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商计策,忽闻有行尸
当夜,关子阳告知许宣和李晓嫣姐妹,他们这一队依旧由他和燕山月陪同,据说暗中还有太一宫供奉护持。但这些供奉不到性命攸关之时,是不会现身的。同时,他们也身负记录历练考评之责,等到历练结束后,便由他们和掌宫内侍一同向太一宫提交考评意见。
回到屋内,许宣取出龙开霁交给自己的木匣,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一块十寸大小的原形石片。
当即心中就是一动,莫非……这就是妮蒂亚要寻找的太古石碟?
好奇之下,小心将石碟取出,只觉入手很重,小小的一块石碟竟有数十斤重量,上面许多地方都有烧焦的痕迹,中间还有个一寸大小的原形空洞。
许宣试探着用神识去感知石碟中的信息,却发现向来无往不利的神识这次却被石碟弹了回来,无法深入其中。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莫非真是太古石碟?看起来倒想是一张老旧的石质唱片。”许宣心中不解,翻来覆去也没看出什么究竟,又将法力运于双目之上,定睛细看,这次却是看出了一些门道。
只见原本光滑如镜的石碟上还有许多环形的细小的沟槽,每一道沟槽中都有许多如同文字一般的符号。小小的一张石碟上密密麻麻竟有上千道沟槽,若不是用心查看,还真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些符号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许宣皱眉沉思片刻,但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只能又将石碟小心放入木匣中,转身修行去了。
次日,许宣一队18人加上灯儿和关子阳、燕山月3人,在太一宫集合后,便往武陵蛮而去。
依照商定好的计划,众人便往长江方向纵云飞行,因为其中还有7名金丹修士,法力不是很充沛,当天行了4、500里就在长江边上的一座小县城住下休息,等二天众人法力恢复后再继续赶路。
上次西行时,许宣不过刚刚筑基,金丹都未结成,所以一路都是乘车坐船,这次驾云赶路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夜晚,众人坐在一起闲聊,说起各自修行中的见闻趣事,关子阳、燕山月两人也在一旁静静听着。
张广忽然问道:“许兄弟,龙提举说此次历练最后会依据团队和个人考评赏赐宝物,到底这考评成绩从何而来,你可知道?”
众人闻言,也都看向许宣,显然这也是他们所关心的问题。
许宣看了看一旁仍旧一言不发的关子阳,想着如今既然已经上路,也确实该向大家透露一些消息,便道:“昨日你们走后,我与其他队正前去面见铁提举,提举大人交予了我一件宝物,让我们护送保护前往辰山金顶,交给梵净宗的元嗔大师,想来这便是历练的主要目的了。”
“宝物?”张广奇道:“不知是何宝物?”
说完又忙道:“许兄弟,我也只是顺口问一问,既然是提举大人面授机宜,你也不必告知我们了,你是队正,一路上我们听你号令就好。”
许宣闻言,便没有把木匣取出来,继续说道:“虽然提举大人并未明说,但想来其他队伍的任务应该与我们差不多,但若只是护送宝物,只怕也难分高下,昨日太一宫中中,提举大人还说了各地妖魔纷纷前往桐柏山,要我们借此机会犁庭扫穴、镇压妖氛,扫清各地乱妖,震慑天下群邪,想来这便是历练考评的另一部分内容了。”
说罢,就从怀中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羊皮地图,摊在桌上,说道:“常言道,山高有怪,水深有妖,长江有龙君镇压,自不必说,如今我们只需看一看一路西行需经过那些名山大川,沿路打听是否有乱妖为祸,借机扫除,想必定有收获。”
说完,许宣看了看一旁关子阳、燕山月,见两人微微颔首,心中一定,又道:“武陵山乃是武陵蛮的地盘,传闻他们有上古巫族血脉,专修肉身,尤擅蛊毒之术,那里也有一些妖魔前往桐柏山听命,再加上辰山也在武陵山脉之中,乃是我们此行的必经之地,那几个前往桐柏山的妖魔巢穴正是我们必然扫荡的地方。除此之外,沿途乱妖也不能轻易放过了。”
“不过我们只有18人,修为最高的当数元婴中期的计昆,计师兄了,除此之外还有7个金丹期的师弟师妹,就算斩妖除魔也得量力而行才好,越是山高水深越有藏身其中的巨魔妖擎,倘若不知深浅招惹了练神返虚的老怪,难免损兵折将,那就不美了。”
众人听罢都是点头,计昆是后面加入许宣队伍的,这时听他提到自己名字,便道:“许师弟说得没错,我倒有个主意,或许能有些作用。”
“噢?计师兄请讲。”许宣道。
计昆说道:“现在太一宫在天下各府、县都有分舵,我们每到一处可先去拜会他们,打探一些消息,这样便能有的放矢了。”
许宣犹豫道:“只是各地太一宫力量参差不齐,况且,他们也要斩除乱妖赚取功勋,只怕不会轻易告知我们这些消息。”
计昆道:“这个简单,我们这里有11名元婴,那些太一宫分舵未必就有我们这么强的实力,到时候剿灭妖魔时带上他们便好,这样一来,他们也有好处,不愁不带我们去。”
“这个倒是!”许宣点点头补充道:“等到一些穷山恶水之地,我们就找一些当地的山精野怪打听消息,想必也能知道一些情况。”
定下计策,见众人都未反对,许宣又道:“既然如此,明日我先去这里的太一宫问问,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为害一方的乱妖。”
“何需等到明日,索性今夜无事,我便与许师弟一同去看看。”计昆自告奋勇说道。
“也好,那我们就去看看。”
两人走出客栈,来到小县城的太一宫分舵。分舵中的修士见深夜有人来访,原本还有些不悦,但看到许宣竟是一等道士,当即不敢怠慢,忙将二人迎入内宅,命人奉上香茶。
一番寒暄后,得知面前这修士名叫田明德,只是个五等道士,不过金丹三转修为,便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田明德听说他们一行竟然有十余个元婴修士,当即说道:“若说乱妖,倒也不是没有,只是那怪也是刚来此地不久,白日并不出来作恶,只是夜间才出来偷取一些百姓家中的牲畜,在下曾与她交过两次手,但那怪浑身铜皮铁骨,我敌不过她,我们这只是一个小县,宫中也只有三五个修士,见她并没有伤害到百姓,索性就不去管她了,二位若是能出手灭了此獠,倒是为我们除了一害。”
计昆听说他一个金丹三转的修士,都能在那怪面前全身而退,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当即就没了兴趣,有些不甘地追问道:“就只有这一个,没有别的了?”
田明德苦笑道:“就这一个妖物都已经让我有些焦头烂额了,若再多几个,只怕也只能上报府城了。”
计昆有些失望地看向许宣,许宣看了他一眼,说道:“计师兄,此事我们既然已经知道,索性就为田道友除了此害吧,不知那怪现在何处?”
听许宣要出手,田明德就是一喜,忙道:“往东20里,有一座甲子山,山南有一处高峰,那怪就在峰下洞穴中安家。”
许宣便又问那妖物的神通和特征,田明德答道:“依我之见,那怪只怕是个行尸成精,除了浑身铜皮铁骨、力大无穷外,还练有一枚妖丹,能吐毒雾怪风,那些山中被她所害的猛兽,俱都成了行尸走肉,钢筋铁骨尤胜生前,每日都在洞前听命,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厉害之处了。”
听到这里,计昆对面前这个修士更加鄙视,连一只还未成气候的行尸都降不住,亏得他还是个金丹三转的修士。
一旁许宣却是心中一动,他对行尸却有几分兴趣,便道:“好了,计师兄,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就去看看吧,田道友明日若是有暇,也一同前去,到时候功勋自然算作你的。”
田明德大喜,忙道:“如此就多谢两位道友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养尸地,一棺藏两尸
次日清晨,在田明德的带领下,许宣一行人便往甲子山而去。
若是平日,田明德只会正午时候前去,因为行尸属阴,正午时阳气最为充足,能够对行尸形成一些压制。但如今既有这许多元婴高手陪同,也就没这么多讲究了。
来到甲子山,还没到田明德说的那处悬崖,就见一大片桑林遍布山南之地,山间寂静无声,既无鸟雀虫鸣,也无走兽往来,偶尔一阵山风吹来,树枝摇动,哗哗作响,更显静谧。
“师父,好冷啊!”灯儿缩了缩脖子,仰头对许宣说道。
许宣这时也察觉到了异常,这时虽然还是上午,太阳却已经跃出山头,阳光洒落大地,但又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是众人都是修士,身体自然异于常人,这才没把这丝阴冷放在心上,如今灯儿这么一说,大家就觉得有些奇怪。
一名修士上前,手搭凉棚四下里望了望,指着前面山崖道:“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是一处养尸地,田道友,你久居此地,难道没有发现?”
田明德笑了笑,说道:“这自然是知道的,否则哪来的行尸?这里风水不佳,城中百姓早已知晓,所以但凡有亲友逝世,都不往这边安葬,再加上这里距离县城也有20余里,便是一块养尸地,也没有什么僵尸出来为祸,也就由得他了。”
那名修士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此时不为祸,可不意味着日后就不为祸,若是让他在这块养尸地中吸纳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成了毛僵、飞僵甚至是不化骨,呵呵,莫说你一个金丹修士,就算是寻常元婴高手前来,只怕也是制不住他!”
田明德听了面色一僵,太一宫原本就有镇压妖氛,守卫一地安宁之责,被这名修士数落,他也只能尬尴地辩解道:“飞僵如同元婴大圆满修士,不化骨好比练神返虚大能,这些腐肉哪里有这等机缘,便是在养尸地呆上数百年,只怕顶多也只是一只白僵、绿僵而已,当不得什么。”
听他这么说,那名修士摇摇头,不再说话。俯身取出一柄宝剑,就往地上一插,随即搅动剑柄,翻出地底泥土,抓一把放在鼻尖嗅了嗅,面色便是一肃。
张广上前问道:“文山兄,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名修士名叫毛文山,是他在太一宫认识的一个朋友,入潜龙阁前只是金丹七转,得龙脉龙气相助,现在也成了元婴初期的修士,除了“山”字脉术法外,对“相”“卜”两术也有钻研。
听张广发问,毛文山便道:“这些泥土质地阴寒、却不潮湿,土色黝黑隐隐有阴气流淌,正是养尸地特有的土质,山上那只行尸若借此地修行,早晚必成大祸。”
“文山兄不必担忧,有我们这许多人在,此番正好铲除此獠?为地方除去一害?”
毛文山面色阴晴不定,说道:“张兄,我觉得有些不妥。”
说着,毛文山站起身来,环视四周,继续说道:“养尸地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成就的,但田道友却说只在最近才有一只行尸偶尔下山为祸,这让我有些不解。”
许宣闻言,上前道:“毛道友的意思是,除了这只行尸,或许还有其他僵尸藏身期间?”
毛文山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僵尸也是这样,寻常紫僵、白僵还则罢了,若到了绿僵、毛僵、飞僵、不化骨的境界,一处养尸地产生的阴气都不够一只僵尸修炼,为了争夺修行资源,两者必然会有争斗。这块养尸地阴气已经很是浓郁,远远不是一只小小行尸能占据的,这就让人有些费解了。”
听他说完,李晓瑾插话道:“这有什么,或许这里原本就有一只僵尸,修为高了,就嫌弃这里阴气不足,所以就走了呗。”
毛文山看了李晓瑾一眼,摇头道:“应当不会,似这种养尸地,通常都会在阴气最重之地结成一颗阴龙珠,僵尸若真走了,必然会取了阴龙珠用来增强法力,阴龙珠一去养尸地必然阴气大减,需要再等数十年才能机缘巧合成重新结出新的阴龙珠。”
说完,毛文山又抓了一把泥土,用手捻了捻,摊在掌心说道:“如今这泥土中阴气浓郁,哪里像是失了阴龙珠的模样?”
李晓瑾闻言打了个寒颤,行尸外貌与生人无异,她还没有什么害怕的,但若是僵尸……她虽然是金丹修士,但毕竟也是女子,心中天生就对这种恶心的东西有些抵触。
环视四周,忽然觉得四周就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一般,忙拉住许宣衣袖说道:“师弟,要不我们还是走吧,被他这么一说,我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灯儿见状拍了拍胸脯,说道:“师姑不要害怕,灯儿会保护你的!”
“去你的,你自己都还要你师父保护,拿什么保护我?”
许宣笑道:“好了,就算来一只毛僵、飞僵又能如何?我们这么多元婴修士,莫非还降不住他?”
李晓瑾环抱双臂,不住地上下摩擦:“不是降得住,降不住的问题,你不觉那东西很恶心吗?我在太一宫就见到过一只毛僵,披头散发、满脸腐肉,两个眼珠都没了,全是蛆虫在里面爬来爬去,咦……看着就恶心!”
“好了晓瑾,如今来都来了,正是要为此地除去一害,否则有朝一日那行尸真成了什么气候,岂不是危害一方?”李晓嫣劝道。
听她这么说,毛文山也道:“李姑娘说得没错,僵尸、行尸这等东西,原本就是人死之后,因为魂散魄滞,胸中却仍有一口不平之气,而使怨气聚喉,吸纳天地间阴秽之气,被土金气所养而成,嗜血好杀,还是早日铲除为妙。”
见大家都这么说,李晓瑾只能强忍心中恶心,跟着众人继续上山。
来到田明德说的那座山崖下,果见一个洞穴藏在崖底。被山崖和古木遮挡,这里终年不见阳光,阵阵阴风从山洞中袭来,让人感动一股凉意。
山洞前匍匐了十余只猛兽,嗅到生人气息,陆续站起身来,瞪着两只绿油油的眼睛看着众人。
许宣在哪些猛兽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生气,定睛一看,就看到许多猛兽肉身都已经开始腐烂,有的甚至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心中一紧,提醒道:“大家小心一些,这些猛兽只怕不是活物,想来都是受尸毒感染后驱使的傀儡,莫要被它们近身了。”
说完随手就是一道金雷劈中前面一只猛虎,挨了一雷,那只斑斓猛虎半边身子都散了架,却仍用残存的爪子支撑破损的身躯,朝众人这边艰难地爬来,吓得队伍中的几个女修士惊叫不已。
“杀!”许宣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各显神通,只用了片刻时间,就把这些猛兽清理干净。
来到洞口,田明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点燃分发给众人,说道:“那行尸就在洞中,前两次我追踪到此,和她交手两次,只是受洞口猛兽所阻,所以也没能进洞详查。”
毛文山看了看漆黑的洞口,伸手在空中一抓,放在鼻尖嗅了嗅,说道:“阴气很重,大家小心些,看气息洞中肯定不止一只行尸。”
漆黑的山洞被众人火把照得通明,他们这些人都是修行有成之辈,早已到了虚空生电,黑夜视物之境,现在有了火把相助,更是将山洞中的景象尽收眼底。
山洞不大却很深,曲曲折折通往山腹,高约数丈的洞顶不时有水滴落下,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顺着洞穴走了一柱香时间,山洞开始变得狭窄起来,只能供两人并排通行。又走了一会儿,山洞忽然变得宽阔起来,一个方圆十余丈的大石室出现在众人面前,当中一口绿油油的棺材尤为惹眼。
“是青铜的!”张广上前查探一番,回头说道。
“这里怎么会有一口青铜棺材!”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向许宣,等待他发号施令。
许宣上前细细打量,只见棺材上许多地方都已经泛起了铜绿,上面隐隐还能看出一些赤红的符箓痕迹,只是不知是什么作用。
“毛道友,这些符箓你可认得?”
毛文山上前看了看,半晌后才摇头道:“不认得,看起来像是某种聚阴符或是养尸符,残破得厉害,朱砂脱落了不少,恐怕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
听说不是镇压尸体的符箓,许宣也就没有了什么顾忌,吩咐道:“大家站开一些,莫要让里面的污秽之物沾染了,若是看到有什么邪祟,先一剑斩了再说。”
说罢,等众人走远了一些,他才默运法力,在周身形成一阵护体神光,一拂袖掀开了青铜棺材。
“怎么会是她?”
灰尘散尽,许宣上前一看,不由一惊。
棺材中竟躺了两具尸体,最上面是一具女尸,双颊红润,面色如常,一双白皙的玉手交叉放在胸前,好似一位正在熟睡的大家闺秀一般。
第二百七十二章 巫族血,死同一个椁
听到许宣惊呼,众人都围上来看个究竟。
“咦,怎么是她!”张广、张顺二人异口同声喊道。
毛文山见状问道:“怎么,你们都认识她?”
张广点点头,说道:“我和张顺那日路过钱塘县,正巧见到有行尸作乱,走去一看才知道竟是有人将自己发妻养成行尸,却因额头镇尸符箓被人揭去,所以引得行尸狂性大发,我们便出手将行尸制住,原打算带回临安太一宫处置,岂料半路一不留神便让她跑了,想不到今日竟在这里又遇上了。”
“天下还有这等绝情之人?竟舍得将自己结发妻子炼成行尸?”李晓瑾惊叹青铜棺中行尸婉儿的美貌,心中便多了几分怜惜之意,现在听说她竟是被自己官人炼成行尸,不由生出一股抱不平的心思。
苏酥在一旁叹了口气,解释道:“晓瑾姑娘,你们不知道,她和她官人也是可怜人啊!”
