿说了许多。

    原本他还想找机会把灯儿救出来,岂料她却告诉自己,不要担心她,她要想走,这些人拦不住的。她现在之所以还呆在那里,是因为那天在摆郎寨那边遇到的那个女人有一只胖虫子,蝶儿想要吃了它,现在蝶儿还在沉睡,要再等一会儿才行。

    说实话,许宣虽然是灯儿师父,但他对这个徒弟实在知之甚少,只知道自从在穷隆山吃了那枝扶桑树枝后,灯儿除了长大一些外,还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神通。

    现在既然灯儿自己不愿走,许宣想到田婆的蛊毒之术,便让灯儿取几根绿袍的发丝或是胡须给自己。

    不到半个时辰,龙凤凰就吩咐客栈来收拾桌上吃剩的饭菜,看着灯儿飞快跳动的手指,许宣面色一喜,端着托盘出来,果然在一个盛酒的葫芦中发现了一截银白的毛发,看模样应该就是灯儿说的玄阴阿屠了。

    “灯儿那里还要一日蝶儿才能醒来,既然那老魔如此拿大不愿离开,那也好,如今我先将这一根玄阴阿屠送到清水寨中,请田婆先行准备,再等计昆消息,若是元嗔大师答应出手,自然更好,若是不允,也只有依计行事了,想不到龙凤凰竟是绿袍徒弟,不过蝶儿要是能把她的本命蛊虫吃了,她也就没什么威胁了。”

    有了应对之法,心中也就安稳了许多,但那些与他同行的修士这时却已经乱成一团。

    早在出发时,许宣就与大家说明了此行历练是要护送一件宝物到辰山,交给在辰山金顶隐居的元嗔大师,如今石碟丢了,张广人事不醒,暗处还有一个相当于练神返虚的不化骨老魔和两个元婴大圆满的妖王虎视眈眈,众人只觉前途暗淡,士气也就低落了许多。

    “公子?”门外传来苏酥的声音。

    方才许宣拿到玄阴阿屠就和她一起返回了后院,独自一人来到房间查看那根来之不易的白须,并未和她多说什么,想来是有些等急了。

    起身打开房门,就见苏酥正满脸焦急站在门口,后面还跟了李晓嫣姐妹和许多修士。

    “汉……公子,如何了?”苏酥问道,在人前她终究还是有些羞涩,“汉文”两字还是说不出口。

    许宣笑道:“告诉他们,不用太过担心,此事已成了大半,只等计道友那边消息就好。”

    “胡吹大气!”一个修士在后面小声抱怨:“就算元嗔大师肯出手,他也只能和挡住绿袍老祖一人,对面还有两个元婴大圆满的妖魔,我们现在连他们落脚之地都不知道,如何才能夺回石碟?”

    另一个修士也道:“正是,元嗔大师是佛门高僧,数十年前就已经遁迹红尘,不理世事,这此只怕计道友也请不得他出山,不化骨,那是什么境界,就是放在临安太一宫中,那也是镇压群英的角色,门中那些隐世的师门前辈不出手,哪个能从他手中虎口夺食?”

    “要我说,辰山也不必去了,丢了石碟,历练考评最多也就是个丁等了,那点功勋要来何用?”

    “不是还有个清水寨的田婆吗?她养有灵蛊,要是她能出手,也多几分助力啊!”

    ……

    听到众人抱怨,许宣这时也不好将实情道出,且不说他现在还要给灯儿留一些时间,就是田婆那里也不清楚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如果现在让这些人知道绿袍等人就在客栈二楼,以他们的心性,难免露出马脚,坏了大事。

    他不说话,一旁的李晓瑾却是恼了,回身喝道:“你们要回去便回去,在这里抱怨什么?当初可是你们自己求着要和我师弟一队的,若不是看在张广、张顺面上,谁愿意搭理你们?”

    “晓瑾姑娘,话可不是这样说。”那名修士也有元婴初期修为,被李晓瑾一顿呵斥,脸面上挂就有些挂不住,兀自争辩道:“我们当初来找许公子,也是冲他上甲之资的名头,若不是听了姬弘毅师兄的那番话,我们谁会过来?”

    “哼!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李晓瑾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理他。

    “好了,师姐,段道友,都不要再说了,历练中难免有些挫折,我们既是队友,自然要共渡难关才是,你们就在此照顾张广兄弟,我再去清水寨一趟,等计道友回来再说吧。”许宣劝道。

    见他开口,那名姓段的修士也不好多说,李晓瑾却问:“不是刚从清水寨回来吗,怎么又要去?”

    自从昨夜灯儿被掳走,她就颇为内疚,总觉得若自己不买下那两葫芦米酒,灯儿就不会偷酒喝醉,也不会被人掳走。灯儿的本事她是见识过的,虽说来人是绿袍,但她却总觉得灯儿就算打不过,跑还是没问题的。

    一旁苏酥面色却是一喜,与众人不同,她是事情进展情况的,见许宣现在要回清水寨,想来定是有了什么法子,便道:“公子,我还是与你同去吧。”

    许宣看了她一眼,想到田婆对她印象不错,便点点头道:“也好,师姐,你们就先在院中等着,莫要着急,我们去去便回。”

    出了客栈,苏酥忙问:“公子,到底为何又要去清水寨?”

    许宣道:“在寨中时,我看田婆也不是不愿出手,只是她精修的是蛊毒之术,绿袍却已经修成不化骨,浑身气机凝聚成团,尽在六阳之首,蛊毒的‘咒’术自然难以施展,而绿袍又有尸煞之气护体,‘虫’术想必也是无处下手,如今我得了绿袍颌下一缕胡须,有了此物,以田婆的手段,应当能施展一些术法了。”

    说到这,许宣想了想又道:“我们在甲子山遇到的那个邪修乃是绿袍的二弟子,八成是被田婆所杀,杀徒之仇,绿袍岂能轻松放过?这时绿袍从桐柏山回来,定会为自己弟子报仇,就算田婆不惧他,清水寨上下还有这么多寨民百姓,总要为他们考虑才是。”

    听说许宣竟拿到了绿袍一根胡须,苏酥顿时大喜:“太好了,我们这边要是能请得她出手,再有辰山的元嗔大师,那几个妖魔也就不足为惧了。”

    许宣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对于田婆他是有把握的,但要说辰山的元嗔,他觉得计昆未必能请动,不过这也无妨,只要田婆能摆平绿袍,这次的事情也就成了一半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诉往事,诸事有因果

    两人来到清水寨时已近正午时分,深秋的阳光并不灼人,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一路行来,偶尔看到几只黄狗躺在路边眯眼晒着太阳,一些苗女正三五成群坐在鼓楼下或是风雨桥上闲聊,手里还做着一些针线活。

    见到田婆时,她正在吊脚楼前翻晒着一些草药,有的许宣见过,有的却只在王不易的那两本《药材图鉴》和《灵物图鉴》中看到过。

    看他二人去而复返,田婆便问还有何事,当见到许宣从怀中摸出用布包裹好的玄阴阿屠时,田婆双眼一亮,笑道:“你们倒是有几分本事,竟能寻得这东西,也罢,既有此物,与绿袍的恩怨也该了结了。”

    听她这么说,许宣不仅好奇问道:“婆婆和绿袍到底有什么过节?”

    田婆看了看面前两人,叹了口气:“说起来我还要叫绿袍一声师弟。”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田婆也不卖关子,缓缓将往事一一说来。

    原来田婆的父亲便是绿袍的师父,唤作黑水老魔,真实姓名叫做田兴旺。

    那时清水寨还只是个小寨子,田兴旺也只是一个普通苗人,每日学着汉人在山间梯田上做些农活,更多时候则在清水江上捕鱼,入山打猎养活一家老小。

    一日入山时,田兴旺被山中一只积年老尸咬伤,慌乱中跌落悬崖。一如常见的小说描述那般,重伤之际在崖底发现了一具枯骨和一本秘籍,田兴旺那时尸毒攻心,已到了尸变的边缘,秘籍中的文字他并不认得,但上面的图形却是看得分明。

    性命攸关之际,忽然福至心灵,依照上面图形摆了几个姿势,只觉体内痛苦稍减,头脑也清明了许多,便知得了宝贝。

    数日后,养好伤的田兴旺回到家中,怕家人担心,只说自己在山中遇到猛兽,迷失了方向。那时田婆的母亲已经怀有身孕,见原本以为命丧山中的丈夫忽然又回来了,心中已觉大幸,哪里还会怀疑什么。

    之后数年,田兴旺每日干活之余便修习秘籍中的几副图形,渐渐发现自己身体上竟长出了淡淡的紫毛,白日出门干活也觉得阳光分外刺眼、灼人,却不敢和家人说,只是用衣服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昼伏夜出。

    如此过了数年,田兴旺在乾州城中找了几个读书人,把那本秘籍分许多次问明了意思,这才知道竟是一本尸道修行的功法。那日他尸毒攻心,若不是体内还有几分巫族血脉,又福至心灵一朝上面画影图形修炼,误打误撞入了尸道之门,只怕早没了性命成为一具只知杀戮的腐肉。

    弄清楚了缘由,田兴旺大喜过望,试问哪个男人不崇拜力量?