说罢,就把婉儿如何被狐魅缠上,吸取了先天元精,她官人又如何为她四处求医问药,不得已之下只能将她肉身炼成行尸,从而让自己娘子继续陪在身边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众人都是扼腕叹息。
见李晓瑾还有几分不信,许宣也开口道:“这事我最清楚不过了,她还未去世时,她官人就曾带她来庆余堂中问诊,是我和师父为她诊治的,只是那时她先天元精已经枯竭,我也还未修行,没有炼成能救她的灵丹,现在想想真是有些对不住她!”
毛文山道:“她不过一介凡人,先天元精枯竭,回天乏术,许道友也不必太过自责。”
许宣不好说出回元丹之事,只是又长叹了一声,看了看青铜棺里的婉儿,对毛文山道:“毛道友,你能否先将她制住,我想看看她下面这具尸体又是谁。”
毛文山点点头,摸出一张黄符,手捏指诀,凌空写了一道符咒,就把黄符贴在婉儿额头上。
“幸亏现在是白天,这行尸功力也算不得深厚,受阳气所摄,阴气深藏体内,这才不能随意动弹,现在被我这张镇尸符贴上,保管无事。”
许宣对青铜棺拜了三拜,说道:“婉儿姑娘,得罪了!”
言罢,拂退众人,伸出右手反转手掌,虚托一下,喝道:“起!”
就见婉儿尸身缓缓上浮,离开青铜棺,靠在不远处的洞壁旁站定。
没了婉儿的遮掩,她身下那具尸体便露了出来。
“竟是活人?”许宣惊呼一声,仔细一看,正是曾带婉儿来庆余堂中找自己师父治病的那个中年男子:“怎么会是他?”
毛文山忙探头过来看,只见棺材中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五官与常人无异,浑身却是长满了黑毛,从脚底到耳后根根黑毛如同钢针,许多黑毛都从破烂的衣衫中露了出来。
“毛僵!”
毛文山一惊,伸手捏个剑诀,就要点向男子印堂,却被许宣一把抓住:“等等,他还有意识!”
毛文山闻言,仔细一看,果然看到那男子虽然满脸痛苦之色,但双眼却是异常清明,正警惕地看着众人。
“你……还记得我吗?”许宣上前问道。
“你是……”中年男子紧咬压根,好像在压抑着什么痛苦一般,仔细思索一阵才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庆余堂中的那个伙计,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当我问你才是。”许宣指了指一旁婉儿,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中年男人诡异的从青铜棺中立了起来,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身体凌空飞出来到婉儿身旁,看见她额头黄符,怒道:“你们对婉儿做的什么?我们已经躲到这里来了,为何还不肯放过我们!”
众人见他有发狂之势,忙纷纷掏出法宝,毛僵已经如同元婴修士一般,不能不让他们正色以对。
许宣上前两步,摆摆手,止住众人动作,试探着上前走了两步,说道:“你不要急,婉儿姑娘没事,那符箓是镇尸符,你也曾经见过,不会对她有什么伤害的。”
中年男人仔细一看,情绪稍定,脸上痛苦之色却更甚,脸颊抽动,浑身颤抖着说道:“快走,你们快走,我要控制不住了!”
许宣一惊,忙问道:“什么控制不住了?”
中年男人紧咬牙关,双拳紧握,一把抱住婉儿,纵身又飞回青铜棺,一旁棺盖忽地飞起,“哐当”一身将青铜棺盖住。
“走,快走!”棺盖落下的瞬间,中年男人又喊道。
众人面面相觑,毛文山双眉紧皱,说道:“许道友,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许宣点点头,深深看了青铜棺两眼,带着众人出了洞穴。
来到洞外,许宣便问:“毛道友,你可是看出了什么究竟?”
毛文山犹豫片刻,开口说道:“说不上看出了什么,如今也只是一种猜测罢了。”
许宣正要再问,关子阳忽然走上前来,说道:“这事我也看出了一些眉目,那个男子既然去年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怎会忽然一年之内就变成了堪比元婴境界的毛僵,恐怕此地与巫族有些关系。”
“巫族?”
关子阳点点头,说道:“我曾在师门典籍中看到过,传闻洪荒时巫族有移山倒海、拿捏日月的大神通,与我们仙道精修元神不同,他们反其道而行之,只炼肉身血脉力量,巫妖大战后,十二祖巫纷纷陨落,巫族尽灭,但一些传承却是遗留下来。”
“师伯,你是说,这僵尸就与巫族有关?”许宣问道。
关子阳道:“也不能说有关,只能说是大道千条,殊途同归罢了。”
听他这么说,众人不禁都糊涂了,到底是有关,还是无关?
关子阳见状接着说道:“有道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大道三千,也都是师法自然而来。我说僵尸与巫族无关,那是因为最初的僵尸不过是一些尸体机缘巧合之下,葬在了养尸地中,却是自然造化,当然与巫族无关。”
“而说有关,则是一些人得到巫族功法传承后,因为体内并没有巫族血脉,难以修行,便参照巫族修炼之法,师法养尸之术,剑走偏锋,结合巫族修炼法门,将自己炼成一具僵尸,这样自然与巫族有关了。”
众人恍然,许宣却道:“可是,师伯,有谁会好端端将自己炼成一具僵尸?这样即便有了些神通,只怕也渡不得天劫,去不了昆仑吧。”
关子阳摇头苦笑:“你天资卓绝,自然不知道对于那些没有仙根,却想修行的人来说,一丝修行的机会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力量,从来都不乏崇拜者,只要能获取力量,莫说将自己炼成僵尸,便是以身饲虎也不是不肯可能的。等你们到了武陵蛮的地界你们就知道了,那里许多人都会养蛊,那些蛊可不都是乖乖听从吩咐的,常有被自身蛊毒反噬,死得苦不堪言之人,相比把自己炼成僵尸,你觉得那一种更惨一些?”
见许宣不说话,关子阳便道:“刚刚青铜棺中的毛僵,想来应当不是他自己修炼而来,短短一年时间,就算他有明师从旁指点,也不可能这般迅速。”
毛文山闻言赞同地说道:“关内侍所言极是,我也是这般想的。据说,当年十二祖巫陨落,血肉化入大地,五帝又以后土神性开创六道轮回,所以大地中便有了巫族的血脉气息,那些邪修与寻常僵尸不同,他们一面又以土金之气淬炼肉身,一面又以巫族功法凝聚大地中散落的祖巫血脉气息,借以成就己身,只要修成绿僵境界,体内就会形成一颗巫族之血,以后就能凭借这滴鲜血修行巫族功法了。这血如同修士精血一般,乃是他们一身修为所化,若普通人得了,不仅能传承他们练就的力量,还能拥有部分记忆,等到肉身衰老时,他们还能借这滴巫族之血夺舍重生,实现长生不死之梦!”
许宣道:“毛道友,你是说那个中年男子是被夺舍了?”
毛文山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他能一年之内成就毛僵,想必不是机缘巧合得了巫族之血,便是被邪修夺舍了,只是想不到他意志这般坚定,浑身已经长出黑毛,竟然还能保持清醒,当真难得!”
“那他为何要和婉儿躺在一口青铜棺中?”许宣又问。
“行尸与僵尸不同,若是修为到了深处,还能生出一点灵智,我想他应当是知道了一些僵尸修行的法门,想趁自己还能保持清醒时,将自己一身修为尽数传给自己娘子吧。”毛文山猜测着说道。
听他这么说,许宣不由长叹一声:“唉,当真是生同一个寝,死同一个椁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阴神境,灵光似满月
毛文山在一旁就问:“那如今我们该当如何?总不能袖手旁观吧,若真如我们猜测那般,只怕刚刚那人扛得住一时,扛不了一世,早晚会被邪修夺舍,他如今肉身已经长出寸许黑毛,已经是半个毛僵之身,若让他完全夺舍,便是成就飞僵也不是不可能,那时可就麻烦了。”
许宣道:“毛道友所言极是,飞僵已经如同元婴大圆满修士一般,若还是以巫族修炼之法成就的毛僵邪修,只怕神通更胜一筹,我们现在放任不管,他日必成大患。”
说完,许宣就看向关子阳,想听听他的意见。
关子阳道:“这次是你们的历练,我只负责从旁监督、护持,倘若插手了,那就不公平了。”
许宣想了想,又问毛文山:“毛道友,若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毛文山回身看了看阴风阵阵的山洞,不时还有中年男子痛苦的嘶吼传出。
“唉,那人也是个苦命人,等到邪修夺舍成功,吞噬了魂魄,他也只有魂飞魄散一个下场了,到时候,婉儿姑娘未必能逃脱邪修毒手。”
一旁众修士也七嘴八舌说了起来,意思都是想趁邪修夺舍未成之际,先除了此獠,以免日后养虎为患。
毛文山见状便道:“依我之见,不如让几名金丹道友留在此地等候,他们元婴未成,贸然进去只怕阴气入体,打斗起来反倒为邪修所趁,我们几个先进去看个究竟,若能当场斩杀此獠自然最好,倘若另有变故,再在洞口摆下阵法,隔绝阴气,引天雷把这处洞穴夷为平地,你们看如何?”
说完,他就看向许宣,毕竟现在许宣是队正,一切还是要尊重他的意见。
许宣心中还有些怜悯婉儿夫妇,若让众人进去,只怕不会顾忌他们夫妻安危,正想开口,苏酥却道:“但现在那邪修就在那男子体内,婉儿姑娘也还在其中,我们这样做岂不是让他们两人没了活路?”
一名修士便道:“苏酥姑娘此言差矣,婉儿姑娘生前虽是活人,但现在肉身中有魄无魂,只是一名行尸而已,她家官人浑身已经长出寸许黑毛,便是我们把邪修逼出体外,也只有沦为僵尸一途,既然这样,我们何必投鼠忌器?”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赞同。他们都是人族修士,心中早不把变成行尸的婉儿当作同类,若是平日或许还顾忌因果,不愿出手,现在既有太一斩妖令当作护身符,自己也就没了许多顾虑,区区一个即将变成僵尸的凡人,杀了也就杀了,城门失火尚且殃及池鱼,又何况他们这是为了斩妖除魔,料想也不会承担太多因果。
李晓嫣在一旁听了,有些不忍,劝道:“这样不好吧,要不我们还是想想有没有两全之法?”
李晓瑾也道:“姐姐说得是,他们夫妻原本都是普通凡人,受此无妄之灾已经不幸,我们又怎能再不分青红皂白一体灭杀,若是这样,那与邪修又有何分别?”
毛文山皱眉不语,以他的见识、道行,确实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了,便道:“几位道友宅心仁厚,我们现在这些都是猜测,若再迟疑一会儿,只怕反倒让邪修夺舍成功,顷刻间道行就会大增,到时以他元婴大圆满的修为,恐怕我们这些人就都不是对手了!”
许宣看了看众人,开口道:“既如此,那就不用多说了,你们都在此地等我,我先进去看个究竟,一会儿再见机行事吧!”
说罢,不等毛文山反对,唤过李晓嫣姐妹和灯儿,让她们为自己护法。随即便盘膝而坐,默运《神魂修炼法》,一道阴神从天灵一跃而出,钻入洞中。
“元婴出窍?”毛文山一惊,转头看向张广,问道:“许道友不是只是元婴初成吗?怎么元婴就已经炼成阴神,能出窍而行了?”
张广摇头表示不知,心中也是奇怪,寻常修士要等元婴中期后,才能出窍遨游,因为畏惧阳光、天雷,所以也有阴神之称。只有等到将步入练神返虚之境,从元婴中修出元神,才能白日出行,等到借飞升雷劫炼就纯阳元神后,才能蜕去凡躯,以阳神之体涉弱水、过炎火之山,于板桐另塑仙身。
许宣现在不过元婴初成而已,如何能够元婴出窍?虽然这里阴气阵阵,也无阳光,但也是白日,能此时出窍,就算是元婴中期后的修士也做不到吧。
一旁关子阳却是看出了一丝端倪,心中不由暗笑。
许宣哪里是元婴出窍,分明不过是魂魄出体而已,只是他的魂魄相比常人强大许多,这才被毛文山误会了。
关子阳虽然不知许宣魂魄为何这般强大,心中也不禁为许宣高兴。魂魄强大,以后突破练神返虚境界,魂魄与元婴和合,修成的元神也必然强大,到时飞升之后就能轻易涉弱水、过炎火之山了。
正在众人惊奇间,许宣已经重新回到了洞中。他以阴神魂魄入洞探查,也有他自己的一番考虑。
无论行尸还是僵尸,那都是阴物,现在既然怀疑有邪修夺舍,凭借自己阴神魂魄自然能助他一臂之力。否则若是真身前来,还要在洞中使魂魄出体,这里阴气极重,少了魂魄主宰,肉身不免会被阴气侵袭,反而不妥。
青铜棺材中不时传来“咚、咚、咚”地闷响,中年男子的嘶喊声已经越来越弱,洞中阴气凝聚宛如实质,不断涌入棺材中。
许宣这时脉轮境、阴神境已经彻底修成,魂魄完全成就阴神,少了肉身的约束,行动反而迅捷许多,也多了几门阴神独有的神通。
在他的眼中,只见青铜棺材内纠缠着三个魂魄。
最上面是面容呆滞的婉儿,她如今魂散魄留,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股淡淡的黑气从中年男子身躯七窍中涌出,顺着她的鼻孔流入体内,滋养着她的肉身和体内恶魄。
下面则是中年男子和一个满头花白头发的鹰钩鼻老者,两人正争夺着肉身的控制。
老者面容有些阴鸷,魂魄上身宛如实质,下身如同一团浓烟从一滴殷红的鲜血中冒出,打得中年男子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果真是邪修夺舍!”许宣一惊,身形一晃,没入中年男子体内。
他是阴神之体,一入中年男子体内,浑身便散发出万丈毫光。被白光一照,原本还厮打在一起的两人都忙用手遮挡住双眼,退到一旁。
“元婴阴神?你是哪位高人,为何来阻我夺舍?”老者倒是个有见识的,一见许宣浑身散发的毫光,立即就认出了他的来历。
无论元婴还是魂魄,一成阴神自有万道毫光,如明月一般银白皎洁。若是阳神,那所有毫光便会团聚脑后,如一轮初升红日,镇压万方了。
“为何阻你?”许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夺人身躯,莫非还有理了?你到底是哪路修士,速速退去,我还可留你魂魄转世,否则,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老者阴测测一笑:“当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你元婴虽然炼成阴神,能够出窍而行,但最多不过元婴大圆满境界而已,老夫若不是中了对头暗算,肉身溃烂,现在也已半只脚踏入练神返虚之境,你现在元婴出体,一身道行去了大半,老夫岂会怕你?”
许宣见老者将自己阴神魂魄认做了出窍元婴,心中不由暗笑。正如他所说,元婴出窍,一身道行大半留在了肉身上,即便把元婴炼成了阴神,也没有多少手段,反倒要小心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修士捉去炼法。只有到了练神返虚之境,将元婴与魂魄和合,修出号称阳神的元神,才能生出许多神通。
“噢!既然如此,你是不愿意放手了?”许宣问道。
老者也不想和许宣正面抗衡,眼珠一转,说道:“我乃是武陵蛮乱石窟绿袍老祖麾下二弟子,想必你也听过我家老祖名头,今日你若助我一臂之力,他日必有重谢!”
“绿袍老祖?”许宣心中一沉,这名字他还真听说过,这老魔在太一宫中也是榜上有名的左道巨擎,一身道行早入炼神返虚之境。
老者见许宣皱眉,便知道他也听过自家老祖名头,笑得更加猖狂:“没错,若不是我家老祖前往桐柏山拜会水神巫支祁,老夫怎会中了那恶妇蛊毒,落到今日这般下场,这人听说我能助他将行尸修出灵智,便心甘情愿被老夫夺舍,岂料忽然又心生悔意,恋栈不去,岂不是言而无信?你这修士,速速助我灭了他,自有你许多好处!”
许宣听他说的猖狂,心中已是不悦,一旁中年男子却道:“小哥莫要信他胡言乱语,当日说好先助我娘子修出灵智,我才愿意让他夺舍重生,谁知他刚上我身,就想食言而肥,我岂能让他如愿,若是就这般屈服了,还有谁能帮我看护娘子!”
老者嗤笑道:“老夫若要夺舍,你同意与否又有何妨,当初和你说这些,只是不想多费手脚罢了,想不到你一个区区凡人意志竟然这般坚定,也是难得。你现在向老夫磕头请罪,等我实力尽复后,也为你寻一个庐舍,留你在驾前做个童子,如何?”
男子惨然一笑:“你这魔头,休要诓我,真让你遂了心愿,哪里还有我的活路!”
“哈哈哈!”老者仰头笑道:“你这人却是乖巧,竟知老夫心思,这样一来,老夫反倒真有几分收你为徒的心思了。”
男子转头对着许宣跪了下去,哀求道:“小哥,念在你我有过一面之缘份上,求你出手救我娘子一救,这魔头在我肉身中与我僵持了许久,也让我窥探到了他一些心思、过往,若真让他夺舍重生,我家娘子只怕只能沦为他座下一具任意驱使的行尸了,生死都不得自由,还何谈修出灵智?”
第二百七十四章 灭邪修,术法无正邪
许宣在一旁听了半晌,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想了想说道:“救你也行,只是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男子忙道:“莫说一件,小哥若能救我娘子,便是十件、百件也应得!”
许宣原本想将自己曾在妮蒂亚那里见过婉儿命魂之事告诉他,犹豫一番还是忍住了,现在已经欠了妮蒂亚一个人情,即便把这事告诉他又有何用?不能帮他寻回婉儿命魂,只是徒增伤悲罢了。
有时候没有希望,反倒不会失望、绝望。
摆摆手说道:“不需十件、百件,如今你肉身已经被炼成毛僵,就算我助你夺回肉身,你也恢复不了人身,到时你需远遁深山,压抑心中嗜血之念,不能入世为祸人间。”
男子连连点头,一旁老者见许宣浑然不将自己放在眼中,桀桀一笑,伸出一根枯瘦手指,说道:“你这修士,当真不识好歹,老夫修行近300载,杀人无算,在武陵蛮一地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莫非还怕了你不成!”
说罢一道血黑之气就从脚底鲜血中冒出,顺着指尖化作一条黑蛇,张牙舞爪朝许宣袭来。
许宣见状屈指一弹,一道皎洁白光凝成一枚毫针,击在黑蛇身上。被毫针一撞,血黑之气瞬间衰败,便成死灰之色,沿着气息逆流而上,直逼老者而去,慌得他忙撤了法术,斩断黑蛇和自己的联系。
“要想施展法术,就要运用灵气,肉身如桶,灵气似水,我们日夜修行也只为了将木桶装满。但若脱得樊篱,自身就在水中,天地灵气便是顺手拈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说话间,黑蛇已经化作飞灰消散不见,老者不由大惊:“你这是什么法术,你不过是元婴出体而已,此时又在他人肉身中,怎么还能有此神通?”
许宣微微一笑,这也是他刚刚领悟的法术。他原本只想借阴神魂魄的力量压服老者,将他逐出男子体外,忽然却发现,现在自己魂魄竟能直接沟通、运用天地灵气施展法术,便是在他人体内,也能借魂魄灵光施展神通,只不过这种程度的法术神通相比起肉身施展法术,威力要差上许多。不过用来对付老者,已经是绰绰有余了。老者虽然道行不俗,却还没有将法力炼至魂魄,就算比普通人强上一些,在许宣面前依旧与常人无异。
吃了许宣一记毫针,老者只觉自身魂魄虚弱了不少,若不是脚下还有多年修炼出来的那滴巫族之血,这时只怕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
“住手,我在师门中点有魂灯,你若杀我,我师尊必然知晓,到时掐指一算,你也难逃一死!”
许宣见老者已经是色厉内荏,心中不由一笑,就算有魂灯又有何用?以白素贞的烛阴追魂法都推算自己的前尘,还怕你师尊一个南蛮老魔?现在既然已经动了手,也就不再犹豫,当即屈指再弹,接连三根毫针分别刺向老者眉心、檀中和丹田。
“好胆,好胆!”老者脸色一变,忙闪身避过,又从血珠内汲取力量,想和许宣搏一个你死我活。
许宣哪里会给他机会,倘若两人肉身完好,魂魄都未出体,许宣自然惧他三分,但这时却是他为刀俎,人为鱼肉了。又是数枚毫针飞出,老者避无可避,当即被一枚毫针刺中咽喉。
“师尊,大师姐,为我报仇啊!”一声惨叫响起,片刻前还不可一世的老者,吃了这一记,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迅速委顿下去,随即身形越来越淡,继而消失不见,魂飞魄散了,只留下那滴巫族之血还在半空中滴溜溜直转。
中年男子在一旁瞧得真切,这时他也知道许宣早不是自己曾在庆余堂中见到的那个小伙计,忙再次跪倒在地,连声称谢。
许宣上前将他扶起,指着那滴巫族之血说道:“现在魔头已灭,你就把这滴血炼化了吧,得它相助,不说稳固毛僵境界,绿僵境界定然还在,假以时日未尝不能突破飞僵、不化骨境界。”
中年男子闻言连连摆手,推辞道:“多谢恩公美意,只是这等邪物我哪里敢炼化,如今能得恩公出手相助,保全娘子性命已经是侥天之幸了,此物还是请恩公收下吧。”
许宣道:“莫要推辞了,你不过一介凡人,这滴鲜血中不仅有那老魔一身法力,更有一丝巫族血脉,现在是多事之秋,婉儿姑娘又只是个行尸,你如何护得住她?收下吧,记住你的承诺就好!”
听许宣说起自家娘子,中年男子这才犹豫片刻躬身称谢:“必不敢忘,恩公今日大恩,在下铭记于心,来世结草衔环也要报恩公恩德。”
许宣道:“如今洞口还有我许多同伴,你就在此地把血滴炼化之后再走吧,莫要多作停留。”
说罢,许宣晃身出了中年男子肉身,见他仍双目紧闭,未曾转醒,就知他还在安稳魂魄,也就不再管他,径自出了洞穴。
回到肉身,众人见许宣醒来,忙问他里面情况如何。
许宣便道:“果真是个邪修夺舍,不过如今已被我剪除,田道友也不必忧心了,但邪修虽除,洞中阴气却更重了几分,这几日田道友就不要过来了,你元婴未成,擅自进去只会徒惹祸端。”
众人见许宣不过进去了片刻,这时出来却说邪修已除,心中难免有所怀疑,但在田明德面前都还是给他面子,都没有追问,只等回去后再说。
田明德却想进去看个究竟,只是一听许宣说里面阴气比刚才更重,心中就不由怯了。心说除了就除了吧,只要日后不来骚扰地方就行,自己好好修行才是正道,管这么多做甚?
回到县城,等到田明德离去后,许宣才将洞中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这一路既是历练,许多事就不能瞒着关子阳、燕山月两位掌宫内侍,况且,暗处还有太一宫供奉,许宣也不知道自己在洞中的行为有没有被他们察觉。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甲子山只是担心众人反对自己放过婉儿夫妇,现在想来中年男子也已经炼化了那滴鲜血,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果然,一听许宣斩灭邪修后竟然放任中年男子去炼化那滴鲜血,毛文山便道:“糊涂,糊涂啊!许道友,你这岂不是纵虎归山?除了一魔,又生一魔,若是他为祸一方,许多因果岂不是也会算在你的头上?”
张广也道:“汉文,此举确实有些不妥,僵尸乃是秉天地戾气而生,他此时虽然还有人性,但若继续修行,难免会变成另一个魔头。”
许宣道:“毛道友、张兄,你们多虑了,他一身修为全自那滴巫族鲜血而来,我早在剪灭邪修时就将其中阴邪、污秽之气尽数除去,虽然会消磨许多鲜血中的力量,但也却不会再有两位道友这些担心了。”
听他这样说,众人这才不再言语,只是心中却有些遗憾,那滴鲜血可是一位元婴大圆满修士一身修为所在,倘若真被许宣驱除了其中阴邪、污秽之气,自己再将他炼化,岂不是于修行大有裨益?何必白白便宜了那个凡人。
想到这里,当夜就有几名修士偷偷前往甲子山,想看个究竟,但那时婉儿夫妻已经结伴离去,哪里还能找到什么踪迹。
他们这番举动被关子阳和燕山月看在眼里,便暗暗记住这几人名字,只等回到临安后,再将这事呈报太一宫几位提举面前,这些就是众人历练考评的依据了。
次日,众人离去,每日依旧停停走走,打探是否有乱妖的消息,过了半月,终于来到武陵蛮腹地。与苏杭一带相比,这里荒凉了许多,当地土人常聚居一地,只在一些群山环绕的坝子中有汉人城池存在,但也是星星点点,相比无尽荒蛮大山,只能算是沧海一粟。
第二百七十五章 乾州城,蛊毒为何凋
此时距离辰山只有数百里之遥,眼看着历练终点就在眼前,众人心中都轻松了许多,但也不禁有些焦急。这半月他们一路行来,也扫除了一些为祸一方的乱妖,但却没遇上什么真正棘手的妖魔,若是这样下去只怕考评成绩并不会高到哪里去。
这天,一行人纵云而行,看到脚下一座青石筑成的小城中往来行人络绎不绝,两道河流分南北绕城而过,码头上货船行商摩肩接踵,这般繁华景象竟隐隐有了几分苏杭之地的气象。
看天色已近傍晚,许宣便朝众人打了个手势,降下云头落在城门不远处的僻静之地。手搭凉棚看了看前方城池,只见青石铸就的城门上龙飞凤舞写了“乾州”二字。
等众人陆续到来,许宣便道:“我知道大家心中都有些担忧考评一事,如今这里距离辰山已经不远,不如我们先在此地休息一晚,好生打探附近可有什么妖魔巨擎,若是能寻一两个投奔了桐柏山的老妖,扫除他们老巢妖穴,此次历练也就不枉此行了,若是没有,等上了辰山之后,我们再在四周寻访一番,定不让大家空手而归便是。”
半月下来,一行人都对许宣有了一些了解,见他虽然只是元婴初期修为,真正斗起法来,便是元婴中期的计昆也稍逊他一筹,如此一来,许宣队正的权威也就慢慢树立起来。现在听他这么说,也都没什么意见,只等明日再分头打探。
进入城中,往来行人除了行商模样的汉人,大多百姓都是一身酱紫短衫打扮,头戴平顶缩褶帽,脚上一双稻草编成的草鞋,这时已经入冬,天气转凉,看得许宣不禁生出一丝寒意。
正想找个客栈住下,忽然一个干瘦的少年跑过,身后紧跟几个黑壮汉子,口中骂骂咧咧,说着当地土话,满脸凶悍之色。
干瘦少年转身应了几句,扭头就跑,不曾想另一头街角忽然闪过一个黑壮汉子,拎小鸡似的把他提溜起来,悬在半空两脚乱踢。
黑壮汉子一把将少年扔在地上,另外几个汉子立即围了过来,少年起身环视四周,见再无退路,脸上不由闪过一抹怯色,不敢再骂,当即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护住身上要害,任由那几个汉子打骂,却是一声不吭。
许宣想要上前阻拦,却被一个围观的百姓拉住,劝道:“公子,看你打扮是外乡来的吧,莫要管这些闲事,这小子想必是个偷儿,这是被人抓住正好收拾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许宣急道:“这般打法,岂不是要将人打死了,就算是偷儿,扭送官府便是,怎么这样当街行凶?”
那百姓身穿长衫,看起来像个行商,听了许宣的话,抱拳一礼,说道:“苏州药商范建,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许宣深深看了他一眼,这名字,好!
“范兄,在下钱塘县许宣,有礼了!”
“原来是许兄,哈哈,钱塘距离苏州倒是不远,如此说来我们还是半个老乡了!”范建爽朗一笑,接着说道:“许兄或许是刚来这里,还不知道此处风土民情,这里民风彪悍,平日有事常常都是自己私下解决,鲜有报官之举,衙门也懒得管这里的事情。”
“懒得管?范兄此言何意?”
“这里虽然也是大宋疆土,但地方上仍以宗族势力为主,官府若没有那些族老支持,一纸号令恐怕都出不了这乾州城,百姓便是有什么纠纷,也只会去寻本族族老调解,一来二去,官府也就懒得管了。”
指了指地上的少年,范建又道:“你莫要看他被打得凶,没事的,他们这些惯偷,身上都是有药的。”
“有药?什么药?”许宣奇道。
范建压低声音道:“强盗药,专门挨打用的,吃了那药就是吊着打上一个时辰,只要不断气,都没事,只是事后药效一过,疼痛才会发作,若是打得狠了,也有事后暴毙的,你看那少年,不是一直护着要害之处嘛。”
难道是什么麻醉药?许宣听得有些奇怪,还要细问,范建却道:“许兄放心,这些偷儿也是扎堆抱团的,那些人不敢下死手,也就打一顿出出气罢了,若真打死了,他们也会有许多麻烦,我们都是外乡人,还是不要插手这些事了。”
许宣听闻是这种情况,也就不再过问,转而说道:“范兄,你既然常在这里走动,可知道哪里有可以歇脚住宿的客栈?”
范建笑道:“巧了,我也正要回客栈,你们跟我来吧,一路也算有个照应。”
许宣一行人跟着范建朝客栈走去,两人几句许宣才知道,他说的强盗药,是当地小偷常用的一味药。
乃是寻一只脸盆大小的癞蛤蟆,将大蒜塞入蛤蟆口中,再用麻布装好倒吊起来,等过了一天一夜蛤蟆死后,再把它口中的大蒜取出,放在身上备用。等到要挨打时,取一粒蒜含在嘴里,莫说棍棒、拳脚,就是刀枪加身,也不觉得疼痛。不过,一粒蒜只能管一个时辰,时辰一过,身上疼痛便会加倍袭来。
许宣摇了摇头,说道:“这种药想来也只是麻痹身体痛觉罢了,能当什么用?若真被打出什么内伤,不是一样还得受着。”
范建有些不屑地说道:“他们只是街面上不入流的偷儿、混混,能知道这味药已经不错了,那些真正懂医会蛊的,哪个会出来当偷儿?”
许宣一想也是,便问:“老哥认识会蛊的?我也常听人说起过这边蛊毒诡异,唯恐一不留神就招惹了什么祸端,还请老哥赐教啊!”
范建神秘一笑,凑到许宣耳畔压低声音说道:“从这里越往西,会蛊的越多,那些草蛊婆都是传女不传男的,若是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孤老婆子,兄弟你可小心些,莫要得罪了她,她们脾气都古怪得很。”
许宣追问道:“传女不传男?你是说这边会蛊的都是女子?”
“那也不尽然,这些草蛊婆大多都是家传的蛊术,真正厉害的,还是那些有宗门传承的,只是那些宗门就和我们修仙门派一样,神秘得很,我也从未见过。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那些草蛊婆轻易也不会下蛊,蛊术传承与道门不同,即便是当地百姓对蛊毒也都是既畏且恨,若让人知道谁会养蛊,寨中人只会疏远她,反倒是那些苗医,颇受人尊敬。”
从沐天颜那里,许宣也知道了一些蛊毒之术的来历,这东西原本就是妮蒂亚那一脉流传出来的,只是传承到现在也不知还剩几分。
“范兄,会蛊的人不应该很厉害吗?怎么连寨子里的人都厌恶她们?”
听到许宣疑问,范建笑了笑,说到道:“我只是个药商,哪里知道这些事情是何缘由?不过嘛,以我的经验来看,若要立威树望,但让人怕还不成,恩威并施才是王道。就如我们贩卖药材一般,若是我们卖的都是杀人毒药,而不是救人性命的良药,只怕大家对我们也是敬而远之,避之不及吧!”
许宣闻言,深以为然。蛊毒之术霸道、神秘,常能无声无息间下蛊害人,不仅中蛊之人下场凄惨,就是养蛊之人一着不慎也会被自身蛊毒反噬。无论佛道都以长生、超脱吸纳信众,虽然也又护教术法,但最常见的还有祈福、消灾、超度的法门。蛊毒却不一样,其重点在一个毒字上面,能为人治病、解痛的蛊少之又少,常见、好养的都是蛇蛊、虫蛊之类的害人之物,说起杀人、害人自不必多说,但要说于人为利,却是有些困难。
兵者,尚且以武为植,以文为种,更何况是这种超脱世俗的力量。倘若在乱世,能拥有这些力量,自然无往不利,但在盛世,无论是统治者还是百姓,只怕都会避之不及。想来这也是为何与道、佛两派相比,蛊毒日间凋零的原因吧。
“范兄说的是,寻常百姓大多都只求平安,轻易不想招惹是非,蛊毒虽然神秘、霸道,但却于他们生活无益,想必这才敬而远之吧。”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客栈。掌柜的见忽然来了这么多客人,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只是他这客栈也不大,许宣一行18人加上灯儿、关子阳、燕山月3人,就算两人一间,也住不下他们。
掌柜的有些为难的说道:“客官,小店拢共只有七八间空房了,这……若是你们不嫌弃,我把后面自家住的院子收拾出来,保管干净,这样可好?”
许宣点点头,表示答应,掌柜的见状,忙吩咐一个伙计上了几壶热茶,让他们在大堂中稍等,自己又带了两个伙计去后院忙活了。
众人在大堂中坐定,许宣又和范建攀谈起来,问道:“范兄是来这里采药还是买药?”