    以前还只知依照图形修炼,如今有了秘籍,田兴旺更是如虎添翼,竟无师自通,仅用了十数年就修到了白僵境界。只是世上总没有不透风的墙,又何况是朝夕相处的家人,田兴旺身上的异状终于被他妻子发现。

    凡人修行尸道,先是紫僵,再是白僵、黑僵、绿僵、毛僵、飞僵,最后便是不化骨,只有到了毛僵境界,一身绿毛才会尽腿,如同常人一般。

    田兴旺妻子见丈夫一身白毛,还以为他得了什么怪病,先请寨中懂医的族老来瞧,又花钱请乾州城郎中来看,都是无果,事情反倒闹得沸沸扬扬,让田兴旺好生苦恼,最终索性抛妻弃子,入山修行。

    数十年后,田兴旺修成黑僵境界,心中忽然思及家中妻女。只是等他趁夜色回到寨中时,妻子早已去世,因为他的缘故,唯一的一个女儿在寨中名声也不好,众人都知道她有个怪物父亲,即便相貌不俗,也没人敢娶,当如今已经年近五十,依旧孤苦无依一人呆在家中。

    田兴旺见此情形心中甚是愧疚,这些年他在山中修行,修为更进一步,却不愿自己女儿也变成自己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但也不想女儿就此老死家中。便四处寻来养蛊之法,暗中助她养蛊、炼蛊。

    只是蛊毒之术除了金蚕蛊之外,罕有能够性命双修的蛊虫。养蛊十年,田婆有了一些成就,在寨中竭力凭借蛊术助人,渐渐赢得了一些尊重,但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田兴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以他的见识和修为,又哪里想得到什么好办法。听闻武陵蛮外有佛道两门,最擅修命,他便去中原那些名山大川寻仙访道,想为自己女儿求得一份仙缘。

    但在哪些名门正派眼中,田兴旺不过是旁门左道一介邪修罢了,那些修士不斩妖除魔已算是法外开恩,又有谁愿意传他修行之法?

    屡屡碰壁,数十次追杀,若不是田兴旺还有几分运气,只怕早成了他向往的名门正派弟子剑下亡魂。心灰意冷之下,田兴旺胸中不平之意郁结,心道既然你们都说我是邪修,那我便邪给你们看。

    于是,佛他也不求了,仙也不再访了,只躲在暗处截杀那些落单的修士,抢掠秘籍和丹药,黑水老魔的名头渐渐在中原之地被众人所知。

    终于有一日,被他寻到一个身受重伤的元婴修士,正是当日曾经追得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一个大派弟子。若是平日,他自不敢招惹这等人物,如今那修士受了伤,法力枯竭,论起肉身之力又哪里是他这个已经精修肉身的黑僵对手?不过片刻,就被他当场格杀,搜出了许多秘籍和三枚添寿丹。

    一枚添寿丹,可凭添寿元60载,一人一生最多能服三枚!

    田兴旺大喜过望,如获至宝,当即准备返回清水寨。只是他却不知仙家法术玄妙,又不懂颠倒天机之法,那元婴修士在师门中自有魂牌,师门中长辈掐指一算,便知前因后果,当即命弟子出山追杀。

    一路逃到武陵蛮,田兴旺身受重伤,几次险些命丧当场。借着对山中地势的熟悉,田兴旺在一处沼泽腐泥中潜伏了数月,终于熬退了那些修士,这才返回家中,把三枚添寿丹给田婆服下。

    得添寿丹之助,田婆总算熬过了生死大劫,之后一面专研蛊术,一面修行田清水夺来的诸多秘籍,竟让她机缘巧合之下修成了元婴之境。

    “婆婆竟修出了元婴?”听到这里,许宣不由惊讶道:“但我为何没能感受到元婴的气息?”

    田婆苦笑道:“若不是我那元婴,小红又怎会被我养成灵蛊,若不是小红成了灵蛊,我又怎能返老还童,一身道行如同练神返虚修士。”

    “婆婆这话是什么意思?”许宣追问。

    田婆双眼一眯,恬淡的脸上闪过一抹杀气:“这一切都是拜绿袍所赐。当初父亲收他为徒时,我也知道父亲居心,乃是图谋他体内的巫族血脉,父亲血脉淡薄,要想成就不化骨就如水中捞月一般。绿袍倒也是个人物,隐忍多年,才借我出门寻蛊,父亲炼法时突然出手一击致命,夺了父亲凝练多年的巫族之血。”

    “那时他不过还绿僵修为,忌惮我的蛊术不敢留在清水寨,等他再回来时,已经炼化了父亲的巫族之血,成就飞僵境界,我只能四处躲避。”

    “后来我得了一些造化,将元婴喂给小红,又用了许多手段,总算将它养成了灵蛊,原想找他寻仇,哪里知道他竟然修成了不化骨。灵蛊最玄妙的不是‘虫’术,而是‘咒’术,他气机凝聚成团我无处下手,但他要想对付我,也不是那么容易,所以才僵持了这许多岁月。”

    听到这里,许宣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不到其中竟然还有这许多曲折,难怪田婆不愿与佛、道两家打交道,原来起因竟在他父亲田兴旺身上。

    田兴旺想图谋自己徒弟巫族血脉,想不到却是养为患,绿袍想要斩草除根,却又逼得田婆自废元婴,养出了一只灵蛊,其中因果是非,当真一言难尽。

    “婆婆,我在甲子山时曾碰到绿袍的二弟子正想夺舍重生,想必那也是您的手笔了吧。”

    田婆点点头,冷笑道:“往日绿袍在时,我自忌惮他乱石窟几分,他既去了桐柏山,我岂有不上门收些利息的道理?他那几个弟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这些年我在寨中休养生息,脾气已经好了许多,又顾及清水寨这许多无辜村民,怎会容他到现在?只杀他一个最作恶多端的弟子,已经算是妇人之仁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品美食,苗寨烟火气

    说到这里,田婆所有所思地看了许宣一眼,淡淡道:“他虽然中了小红的蛊毒,肉身溃烂,但一身修为六七成都在体内那滴巫族之血上,这才能趁我一时不察,远遁千里,想不到竟死在你一个区区元婴初期的修士手中。我也曾结成元婴,自知不成元神一身道行便炼不到魂魄之上,看来你也是有些手段的,如今我倒是相信前番说的能独自抗衡金蝉、红云中的一个了。”

    许宣不好说出自己功法的秘密,便道:“婆婆缪赞了,晚辈也只是得了些许奇遇,所以魂魄较之寻常修士强悍一些罢了,之所以说能单独抗衡两个妖王中的一个,其实也是倚仗了法宝外力,算不得什么。”

    “什么外力不外力,我这灵蛊也是外力,不一样能压服一方,护住清水寨周全。”说罢,田婆似乎不想再在往事上纠结,看了看手中那根两寸长的银丝,又道:“有了这根玄阴阿屠小红便有迹可循了,只是不化骨与毛僵、飞僵不同,单凭小红的实力也未必能一击必杀,若是让他走脱,只怕世上再无清水寨,”

    说到这里,田婆有些留恋的环视四周,她在这里生活了千余年,从未离开过清水寨,要不算是有这个羁绊,哪里容得下绿袍在武陵蛮四处作恶?

    这时已经快到下午时分,清水寨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得一片祥和,不时有孩童追逐打闹,撵得几只黄狗夹着尾巴四处奔逃,道道炊烟升,腾起数米就被山风吹散。

    忽然,许宣鼻下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不由用力嗅了嗅。

    “可能吃辣?”田婆在寨中多年,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味道,看苏酥也是一副嘴馋的模样,笑着问道。

    “啊?哦,能吃,能吃,酥酥也可以吃的吧?”许宣愣了片刻,随即答道,又将目光看向一旁苏酥。

    见她点头,田婆便道:“你们一日来回跑了两趟,想来腹中也有些饿了,老婆子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好招待你们,罐里倒是还有几尾案鱼,你们在中原繁华之地应当没吃过,就请你们尝尝鲜吧。”

    说罢,转身便朝吊脚楼内走去。

    吊脚楼中,光线有些昏暗,屋顶并没有盖几片时兴的琉璃瓦,外面屋外明媚的阳光只能透过半掩的窗户照进来,穿过灰尘形成一道道金黄的光柱。木墙边,田婆正借着昏暗的光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筷,往一只陶罐里夹着什么。

    “我们苗家不比你们汉家,没那么多吃食,所以就想出这么个办法,干菜干菌,腊肉腊肠,腌肉腌鱼,总要在吃食多的时候攒一些下来,等寒冬万物凋敝时用来填饱肚子。”

    田婆夹了一条肥鱼放在盘中,又把陶罐好生盖上。许宣凑近一看,这鱼被剖成了两半,鱼腹已被掏空,塞了许多红红的佐料,看起来像是辣椒。

    对于辣椒许宣却没怎么奇怪,原先他也以为辣椒是明朝后期才传入国内的。但在钱塘县时,他在方世杰家的醉仙楼,就曾见过产自西南滇黔及青藏高原的“小米椒”。那时还有些奇怪,后来才想起,好像宋朝孟元老所著的《东京梦华录》中,就有辣椒的记载,书中说:“时仅开封每天就需屠宰生猪一万多头,蔬菜品种主要有黄瓜、萝卜、笋、辣椒、藕、芥等。”

    来到吊脚楼外的灶台旁,田婆一边熟练地生火、洗锅,一边自顾自说道:“这鱼是清水江中打上来的,用辣椒、糯米、盐巴腌了,等到入冬天气渐寒时,就取一条出来,用小火细细煎了,就是一道好菜。辣椒、糯米都是寨子里自己种的,就是盐巴贵了些,所以寻常人家也只在每什么吃食的时候拿半条出来,就着杂粮米饭果腹。”