“那自然是买药了,有道是苗岭无闲草,这里的药材种类繁多,品质上佳,价钱也便宜,若不是如此,谁愿意来这里?”
说起自家生意,范建不由眉飞色舞,接着又道:“许兄或许不知,不仅这里的药材价廉质优,许多配制好的苗药,也颇有奇效,拿回去转手一卖,那就是十倍,甚至数十倍的盈利啊!”
“互通有无,低买高卖,范兄倒是做的一手好生意。”许宣笑道:“我家原本也是贩卖药材的,只是后来出了些变故,这才把店铺和积压的药材盘了出去,现在听范兄这么一说,却是有些心动了,不瞒范兄,我也懂一点医,方才你说的那个强盗药,我就很感兴趣,不知还有没有其他苗药?”
一听许宣以前也是做药材生意的,范建心中不由又对他亲近了几分,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明日我要去一个苗寨收些药材,许兄若是有暇,就与我同去如何?”
许宣原本就有四处打探一番的心思,听他相邀,便答应了下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摆郎寨,灯儿误醉酒
他们在这边闲聊,另一边掌柜的已经把后院收拾出来了。
许宣与范建约好时间,便带着灯儿、关子阳、燕山月、李晓嫣姐妹、张广兄弟往后院去了,把楼上房间留给了其余人等。
回到房中后,许宣想起范建所说寻常百姓对蛊毒的看法,不由有些担心灯儿和燕赤霞孵化出来的两个小东西。
“按照沐天颜所说,灯儿的蝶儿和燕赤霞的饮黄泉还是这些蛊毒的祖宗,若是这样,不会对他俩有什么危害吧!”
想到这里,许宣忙把灯儿唤了过来。这一路行来,她都和李晓嫣姐妹住在一起,听到自己师父召唤,就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师父,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看着面前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的灯儿,许宣心中更生怜爱,蹲下身揉了揉她的脑袋,问道:“灯儿,你那蝶儿现在怎样了,还在睡吗?”
听到许宣是问这个,灯儿就怀中摸出一个精美的锦盒,打开盖子递到许宣面前,皱着眉头说道:“是啊,一直都在睡呢,古怪得很,我每隔七天就给它喂一次精血,只有那个时它才会动一动,其余时候睡得跟一头死猪一样,可懒了。”
许宣想了想又问:“那灯儿和它心意相通吗?”
说完,许宣觉得自己问得有些生涩了,便又道:“师父的意思是,蝶儿还没睡着的时候,你知道它心里想什么,能控制它做一些你想让它做的事情吗?”
灯儿歪着脑袋想了半晌,点点头道:“蝶儿很乖的,灯儿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她陪我说话,我叫她去干嘛,她都很听话。”
听到这里,许宣心中咯噔一下,还能陪她说话?这样看来还是一只有灵智的蛊毒啊?不是说蛇虫鼠蚁之流魂魄极为弱小吗,除非得天地造化开启灵智,踏上修行之途,否则哪里能和人沟通?
沐天颜送来的这只虫卵不知在避难所隐藏空间中呆了多久,现在孵化出来也只有数月时间,怎么还能和灯儿对话?看来有些不同寻常啊。
心中虽然有些不解,但这时许宣也无能为力,只能让灯儿小心一些,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告诉自己。
第二日,一行人在许宣的安排下分做几队,各自出去打探消息去了,他则带着灯儿去赴范建之约。
昨日范建就曾见过灯儿,当时就对这个粉雕玉琢似的小姑娘生出许多好感,这时见她也跟着要一同去寨子里收药,便也没出言反对,叫过两个随从便向城外进发。
“许兄,我们今日要去的寨子名叫摆郎寨,是个熟苗寨子,他们那里许多村民都常来乾州城贩卖药材、皮毛,换取一些盐巴、铁器,村子虽然穷了些,姑娘却生得水灵,不过许兄若不是动了真心,就莫要招惹她们了,免得惹来一些麻烦。”
“范兄多虑了,我已是有家室之人,如今娘子已经怀有身孕,又岂会在这里拈花惹草?”
“噢!那恭喜许兄了。”范建抱拳拱拱手,解释道:“我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昨日虽然和你说了草蛊婆也不受当地人待见,但仍有一些蛊毒之术在寨子里流传,比如那个偷儿的强盗药就最简单的药蛊,除此之外,还有情蛊、子母蛊,想来你也听说过一些。”
“摆郎寨虽然是熟苗寨子,但寨中却只有麻、田、龙、石四姓,从来不与外族通婚,许兄弟年少风流,若真看中了寨子里的姑娘,惹得人家对你芳心暗许,对你下了什么情蛊,那便是我也帮不了你了。”
许宣好奇问道:“真有情蛊?我还以为只是传说。”
范建道:“这我也没见过,不过听说有个药商也是入寨收药,结果一个苗女好上了,后来那药商收完药自然就回去了,不料从此以后身体就垮了,终日缠绵病榻,看了许多郎中也不见好,忽然想到可能是中蛊了,连忙回到苗寨去找那个苗女,这才保全了一条小命。”
“后来呢?”许宣听得有趣,追问道。
范建叹了口气说道:“听说那苗女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即便给他下了蛊,也舍不得当真全力催动蛊毒发作,否则他哪里还有命回来?药商回来后,巧言令色,让苗女帮他解了蛊,找个机会就跑了,之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
一路上,许宣一边欣赏着与钱塘县迥异的山水风光,一边和范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摆郎寨距离乾州城只有20余里路程,不到一个时辰几人就到了。整个寨子不大,却是依山傍水,风景极为秀丽。进入苗寨后,寨子中村民好似都认识范建一般,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这些村民许多都会说汉话,只是发音仍有些生硬,但也能听得懂。
来到寨中一户人家,一个有些黑瘦的村民迎了出来,热情地搬出自家米酒招待范建。
米酒倒入陶碗中,有些混浊,范建端了一碗递给许宣,说道:“来,尝一尝,味道与我们平日喝的酒可不一样。”
许宣尝了一口,只觉入口回甘,酒味极淡,确实与寻常白酒不同,更比不得之江酒坊酿制的高度白酒那般烈辣。
灯儿在一旁看着眼馋,便道:“师父,师父,灯儿口渴了!”
许宣“呵呵”一笑,就将手中陶碗递给她。
灯儿先是抿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便一饮而尽,许宣忙道:“慢些喝,小心别呛着。”
范建却是上过当的,知道这酒厉害,提醒道:“许兄,这酒还有个名头,叫做‘见风倒’,喝着倒是好下喉,但也醉人,真喝醉了比平常的酒更烈,你可莫要再让小姑娘喝了。”
许宣闻言忙把灯儿手中陶碗接了过去,谢过村民好意。灯儿有些意犹未尽,眼巴巴看着酒罐。
那村民见灯儿生得可爱,便道:“客人远道而来,若是喜欢喝,我就给你装一些带回去,现在却是不能再喝了,山路不好走,一会儿范老爷只怕还要赶路哩。”
灯儿双眼一亮,拍手叫好,随后侧过头可怜巴巴看着许宣,拉长声音撒娇道:“师父!”
许宣见状只能谢过村民,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入他手中,说道:“那就多谢了,这点银子就当是酒钱吧!”
村民面色一肃,把银子还给许宣,说道:“只是一点自家酿的米酒,怎么能要你钱?范老爷常来我们寨子收药,开的价码比乾州城的那些药贩子高上不少,你是他朋友,就是我们摆郎寨的朋友,这银子我不能收!”
许宣见状看了看一旁范建,范建便道:“好了,许兄弟,你就收起来吧,你执意要给钱,麻摆郎可是要生气的。”
许宣这才把银子收好,再次致谢,一旁灯儿见师父答应,就高兴地和麻摆郎装酒去了。
过了片刻,灯儿拍着鼓鼓的肚皮走了过来,打了个饱嗝,顿时酒香四溢。
麻摆郎跟在后面递了几个黄皮葫芦过来,里面沉甸甸都是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范老爷,不好意思,刚才我进屋去找装酒的葫芦,回来才看到,一缸酒已经被这小姑娘喝了半缸,要不是我发现得及时,只怕一缸酒都要被她喝光了,我倒不是心疼那点酒,只怕她年纪小,酒劲上来难受啊。”
许宣一惊,拉过灯儿上下看了看,见她面色红润,便就问她:“灯儿,你现在头晕不晕?”
“呃!”灯儿拍了拍小肚皮,满足地说道:“不晕,师父,那酒真好喝,甜滋滋的。”
麻摆郎苦笑道:“小姑娘你现在觉得好喝,等你出门就晓得厉害了。”
随即又对范建道:“范老爷,我看今晚你们就在寨子里住下吧,小姑娘喝了那么多酒,一会儿酒劲上来就要吐,一路上山路不好走,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范建看了看许宣,问道:“许兄弟,你看呢?”
许宣想着城中的队友,心道就算灯儿当真醉了,以自己的修为帮她逼出酒气也不是难事,便道:“还是回去吧,现在天色还早,我还有朋友在城中等我回去。”
范建闻言便道:“那也好,既然这样,麻老弟,趁着时间还早,我们就先走了,和你谈好的事情你要放在心上,等药材收齐了还要劳烦你们把药材送到乾州城。”
麻摆郎见他们执意要走,忙跑到外面掐了几株野草,揉烂了贴在灯儿双手虎口处,说道:“小姑娘,你自己好好揉一揉,这东西是醒酒的,不然一会儿酒劲上来了你可难受了。”
见他这般细心,许宣心中也是感激,一番客套后,才跟着范建走出寨子。
才走了不到二里地,灯儿酒劲就有些上来了,两只脚忽高忽低地走来山路上,小脸红得跟桃花一般,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迷离地看着远方。
许宣见状拉着她的收渡过去一道法力,想将她体内酒精逼出来,谁料灯儿却挣脱了他的手,一跺脚纵身飞了起来,歪歪斜斜往远处飞去。
“灯儿,快回来,你要去哪里?”许宣伸手抓了个空,忙喊道。
灯儿这时酒劲上头,对许宣的呼喊充耳不闻,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反倒是飞起来被风一吹要好受许多。
许宣见状,忙对范建道:“范兄,你们先回去,我找到灯儿自会回客栈。”
说罢,也纵身朝远处飞去,只把目瞪口呆的范建和他两个随从丢在了原地。
“啊呀,竟不知道许兄弟还是个陆地神仙啊,长见识了,难怪这小姑娘生得这般可爱,就跟菩萨跟前的金童玉女似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落花女,爱恨别离苦
喝醉的灯儿飞得不快,只是片刻功夫许宣就赶了上去,一把抓住她,落到一处山坳上。
灯儿双颊绯红,两眼迷离,仰头看着许宣,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嘻嘻笑道:“咦,师父,你怎么长了两个头。”
“你呀,头疼不疼?”许宣有些无语地摇摇头,又关切问道。
“不疼,就是有些晕,脚下软绵绵的,有些使不上力气。”
许宣闻言,一手拉着灯儿的手,一手抵住她后背,浩荡法力从掌心涌入,将那些残留在体内的酒精尽数逼出。
灯儿眼神渐渐清明,脸上的红晕也慢慢褪去。
“师父,那酒真好喝,喝完了以后跟做梦一样,好神奇。”
许宣心中一动,可不能在她心里留下这种印象,否则早晚喝酒误事。
想到这里,就从芥子袋中取出一瓶之江酒坊的高度白酒,说道:“灯儿当真喜欢喝酒?”
灯儿点点头:“好喝,比水好喝,喝完了以后也好玩。”
许宣伸手把酒瓶递了过去,坏笑道:“既然灯儿那么喜欢,师父总不能不让你喝,这是之江酒坊的酿的酒,灯儿要不要尝一尝?”
灯儿双眼一亮,拔开瓶塞,一股冲鼻的酒气迎面而来,熏得她皱了皱眉头。
“师父,这酒怎么是这个味道?感觉和刚刚喝的不太一样啊!”
许宣笑道:“怎么不一样?不信你尝一尝,这酒醉得更快。”
灯儿怀疑地看了看许宣,小心抿了一口,顿时呛得连连咳嗽,一只小手忙在嘴边扇着。
“辣,好辣,师父,这酒不好喝!”
许宣“哈哈”一笑,说道:“好了,知道不好喝就行了,我们先回客栈吧,莫要让你师姑们着急了。”
说罢,牵着灯儿就准备腾空而去,忽然一旁却传来一个声音。
“公子,你那酒好烈,能否给我也喝一些?”
许宣止住脚步,回头一看,青山依旧,山风呼啸,却不见一个人影。
“你是谁?”
“在这里,在这里。”那声音听起来清脆婉转,像是个少女。
许宣拉着灯儿循声找去,就见不远处一个山洞前坐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粉面桃腮和那她那身红衣相映成趣,一双眸子亮得有些摄人心魂。
许宣心中暗生警惕,这荒郊野岭,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么一个少女。看她打扮与寻常苗女很是不同,但若是汉家女子,则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了。于是,暗中将法力运于双眼,仔细查探,却也没有什么异常,既不是妖,也不是鬼,不由有些奇怪。
“姑娘叫我?”
红衣少女掩嘴一笑:“这荒郊野岭的,莫非还有别人?”
许宣拿出酒瓶递了过去,试探着问道:“既是荒郊野岭,姑娘又怎会一人在此?”
红衣少女拿起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赞道:“好酒,果真是好酒,这酒就跟马一样,若是不烈,就没了滋味,我们苗家的酒虽然后劲绵长,口感却是差了许多!”
说完才答道:“看公子也是修行中人,可曾知道落花洞女?”
许宣沉思片刻,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些传说。湘西部落中有一些女子,若是到了适婚年龄未曾找到可以托付终身之人,便会进入一种痴迷状态。面色灿若桃花,双眼亮如星辰,常会寻一个山洞端坐,茶饭不思,直至死去。当地人以为,这些少女都是被洞神看中了的女子,凡人是不能与他们婚配的,等到她们死后,家人也只会办婚事而不是办丧事,以庆祝自己女儿找到了好的“归宿”。
“莫非姑娘就是落花洞女?”许宣有些好奇,想不到真有这种存在。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哪里真有什么落花洞女,只不是多是一些思春不得的可怜人罢了!”红衣少女长叹一声。
“这话,怎么说?”
红衣女子又饮了一口烈酒,淡淡说道:“苗女豪爽,敢爱敢恨,但也常常所托非人,你们汉家有汉家的习俗,我们山寨有山寨的规矩,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一颗芳心所系却又求之不得,只能假托神灵,慨然赴死。”
“姑娘说的,莫不是相思病?”
红衣女子媚眼如丝,几口烈酒下肚,爽朗中显出几分柔媚:“正是,这天下终究是你们男人的天下,便是少了许多陈规陋习束缚的苗女,也少不得要顾及许多族规家法。”
许宣想了想,若真是如她所说,那可真是有些悲凉了。就算在后世,不是也少有不少因爱殉情的痴男怨女吗?不同的是,那时的人总能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罢了,而这时的苗女即便心中早有所属,但因种种原因,也只能假借神灵来婉拒家中安排的婚事,最终求之不得,香消玉殒。
“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许宣长叹一声:“何苦如此,便是她身殒此间,她们心中情郎也未必知晓。”
红衣女子低声念叨两遍许宣有感而发的那句,“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忽然抚掌赞道:“公子好文采啊,竟一语道破其中关节。”
许宣现在已经不比当初刚穿越时,即便借了梁启超《台湾竹枝词》中一句诗,引得红衣女子夸奖,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做解释。
红衣女子又仰头喝了几口酒,洁白修长的脖子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公子既有此感悟,想来也是性情中人,相请不如偶遇,便进洞来坐一坐吧。”
许宣见红衣女子言谈举止颇为豪迈,说话间也不似寻常女子,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她身上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这气息如同一条蛰伏的毒龙,虽然竭力压制着自身的威压,但盼顾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些许气势,已经能让许宣感受到一种不受掌控的威胁。
现在这里只有自己和灯儿,许宣可不想做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事情,想了想便道:“坐就不必了,我回城还有些事情,能与姑娘相遇也是缘分,不知姑娘可否方便告知芳名?”
红衣女子掩嘴一笑,美目流盼,素手一扬,将酒瓶丢还给许宣:“我姓龙,你叫我龙凤凰就好了。”
“龙凤凰?”许宣心中暗笑,这是龙凤双全的意思?
龙姓是武陵蛮地区的大姓,这么说来这个龙凤凰还真可能是个苗女了。
“难道凤凰姑娘也是落花洞女?怎么看着却不像。”
龙凤凰道:“哦,如何不像了?”
“看姑娘这般洒脱,眉目间没有半点忧愁之色,哪里像是思郎思君的相思女子,倒有几分江湖中不让须眉的女侠味道。”
龙凤凰“咯咯”一笑,说道:“你这人倒是会说话,油嘴滑舌,只怕骗了不少姑娘芳心吧。不过这次你却说错了,我还当真当过落花洞女!”
见许宣一副不相信的模样,龙凤凰接着说道:“早年我曾见过你们汉家一个书生,若论文采,他不逊于你。那时我在十里八乡中也有些名气,上门说亲的把我家门槛都踩塌了,只是那时我心中已经有了人,又怎么愿意委身他人?无奈之下只能出门、入洞,躲避家中逼迫,满心欢喜,只等他来娶我。”
“后来呢?”
“后来……呵呵!”龙凤凰掩嘴一笑:“后来险些渴死、饿死,若不是又有了一些际遇,只怕早和那些姑娘一样,成为洞中一具枯骨了!”
“那书生没来?”
“来了!”龙凤凰古怪一笑,回头看了看洞中,淡淡道:“不过是被我抓来的,我也要让他尝一尝落花洞女的滋味,想不到他却是个软骨头,三天都没熬下来,就跪地求饶了,呵呵,这可不行,所以,我就帮了帮他,让他多熬了一些年月。”
许宣听她说得云淡风轻,言语背后的意思却让人听得有些毛骨悚然,心中更生警惕,便道:“凤凰姑娘,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城了,以后有缘再见吧!”
原以为龙凤凰不会这样轻易放自己离去,岂料她却是自顾自转身朝洞中走去,口中道:“公子既然要走,那便走吧,我就不再留你了。”
许宣长松了一口气,对这个女子她实在有些摸不透底细,也就不再多说,转身带着灯儿纵身往乾州城去了。
龙凤凰扭头看了看已在半空中的许宣,回身走到洞中。
这洞外面看着狭小,走过一段狭窄的小巷,却是豁然开朗起来,里面别有一番洞天,石桌石凳一应俱全。
龙凤凰伸手在洞壁一侧凸起摸了摸,一声闷响后,洞壁露出了一道口子,里面竟又是一间小小石室。
“你这妖妇,你还要折磨我到几时!都快两百年了,难道你心中的怨气还没有发泄完吗?”
石室中,一个枯瘦的男人四肢被铁链栓着,花白的长发披散着遮住了面颊,十指干瘦,长长的指甲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修剪,已经弯曲成一团。
龙凤凰满脸笑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挑开男人的长发,露出他长发遮掩下的脸。长相倒是俊俏,也不似寻常书生那般柔弱,看起来还有几分英武之气。
“傅郎,我对你的情义你是知道的,短短两百年,怎么消磨掉我心中浓浓爱意?”
男子忽然浑身颤抖,涕泪横流,哀求道:“凤凰,求你了,放过我,我知道错了,当初是我负了你。你现在放了我,我定然好好对你,不敢再有半点异心,求求你,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
龙凤凰听他求饶,面色却是一冷,一巴掌拍在男子脸上:“废物!你怎么能求饶,你当初的风骨和意气奋发、目无余子去哪里了?我说过多少次,你越是骂我、恨我,我就越高兴,你若是这般求我……哼!”
话音未落,只见她鲜红得嘴唇一张,一道金光闪过,落在男子脸上,却是一只肥嘟嘟的金蚕。
“啊!凤凰,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金蚕顺着男子的鼻孔往里缓缓爬去,男子顿时面色大变,扭动身躯,摇头晃脑,四条铁链晃得“哗哗”作响,想把金蚕从脸上甩下去。
“你最好不要动,若是伤了我的蚕儿,我让你好看!”龙凤凰淡淡道。
一听这话,男子再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金蚕往自己鼻子里钻。
龙凤凰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就对了,傅郎,你不过一介凡人,若不是因为我这金蚕蛊,你又怎么能不吃不喝活那么久,人要长生,总得付出一些代价!”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化骨,绿袍的心思
男子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龙凤凰,只觉她娇美的容颜是如此地可怖。两百年了,自从被她擒来这里,每隔两三个月她便会来这里一次,每次不将自己折磨得血肉模糊绝不罢休。
初时,男子还苦苦哀求,只是越是求饶,龙凤凰下手就越重。反倒是等到自己奄奄一息,无力求饶时,她才忽然又温柔起来,如同往日一般含情脉脉地为自己疗伤。
终有一日他壮起胆子破口大骂时,龙凤凰双眼中竟出奇地闪现出一抹亮光。那种眼神他记得,那是当时自己初次来到武陵蛮时,面对那群强盗挺身而出,将他救下时崇拜和感激的眼神。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山洞。
“废物,废物,废物!”
龙凤凰见他忍受不住痛苦,心中大怒,手中忽然出现一条银色长鞭,“啪”的一声脆响,鞭梢在空中翻转了个弯,抽在男子身上,直抽得他遍体鳞伤,鲜血直流。
“傅郎,你知道的,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拍案而起,挥斥方遒的样子。”
打了半晌,龙凤凰忽然收了长鞭,从一旁拿过一个陶罐,伸手从里面抓了一把,一面说话,一面将里面的盐巴抹在男子的伤口上。
男子牙关紧咬,相比蛊虫撕咬内脏,又缓缓将它们一寸寸修复,在上面产卵、成虫、破体而出的那种痛苦,伤口上撒盐的肌肤之痛反倒不算什么了。
每当男子痛苦得想要死去,体内蛊虫就将他神奇救下,等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体里到底有多少虫子了。最开始从自己眼珠里爬出一条蚯蚓,从自己手背上钻出一条蛆虫时,他还恐惧得大声嘶喊,现在这些都只是稀松平常。
温柔的抹完盐巴,龙凤凰又用她柔软白皙的手取过一卷白纱,小心仔细地为男子包好。
“过些日子,它们就长在一起了,到时候我再来看你。”龙凤凰抱着男子的额头吻了一下,吓得他瑟瑟发抖,不敢想象等龙凤凰再来时将这些已经和皮肉长在一起的白纱忽然撕下,会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疼痛。
龙凤凰温柔起身,伸手招了招,男子脸上皮肉忽然隆起,一道金光破皮而出,没入她口中。
“傅郎,你放心,有金蚕蛊,莫说两百年,就是再让你活两百年,那也容易。”
说罢,龙凤凰转身离开,“轰隆”一声,洞壁合拢,山洞中陷入一团黑暗。
“啊!”男子仰天长啸,心中既是无奈,又是悲苦、懊悔、仇恨,随即却变成了一阵如同夜枭的桀桀惨笑。
走出山洞,一只黄蜂忽然落在她掌心,龙凤凰捧着黄蜂看了半晌,才惊道:“师尊这么快就回来了?也好,单凭我一人只怕还不能为师弟报仇,还是要请师尊出手才行。”
离此百里之地有处乱石窟,这里满山遍野乱石突兀,连巴掌大一块土地都算少有,上面不知是谁稀稀拉拉种了一些黄豆,但却因为地力不够,许多都枯死了。山腹有个丈余高一个洞窟,洞中一个佝偻着背的干瘦老者正端坐在一张石椅上,石椅后面点了七盏油灯,其中一只已经灭了。
老者面前则跪了五个苗人打扮的人,四男一女,女的长相还算甜美,四个男子却是面容可怖,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上都长满了黑黝黝的寸许黑毛。
“凤凰呢?她怎么不来见我?”老者说道。
其中一个男子忙道:“回禀师尊,大师姐又去摆郎那边了,小师妹已经传信过去,想来应该快回来了。”
“嗯!你们几个谁和我说说,你们二师兄的事?”
几人面面相觑,片刻后刚才那名男子才躬身答道:“自师尊去了桐柏山,那个老妖婆总来找我们麻烦,我们几个都不是她对手,若不是师父余威犹在,只怕现在都见不到我们了。后来二师兄说他要去桐柏山寻师父,我们就再没见过她,要不是门中魂灯灭了,师兄随身蛊虫又传来一些画面,我们也不知道师兄竟然出了事情。”
老者微微颔首,缓缓道:“那老妖婆以为养了一只灵蛊我便奈何不了她了,竟然敢来寻我徒弟晦气,当真可恶,此事以后再说,我自会为你们出头,现在我还有事马上就要出去,这次回来乃是奉妖圣之命前来截杀一队修士,这是他们其中几个人的画影图形,你们好生留意,若是看到了,需立即报于我知晓。”
说罢,就将几张绘了人像的绢布丢在地上,风一吹,几张绢布展开,上面画像正是关子阳、燕山月和许宣。
看到许宣,几人愣了愣,忙道:“师尊,此人我认得,二师兄随身蛊虫传回来的画面上便是他!”
“噢!”老者双眼精光乍现,起身走下石椅,拿过那张画着许宣的绢布,说道:“那还真是巧了,刚好新帐旧账一起算!”
正在这时,龙凤凰疾步走了进来,见了老者,拱手道:“凤凰见过师尊!”
“好了,起来吧,你看看这人,可曾见过?”
龙凤凰接过绢布,只看了一眼,便道:“师尊,这人我刚刚还见过,师弟魂灯灭时,随身蛊虫最后传来的画面中就是他!”
“你刚见过?“老者闻言正色道:“仔细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龙凤凰便将方才遇到许宣和灯儿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即又道:“弟子今日去摆郎那边见那个负心人,岂料正好碰到他,原本想将他擒回来为二师弟报仇,但不知为何,我身上的金蚕蛊在他面前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制了一般,动弹不得,弟子以为他也是蛊道高手,所以才不敢轻易下手,只在他身上丢了一些追踪粉,方便之后追踪位置。”
“连你的金蚕蛊都被压制?”老者闻言原本就有些稀疏的双眉微微一皱,说道:“这么说他不是修仙的?”
龙凤凰摇摇头:“弟子能感觉到他身上有法力波动,而且还不弱,想必应该是元婴修士。”
“元婴修士,身上还有让你金蚕蛊都忌惮的蛊虫,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老者沉吟片刻,抬头道:“凤凰,你跟我一起去,你们几个好生看家,莫要再出什么岔子了,否则需仔细老夫手段!”
众弟子连忙伏地称是。
带着龙凤凰走出洞窟,老者道:“凤凰,你的金蚕蛊如今蜕了几次皮了?”
“回禀师尊,已经七次了。”
老者点点头:“嗯,不错,你这金蚕蛊得来不易,是为数不多能够性命双修的蛊虫,每蜕一次皮,就能长你一个甲子的寿数,等到蜕过九次皮,就能变成灵蛊,到时你不仅能添寿500年,更是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就算遇到练神返虚的修士也有一战之力,如此为师也就放心了。”
龙凤凰对自己这个师父倒是格外尊重,当年若不是他,只怕她早已成了洞中枯骨了。想了想,关切问道:“师父,徒儿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你与他们几个不同,我和你,那是交心的。”
龙凤凰心头一暖,说道:“徒儿以为,以师父如今的修为,何必去桐柏山听那个巫支祁差遣。”
老者微微一笑,说道:“想我绿袍修行千余年,千年前就已经修成了不化骨,放眼世间那也是算得上一个人物。只是我们这一脉乃是借洪荒巫族法门修炼僵尸之术,虽然也能有练神返虚一般修为,但既不能长生,也不能飞升昆仑,终生都只能止步于此。”
说到这里,绿袍老祖抬头看了看渐渐黑了下来的天空,叹了口气,说道:“除此之外,每500年还有一次天劫降下,每次威力都更胜前次数倍,为师已经渡过了两次劫难,眼看第三次天劫就在眼前,这次只怕是过不去了。”
龙凤凰听他这么说,不由一惊,忙问道:“师父,怎会如此?难道就没有什么解法?”
绿袍老祖道:“如何解?到如今,为师也不再瞒你,武陵蛮这些人大多都是蚩尤后裔,体内多少都有点巫族血脉,为师血脉比他们浓一些,又有巫族之血凝练之法,这才在数百年间就修成了不化骨,只是现在却是难了。”
“进一步是死,束手待毙也是死,所以,为师便想放手搏一搏。不管怎么说,巫支祁也是洪荒妖圣,此番得脱樊笼,说不得就有镇妖塔中那些老不死的手笔,倘若真能借他之手把五帝掀翻在地,打落尘埃,重订天条,莫说是为师,便是整个武陵蛮的巫族后裔,也都有了活路了。总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就算成了不化骨,只能每隔500年挨一次天劫。”
巫族之事,龙凤凰多少也知道一些,现在听自己师父说了,心中才完全明了。不过听绿袍老祖说竟是要与传说中的五帝为敌,她心头还是有几分畏惧,犹豫道:“师父既有巫族血脉,为何不修成大巫之身,反倒来修僵尸一脉的不化骨?若是成了大巫,那也是堪比真仙一流的人物,虽说世间法不过出神入化,但徒儿却知道大巫肉身比之不化骨也更胜数筹,这样渡劫也容易许多,退一步讲,就算不能飞升,也不用每月月圆之夜承受尸变的痛苦了啊。”
绿袍老祖苦笑道:“大巫,说得容易,为师若真修巫族炼体之术,只怕还没成就大巫,就有仙道之士前来斩妖除魔了。僵尸虽然也是异类,为天地所不容,但说到底那也是大道产物,一坨腐肉而已,与巫族有天壤之别。相比之下,巫族更是他们肉中钉,眼中刺,能借巫族血脉修成尸道不化骨,已经是站在悬崖边上挑衅他们底线了。”
龙凤凰明白了一些,又问:“那巫支祁真有这么大能耐?他能攻破昆仑仙山?”
绿袍老祖想了想,答道:“师父看中的不是他,只是想在他这张虎皮下看看形势,若是他背后还有人,说不定此事就有几分希望,左右是一死,搏一搏吧!”
龙凤凰知道,这些事情如今自己也插不上手,便转念问道:“那画上这些人,很要紧吗?”
绿袍看了看手中纱绢,笑道:“听说他们手上有件至宝,我们此行便是为它而来,等夺回去送予巫支祁,想必定能得他一些好处,那猴子终究是洪荒妖圣,现在又得异人相助,重掌淮水水源之力,若是他能出手相助,说不定这次天劫就有几分机会了。”
龙凤凰一听这话,不由来了兴趣,精神一振说道:“那徒儿就先恭喜师父了,我遇到这人时,他说还有同伴在城中等他,想来他们如今还在乾州城,只要师父出马,必定手到擒来!”
绿袍“哈哈”一笑,说道:“还是小心谨慎一些好,你金蚕蛊虽然还未修成灵蛊,但也不是凡俗之物,他身上既然有能压制金蚕蛊的蛊虫,想来也有些道行,况且,太一宫也不容小觑,说不定暗中还有高手护持,此次随我回来的还有两个妖王,便先让他们出手试探试探,螳螂捕蝉,我们黄雀在后!”
第二百七十九章 询敌情,蛊毒分虫咒
许宣带着灯儿回到乾州城,一路上想着那个龙凤凰到底是何方神圣,等回到客栈时,众人都已经陆续回来了。
他把大家叫到后院中,开始询问各自打探到的情况。
计昆看了看众人,首先开口说道:“早年我曾来我这里,所以知道一些武陵蛮的情况,这次出去找了几个朋友,询问了一番,得知确实有几个妖魔数月前动身去了桐柏山,如今尚未回来,老巢中只有一些弟子留守,确实是我们一个机会。”
“噢?计道友说说看?”许宣问道。
计昆整理了一番思绪,说道:“以乾州城为中心,至辰山为止,方圆500里内共有大小山寨百余个,其中有十余个聚众一方的淫祀、妖魔,实力最强的则是乱石窟的绿袍老祖,稍逊一些的还有赤鸠山的红云仙子和百鸣洞的金蝉圣君,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藏匿行迹,不为人知的妖魔,这些就暂且不说了。”
听到“乱石窟”三字,许宣一下竖起了耳朵。
“那个绿袍老祖,是个什么来历?”
“许道友问得好!”计昆端起桌上热茶喝了一口,继续说道:“这三个魔头,只有绿袍一人是人身,其余两个都是异类成精,绿袍身怀洪荒巫族血脉,据说千年前就已经修炼到了不化骨境界,渡过两次天劫!是个非常难缠的人物!”
许宣闻言正色道:“不化骨?这可是练神返虚一般的大能了,他既成道近千年,为何还不飞升?”
计昆笑道:“他修为再高也只能止步于此了,天道是容不下僵尸的,更何况是凭借巫族血脉修成的不化骨?如今他第三次天劫就在眼前,只怕也是因为自觉渡劫无望,这才去投奔巫支祁寻觅一线生机了。”
原来是这样,许宣沉吟片刻,想了想还是把解救婉儿时除掉的那个老者来历说了出来。
计昆道:“绿袍这一脉不仅精修僵尸之术,也精修蛊毒之术,门下共有七名弟子,那邪修既然是绿袍座下二弟子,想来除了魂灯外,身上应当也有些蛊虫,恐怕许道友将他斩杀的事情应当瞒不过去,只是他既然有飞僵修为,自以肉身修为见长,怎会沦落到要夺舍重生的地步。”
当时许宣只想到没人能推衍出自己的信息,确实忘了蛊虫一事。
一旁张广听了,便道:“既然绿袍不在,二弟子又被汉文斩了,门中实力必然空虚,我们正好拿他开刀,这样一来回宫之后考评上也好看一些。”
计昆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许道友以为如何?”