    说话间,田婆已经把那些由辣椒、糯米制成的佐料掏在一旁,舀了一勺油放入锅中,等油七成热时,才把鱼放入铁锅中细细煎成金黄。

    “每家的案鱼做法都有些不同,有的人喜辣,有的人喜甜,味道的关键就在这案糟上。”

    说着,田婆把煎好的鱼放入盘中,又将方才掏出来的案糟就着锅里剩下的油炒了起来,顿时,一股香辣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引得许宣口水直流。

    “好了,尝尝吧。”

    片刻后,田婆又端了三碗碗锅巴稀饭过来,放在吊脚楼前的小桌上。锅巴是田婆昨晚剩下的,用米汤熬了,也能充饥。

    煎至金黄的案鱼配上红彤彤炒至香辣的案糟,一旁还有一碗散发着浓浓米香的锅巴稀饭,许宣二人顿时食欲大起。

    两人先谢过田婆,这才拿起筷子,许宣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嘴中,首先感觉到的是一股咸味,接着就是浓浓的香辣之气在口腔中绽放,再夹一块锅巴咽下,米香鱼香顿时混作一团,缓缓咽下,许宣惊奇发现,这鱼肉竟隐隐还有一丝回甜。

    “怎么样,还吃得惯吧?”田婆笑眯眯捧着稀饭慢慢喝着,看模样心情很是不错。

    “婆婆,这鱼里面是不是还放了糖?”苏酥吃了一块鱼肉,把许宣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田婆笑道:“哪里有这许多讲究,便是有,寨子里也没那么多闲钱买糖来放,你们吃到的这丝甜味是糯米腌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许宣恍然,微微点头,手下却是不停,只不过片刻功夫,一条两三斤的案鱼竟被他和苏酥吃了个干净,就连那些案糟都被他拌在碗里吃了个精光。

    许宣满足地拍了拍肚子,见田婆还在慢悠悠喝着汤,这才发现自己有些鲁莽了,竟忘了给她留一些,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婆婆,抱歉了,一时吃得兴起,竟忘了给您留一些了,实在对不住了。”

    田婆见她二人喜欢自己的厨艺和清水寨的美食,心中也是高兴,哪里还会怪他们多吃,笑道:“早知道你们这般喜欢,我就多煎几条了。”

    苏酥双颊微红,张着小嘴,伸出半截可爱的舌头,用手不住扇着:“好吃……好吃是好吃,就是……就是有些……有些辣了点。”

    “哈哈哈,不辣的也有,下次给你们做几条不辣的。只是若是不咸不辣,不仅不下饭了,还没有了案鱼特有的滋味,你们说是不是?”

    听田婆这般说,许宣连连点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气候也产一方美食,似武陵蛮这种阴冷、潮湿之地,正是要多吃这种辛辣之物,才能除去体内郁积的阴冷之气。

    “好了,如今也该说说绿袍的事了。”田婆放下碗筷,从怀中摸出一个草人,说道:“这东西我准备了许多年,如今总算要派上用场了。”

    “婆婆,这是什么?”苏酥好奇问道。

    田婆道:“这是用灯芯草晒干后的茎髓混合稻草、白龙须、山魈毛发编织而成,现在只需将这根玄阴阿屠植入其中,我自有办法助你们除去绿袍。”

    “方才我也说了,就算有玄阴阿屠在手,以小红的实力难以一击致命,他曾是我师弟,也是精通蛊术的,只要我一出手,他便知晓,若是让他走脱了,清水寨必有大祸,所以只要我这边出手,你们就千万不能手软,务必将此獠格杀当场,切勿迟疑!”

    许宣点头答应,问道:“婆婆,那你要和我们一同去吗?”

    “不必,你们自去便是,我让小红跟着你们,到时我在寨中作法,你再一举杀之,切莫手软让他逃了。”田婆再次嘱咐道。

    “那金蝉和红云呢?”苏酥在一旁问道。

    田婆看了看她,似乎并未将那两个元婴大圆满的妖魔放在眼中,不屑说道:“我所虑者,只有绿袍一人罢了,只要能除了绿袍,那两个妖王便是砧板上的两坨肉而已,横切竖切都由我心意。”

    许宣听她说得大气,心中想到昨晚红云跟到清水寨前,却连寨门都不敢进的模样,不由信了几分。

    现在他还要等灯儿消息才能出手,便将计昆前去辰山求元嗔和尚的事说了,田婆道:“元嗔那老和尚飞升在即,只怕不肯下山,否则以他的佛法修为,再加上我手中灵蛊,如何能让绿袍在此逞威?也罢,你们去便是,我将小红附在你身上,需要我出手时,你只需低声说一声便是。”

    许宣大喜,得此助力此事成矣,如今就只等灯儿的消息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露马脚,凤凰起疑心

    辞别田婆,许宣带着苏酥走出清水寨,此行得了田婆出手相助的允诺,他心中不由轻松了许多。他相信,相比自己,田婆应该更担心能否在此战中斩杀绿袍。

    看着山下清水江悠悠河水,许宣心情大好,回头又看了一眼依旧祥和的苗寨,赞道:“似这种生活才有滋味啊!”

    “汉文羡慕什么?是带月荷锄归的悠闲,还是在此间与湖光山色为伴的生活?”苏酥捋了捋被山风吹乱的一丝秀发。

    许宣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羡慕的是什么,想了想说道:“或许……只是羡慕寨中的人间烟火气吧,红尘炼心,修行讲究先入世再出世,只是一入红尘道心迷,再想出世又谈何容易?你看田婆,她早年也曾倍受寨中村民冷落,年近五十仍一人独居,母亲早逝,父亲如同怪物一般远遁深山,想来那些日子应当过得很是凄苦。如今有了通天修为,却仍能记挂清水寨,担心连累村民,甘愿隐忍千年,也不愿意冒险前去复仇,这种气度胸怀,才配称做世外高人啊!”

    听他说到胸怀,苏酥忽然想到当初自己误会他,将一盏茶水尽数泼在他头上的场景,不由掩嘴笑道:“公子胸怀也是极宽广的。”

    许宣看了她一眼,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说道:“我哪儿有什么胸怀,我这人向来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是想护住自己一个小家罢了,一步步走到今日,还真要感谢我家娘子……和金山寺那个老和尚!”

    “金山寺的老和尚?”苏酥沉吟片刻:“汉文是说法海禅师?”

    许宣点点头,见她还要再问,却转过话头,说道:“田婆这边的事情已经说好,接下来就看计昆那边了,一会儿回到客栈,你不要多说,那三个老魔神通厉害,若是让他们察觉了,可就功亏一篑了。”

    苏酥点头应是,两人纵云回到客栈,张广已经转醒,只是身体还虚弱得厉害,下不来床。

    见他两人回来,众修士忙围上来询问情况。

    许宣心道,自己现在既不能将事情和盘托出,又不能让他们觉得孤立无援,便说:“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只是田婆不能离开清水寨,一切还要等计道友回来了才好做计较,诸位道友放心,此番定不让大家空手而归便是。”

    听他仍是这番老话,众人不由有些失望,都以为他也无计可施,如今只不过是在安慰大家罢了,便都小声抱怨着散去。

    时间转瞬即逝,第二日三更时分,一道剑光划破夜空,计昆终于回来了。

    如今这些修士都挤在后院中,不肯独处,虽然夜色深沉,但众人心中有事,仍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历练和考评等等事情。

    见计昆一人回来,士气不由更加低迷,这次却是连问都懒得问了。

    许宣迎上去道:“计道友此行可有收获?”

    计昆摇摇头,叹道:“我在金顶求了许久,元嗔大师仍不愿跟我下山。”

    虽然早预料到是这般结果,听他亲口说出来,许宣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失望,但仍拍了拍计昆肩膀,安慰道:“计道友放心,事情总是能解决的,再等等看。”

    计昆却道:“虽然元嗔大师没能出手,但却指点我取了件灵物,或许对我们能有些帮助。”

    “噢?是什么灵物?”闻听此言,四周虽然早已散去,却仍支起耳朵在旁偷听的众修士又围了上来。

    计昆从怀中摸出一枝青翠松枝,递到众人面前说道:“便是此物,大师说,绿袍身上尸毒甚烈,与他交战时需避免被尸毒污染,红云又擅使蛊惑人心的法术,此物在金顶之颠沐浴天地灵气,吸纳佛光长成,将它去一点含在嘴中,对阵时,不仅能不惧尸毒,还能勘破魔障,不畏红云的变化、蛊惑之术。”

    “只是这样又有何用?”那名姓段的修士有些不屑:“跑了数百里路,就只求得一截松枝,靠我们这些人莫非还能和不化骨境界的绿袍硬碰硬?计道友此番是被那和尚诓了,只有一些无用之物就把你打发回来了。”

    “段道友,元嗔大师是佛门高僧,不得如此无礼!”另一名修士斥道。

    另一人追问:“计道友,元嗔大师可还有什么嘱咐?”

    计昆道:“大师只让拿了此物便回来,并不曾说什么。”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感叹,都说元嗔老和尚分明就是不愿出手,又抹不开面子,这才给了这么一截松枝,就把计昆打发回来了。

    只有一旁许宣眼前一亮,若是能不惧怕尸毒,又能看破幻境,对付绿袍就又多了一分把握,而红云失了蛊惑人心之能,一身道行也就去了一半,到时候众修士自能拿下红云,自己再配合田婆斩了绿袍,余下金蝉和龙凤凰那就不足为虑了。

    想到这里,许宣便让众人先把松枝分了,自己却往前面客栈去了,他想看看灯儿那边到底还要多久。

    来到客栈,许宣依旧变作那名伙计的模样。说来也巧,这时已经深夜,在柜台边打盹守夜的正是那个伙计,被许宣吵醒的伙计目瞪口呆指着他道:“是你?你……”

    许宣“哈哈”一笑打断他还未说出口的话,上前一把搂住他,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那个……云长?”伙计疑惑问道,看着这个和自己容貌一般的人,他总感觉怪怪的。

    许宣笑道:“正是,正是,大哥终于记得我名字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不免我们在桃园捻土为香,一番结拜啊!”

    “桃园?捻土为香?”伙计不解,还要再问,却忽地身子一软,昏倒在地。

    “梆梆梆”三声敲门声传来,一阵脚步声随之响起,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口站着的依旧是龙凤凰。

    “怎么又是你?”龙凤凰心情好似有些不好,阴沉着脸问道。

    许宣弯着腰,目光越过龙凤凰,就见灯儿正双手托腮坐在桌前,绿袍、金蝉和红云则在一旁太师椅上端坐,不知在想着什么。

    眼光一放即收,许宣道:“几位客官,掌柜的让我来问问,你们另外那3间房还住不住,若是不住了,小的就去打扫一番,明日也好供其他客人住宿。”

    龙凤凰冷声道:“若是不住,我们自会去退房,你休要再来聒噪。”

    说完就要关门,许宣忙伸出一只脚拦在前面,讨好一笑,说道:“几位客官都是小店的贵客,千万莫要生气,今日刚到了几坛好酒,掌柜的吩咐了,让我给几位客官送一些送上来,几位稍待。”

    “谁要你的酒水,快些走开,再啰嗦小心你的狗命!”龙凤凰喝道。

    “有酒吗?我要喝。”房中传来灯儿的声音,随即就看她蹦蹦跳跳跑了出来。

    龙凤凰见状忙将她拦在身后,强压怒火,柔声道:“灯儿妹妹快些回去,姐姐让他送两葫芦酒上来便是。”

    灯儿从她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嘱咐道:“除了酒,记得再送几个下酒的小菜上来。”

    许宣忍俊不禁,小心留意着灯儿指尖隐蔽的动作,答道:“好勒,马上就来,几位客官稍等。”

    下到一楼,许宣回想着灯儿传达的意思,心中不由有些急了:“还要再等等,这要等到何时,时间久了只怕我等得起,那些修士也等不起啊!”

    他急,二楼的绿袍等人更急,已经过了两天两夜,灯儿还没松口拜师,只是嚷着要让蝶儿吃了蚕儿,或是让蚕儿吃了蝶儿。

    看她把自己本命金蚕蛊当作玩物,龙凤凰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好在那个疑似六翼魔蝶的蝴蝶仍在沉睡,金蚕蛊无论如何催促也不敢靠近它半分,这才让龙凤凰一颗芳心放下许多。

    回到房中,龙凤凰走到绿袍跟前道:“师父,那个店小二有问题!”

    “噢?有何问题?”绿袍耷拉着眼皮,似睡未睡,好像并不在意。

    龙凤凰道:“自他昨日送来酒菜后,弟子便在客栈掌柜、小二身上又种下了蛊虫,以免他们再有什么不敬之举,但方才那个小二虽然容貌、气质没有半点破绽,身上却没有我蛊虫的气息。”

    一旁金蝉圣君笑道:“凤凰姑娘多虑了,或许他碰到高人解了蛊呢?”

    龙凤凰摇摇头:“我能感觉到我下的蛊虫都还在,甚至都未出客栈,只是不在他身上罢了。”

    绿袍混浊的老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点点头淡淡道:“如此,等他再来时,就将他留下来看看吧!”

第二百九十五章 起纷争,红云欲夺舍

    听绿袍言语间竟似要对自己师父动手,灯儿不由心中暗急,依旧用一双小手拖着下巴,盯着桌上锦盒中依旧毫无动静的蝶儿。

    “应该就是今日啊,怎么还没有动静!”灯儿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也知道以自己师父的修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三个魔头手下全身而退的。

    锦盒中的蝶儿似乎也感应到了她心中的焦急,那双刚刚长出来的一对小肉包缓缓颤动,隐隐有了舒展开来的趋势。

    过了一会儿,“梆梆梆”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龙凤凰看了绿袍一眼,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这时客栈的掌勺师傅早已睡下,诺大的客栈后厨就只有许宣一人。他先寻了两个葫芦,灌了些米酒,又自己动手做了两个下酒的小菜,才用托盘盛着,上了二楼。

    “进来吧!”龙凤凰侧身站到一旁,把许宣让了进来。

    他这边前脚刚进门,“啪”的一声,身后的门就被龙凤凰关上了。

    许宣脚步一顿,身子微微一颤,偷眼环视一周,就见房中几人正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灯儿依旧端坐在桌前,两根白嫩的手指若无其事的不断敲击着。

    “危险,店小二身上有蛊!”这是灯儿传递过来的讯息。

    许宣心中一凛,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朝绿袍几人赔了个笑脸,抬脚走到桌前,一边把酒菜放在桌上,一边说道:“抱歉,让几位客官久等了。”

    龙凤凰站在门前,环抱着双手,堵住了许宣退路,等他忙完后才道:“忙了一晚,坐下一起喝几杯吧。”

    许宣退后两步,站在灯儿身侧,干笑道:“客官客气了,我们店里没有这样的规矩,客官若是满意,多给几个赏钱就好。”

    龙凤凰嗤笑道:“呵呵,赏钱自然是有的,只是就怕你有命拿没命花!”

    说罢,只见她一只手在袖口上拍了拍,许宣身旁三寸处忽然传来几声“噗嗤”闷响,几只肉眼不可见的蛊虫掉在地上,没了气息。

    圆光护体,这是王不易当初教授修行的法术,虽然简单,但这时用来对付龙凤凰的蛊虫却是恰到好处。

    “还要再装吗?”龙凤凰好似并不心痛地上那几只蛊虫,上前一步说道:“你到底是谁,如何知道我们在此?”

    龙凤凰没看出许宣的根脚,一旁的红云仙子却是肉身变化的高手,许宣刚刚施展圆光术护体术泄露了一些气息,便让她觉察到了一丝端倪。

    “我道是那路高人,原来是你!”红云扭动杨柳般的腰肢走了过来,伸手搭在许宣肩头,一手轻掩朱唇,媚眼如丝,笑道:“才分别一两日而已,小哥莫不是心中已经有了奴家,竟是来寻我的?”

    事已至此,许宣自知再隐瞒也没什么用了,只是不知田婆那只名叫小红的灵蛊在不在自己附近,如今已近四更,要是田婆睡了,那自己可就真完蛋了。

    “这位姑娘,还请自重。”许宣又退了一步,离灯儿又近了许多。

    红云掩嘴轻笑:“虽然不知你是如何发现我们行踪,但你一个区区元婴初期的修士,就敢只身一人来寻我们晦气,勇气倒是可嘉,不过小女子向来喜欢的就是你这等血气方刚、胆大包天的男人。”

    一旁金蝉圣君嗤笑道:“不知仙子喜欢的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心呐?”

    红云嗔道:“圣君何必揭我底?若是吓坏了许公子,心中一腔热血凝结,那可就少了许多美味了。”

    许宣面沉如水,听着两人说话,索性收了神通,缓缓变回原本模样,一旁灯儿见状,双眼恰到好处亮了亮,脆生生叫了声:“师父!”

    一旁绿袍终于起身,上下打量许宣一番,对灯儿说道:“小姑娘,原来这便是你师父,看起来除了胆大一些,也是稀松平常嘛。”

    说罢,转身对许宣道:“你这徒弟,老夫要了,看在她面上,自会留你一个全尸,你自裁吧,莫要让我出手,否则,只怕转世轮回都成奢望。”

    一旁红云娇笑道:“老祖,何必这般着急,许公子生得这般儒雅,又是仙道中人,岂是那些凡夫俗子能比的?”

    说着,一双玉臂抱住许宣,俏脸贴在他胸口,抬头柔媚地说道:“许公子,你这徒弟能被老祖看中,自是她的福气,你我二人若能和合双修,那便是你的福气了,公子以为如何?”

    许宣冷冷道:“姑娘客气了,只是我但心深夜熟睡时被人掏了心肝,也怕下仰寨那些村民前来索命。”

    “哼!”红云一听这话,玉面一沉,一把推开许宣,喝道:“你这修士,当真是自寻死路,原本还想让你死前快活一会,想不到你竟这般不识好歹,既然如此,我也护不住你!”

    金蝉见状笑道:“仙子,莫要恼羞成怒,这男人呐也和女人一般,是要靠哄的。”

    “要你多嘴!”红云嗔道,随即双眼血光一闪,一双原本葱白似的手指忽地变作血红,根根指甲暴长数寸,抬手就朝许宣胸口抓来。

    许宣见状,再不犹豫,体内石碑瞬间发动,化作十二面碑影将红云、灯儿,以及桌上的金蚕蛊和蝶儿尽数笼罩在碑阵中。

    “禁!”一声令下,红云只觉体内法力凭空消失,不由大惊。

    “你这是什么手段?”