许宣觉得还是问清楚些才好做决定,便道:“那个红云仙子和金蝉圣君又是什么来历?”
计昆笑道:“这两个倒是简单些,他们虽然神通不小,修行千年也渡过了化形天劫,但还未修至练神返虚之境,如今他们和绿袍都去了桐柏山,洞府中只有些小妖留守,却没有什么弟子。”
听他这么说,许宣心中便有了计较。
若只绞杀红云仙子和金蝉圣君洞府中留守的小妖,恐怕算不得什么功劳,不过倒是可以借这些小妖磨练磨练大家修为。既然在甲子山时就已经斩了绿袍的二弟子,不论他此时是否知晓,还是先下手为强得好,否则当真有什么蛊虫传递了消息,等到绿袍寻上门来,反倒不妥,如今正要趁机将他剩余六个弟子一一剪除,省了日后许多麻烦。
心里虽然这般想,嘴上却仍问道:“诸位还打探到什么消息?”
一旁毛文山道:“我们几个也打探到的消息大致与计道友相同,不过这乾州城附近还有一个大能,却是有些本事,或许对我们铲除绿袍有些作用。”
“毛道友说的是谁?”许宣好奇问道。
他这时已经把绿袍当成了假想敌,必须考虑周全才好。否则,若是前往乱石窟时绿袍忽然回来,那就不好玩了,毕竟不化骨可是堪比练神返虚的大能,自己这一方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元婴中期,真遇上这个老魔,只怕凶多吉少。
毛文山道:“距此地50里有一个清水寨,里面有个草蛊婆,大家都叫她田婆,是为数不多受百姓拥戴的草蛊婆。听说她养了一只灵蛊,与乱石窟乃是死敌,我想她既然能与绿袍作对,想必应当是有些本事的。”
“她竟然有一只灵蛊?”张广闻言一惊,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不知他为何惊讶。
许宣听了说道:“若真是这样,倒是要先去拜会拜会这位田婆了,有她指点,对敌时我们也多些把握,若是能请她出山相助,就算是绿袍回来,应当也有一战之力了。”
众人闻言都是点头,张广便开口道:“今日我和张顺一同去拜访了一下此地太一宫分舵,听了一些对蛊毒的应对之法,我便说出来让大家心中都有个数,免得到时真打起来遭了那些东西黑手。”
蛊毒之术向来神秘,大家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去铲除绿袍老祖的乱石窟,但心中还是有些没底,听张广说竟打听到了蛊毒的应对之法,不由都催他赶紧说出来。
见此情形,张广心中不由有些得意,轻咳两声说道:“这蛊毒说来神秘,其实说穿了也只是一些驭虫之术而已,不成灵蛊对修士就没有太大威胁,不过灵蛊难炼,所以方才听毛道友说那个田婆有只灵蛊,我才有些诧异,如今她既然可能是友非敌,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张兄,还是莫要大意了,蛊毒之术能够传承这么多年,还是有他独到之处的。”一名修士提醒道。
许宣赞同点头:“道友说得有理,我们行事还是谨慎些才好。”
张广听大家都这般说,也就收敛了一些小觑的心思,正色道:“是我大意了,蛊毒之术分为大致可以分为‘虫’、‘咒’两类。”
“所谓‘虫’,便是蛊虫。蛇虫鼠蚁、草木竹石皆可为蛊,最常见的还是一些虫蛊、蛇蛊,若要伤人常需附着人体以毒害之,或是直接寄居在人体内,让人防不胜防。寻常百姓肉眼凡胎自然察觉不到这些细小之物,但我辈修士却是不同,莫说金丹、元婴,就是筑基修士也如世俗中先天高手一般,‘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就算一时大意中了蛊虫,也能运用体内法力剿灭,所以无论佛道才一直压制着蛊毒发展,让他们不能出武陵蛮之地。”
说到这里,张广沉吟了一番,又道:“不过,若是有人将蛊虫修成了灵蛊,那又不同了。”
“灵蛊我也听说过。”计昆插话道:“传言到了蛊虫到了灵蛊境界,就已经介乎虚实之间,就算是我辈修士也难以察觉,更能感应各人气息,生出许多玄妙神通。”
张广点点头,继续说道:“计道友说得没错,不过灵蛊也不是这般好炼的,能养出灵蛊的人放眼整个武陵蛮恐怕也没几个,绿袍虽然厉害,但那几个弟子却未必能有灵蛊。”
“至于‘咒’,便是从灵蛊的一些神通中参悟而来,能借他人气机于百里之外伤人性命。不过这法术也有许多限制,常需别人生辰八字或是随身之物,否则也难凭空施法。若是凡人自然常有毛发掉落,随身之物遗留,我们却没有这等担忧,只需小心些莫要遗失自己随身物品,让有心之人有机可趁就好。”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也就不稀奇了。
大家听了张广的介绍,心中稍安,开始议论起明日该如何行动起来,若能一一铲除这三个老魔的巢穴,想来回宫以后考评应当也不会差了吧。
看着众人有些兴奋的样子,许宣却是没来由有些心慌,总觉得此行只怕没有那么轻松。
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先去清水寨拜见那位田婆,向她请教一番,摸一摸绿袍的底细,再去赤鸠山和百鸣洞,若是顺利再去乱石窟,不然便去辰山,先把东西交给元嗔大师后再论其他,大家以为如何?”
第二百八十章 有客至,五妖忽临门
正在他们在此商量明日去清水寨时,外面客栈忽然迎来了5位客人,其中一名女子上前伸手往柜台上一拍,说道:“老板,给我们来5间上好的客房!”
虽说乾州城两河环绕,地处西南交通要道,平日往来行商也是不少,但相比苏杭等地的繁华,还是要逊色许多,所以这家在乾州城数一数二的客栈也只备下了20来个房间。若是平时还能空出许多,只是昨日许宣一行忽然来到,一下子让客栈房间紧张起来。
原本店中就已经住了不少客人,这时许宣他们一来,逼得掌柜的只能把自己住的院子都给腾了出来,现在那名女子忽然登门,张口就要5间上房,不由让掌柜的有些为难。
“几位客官,实在不巧得很,小店今日来了许多客人,已经客满了,抱歉,抱歉啊!”
看着掌柜满脸赔笑的样子,女子也笑了笑,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我们要在你这里住,那是你的福分,你还把客人往外推,莫不是老糊涂了?”
被她这一拍,掌柜的忽然双眼一定,片刻后才愣愣答道:“姑娘说的是,这是小的的福分。”
“知道便好,今日来的那些客人就不要惊动他们了,你去把前些日子来投宿的人赶几个出去,打扫干净让我们住。”女子满意点点头,吩咐道。
掌柜木讷重复道:“好的,不敢惊动今日来的客人,只把把前些日子投宿的赶几个出去,房间要打扫干净。”
说罢,就如常人一般去吩咐伙计赶人去了。
后面一个女子笑吟吟上前,拉着女子的手,说道:“才几年没见,想不到凤凰的蛊术倒是运用得越发炉火纯青了,这听话蛊还真是好用,改日也送我几只?”
那女子正是龙凤凰,跟着她一同过来的,除了她师尊绿袍之外,便是刚刚许宣他们说起的赤鸠山红云仙子和百鸣洞金蝉圣君。
龙凤凰赔笑道:“雕虫小技,让仙子见笑了,这种蛊虫也只能对凡人有些作用,当真遇到高手,还是要仙子出手才行。”
红云仙子面容姣好,生得十分妩媚,尤其是那一双有些狭长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让人一看就觉心中荡漾,生出许多下三路的心思。
“老祖,你这徒儿还是这般谦虚呢!”红云仙子扭头对后面的绿袍老祖道。
方才,绿袍带着龙凤凰见了一同回来的两个老妖,就往乾州城来了。城中虽然人来人往,许宣一行目标却是极大,以这些妖魔的手段,只是随便找几人一打听,就知道了他们的所在。
若是依龙凤凰的性子,自然是直接杀进去,把那些外来的修士一个个喂了自己的金蚕蛊了事。有了这些修士血肉,想必她的金蚕蛊也能再蜕一两次皮,如此一来距离灵蛊也就更进一步了。
但绿袍却有他的算计,既然许宣身上有能让金蚕蛊都忌惮的东西,他觉得自己还是小心一些为妙,似他这种修行千年的老怪,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时间,反倒担心莽撞行事阴沟里翻了船。
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就是这个道理。
绿袍有些不满地看向龙凤凰和红云仙子,轻咳两声,说道:“凤凰,红云,莫要在外面说这些胡话。”
两人原本心中并未将这些修士看在眼中,自以为有绿袍在,拿下他们夺到宝物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所以也没刻意掩藏什么。这时见绿袍有些不满,这才收敛了一些,红云仙子还是有些怵这个老魔头的,虽说两人修行年月相差仿佛,但绿袍的道行却远在她之上。
“大哥,你的意思小妹明白,这不是和侄女儿开个玩笑吗?”红云冲绿袍抛了个媚眼,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不多时,几个行商骂骂咧咧被伙计赶下楼,其中一人正是范建。
“我说老石,你这可不厚道啊!我每年在你这客栈起码要花二三十两银子吧,要不是我,你这客栈今日会客满?现在倒是翻脸不认人了,有些过分了吧,做生意可不是你这般做法!”
掌柜的姓石,这时也如石头一般,木讷说道:“抱歉了,这几日的房钱就不用给了,权当给大家赔礼了,请多体谅。”
“钱我不缺,客房我也不会退,爷也不缺这几两银子,房钱双倍,算是我给你老石的面子了,客栈中那么多人,你叫别人退房吧!”说罢,范建摸出一锭银子拍在柜台上,转身就要上楼。每年他来乾州都是住在这里,今天刚和麻摆郎说好生意,自己现在要是换客栈了,人家把药材送来怎么找得到自己?
龙凤凰偷偷看了绿袍一眼,见他只是冷眼旁观,心中就有了决断。屈指一弹,范建忽然就是面色一变,只觉腹中如刀绞一般疼痛,抬眼看到自己的两个随从也过来了,忙道:“哎哟,不好,好像是吃坏肚子了,晚些再和你说这些,你们两个,快扶我去看郎中。”
话还没说完,已经是脸色煞白,满头冷汗。他那两个随从见状,不敢怠慢,也不再纠缠客房的事情,忙扶着范建往药房方向去了。
龙凤凰嘴角微微一笑,问道:“房间都打扫好了?”
老石道:“已经好了,几位楼上请。”
上到二楼,龙凤凰见是5个挨在一起的上房,满意点点头,说道:“好了,你下去把,准备些好酒好菜端上来,若有人打听什么,莫要多说。”
另一边,许宣和众生商量一番,定下明日去清水寨的计划后,见大家不再说什么,也让客栈伙计准备了饭菜,端到后面的院子里。
灯儿这时酒已经全醒了,不由惦记起麻摆郎给她灌的那几葫芦米酒,拉着许宣胳膊嚷着要酒喝。
许宣见她还不长记性,想着与其被她这样惦记着,倒不如现在就把酒拿出来给大家分了。于是就拿出两个葫芦,给众人一人倒了一杯,一旁灯儿盯着葫芦,眼睛一眨不眨,小嘴微微抽搐,显得有些肉痛,但却没有开口阻止。
等到许宣给她也倒了一杯,她立马端起陶杯,一饮而尽。
“吧嗒”一声,把空了的陶杯放到许宣面前:“师父,还要!”
众人见状都是大笑,苏酥伸手摸了摸灯儿的头,柔声道:“酒可不能多喝喔,到时候醉了可就难受了。”
许宣摇摇头,再次给她添满,苦笑道:“不用到时候了,回来前就已经醉过一次了。”
灯儿端起陶杯,又是一饮而尽,笑眯眯看着许宣。
“最后一杯了,喝完可就没有了。”许宣佯怒道。
“好的!”脆生生应了一句,看着许宣给自己倒满,这次她没有一口喝光,而是细细抿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过了半晌忽然跑进来一个青衣小厮,刚进后院就扑倒在地,口中道:“许公子,求你救救我们家老爷!”
“你们家老爷?”许宣放下筷子,转身问道:“你们家老爷是谁?”
“苏州药商范建就是我们家老爷,白天还和许公子一同去过摆郎寨的。”
听他这么一说,许宣再仔细看了看他几眼,忽然想起,这小厮可不正是跟这自己和范建一同去摆郎寨的两个随从之一?
便道:“你起来说话,慢慢说,你们家老爷到底怎么了?”
小厮许是一路跑来,这时已是满头大汗,也不起身,抬头说道:“早些时候还好好的,只是方才忽然说肚子疼,在城里找了几家药房看了,都不见好,如今已经痛得吐血,眼看就要不行了,有些大夫说是中了蛊,若找不到施蛊之人解蛊,只怕无药可救,但我们连老爷在哪里中的蛊都不知道,如何找得到下蛊之人?想着许公子是神仙中人,想必应该有办法,所以才来向公子求救!”
说罢,便“咚咚咚”磕起头来。
许宣见是这种情况,也不敢耽搁,忙起身道:“你前面带路,我去看看。”
刚要出门,想了想转身对计昆、张广说道:“张兄、计道友,我们一同去吧,你们对蛊毒了解比我多一些。”
两人闻言也不推辞,跟许宣一起出门了。
他们这边刚走,二楼客房中龙凤凰便起身往后院去了,手上还拎了两个酒葫芦。
后院不大,只有一圈用竹篾围成的低矮栅栏,这时许宣带着计昆、张广离去,众人都纷纷议论起蛊毒之事,忽然看到有个苗女打扮的姑娘来访,不由把目光望了过去。
龙凤凰不知用什么手段改换了面容,相比她原本的容颜逊色了几分,看起来就像一个寻常苗家女子一般。
“你来找谁?”张顺警惕的问道。
龙凤凰笑吟吟说道:“几位客官可要买酒?我这里有自家酿的米酒,虽然浑了些,但还算可口,只需一钱银子一壶。”
说话间,掌柜老石忽然过来,斥道:“你这人,怎么跑来这里卖酒了,出去出去。”
他若不来,众人还有些戒心,这时见客栈掌柜话中意思好似认识这个卖酒的苗女,一时心中戒心去了大半。
李晓瑾便起身道:“好了,让她过来吧,我们买两壶。”
老石闻言,这才凶巴巴嘱咐道:“拿了酒钱赶紧走,莫要搅扰了客人们休息。”
龙凤凰连连称是,递过两个酒葫芦,又从李晓瑾手中接过碎银,便转身走了。
回到房中,绿袍问道:“如何?”
龙凤凰道:“那东西竟然好像在那个小姑娘身上。”
“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宝贝,让你的金蚕蛊如此忌惮。”绿袍琢磨着,他是龙凤凰的师父,自然知道自己徒弟金蚕蛊的厉害,这些年除了那个老妖婆的灵蛊,还没见过有什么东西能够仅凭气息就压制金蚕蛊动弹不得。
龙凤凰道:“师父,不如让红云仙子去试一试?”
绿袍想了想,答道:“也好,便让她去看看吧,若是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第二百八十一章 试偏方,欲赴清水寨
一行人到了一家药房门口,就看到范建正奄奄一息躺在药房前面的街道上,许多百姓在一旁围观,只是都不敢靠得太近,只在三丈开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他们常居此地,想来也知道蛊毒的厉害之处。
范建身旁还有吐了几滩乌血,别人看不出什么,许宣、计昆和张广是一眼就看到,乌血中许多细小蚂蚁正在里面挣扎爬行,另一个青衣小厮则正在和药房掌柜交涉着。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们家老爷吧,到时银两自不会少您的。”
那个大夫年纪约莫五六十岁,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范建皱眉道:“有道是医者父母心,我若是能救,自然出手相救,只是这可是蛊术,老朽医术浅薄实在无能为力啊!”
许宣见此情形不由有些恼怒,他师父王不易也是大夫,所以心中一直对天下医者都有几分亲近、敬重之意,现在看这大夫居然把范建晾在门外,便拨开围观群众,上前斥道:“你也知道医者父母心,如今他已是这副模样,就算你救不了,也应当把他迎进去才是,怎么能让病人就这么躺在街面上,你医德何在?”
大夫见有人出来打抱不平,苦着脸拱拱手道:“这位小哥,不是我不让他进去,实在是因为他中的是蛊毒,我要是把他抬进去,让药房中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以后哪个还敢来我这里瞧病?”