    许宣这时已有元婴修为,体内法力今非昔比,这时已能支撑碑阵一柱香时间。只是面前还有三个老妖,所以也不敢托大,低声嘱咐灯儿好生照顾自己,提着手中石碑本体就朝红云拍去。

    红云原本就不是炼体有成之辈,这时法力被禁哪里是心斋境的许宣对手?许宣有意缩小了碑阵范围,一时间红云避无可避,不过片刻功夫,就被石碑拍得满面桃花开,全然没了方才风姿绰约的仙子姿态。

    “老祖,这……”碑阵外的金蝉圣君见状,有些吃惊,转身望向一旁的绿袍老祖。

    绿袍冷哼一声,干瘦的身躯忽然凭空长了数尺,一双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随即一掌拍在碑阵之上。

    “轰隆隆!”一阵巨响,碑阵晃动几下,许宣心中巨震,只觉那一掌好似拍在自己身上一般,体内气血翻腾,若不是如今肉身又有进境,只怕这一掌就要破了自己碑阵。

    自从得了石碑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以外力撼动碑阵!

    “当真是一力降十会啊!”许宣心中感叹,再不敢留手,这时要是再心慈手软,等绿袍破了碑阵,就算有田婆灵蛊相助,自己也难在这几个老妖面前逃出升天。

    山海剑骤然出体,剑芒闪过,已经被许宣打得现出原形的红云当即被斩成两截,斗大一颗头颅“扑通”一声掉在地上,一腔热血溅起数尺高,将碑阵中染成血红。

    一个缩小十倍的元婴从火狐身上冒出,跪在空中,连连叩首,似乎想求许宣饶过自己,这是红云的元婴。

    “轰隆隆!”又是数声巨响响起,绿袍见许宣突然斩了红云,再不留手,拥有巫族血脉的不化骨,肉身强横更胜心斋境的许宣,只是数击,就打得十二面碑影若隐若现,暗淡了许多。

    “噗”许宣再也压抑不住体内翻腾的气血,终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半空中的红云元婴顿时大喜,趁此机会纵身就朝灯儿扑去,心中暗道:“想不到这厮法宝如此古怪,今日竟阴沟里翻了船,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这小姑娘也一同放在阵中,绿袍既然说她是天生神灵,我若能占了她的肉身,岂不是因祸得福?”

    外面绿袍见她动作,怒道:“你这骚狐狸,好大的胆子!”

    灯儿原本是他内定的徒弟,想借她气运助自己渡劫,等到最后万般无奈之际再夺舍重生,若是让红云夺舍成功,哪里还有自己的份?

    当即收手,不再攻击碑阵,喝道:“那修士,还不去救你徒弟?”

第二百九十六章 食金蚕,蝶儿生四翼

    许宣在阵中也瞧见了红云元婴的动作,自己这时他体内气血翻腾不定,虽然一口鲜血吐出好受了许多,但再想出手阻拦红云是,却已经晚了!

    灯儿这时不知怎地,竟直愣愣看着桌上锦盒,全然不知头顶正有一个想要夺舍的元婴袭来。

    “住手!”许宣暴喝一声,山海剑应声而动,直直朝红云元婴刺去。

    “呵呵!”红云忽然一笑,倒毙在地的肉身不知为何忽地腾空而起,遮住许宣视线,撞在山海剑上,剑光被她肉身一阻,顿时晚了一步。

    剑光搅动,偌大的一只火狐被斩成数块,落在地上,只是碑阵中却没了红云元婴的身影……

    “灯儿!”许宣双目赤红,大喝一声,冲上前去。

    “师父,怎么了?”灯儿好似才回过神来一般,满脸笑容指着桌上说道:“师父,你看,蝶儿醒了!”

    许宣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锦盒中的蝶儿正缓缓舒展着新长出来的那对翅膀,一旁的金蚕蛊却瑟瑟发抖缩成一团,不敢动弹。

    “灯儿,你没事吧!”许宣一把抱住灯儿,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一丝法力探入其中,却并未发现红云元婴的踪迹,心中不由大感奇怪。

    “没事呀!”灯儿笑吟吟说道。

    “那个红云的元婴……”

    “师父说的是这个吗?”灯儿伸手一扬,忽然一团烈火出现在她指尖,烈火中一个人影上下翻滚,不住哀嚎,只过了几个呼吸,便化作虚无,融入火焰之中,竟然魂飞魄散了。

    “这……”

    见此情形,不仅许宣惊讶,碑阵外的绿袍和金蝉等人见了,也是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灯儿,你是怎么做到的?”许宣问道。

    灯儿侧着脑袋想了想,答道:“我也不知道,刚刚灯儿感觉到蝶儿要醒了,心中正欢喜呢,忽然感觉有个东西跑到脑袋里去了,然后身体里忽然就冒出了一团火焰,把她包裹起来。”

    许宣一阵无语,自己这一家人,还真是玩火的行家。自己有人道火焰,白素贞有三昧真火,小青有天赋妖火,现在连灯儿都有一团无名火焰,这要是出去郊游,也不用带烧烤架了,一人一火,自给自足。

    外面绿袍见此情形不怒反笑,环顾左右,指着灯儿道:“那骚狐狸,当真活该,老夫的弟子也是你能染指的?天生神灵就这般好夺舍?哈哈哈,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许宣看了看绿袍,自己趁其不备布下碑阵,斩了红云,再想依样画葫芦对付绿袍,恐怕不行了。他是肉身横练的不化骨,体内还有巫族血脉,肉身比自己只强不弱,如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田婆的灵蛊身上了。

    “灯儿,你这边还要多久?”许宣问道。

    灯儿看了看桌上的蝶儿,答道:“师父,很快就好啦。”

    说话间,蝶儿新生的那对翅膀已经完全展开,只是颜色相比原本的那对翅膀要浅上许多。扇动翅膀,蝶儿腾空而起,绕着灯儿飞行几圈后又落在桌上,忽地一道黑影闪过,一根黝黑的细线从蝶儿空中射出,插在金蚕蛊的身上。

    “啊!”一阵惨叫传来,碑阵外龙凤凰手捧胸口跌坐在地,面色惨白,嘴角流出一缕鲜血。

    金蚕蛊与她性命双修,蛊虫受伤,她也难逃干系。

    “师父救我,师父……”龙凤凰艰难地伸出手,朝绿袍喊道。

    绿袍冷冷道:“宁心静气,稳固心神,这蝴蝶吸食了金蚕蛊,必然更上一层楼,到时老夫再将它取了给你,自能弥补你道行缺损。”

    在他看来,现在虽然红云被斩,龙凤凰本命金蝉被伤,但只要自己无事,大局便还在手中。

    龙凤凰心中苦楚,也只能依言为之。当即盘膝而坐,默运法力护住心脉,压制体内因金蚕蛊而引发的伤势。

    碑阵内,许宣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道黑影原来竟是蝶儿的口器,如今正深深插入金蚕蛊体内,金色的液体顺着口器缓缓涌入蝶儿体内。

    片刻后,金蚕蛊就被吸成一副空皮囊没了气息,蝶儿也收了口器,扇动翅膀,飞到灯儿手中,两对紫色翅膀上泛出淡淡金光。

    “好小子,竟还有这般手段,不过任你手段百出,也不过为老夫做嫁衣罢了!”绿袍双手捏拳,当空又是数击,碑阵顿时一阵摇晃,十二面碑影的光泽越发暗淡,几近消失。

    许宣心知他所说不假,若自己没有田婆出手帮助,只怕不等自己法力耗尽,碑阵也经不起他这般轰击,更不说还有自外向内轰击在碑阵上带给自己的反震之力了。

    今日这番对决,也让他看到了碑阵的一些破绽。

    “灯儿,一会儿我收了碑阵,你就找机会赶紧离开,明白了吗?”许宣低声嘱咐道。

    灯儿有些疑惑:“师父,为什么要跑?”

    许宣急道:“师父打不过那个老头,只有等你走了,师父才好脱身,明白了吗?”

    “喔!”灯儿乖巧的点点头。

    许宣见状,再不犹豫,一面收了碑阵,一面高声喊道:“田婆助我!”

    外面绿袍正要出手,忽听此言,不由双眉一皱,停住脚步环视左右,朗声道:“师姐,你当真要出手帮这小子?”

    这时客栈二楼这时已经变成一堆废墟,后院中的修士听到前面动静,纷纷围拢过来,只是都忌惮绿袍淫威,不敢贸然出手。

    “师姐……呵呵,你这等弑师之徒,还有脸叫我师姐?”一道红芒闪过,在绿袍面前变成田婆的模样。

    “师姐说的哪里话,若不是看在师父的面上,前番你趁我前往桐柏山,坏我弟子肉身,我岂会放任不管?”

    “你只是还没腾出手来罢了,你我相识千余年,这些场面话就莫要再说了。”

    绿袍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许宣,又看了看四周踟蹰不前的修士:“师姐以为依仗这些土鸡瓦狗,就能为师父报仇?”

    田婆古怪一笑:“行不行总要试过才知道。”

    绿袍见她说的这般笃定,心中不由生起一丝不妙之感。

    “师姐当真一点不念同门情谊?清水寨繁衍千年,只怕师姐一念之差,就要毁于一旦,可惜了!”

    红芒一闪,田婆出现在许宣身侧,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形娃娃,淡淡道:“今日只要斩了你,清水寨自然永保太平!”

    看到那个娃娃,绿袍面色大变,他修行千年,老奸巨猾,只是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前日拔下胡须送予灯儿玩闹的场景,虽然事后少了一根,他也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看来,恐怕是落在自己师姐手上了。

    “走!”绿袍急喝一声,当即立断,纵身捞起委顿在地的龙凤凰,飞身就朝城外掠去。一旁金蝉圣君见他走了,哪里还敢停留,将身一晃九具分身闪出,朝不同方向逃开。

    田婆见状,不敢怠慢,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指缝间不知何时出现了数枚长针,咒语念罢,尽数刺在手中的娃娃身上。

    “啊!”一声惨叫在夜空中响起,绿袍只觉心头一痛,原本团聚在头颅中的巫族之血似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住了,修为一跌再跌。

    先是飞僵,再是毛僵,顿时失了飞行之力,一头栽在地上,怀中的龙凤凰也摔了个七荤八素。

    田婆喝道:“快,这法术只能维持两个时辰,千万莫要让他逃了。”

    许宣早在一旁严阵以待,哪里还需田婆吩咐,就在两人交谈时,他就已经悄悄将碑阵重新布下,把客栈团团围拢。

    “铛铛铛”数声巨响响起,翻身而起,想要再度逃走的绿袍和金蝉那些分身尽数撞在碑阵上。

    “诸位道友,速速助我杀敌!”许宣高呼一声,一马当先,提剑就朝绿袍斩去。

    绿袍桀桀一笑,忽地身躯暴涨,虽然这时只有毛僵修为,体内气机散乱,但他多年打熬的肉身还在,见去路被许宣封死,索性不再逃遁,迎着许宣山海剑一拳击来。

    那些围观的修士忽见形势突变,顿时大喜,他们修为不如金蝉,但有田婆在旁施展蛊术助阵,两三人聚在一起,也能对付一具金蝉化身。

    灯儿见状这时哪里还会再逃?站在原地对手中蝶儿道:“快去帮帮他们。”

    蝶儿闻言,扇动翅膀飞到空中。无数淡紫色的星光从它两对翅膀中坠落,星星点点,分外美丽。这些星光落在绿袍身上,便带走一块血肉,伤口处不见鲜血,也感觉不到丝毫痛楚。

    星光越下越急,越落越多,好似长着眼睛一般,只落在绿袍和金蝉两人身上。

    “六翼魔蝶,果真是六翼魔蝶!”绿袍一拳逼退许宣,面色大变。

    “师兄,今日,你还怎么逃?”沐浴在星光中,一身红芒的田婆眉眼间带着无尽的喜色,一千多年了,她终于等到了今日。

    “老祖,老祖救我啊!”

    “师父,师父……”

    耳畔传来金蝉和龙凤凰的呼救,绿袍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了他们,环视左右,已经没了退路。

第二百九十七章 女献鼓,三槌唤旱魃

    “师姐,当真要赶尽杀绝?”

    蝶儿如一朵妖艳的紫色花朵般在众人头顶盘旋,四翼每一次扇动,都有无数璀璨星光从自翼下生起,星光越落越急,金蝉圣君已经支撑不住现出原形,九具化身都中了田婆蛊毒,既不敢收回原身,也不敢放任左右突围,让那些修士各个击破,而一旁的龙凤凰失了金蚕蛊更是精神委顿,藏在绿袍身后瑟瑟发抖。

    一时双方势力急转。

    田婆真身仍在清水寨中,这时不过借灵蛊现形,施展手段,听绿袍语气中隐隐有乞降之意,田婆冷笑道:“我父亲与你的恩怨暂且不论,小七当日在你脚下苦苦哀求时,你又为何不肯念在同出一门的份上放过她?”

    她说的小七是自己早年收的一个徒弟,也是清水寨的苗女,自小喜欢在她吊脚楼前玩耍。田婆见她生得乖巧可爱,又极懂自己心思,便把她收入门墙,暗中传授一些养蛊的法子。

    草蛊婆的名声素来不好,小七心中自然也明白,虽然寨中村民对田婆一直尊敬有加,但自己父母若是知道她偷学蛊术,定然会不让自己跟在田婆身旁,所以只在每日深夜才偷偷溜出去找田婆学艺。

    一日,小七从乾州城采买了一些药材回来,遇到一个倒毙在路边的路人,查探之下才知是中了蛊。

    蛊毒与其他物事不同,如龙凤凰这等已经有望修成灵蛊的人自不必说,寻常没有师承的草蛊婆,大多都是家传的蛊术,一生能养得数只蛊虫已是不易,所以每一只蛊虫都是她们的宝贝。为了指挥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许多草蛊婆都喜欢将自己的蛊虫炼至心神相通之境,如同本命蛊虫一般,但这样一来,一旦蛊术被破,下蛊之人也会到不小的损害,

    这便逐渐使草蛊婆间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解蛊即架梁。

    若有中蛊之人求上门来,被求之人除非已经做好接下这段恩怨的准备,否则即便能解蛊,也不会轻易出手。通常只是告知,你中蛊了,这蛊有怎样的危害,你好生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要赶紧上门赔罪云云。只是这样一来,虽让自己不至于四处树敌,但也让草蛊婆的名声越发不堪。

    小七修行时日尚浅,却不知这些规矩,清水寨中也只有田婆一个草蛊婆,以她的修为自然也不屑和她说这些东西。小七生性纯善,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当即请出体内蛊虫,以蛊制蛊,救了那人性命。

    岂料,这一救便救出了是非。

    给那人下蛊的不是别人,正是绿袍的二弟子麻凉,他虽精修尸道,但于蛊术也有些研究,只是僵尸体内精血不多,要想养蛊着实不易,那只蛊虫是他精心养了十余年才养成的。蛊虫一死,麻凉自然察觉,当下心中大怒,寻上门来,逼迫那人以答谢之名将小七请来,寻个机会让他在众人面前戳穿了小七草蛊婆的身份。

    寨中村民得知她是草蛊婆,既畏惧又厌恶,小七见此情形,心灰意冷之下便想回清水寨去,路上就被麻凉擒回乱石窟。

    麻凉这番举动,就是要让小七尝一尝被人背叛的滋味。你要救人?好啊,我让你救。等你救了之后再让你救的人捅你一刀,然后再慢慢折磨你。

    回到乱石窟,绿袍一眼便看出了小七师承,小七也听田婆说过她与绿袍的恩怨,当即拜倒在地,叫了声:“师叔。”

    听麻凉说了事情经过,绿袍冷冷一笑,说道:“我们乱石窟与你们清水寨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能除了麻凉蛊虫,那是你的手段,如今又被他擒回洞中,那也是你本事不济,你若有本事逃回清水寨,日后自可来我洞前寻仇。”

    麻凉一听这话,便知自己师父心意,原本还有些忌惮田婆,不敢痛下杀手,现在有了绿袍默许,胆气便壮了许多。

    可怜小七年不过二十,竟被麻凉当成养蛊的人茧,活活被体内孵化出来的蛊虫啃食心肝而死。所以等绿袍一去桐柏山,田婆便再难压制心中对麻凉的怒火,让他也落了个肉身溃烂的下场。

    绿袍见田婆又提起小七的事,便知今日之事没了回旋余地,眼神一凛,喝道:“老夫修行千年,未必就没有些保命的手段,今日虽然中了你们算计,但要想杀我,只怕没那么容易。”

    许宣在一旁紧咬不放,仗着心斋境的肉身和山海剑的锋利,将绿袍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忽然听他这么说,心知这老魔只怕是要拼命了,当即手下攻势越盛。

    “小子欺人太甚!”绿袍暴喝一声,以不化骨的肉身硬扛了山海剑一击,纵身跃出数丈,将身站定,手下忽然出现一个车**小的东西,被黑布蒙着,看不出到底是何物事。

    见此情形,许宣有些忌惮,回身看了田婆一眼,见她也是不解,只能原地站定,严阵以待。

    “以我不化骨之身,原本是用不得此物的,如今里面既然如此逼迫,说不得只有同归于尽了!”

    说着,绿袍一把扯下黑布,露出一面铜鼓。

    铜鼓胸、腰、足界限分明,内里中空,鼓面正中是一个八角光芒状的太阳纹,当中阳刻了四个鸟形篆文,围绕四字,周围又有一圈圈同心环带,其间饰以宽窄不等的图案。最中间的一圈环带雕刻了十一只围绕太阳纹振翅飞翔的鸟儿,双翼宽广平直展开,尾翼极长,一只只飞鸟首尾相结。

    “女献铜鼓?”

    一见此物,田婆脸上再无半点血色,灵蛊小红化身的红芒似乎也感受到了她心中的不安,不住闪烁跳跃。

    “你敢敲动此鼓?”田婆颤声道,言语间竟似有了一些畏惧。

    绿袍这时心中已经存了同归于尽的念头,神色反倒镇定了许多,一手扶着铜鼓,一手紧握成拳,高高扬起,淡淡道:“铜鼓一响,一槌通天,二槌通地,三槌在人间,可请帝女献分身,助老夫拨乱反正,迎你们同赴阴曹。”

    “哼,帝女献虽是僵尸之祖,但若见了你这不化骨,只怕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田婆冷声道:“想不到这鼓如今竟落在你手中,当真是明珠暗投!”

    绿袍桀桀一笑:“师姐见了此鼓,可有放师弟离开之意?”

    田婆面现为难之色,看了看许宣,犹豫道:“你看今日之事如何是好?”

    许宣不知这铜鼓有何妙处,忙问:“婆婆,这鼓到底是何来头,今日若是不除此獠,只怕纵虎归山,必成大患!”

    田婆摇摇头:“你不知这鼓厉害,传闻当年黄帝与蚩尤战于冀州,黄帝以应龙为先锋,蚩尤派风伯雨师助阵,一时大雨倾盆,三军束手,百姓流离失所,黄帝之女献为助父抗敌,身化旱魃,顿时风止雨停,又得女献之师亲赐符咒,这才能斩蚩尤于逐鹿之野。”

    “帝女献身化旱魃,便是僵尸之祖,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蚩尤既平,女献不欲扰乱人间,那时也无昆仑仙山人神相隔之地,遂自封于极西之地的高原之上。黄帝感其功劳,亲手锻造此鼓,鼓声三响,震动天地,便能唤来帝女献封印中流失的气息,凝成分身,以解思女之苦。”

    “不过,帝女献生平最是嫉恶如仇,就算化身旱魃,亦不改其性,若真让绿袍唤出此人分身,你死不死我不知道,在场修炼尸、蛊之术的人却是必死无疑的。”

    许宣一惊:“这是为何?”