正说话间,一个伙计忽然从屋内端了一碗汤药出来,边跑边喊:“麻烦让一让,让一让,掌柜的,药来了。”
大夫接过汤药,俯下身用汤匙搅了搅,舀一点试了试温度,说道:“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偏方,也不知能不能有用,姑且试试吧。”
许宣见他竟准备了汤药,心中那点不快马上烟消云散,反倒觉得自己有些愧疚了。
这大夫说得确实没错,蛊毒这种东西,寻常人唯恐避之不及,何况是他一个世俗中的大夫,若真让蛊毒遗留在药房中再过给上门看病的人,那他这个药房也就不用开了。
蹲下身看了看碗中的汤药,许宣好奇问道:“大夫,抱歉了,方才我态度有些不好,你这碗里是什么药?”
大夫一面小心喂药,一面说道:“马蹄。”
“马蹄?”许宣奇道:“这不是水果吗?只这一味就能解蛊?”
大夫道:“以前也遇到几个中蛊的,都是用这偏方治好的,取马蹄切片晒干,然后磨成粉,每次称二两加空心白用开水送服,若是有用第一副就会有所缓解,到时再连服三日,每天三剂,自然痊愈,若是无用,那老朽也没什么办法了。”
喂完药汤,大夫起身捶了捶有些僵直的背,撑着药起身说道:“只是这病人从发病到昏迷还不到一个时辰,老朽也未见过如此猛烈的蛊毒,所以也不知有没有用,只能先看看了。”
说完,又唤伙计进去取了一床棕垫出来,放在范建身下,免得他躺在地上久了收到湿冷之气侵袭。
许宣上前握住范建脉门,只觉他脉象虚弱,体内隐隐竟有无数脉搏,既杂且乱,并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一旁计昆见了,上前问道:“如何?”
许宣无奈摇摇头,说道:“脉细既弱且杂,我以法力、神识深入其中,只见他肠道中密密麻麻黑压压全是一些细小的蚂蚁,原想用法力将这些蚂蚁尽数除掉,又恐会有什么毒液迸发出来,反倒误了他的性命。”
计昆忙道:“这万万使不得,他只是个凡人,肉身羸弱,除非能用法力将那些蛊虫尽数包裹起来,与他隔绝,再自嘴中引出,否则只需走脱了一只,他性命便休矣,况且,这蛊毒既是人下的,也必然受人操控,只怕你还未动手,暗中下蛊之人就能提前引得蛊虫发作,如此只会让他速死。”
许宣也想到了这个道理,说话间神识已经笼罩了方圆十丈之地,想看看下蛊之人是否就在其中,只是观察了半晌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既然大夫的偏方不管用,我倒也有个偏方可以一试。”计昆想了想说道。
“什么偏方?”
“雄黄两钱、独头蒜三钱、菖蒲两钱,磨成粉之后,加半钱十年以上陈年香灰,用开水送服。”
听了计昆说的偏方,大夫暗中记下,忙道:“稍待,老朽这就去准备。”
他这里是药房,雄黄、菖蒲自然都有,独头蒜也是常见之物,十年以上的陈年香炉灰也好找,只过了片刻就端了一碗药汤出来。
看着范建服下,众人都满怀希望地看着,只是过了半晌仍旧没有什么反应。许宣不由有些急了,范建的脉象越来越微弱,再这样拖下去只怕性命堪忧。
“你们这两个偏方只治得寻常蛊虫,若是那些被人炼过的蛊虫,只有两种法子能解蛊,”
正焦急时,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许宣循声望去,围观百姓都自觉分成两边,把说话之人让了出来,却是一个面容姣好的苗女,头上、身上尽是些银饰,看起来颇有些民族风情。
许宣上下打量她一番,微微皱眉,问道:“姑娘说的是哪两种法子?”
那个苗女上前道:“我们寨中以前就有草蛊婆,所以也知道一些蛊毒的事情,似这种炼过的蛊毒一个就是让下蛊之人亲手解除,另一个法子就是以更厉害的蛊虫将他体内的蛊虫压制住,以蛊制蛊,把他们尽数逼出来。”
听到这话,计昆微微点头,觉得有理,看向许宣道:“许道友,其实说到底还是这人身子太弱,否则哪里需要这般繁琐,现在一时半会找不到下蛊之人,我们还是快些去清水寨吧,去了哪里想来就有救了。”
许宣伸两指探了探范建鼻息和脉搏,已经气若游丝,脉搏也微不可察。他也不敢擅自以法力助他恢复元气,以免刺激他体内那些蛊虫,俯身将范建抱起,说道:“先回客栈吧,回去再说。”
大夫见状摇了摇头,身在乾州城,他比许宣更清楚蛊毒的厉害,现在两个偏方都用了,也不见好转,在他心中已经判定范建是个死人了。
抱着范建往客栈方向走,方才那个苗女跟了过来,问道:“你们要去清水寨?”
见许宣没说话,那苗女又道:“清水寨我知道,离我们寨子不远,我带你们去吧。”
许宣又仔细看了看她,觉得她气息与凡人无异,脚步漂浮,也不像个有修为的人,以为是自己多虑了,便道:“多谢姑娘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苗女笑了笑,跟上许宣步伐,说道:“阿朵,下仰寨的石阿朵!公子怎么称呼?”
几人互通姓名,回到客栈时,客栈里的伙计已经把饭菜撤了下去,众人听见响动都跑了出来。许宣顺势就把范建放在桌上,见苏酥正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自己,忙问:“灯儿呢,叫她过来。”
苏酥不知何事,但看他抱着个人事不省的男子回来,却也不敢怠慢,忙把灯儿唤了过来。
灯儿脚步漂浮走了过来,嘟哝道:“师父,灯儿正准备睡觉呢!”
“你怎么又喝酒了?”老远就闻到一股酒味,只怕不是刚才三杯能有的效果,许宣不由有些头疼。
闻讯而来的李晓瑾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方才有个苗女来卖酒,我看灯儿喜欢,所以就买了两葫芦,原本想留着明天再给她喝的,也不知她怎么就偷了去,两葫芦都被她喝了个干净。”
许宣摆摆手,这时也没时间计较这些了,拉过灯儿,俯身问道:“灯儿,你的蝶儿呢,醒了吗?”
灯儿摸出锦盒,捧在掌心,强打精神,说道:“还没呢,你看!”
锦盒中的蝶儿依旧静静趴在那里,原本淡黄的双翅膀已经变成深紫色,背上不知何时竟长出了一对肉芽。
“许公子,我们老爷好像好一些了!”身后一个随从忽然叫道。
许宣转身一看,只见躺在桌上的范建原本还是眉头紧锁,一脸痛苦的表情,现在眉头竟舒展了许多,原本苍白了脸上也多了一丝血色,就连呼吸都强了不少。
伸手摸了摸脉象,与常人相比只是虚弱一些,原本杂乱的脉搏已经没有了,神识探入,肠道中密密麻麻,肉眼不可见的黑蚁也都蛰伏起来,一动不动,想来应当是感应到了蝶儿的气息,这才这般模样。
许宣招灯儿招招手:“灯儿,你过来。”
“师父。”灯儿乖巧的上前,双手捧着锦盒,仰头看着许宣。
“灯儿,你能让蝶儿把这人肚子里的虫子赶出来吗?”
灯儿看了看范建,摇了摇头:“蝶儿已经好久都没和我说话了,灯儿觉得她现在正在长大,要等她背上再长出一对翅膀才能醒过来。”
听到是这样,许宣不禁有些失望。当时听石阿朵说可以以蛊制蛊,许宣第一反应不是清水寨田婆的灵蛊,而是沐天颜送给灯儿的那只蝶儿,岂料蝶儿仍在沉睡,现在看来也只能往清水寨一行了。
“灯儿,师父要出去办些事情,你在客栈等师父还是要一起去呀!”
灯儿这时喝了酒,头仍旧有些晕,小脸红扑扑的,想了想问道:“师姑她们也去吗?”
许宣摇摇头,灯儿便道:“那师父快去快回吧,灯儿在客栈等师父。”
许宣闻言便让李晓瑾好生照顾灯儿,对计昆、张广二人道:“我们如今是去求人办事,现在已经入夜,人多了反倒容易引起误会,就我们三人去吧。”
说完,转身又对石阿朵道:“阿朵姑娘,就麻烦你了!”
石阿朵这时目光仍好奇地停留在灯儿手中的锦盒上,忽然听许宣叫自己,忙答应道:“不麻烦,只是现在已经晚了,清水寨距离此地可有4、50里地呢,晚上山路也不好走。”
张广自得一笑:“姑娘不必担忧,只是4、50里而已,抬脚就到了,我们自有办法,一会儿就让姑娘见识见识我们的本事。”
石阿朵看了张广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之色,点头道:“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第二百八十二章 解蛊毒,一物降一物
清水寨在距离乾州城五十里处的一个小山坡上,因山脚的清水江而得名,寨中有三四百户人家,已经算是一个大寨了。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清水寨毗邻清水江,自然有许多渔民,除此之外,山腰上还有一道道梯田,种了许多菜蔬、杂粮。整个寨子依山而建立,背山面水,房屋错落有致,既有三厢的木房,也有悬空而建,靠几根柱子支起来的吊脚楼,以及一些青竹筑成的竹楼。
来到这里时,天已经黑了,为了避免引起误会,许宣一行人刚到半山腰就落下云头,沿着山石垒成的小路,步行上山。
石阿朵好像被方才的腾云驾雾吓到了,脸色煞白,双拳紧握,张广瞧得有趣,打趣说道:“阿朵姑娘,刚刚在天上可要多谢你指路了,怎么现在落了地,反倒一言不发了?”
一路行来,许宣要背着范建,张广虽然也能带一人腾云飞行,但他道行毕竟不如计昆,所以石阿朵就由计昆带着。
刚飞上云端,石阿朵就是一阵尖叫,看得一旁张广“哈哈”大笑。石阿朵被他笑得烦了,原本还想说他几句,只是刚开口,就被疾风灌满了一嘴,不得已只能一手捂住嘴,一手为计昆指着方向。
现在双脚终于落在实地上,好像仍有些没回过神来,听得张广的打趣便道:“许公子,你们上去吧,放在被风吹得有些急了,头有点昏,还是就在这里等你们吧。”
许宣走在前面,闻言回头看了看她,见她确实面色惨白,只是这时已经入夜,虽然清水寨就在前面不远处,但四周黑漆漆一片,哪能留她一个弱女子在山腰上。
张广见状,便自告奋勇说道:“汉文,你们去吧,我陪阿朵姑娘在这里。”
石阿朵忙道:“多谢张公子,我常走夜路的,我身上也带了火镰,一会儿找些柴火生一堆火就好了,你们先去吧。”
张广便道:“没事的,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这里如此黑,怎好让你独自留在这里,还是我留下来陪你吧。”
见他执意要留下,石阿朵也就不再坚持,两人便留在原地,又在附近拾了一些枯枝干柴,在道旁生了一堆篝火,静静等着许宣回来。
许宣背着范建来到清水寨,这时寨中村民还没有休息,昏黄的灯光透过木、竹结构的房屋,洒落在夜色中,看起来星星点点,很是静谧。
计昆寻了一家亮灯的人家,“梆梆梆”敲起门。
“谁啊!”不多时,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干瘦老者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问道:“外乡人是要来借宿的?你们三个人恐怕老汉家中狭小,住不下啊!”
计昆指着许宣背上的范建,说道:“老伯误会了,我们有位朋友中了蛊,想请田婆帮忙看看,只是不知道田婆住在哪里,所以烦请老伯指点。”
听说有人中了蛊,干瘦老者原本还有些惺忪的眼睛瞬间瞪了起来,回头朝屋内交代了几声,披着一件外衣就出来了,围着范建上下看了看,说道:“你们小心些,有些蛊可是要过人的,你们等着。”
说完,又往屋内跑去,拿了一件蓑衣和一张油纸出来。
“来先把油纸垫上,在隔上蓑衣。”说话间就帮着计昆把范建从许宣背上扶了下来,把油纸和蓑衣给许宣披上,然后再把范建放了上去。
“走吧,田婆是个热心肠,这事想来她会管的。”
许宣没想到清水寨中的村民这般热心,连声道谢,一边走,一边问:“老伯,你们清水寨旁边是不是有个下仰寨?”
干瘦老者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答道:“外乡人怎么问起那个寨子了?你若是问别人只怕还不知道,那寨子几十年前就没了,整个寨子上上下下数百口人,都被挖了心肝,尽数死绝了,啧啧啧,当真是惨啊!”
一听这话,许宣和计昆就是一惊,停住脚步对视一眼。
如果说真如老者所说下仰寨早就没了,那石阿朵到底是谁?
许宣忽然想到正独自一人陪着石阿朵的张广,如果她真有问题,以张广的道行,只怕未必能降得住她。忙道:“计道友,你快出去看看,我带范建去寻田婆。”
计昆点点头,也不多说,转身就朝寨外走去。
跟着老者来到一个吊脚楼前,老者回头看了看许宣,说道:“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见了田婆不要乱说话,明白不?”
看许宣点头,老者着才上前敲门。
“谁呀!”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出来。
“田婆,是我,田清水啊,来了个外乡人,说是中蛊了,想请您瞧一瞧。”
过了片刻,吊脚楼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看了看楼下的许宣,说道:“背进来吧。”
许宣没想到传闻中养有灵蛊的田婆竟然是个妙龄少女,忙应了一声,就上了吊脚楼,对田清水道了声谢,侧身进了屋。
想了想又回头嘱咐道:“老伯,一会儿我那个同伴要是找来,麻烦您带他过来一下。”
田清水点点头,和屋内的田婆打了个招呼,便回去了。
“放下吧!”田婆指了指一旁的木床。
许宣依言上前把范建放下,抬眼看了看屋内陈设。木屋不大,中间有个青石围成的火坑,上面还挂了几块腊肉,上面积满了黑黑的灰,除了木床外,墙角还放了许多土陶罐。
田婆上前看了看,也不顾及什么男女之别,一把扯开范建衣衫,露出了他有些发福的肚腩。
许宣凑上前一看,只见他肚脐上一寸处竟有三指来宽的淤青,两边隐隐还有许多赤红的血丝。
“蚂蚁蛊。”田婆淡淡道:“这蛊简单,你身上有银子吗?”
“啊?”许宣一愣,怎么蛊都还没解就要银子了?
“我问你身上有没有带银子。”田婆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等许宣回答,就转到墙角,在几个陶罐里掏着什么。
许宣也忙取了一锭银子放在范建身旁,田婆拿起那锭银子,掂了掂,满意点点头。这才把一些鳞片似的东西放在范建肚皮上,把那处淤青围了起来,说道:“这些蚂蚁蛊最爬穿山甲的鳞片,有它们围着,这些蛊虫就不会乱跑了,你退远一些。”
等许宣退了几步,田婆起身从火坑上割了一小块腊肉,放在范建肚脐上,口中念念有词,拿着一根树枝沾了点水,在哪些鳞片上游走。
只过了一会儿,许宣发现,范建肚子上那一块淤青竟然慢慢消失了,暗运目力一看,就见许多细小的蚂蚁竟从他肚脐里爬了出来,聚拢在那一小块腊肉上,密密麻麻,一层叠一层,争先恐后抢食着那块腊肉,看得他直起鸡皮疙瘩。
“你们运气好,这蚂蚁蛊算不得太厉害的蛊虫,下蛊的人也没有要他命的想法,估计只是顺手丢了过来,要是留一只母虫在身上,未必能把这些蚂蚁引出来。”
田婆见状嘴角微微一扬,拿起那锭银子,放在掌心一搓,一把抓住那块腊肉,丢在早已准备好的陶碗中。
许宣这才发现,那块腊肉竟然已经被银子化成的水尽数封住了,这时看起来更像是一块碎银。
“田婆,为什么要用银子封住啊?”许宣好奇问道。
田婆淡淡道:“虽然下蛊之人没有放母虫,但你这朋友中的蚂蚁蛊却是被炼过的,不仅毒性大,生命力也很强,就算是沸水煮,烈火烧,也难伤它们性命,若是跑了几只,不出半月就能生出一窝,那时候少不得还要费一些手脚,我用银子将它们封住,晚些时候再拿来喂我家小红。”
看了看依旧昏迷不醒的范建,田婆又伸一截手指在口中沾了一点口水,在他肚皮上画了几下,才把那些鳞片取掉,翻开他眼皮看了看:“再给你开一副药,等回去吃了就好了。”
许宣原本还以为她要用到那只灵蛊,想不到却是这般简单就解决了,上前握住范建脉门,法力探入,果然见腹中空空如也,原本密密麻麻的蚂蚁尽数没了,只是肠道上还有许多被咬伤的痕迹,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田婆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是修士?”
许宣点点头,也不隐瞒,拱手道:“太一宫一等道士许宣,见过田婆。”
听说他是太一宫人,田婆面色不由有些冷了下来,从陶罐中取了一些草药,用油纸包了丢给许宣,说道:“蛊已经给你除了,快些走吧,老婆子不喜欢和你们这些道士、和尚打交道。”
许宣这时心中记挂张广和计昆的安危,也不便再在此停留,只是这时自己要带着范建离去,若是路上遇到打斗,还不好安置他,想来也只能放在田清水家中了。
想到这里,便道:“多谢田婆了,今日还有事,改日我再来登门致谢,多谢了。”
说罢,上前背起范建就要离开。
“莫要再来了,今天要不是看他只是个普通人,我也不会出手相助,你回去吧!”田婆站在屋内,语气有些不耐烦。
许宣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又说了声谢,这才离开。
心中不由暗道,这田婆莫非和修士有什么过节?怎么刚刚还在救人,转眼就翻脸了,这次来也没看到她养的灵蛊,却是不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背着范建来到田清水家门前,正好碰上计昆,就看他扶着张广站在那里,发髻散乱,衣衫破了好几道口子,模样很是狼狈。
“计道友这是怎么了?”
许宣上前一看,张广竟是昏迷过去了,胸前衣衫破烂,一个鲜红的手印留在左胸上。
计昆道:“方才我回去,就看那妖女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已将他迷昏在地,正要向他下手,我便上前和她战在一起,过了几招感觉不是她对手,就寻了个机会夺出张兄就往寨中来寻你,那妖女似乎有些顾忌寨中什么东西,这才没有追来。”
“我早觉得她有问题,却想不到竟然还是个高手,只是她故意将我们引来清水寨到底有何目的?”许宣思索着。
这时范建的蛊虫倒是拔除了,张广却又昏了过去,再将他们寄放在田清水家里就不合适了。想了想就把范建先放到一旁,敲开田清水家的门,还了蓑衣和油纸,又送了一锭银子,才和计昆背起两人朝乾州城而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陷险境,金蝉索石碟
回去的路上,许宣想了很多。
既然石阿朵不是善类,那她当街指点他们如何解蛊的居心就有待商榷了。听说他们要去清水寨,石阿朵又毛遂自荐带他们过去,若不是张广自己要执意留下陪她,想来也不会受此重伤。
想到这里,许宣忽然灵光一闪。莫非她还有同伴在乾州城中?跟着自己跑到清水寨门口,只是想调虎离山?
但是也不对啊,虽然计昆在众人中道行最高,但客栈里也还有关子阳和燕山月坐镇。虽说他们一路上都未曾出手,也没有对历练的事情发表什么意见,但要真有敌袭,他们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石阿朵能瞒过自己和计昆的眼睛,想必修为应当在他二人之上,以这么一个高手来调虎离山,这岂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
正在许宣思索时,石阿朵已经返回了乾州城。走进客栈时,她已经又换了一副面容,推门进去,就见绿袍和龙凤凰都在房中,除此之外,房间里还多了一个犹自酣睡的小姑娘,不是灯儿又是谁?
“老祖!”变身石阿朵的红云仙子抱拳一礼,上前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灯儿,说道:“我跟了那小子一路,他们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三个元婴中期修士,其余人等皆不足虑,许宣身上也没有其它蛊虫,倒是这个小姑娘的那只蝴蝶很是诡异。”
绿袍点点头,他让红云仙子去接触许宣,一来是想弄清楚他们的实力,好方便他们接下来夺宝;二来就是想确定让金蚕蛊忌惮的蛊虫到底是什么。相比巫支祁嘱咐的事情,他更关心蛊虫的事情,毕竟即便夺到了石碟,也是要交给巫支祁的,而蛊虫,却是自己徒弟的。
所以,红云借范建中蛊之事,顺水推舟,当街告知许宣,要想解蛊,除了让下蛊之人出手外,就只能找更厉害的蛊虫,以蛊制蛊。
果不其然,许宣回到客栈后,就唤来灯儿。只是一眼,红云就发现了蝶儿的古怪,虽然仍在沉睡,但仅仅是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能让范建腹中的蚂蚁蛊不敢动弹。而之后跟着他们前往清水寨,只是她临时起意罢了,想不到却引来许宣这么多猜想。
“这小姑娘怎么了?”红云问道。
龙凤凰笑道:“她倒是个贪杯的,小小年纪哪里喝得这么多酒,只是醉了,却省了我们许多手脚。”
说罢,就从灯儿怀中摸出一个锦盒放在桌上,小心打开,一只深紫色的蝶儿静静躺在里面,双翅微微颤动。
“这蝶蛊看起来也是寻常,怎么会让金蚕蛊如此忌惮!”龙凤凰有些不解,双唇轻启,一道金光飞出落在桌上,正是她养了两百多年的金蚕蛊。
金蚕蛊说是金蚕,只是因为炼蛊方法和炼出的蛊虫大多外表金黄才得此名号,其形态千变万化,因最初炼制得蛊虫而异,有毒蛇,也有蜈蚣、蚯蚓、蛤蟆等等之类。但龙凤凰这只金蚕蛊,确确实实是一只桑蚕模样。长约两寸,圆滚滚的金黄身躯看起来倒有几分可爱,头部却是红得发黑,两个口器如同蜈蚣一般,腹部以下金黄之色稍淡,隐隐泛着淡淡的青绿色。
绿袍师从黑水老魔,那魔头也是一时枭雄,虽然不像绿袍这般巫族血脉浓厚,但却用了千年时间,几经夺舍,硬生生修炼到了飞僵境界。收绿袍为徒时,就存了等他凝练出巫族之血后,再杀徒取血,助自己炼成不化骨。岂料绿袍心中早有提防,最终自己阴沟里翻了船,反倒让绿袍捡了便宜。
绿袍弑师之后,得了黑水老魔凝练多年的巫族之血,顿时修为精进不少,之后遍访武陵蛮,这才渐渐有了名声,也得了许多奇遇。
游历时,绿袍偶然得了一枚玉简,其中记载了许多蛊毒之术,其中就有金蚕蛊的炼法。乃是取数百只武陵蛮独有的罗汉蚕放入特制的鼎中,严封鼎口,只留鼎底七个针眼大的小孔,安置在道观或是佛堂之上,受香火熏陶。等到三年之后,再将毒鼎取来,若是这时鼎中罗汉蚕尽数死绝,炼蛊就算失败了,若是鼎中尚有七条罗汉蚕,便要再寻一条灵脉所在,将毒鼎安置其中,每月24、25、26三天内,以自身精血喂养。十年之后,七只罗汉蚕得灵气、精血滋润,渐渐生出灵智,可选一只作为母蚕,以其他罗汉蚕的血肉作为食物,喂养母蚕长大,期间每吃完一条罗汉蚕,再喂养一次精血,等六条罗汉蚕都吃完时,那条母蚕便浑身化作金黄,金蚕蛊也就炼成了。
如此练出来的金蚕蛊,不仅奇毒无比、能解百毒,还因曾受香火、灵脉滋润,能与主人性命双修。每次蜕皮一次,凭添宿主寿元60载,九次蜕皮后自成灵蛊,宿主也能依靠金蚕蛊体内浩荡法力,伐毛洗髓,孕养肉身,成为练神返虚一流的人物!与其他蛊虫相比,这是少有既能下毒,又能解毒,还能性命双修的奇物。
若不是绿袍得这玉简时,已经修成飞僵,一身精血早化成了巫族之血,不能再随意浪费养蛊、炼蛊,只怕也不会便宜了龙凤凰。
自龙凤凰炼成此蛊后,纵横武陵蛮,少有敌手。只要对方喂养的不是灵蛊,一遇到它的金蚕蛊,都是瑟瑟发抖,不敢反抗,最终沦为金蚕蛊口中美食。岂料今日却对一只小小的蝴蝶如此忌惮,这让龙凤凰生出许多贪婪之心,或许只要让金蚕蛊吃了它,立刻就能蜕皮九次,成就灵蛊了。
想到这里,龙凤凰便放出金蚕蛊,逼迫它压制天性中的惧意一步步靠近那只紫色蝴蝶。金蚕蛊再是厉害,也只是一只蛊虫,自然奈何不了自己主人的威压,只能一步三踟蹰,缓缓朝蝴蝶爬去。
另一边,等许宣几人回到客栈时,还未走进后院,就觉得院中安静得有些过分。这时虽然已是深夜,但总不该如此沉寂,他们离开尚且不到两个时辰,难道众人都已经入睡了?
许宣和计昆对视一眼,两人都感到一阵不安,忙闯入院中,只见里面空无一人,不由大惊。
“等了你们许久,总算是自投罗网了!”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夜色中缓缓走出一名一身黑白长衫的中年人。
“你是谁!”许宣将背上的范建放在一旁,丹田中的山海剑已经蠢蠢欲动。
“一个元婴初期,一个元婴中期,也想和我斗?”中年人轻蔑一笑:“我便是百鸣洞金蝉圣君,你们不是白天还在打探有谁去了桐柏山吗,如今我却是送上门来了,只是不知道相比你那些师兄弟,你们两个又能在我手下走过几招。”
“你把他们怎么了?”许宣喝道。
金蝉圣君“呵呵”一笑,说道:“算你们运气好,我如今也快炼神返虚了,自然不能再妄下杀戮,他们如今都还在院中,毫发无伤,你只需将石碟给我,我自然放你们离去,如何?”
得知众人无事,许宣和计昆都松了一口气。许宣听说他竟然是来夺石碟的,心中瞬间明白过来,定是妮蒂亚请巫支祁出手了,这些妖王都在桐柏山听令,自然能支使得动他们。
“此言当真?”许宣问道。
金蝉圣君看了看许宣:“你如今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丢石碟,山穷水尽时
若依许宣的性子,真想一剑斩了面前这妖王,虽说他如今不过元婴初期而已,面对一个元婴大圆满的妖王,实在没有太多话语权。但他自觉有山海剑和石碑在手,只要不是练神返虚的老怪出来,他也能有一战之力,一旁再有计昆掠阵,未必不能斩了此獠。只是除了这个金蝉圣君之外,还有一个石阿朵不见踪影,还是要谨慎一些才行。
“若要石碟,你早说便是,先让我看看我的同伴,若是他们真如你说的这般安全,我便把石碟给你。”
“石碟在你手中?”金蝉双眼一亮,上前两步,眼中一抹凶光一闪即逝。他与绿袍不同,绿袍此生飞升无望,他却还有希望,投奔桐柏山也只是想再桐柏山得一些渡劫法宝而已,所以对巫支祁吩咐的事情也就格外上心。
许宣看他蠢蠢欲动的模样,心中暗骂,这妖王莫非想要强夺?“噌”地一声,山海剑从他指尖飞出,化作一道剑芒直刺金蝉圣君。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剑芒便回到许宣指尖,变作一寸吞吐不定的剑光,而金蝉圣君耳鬓得一截黑发却应声而断。
金蝉一惊,没想到许宣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竟然还有这等飞剑利器,心中小觑之意顿去。
捧起那缕被斩断的长发,强自笑道:“你这修士倒有几分本事。”
“怎么样,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许宣飞剑斜指,警惕问道。
金蝉打了个响指,原本漆黑的院中忽然灯火通明,3间房门被推开,3个与金蝉圣君一模一样的中年人走了出来,透过昏黄的灯光,依稀能看到房中昏迷不醒的众人。
“身外化身?”许宣疑惑道。
金蝉得意一笑:“倒有几分见识,若不是我着几个化身离体而去,你的飞剑再快,也近不得我三步之内。”
看着金蝉,许宣忽然想起了曾在锁妖塔中见到的那个金蝉妖阿醒,这妖王自号金蝉想必与阿醒应当是同族,也是把自己的蝉蜕炼成了化身,恐怕天赋神通也是如“合欢”一般的音攻法门。
“还不快将石碟拿过来!”金蝉又上前两步,这时距离许宣只有十步之遥。
许宣估算着距离,若是这时自己趁机欺身上去,以碑阵将他困住,凭借阵法禁制,以自己的心斋境的肉身修为,一定能捶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只是那些身外化身却是难办了,如今只出来了3具化身,应当还有6具在房中才对,这样一来投鼠忌器,却是不好施展手脚了。
“不过一块顽石罢了,给你便是,只是我若把石碟给了你,你又怎么保证放了我的同伴?”
金蝉道:“我此行只为石碟,若要杀他们,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你放心便是。”
许宣犹豫片刻,伸手从芥子袋中拿出一个木盒:“你要的石碟就在这里,你先让你那几个化身出来吧,他们在房中,我心里不安稳。”
“许道友,不可啊!石碟一丢,我们这次历练就完了!”计昆喊道。
“聒噪!”一个身影闪过,计昆瞬间被打飞数丈,却是金蝉的一具化身飞了出来。
金蝉目不斜视,双眼只盯着许宣手中木盒,拍了拍手掌,又有6具化身从屋内走了出来:“依你就是,快些将石碟给我!”
许宣心念急转,太一宫派出一百支队伍分赴各处,自己手中这枚石碟未必就是真的,倒不如先换得大家平安才是正经,只要人活着,一切都好商量,以后也未必不能夺回石碟。
想到这里许宣便将木匣抛了过去,金蝉一把将木盒接住,打开一看,无论气息还是形状,都与巫支祁说的一模一样,当即大喜。
“甚好,今日本君心情不错,便饶了你们性命!”说罢,将身一晃,9道化身尽归本体,转身出了院门。
等金蝉走后,许宣这才上前扶起计昆,计昆却是一把将他甩开,怒道:“你怎么敢,怎么敢!唉!”
许宣安慰道:“计道友,如今能保得大家平安已是幸事,历练考评就算末等又能如何?如今既然知道那妖王名号,未必不能再把石碟夺回来,还是先进去看看大家吧。”
计昆也知事已至此多说益,方才那般情形,若是执意不肯交出石碟,只需金蝉杀上几人,还不是一样要束手就擒?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上前将张广扶起,跟着许宣一同进了院子。
走进房中,许宣见众人只是被封住修为、五感,捆住了手脚,不由松了一口气,忙把范建和张广放到床上,这才上前一一解开大家封印。
“许宣,快去救灯儿!”李晓瑾刚被解开封印,便急道。
“灯儿?”许宣环视四周,果然不见灯儿,忙问:“灯儿被他们带走了?”
李晓瑾点点头:“你们刚走不久,就来了一个中年男子,问我们索要什么石碟,我们哪里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见他言语不善,就和他打了起来,那人忽然分出数道身影,就如师父的身外化身一般,我们敌不过它,师父和燕提举也出手了,这时又来了一个老头,我们的法宝打在他身上竟然没有半点效果,只是数招就把我们一一制住,然后带着灯儿就走了。”
“果然还有帮手!”许宣心中一凛,一个修为远在计昆之上的石阿朵,一个元婴大圆满的金蝉圣君,还有一个数招就能制服关子阳、燕山月的神秘老头,这样看来只明面上的敌人就已经有3个了,而且每一个起码都是元婴后期以上的修为,这可如何是好。
苏酥得了龙开霁吩咐,早已知道许宣石碟是真的,现在被人夺取,自然心中焦急,说道:“要不,还是请暗中护持的供奉出手吧,否则以我们的修为只怕斗不过这几个老妖。”
听她要请供奉出手,计昆心中就是有些不愿意。丢了石碟若是能寻回倒还好说,要是请供奉出手,就以为着这次历练已经失败了。临行前,他可是看重了好几件法宝,就想着拿一个好一些的考评,就去兑换,谁料竟会碰上这种情况。
一旁关子阳沉吟片刻,终于开口:“只怕就算请了得供奉出手,也不是那个老者的对手啊!”
众人闻言一惊,许宣忙问:“师伯看出那人来历了?”
关子阳道:“那人肉身不似常人,我那身外化身也是黄山仙石炼成,但与他相比仍相差甚远,寻常修士都只将肉身当作庐舍,那个会花费这许多心血去细细熬炼,有如此功夫的,恐怕在乾州之地也只有那个炼成不化骨的绿袍老祖了,想不到他竟从桐柏山回来了。”
“竟是他?”众人面面相觑,白天还商量着等到拜访了清水寨就去剿灭赤鸠山和百鸣洞妖孽,最后再去乱石窟杀了绿袍的几个徒弟,岂料己方还没动,人家就已经寻上门来,还被夺去了石碟。
如果只是炼气化神境界的妖魔也就罢了,总有一战之力,但面对绿袍这个练神返虚的魔头,大家还真是有些怯了,就连一直有些忿忿不平的计昆,也都没了话说。
许宣将众人表现都看在眼里,灯儿被绿袍带走,他心中也是焦急万分,只是身为队长却是不能表现得太过慌乱,否则只会让局面更加失控。
心思电转,想了想说道:“我们现在就去清水寨!”
“去那里干嘛?”李晓瑾道:“灯儿丢了,不应该是先找灯儿吗?”
许宣摇摇头:“就算找到又能如何,我们都不是绿袍对手,在甲子山时,那个邪修曾说自己是中了一个恶妇的蛊毒,才肉身溃烂,而清水寨的田婆又是乾州城附近唯一一个养有灵蛊之人,想必他口中的恶妇应当就是田婆,她既然敢对绿袍的弟子下手,想必应当不惧绿袍,我们去请她帮忙,或许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