    不等田婆回答,绿袍插嘴道:“那是因为僵尸本是天地间不入轮回的秽物,而蛊毒之术又是源自域外邪魔传承,当年蚩尤便是得了域外邪魔之助,才敢与黄帝争锋,若是帝女献见了她这个养出灵蛊的老妖婆,岂能容她苟活于世?还有你这小徒弟,啧啧啧,六翼魔蝶,好生恐怖,当世只怕也只此一只,我们这些蛊虫只是自己炼成,她这只却是确确实实传承邪魔,这女娃老夫甚是喜欢,有她陪着,黄泉路上倒也不孤单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护清水,田婆欲赴死

    听他这般说,许宣心中不禁有些犹豫了,帝女献她不清楚是谁,但旱魃的名头他却是听过的,只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面铜鼓能唤来她的分身,虽说天地法则之下,世间法尽头不过出神入化,但似这种已经能动用大道规则的存在,即便一个分身,也不是在场诸人能抗衡的。

    练神返虚,也有三六九等,能掌握大道规则之辈,自然是世间最厉害的人物。

    “你要怎样?”许宣问道。

    “哈哈哈哈!”绿袍见他服软,朗声笑道:“先让你小姑娘住手!”

    许宣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头吩咐一旁灯儿,先收了依旧在空中盘旋的蝶儿。少了漫天星光的威胁,金蝉圣君终于有了一点喘息之机,纵身一跃来到绿袍身旁,九个中了田婆蛊毒的化身护在身前。

    “老祖,如今怎么办?”金蝉问道。

    绿袍看了看眼前围拢的众人,桀桀笑道:“既然师姐没有同归于尽的勇气,那师弟便就此别过了,只是日后你那清水寨只怕就没了,趁早选几个有根骨的弟子跟在身旁吧,否则莫要怪师弟言之不预。”

    田婆眼角不住跳动,怒道:“你敢?你若敢毁我清水寨,你那乱石窟也别想安生!”

    “区区一个石洞而已,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师姐想要尽管拿去便是,你杀我弟子7人,我屠你清水寨百姓700,这笔买卖,说来还是我划算一些。”

    田婆顿时无语,苦笑着看了看许宣,叹道:“我担心的便是此事,眼见就要功成,谁料此獠手中还有这等宝贝。”

    “小姑娘,你怕死吗?”犹豫片刻,田婆忽然对灯儿说道。

    许宣心中咯噔一下,这田婆莫非真动了玉石俱焚的心思?

    不等灯儿回话,许宣忙道:“婆婆,不必心急,有我们这么多人在,断不会让此魔奸计得售,到时将清水寨百姓迁到临安去便是,晚辈家中还有些家产,到时定会好生安置他们。”

    田婆摇摇头:“山高路遥,清水寨百姓扎根清水江畔千余年,怎肯背井离乡,随你东去临安?况且,千余百姓,就算你用心护持,又怎能保得住众人安然无恙?”

    绿袍原本只想丢下一句场面话,谁料却是刺激了这个一生以守护清水寨为念的田婆,忙改口道:“罢了罢了,师姐,此事就此作罢,我这一身神通说来也是得自师父,你是师父独女,我又岂会真个伤了你?今日你我师门情分算是抹平了,我们两个也再无恩怨,以后你在你的清水寨养蛊,我在我的乱石窟炼尸,各行其道,再不往来如何?”

    听他这么说,众人心头都是一松,谁料田婆却摇头道:“师弟,你我相识一千三百多年,你的心性我还是知道的,今日若不是得你提醒,我险些吝惜己身,错放你离开,如今你虽服了软,但日后必然前来清水寨报复,我活了一千七百余年,也活够了,便用这条老命,换清水寨百姓千年平安,也是值得的,总好过日后担惊受怕,内疚自责来得痛快些。”

    这些年来,自绿袍弑师夺血,破门而出之后,他从未听田婆叫我自己一声师弟,现在忽然听她如此平淡说出“师弟”二字,心中不由懊悔不已。这老妖婆当真是存了必死之心啊,早知如此自己方才又何必说那些话去撩拨她?

    田婆转身又对许宣道:“许公子,今日只怕要牵连令徒了,老身心里着实抱歉。”

    “婆婆!”许宣哪里肯贴上自己徒弟陪他赴死,忙道:“婆婆,我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妙啊!”

    田婆心意已定,惨然一笑,再不说话,身影忽然消失不见,红芒一闪复又化作一条半人高的蜈蚣,随即隐没在空中,再出现时已经来到绿袍身旁。

    “咚!”

    见此情形,绿袍不敢再犹豫,他如今只是毛僵境界,断不是灵蛊的对手,当即以臂作槌,猛地敲在铜鼓鼓面。

    铜鼓上的八角太阳纹金光一闪,一道肉眼可见的声波以铜鼓为中心荡开,在场众人身形都是一震,原本就有伤在身的张广和李晓嫣几位金丹修士最先承受不住,只觉眼前一黑,瘫倒在地,再无知觉。反倒是乾州城中的寻常百姓没有半点感觉,依旧如往常一般熙熙攘攘、迎来送往,这声音似乎只有修行中人才能听到一般。

    铜鼓一响,声震九霄,原本还有些阴郁的天空忽然乌云散尽,一道阳光从天而降照在绿袍手底铜鼓之上。

    赤红的蜈蚣被鼓声一震,硬生生逼退了三步,但仍不肯罢休,巨尾一甩,打在绿袍身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无数蛊毒顺着那道痕迹在他身上蔓延开来。随即,又借反震之力,纵身跳到一旁金蝉一具化身之上,一口咬在他脖颈之处。

    “啊呀!”一声,叫声未落,金蝉那具化身已经化作一滩血水,血水中爬出许多细小的蜈蚣,朝其余几个化身奔去。

    “咚!”

    大地忽然一阵摇动,乾州城外两条河流忽然涌起丈余波澜,惊得码头上的百姓纷纷四散逃逸。这时,便是许宣也觉胸中有些发闷,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在场除了他之外,也只有计昆一人仍持剑站在一旁。

    绿袍面色铁青,当初得到女献铜鼓时,他就知道,此鼓一响,便是个玉石俱焚的结果,所以只当成压箱底的手段,其威慑之意更胜实际意义,谁料今日自己却是弄巧成拙,碰上田婆这么一个不怕死的人,当真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赤红蜈蚣化作一道红光,田婆面容隐隐浮现其上,忽地化作无数红芒,直奔金蝉、绿袍而去。

    绿袍以臂当槌两敲两下,饶是他肉身仍有不化骨的境界,也是右臂一阵剧痛,手臂上一根根如蚯蚓一般虬结的青筋尽数爆裂,乌黑的鲜血溅在铜鼓上,让这面铜鼓看起来更显神秘。

    金蝉圣君剩余的八具分身正在和那些小蜈蚣纠缠,忽地被红芒缠上,又是数声惨叫,便尽数化成一滩脓血,涌出无数细小蜈蚣,朝金蝉本尊攻去。

    许宣在一旁看到绿袍手臂高高举起,就要敲响第三下,忙纵身跃了过去,手持石碑挡在铜鼓鼓面。

    “嗡!”

    绿袍一拳砸在石碑上,震得许宣握住石碑的双手一阵颤抖,掌心竟被石碑硬生生压出数道口子,伤口外翻,露出鲜红得嫩肉,金色的血液从石碑边缘滑落。

    “找死!”绿袍一拳被阻,当即大怒,接连又是数拳,每一拳都不离铜鼓,逼得许宣不得不用石碑去挡。

    三槌,如今已经响了两槌,再有一槌就要唤来旱魃分身,到时绿袍死了与他无干,便是田婆死了,那也是死得其所,但自己的灯儿却不能死。

    绿袍拳头又硬又重,许宣接连扛了三拳,双手已经血肉模糊,体内气血涌动,双目充血,涨成赤红。

    “收!”见绿袍又扬起拳头砸来,许宣怒喝一声,忽然收了碑阵,将全身法力尽数凝聚在双掌之上,再次接下这一击。

    “老祖救我啊!”一声惨叫,金蝉圣君在田婆众多蛊虫的攻击下,终于身死道消。得了他本体、分身当作血食,那些蜈蚣已经长至一尺长短,纷纷摇动百足,朝绿袍攻来。

    一身红芒的田婆身影跳动,忽隐忽现,围绕绿袍等待下手机会。这时绿袍虽然境界跌落,但周身尸气还在,她要用地上这些小蜈蚣将他尸气耗尽,才好出手。

    “滚开!”绿袍暴喝一声,忽然身躯再长百丈,抬脚碾死身旁一堆蜈蚣,一拳将许宣击飞数丈才堪堪停住。

    “灯儿,不要让他击鼓!”许宣双手垂地,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环视周围只有灯儿一人还站着,忙高声喊道。

    灯儿应了一声,小手一抛,蝶儿当空飞起四翼震动,四道灿若星河的星光击向绿袍右手。

    “啊!”绿袍一声惨叫,那只将许宣打成重伤的右手顷刻间化作了虚无。

    忽然少了右臂,绿袍身子重心不稳,一下瘫倒在地,铜鼓也从左手中滚到一旁。地上那些蜈蚣瞧见机会,蜂拥而上,消磨着他身上无尽尸气。

    只是片刻,绿袍尸气渐淡,一旁伺机而动的田婆嘴角闪过一抹笑意,忽地红芒闪动来到绿袍脖颈处,重新化作赤红蜈蚣,一对口器有如一对剪刀,当下就是一咬。

    “啊!”又是一声惨叫,绿袍原本青黑的脸庞变成血红,浑身抽搐,诺大的身躯缓缓缩小,恢复如常。

    见此情形,许宣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地上的无数蜈蚣也都变作道道红芒,汇聚在田婆光影中的身躯里。

    “婆婆小心!”许宣正想上前查看情况,就见地上的绿袍忽然身躯一动,如一截枯木对着滚落一旁的铜鼓撞了过去。

    田婆面色大变,想要上前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咚!”

    绿袍以头作槌,重重撞在铜鼓鼓面,第三声铜鼓终于还是响了起来……

    绿袍挣扎着翻转身躯,头顶鲜血直流,将他枯瘦的脸染得越发狰狞,艰难地用仅存的一只左手抱住铜鼓,看着田婆和许宣冷笑:“咳咳,死则死矣,那又如何,你这老妖婆,当真是个疯子!”

第二百九十九章 旱魃献,四方皆瞩目

    三槌既落,场中只余绿袍“桀桀”惨笑,许宣和田婆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被绿袍怀中的女献铜鼓忽然大放光明,如一轮坠落人间的烈阳,刺目的金光让许宣不得不伸手挡在身前,饶是他炼体之功已至双目,这时也只能侧过脸去,不敢直视铜鼓上那枚亮得刺眼的八角太阳纹。

    绿袍怀抱铜鼓,万道光芒瞬间透体而出,在他重新变得佝偻、瘦小的身躯上留下数不清细小孔洞,金光自铜鼓而起顺着那些孔洞跃向远方。

    “呃……”绿袍吃力的缓缓低头,看着如同破布一般的身躯,口中乌黑的鲜血不要钱一般涌了出来,顺着银白的胡须流淌到胸前,被那些光芒一照,便化作黑烟,消失不见。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绿袍艰难放开铜鼓,试图用唯一一只左手堵住胸前那些透体而出的光芒,但这注定只是徒劳。

    “咔嚓”一声,绿袍一身道行汇聚的头颅忽然如搪瓷娃娃炙热忽亮一般,裂开了一道一指宽的缝隙,从额头直至下颌,透过那道缝隙,隐隐能看到里面一团赤红的鲜血如同心脏一般不断跳动。

    这是他修行千年炼成的巫族之血!其中也有田婆之父田兴旺多年凝练的心血!

    “阿爹!”看着那团拳头大小跳动的血液,田婆双唇颤抖,思及惨死在绿袍手中的父亲,双眼中不由泪花浮动。

    女献铜鼓被黄帝亲手铸造至今,敲响的次数屈指可数。据传,与铜鼓同铸的还有一柄鼓槌,乃是当年黄帝以夔牛独足腿骨炼成,重逾千斤,舞动之时有风雷相随。数千年前,铜鼓遗失,鼓槌也不知所踪,世间已久不闻女献铜鼓之声。谁曾想,如今这等神器竟会落到绿袍手中,绿袍又凭不化骨百炼之躯,以手作槌,以头为槌,连槌三下,天下皆闻!

    桐柏山上,巫支祁端坐洞府上首石椅中,瘦小的身躯和高大的王座比起来,越发显得渺小。此时他正闭目修行,忽地睁开双目,两道目光如同闪电照亮洞府。

    “这声音,莫非……谁敢敲响那面铜鼓,引那凶神出世?”

    他出身洪荒,与女献也有数面之缘,自然知道旱魃的威名,当初若不是她,黄帝即便有应龙相助,也未必能斩杀蚩尤。

    如今忽闻铜鼓声,他心中不由剧震,喃喃道:“都出来吧,一台好戏终究要多一些故人才有意思。”

    “老祖?”下首巫小柏不明缘由,疑惑地看向巫支祁,好似并未感觉到铜鼓声一般。

    巫支祁一言不发,缓缓闭上双目,又复修行起来。

    除了巫支祁,还有许多人也听到了这三声震天的鼓声。

    金国正准备渡劫的完颜谷截、避难所中盘膝而坐的妮蒂亚、苏州药商徐乾、南海紫竹林中斜卧莲台的菩萨……昆仑仙山、西方佛国中那些早已得道的仙佛。

    此时无数目光不约而同投向西南之地,随即又都默契地收回视线,沉默不语。女献不可怕,再厉害也只是一具自封极西之地的旱魃而已。人心中一旦有了牵挂,便瞬间有了甲胄和软肋,田婆如此,女献亦如此。

    他们心中畏惧的不是女献,而是她背后的那个人,那个据说师承四神,传法女献、黄帝的女子。

    “女献,卿本佳人,奈何悍不畏死啊!”妮蒂亚长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常喜一袭淡青长裙,披发赤足,却最终化身旱魃,宛如谪仙的女人。

    片刻后,铜鼓光芒稍敛,万道金光尽数汇聚在铜鼓前方三尺处,一个婀娜人形轮廓出现在众人眼中。

    这时绿袍头上的裂纹已变作两指宽,那团巫族之血如同沸水般跳跃不定,不时有些许血沫溅在地上,化作烈火,无物而燃。

    许宣见此情形,手中剑芒忽现,化作一道剑光绕过金光汇聚的人影,想顺着绿袍头顶的那道缝隙把这老魔斩杀当场,以免夜长梦多。

    只是……上天好像并没有给他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叮”的一声脆响,化作剑光的山海剑还未挨到绿袍一根汗毛,就被两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住。

    那两根手指白皙、细长,中指、食指并在一起,夹住山海剑,拇指压在无名指上,三根手指微微弯曲,任由指尖灵蛇般的剑光如何挣扎都没有半点作用。

    “仙子要救他?”看着面前忽然冒出来的女子,许宣装着胆子问道。

    这女子长得并不算漂亮,额头略有些长,惨白的双颊中微微泛着一股青意,但那双眸子却是亮得惊人,只是一眼,就让人不由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他唤我出来,我承他一份情,所以出手救他一次。”女子的声音有些嘶哑,好似喉咙干涸了许久。

    “献?”田婆后退两步,试探着问道。

    女子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双目中寒光一闪,素手一扬山海剑发出一阵剑鸣,直奔田婆胸膛而去。

    田婆这时虽然只是借灵蛊化形,但也不敢硬接女子这一剑,灵蛊与宿主紧密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这时想要躲,却觉得浑身好似被天地禁锢了一般,移动不得半分。

    “噗嗤”一声,山海剑贯穿红芒,从田婆心口射出,插在她身后的地板上不断颤动。

    “想不到现在还有人能培育出六级生化虫,域外邪魔的传承者,留你不得!”

    受了山海剑贯穿胸膛的一剑,化身田婆的红芒顿时一阵涣散,再也不能维持原本形状,变成一条蜈蚣摔在地上,身下密密麻麻的细腿不断挣扎,想要夺路而去。

    与此同时,清水寨的一栋吊脚楼中,原本还是豆蔻少女的田婆,忽然惨叫一声,手抚胸口低头喷出一口鲜血,满头乌黑长发瞬间变成雪白,吹弹可破的肌肤也如风干的橘子皮一般,整个人忽地苍老了数十岁。

    女子上前两步,一对白生生的玉足始终离地一寸,不沾半点尘埃。看着这对肥瘦相宜、脚趾圆润小巧的玉足,许宣心中忽然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八个字,不得不说,只需这一双眼,一对足,即便这女子容貌并不如何艳丽,也能胜过世间九成九的美人。

    只是这时却没有时间留给许宣歪歪,要不是自己求上门去,田婆又怎会受此一难?当即纵身一跃,拦在女子身前,伸手一招山海剑复又化作一道剑芒,在他掌心盘旋、吞吐。

    委顿在地的绿袍见此情形,双眉一挑,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裂成两半的嘴里发出“格格”的笑声,许多血沫带着破碎的内脏涌出体外。

    “你敢拦我?”女子静静看着许宣,淡淡道。

    许宣忙躬身一礼,说道:“不敢,只是田婆虽然精修蛊术,却未曾与人为害,非但如此,清水寨得她庇护,已经绵延千年,寨中百姓安居乐业,她若身陨,只怕清水寨再无往日太平,还请前辈看在她一生行善的份上,饶她一命。”

    女子盯着许宣的双眼,忽然道:“只你心中那一点邪念,就让我有些厌恶,虽不甚明白诗句中的意思,但却能感受到亵渎之意。”

    说罢,女子缓缓抬手,一道金光在她掌心汇聚,抬手就朝许宣眉心按去。

    许宣双目圆瞪,努力想要伸手去挡,只是哪里还能动弹得一分?现在他才切实感受到田婆当时心中的恐惧,若是被那团金光按实了,莫说自己心斋境肉身,只怕就是坐忘,也是非即伤!

    “前辈,前辈既是帝女献化身,怎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仅凭好恶就乱杀一气!”许宣大声喊道。

    女子手掌微停,眼中出现一丝回忆之色,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好似自嘲一般说道:“帝女献,如今我哪里还敢称帝女?献这个名字也早随风雨而去了,如今我是魃,为众生带来灾难,大旱的旱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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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谁人开天地,谁人掌道尊!偶入白蛇传,始知天地真。放开那条白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放开那条白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放开那条白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