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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莲影儿     无妄尘缘txt下载     无妄尘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离苍中计

    这天旭日初升,淡淡的太阳光在地平线上犹抱琵琶半遮面,漫天的大雾尚未消散,沉寂数日的冥军终于出动了。

    骄傲自满、暴烈无情以及偏听多疑的孤家寡人离苍陛下披甲跨上城楼,拂掌远眺,见黑压压的冥国步军十万,两翼骑兵各是五万,总共二十万大军,彷如晴天白日里凭空而降的大朵大朵乌云,乌卒卒一片,当中一少年将军白马白铠白甲白披风,如一团白色的棉絮压于阵前,甚是惹眼,旁边一帅旗大大的金文大篆体“泽令尊者”四个大字在罡风中猎猎招展。

    骑兵的编制是每五骑一长,每十骑设置一吏,百骑一率,二百骑一将。

    这种编制沿用至今,基本上没有多大的改动。

    可是如果你够细心的话,会发现胡一辉独领了一队骑兵,进行了改制,编为三十骑为一屯,六十骑为一辈。

    这是某支骑兵队有特殊任务的信号。

    可惜离苍不是诸葛亮,虽然站在城头观摩良久,却始终没看出点什么端倪。

    一旁待命的朗蛟上前两步,在离苍的耳边低声道:“陛下,这就是那位藏头露尾的冥国六王子胡一辉。”

    胡一辉带领的黑骑军曾经与离苍交战十几次,从来没有正面应敌,尽使些东躲西藏的游击战术,绕得离苍东跑西窜,疲于奔命。

    恃才傲物的离苍陛下被对方激得暴跳如雷,却每每捉不到其真人,如今终于得见其庐山真面目,更加是恨得直想马上暴起咬人,抽筋剥皮不能泄其愤。

    当下大手一挥,三军听令,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万妖国全军倾巢而出,漫漫金甲如同金菊遍野,离苍身披黄金铠甲,手执忘情,面若冷月、眼如寒星,身先士卒,腾空而出。

    骤然之间,冥军鼓号声大作,腾腾杀气如怒涛骇浪席卷而来,士兵们个个精神,旌旗严整,金鼓分明,重重戈戟一字排开,叠叠枪刀纷纷闪耀着灼眼光芒,跨着整齐步伐,山岳城墙般向前推进,从容不迫地隆隆进逼。

    与此同时,离苍率领的黄金甲亦是以神挡杀神、佛挡**的气势迈着阔步前进,恍如沸腾中的黄金浆液平地里席卷而至。

    离苍夹裹着雷霆万钧之威,伴着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凛冽寒气,浩浩如金球飞驰,一个人闯入敌阵,率先迎上了身穿白袍的胡一辉。

    一晃年多,胡一辉个子窜得飞快,下巴仿佛被经久的沧桑削尖了,棱角更加分明,双眸褪去少年青涩,多了几分中年人特有的老成稳重,见离苍似离弦飞箭直窜而至,当下拔剑以剑刃硬碰剑刃,“铛”一声裂谷撼海的超声波如巨石投湖般一圈一圈荡漾开去。

    震耳的金属撞击声以及刺眼的宝剑出锋所带出的光芒登时把离得较近的几十名骑兵扫射得人仰马翻。

    离苍出手奇快,一招不成,马上换招,手腕一翻,剑走轻灵,削他手指。

    胡一辉身边一大将手舞铁盾,往虚空中一拍,铮铮有声,一股球状物的似有形而无形的闪电向着离苍后脑击去。

    此人身长八尺,虎背熊腰,苍髯如戟,乃冥国十大魔将之一拿南徐,善使铁盾击电。

    离苍听得脑后风生,侧首向左,球状闪电打空,落在地上劈出一个两丈长的裂缝。

    离苍回手自然就是一剑,元神剑幻化成连绵不断,纵横交错的剑雨密密集集成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拿南徐挥舞着铁盾在身周化圈,筑起一堵厚厚的盾墙,护住全身。

    离苍见状,又回剑追上胡一辉,二人二剑再次缠斗在一起,一金一白如柔丝不断,春云绵绵。

    胡一辉心平气和,一柄利剑扬起的剑雨四面八方把自身笼罩住,任凭对方如何变招,却是再也攻不进来。

    与此同时,“蛟龙十四骑”也旋风般赶到,朗蛟首当其中,凌空一剑,元神剑幻化成两朵剑花脱手而出,携着一股劲风向胡一辉背心射来。

    胡一辉挥剑挡开射向上盘的一朵剑花,双脚一跳,又躲开了射向下三路的一朵剑花。

    清蛟、风蛟、明蛟、月蛟、映蛟、苍蛟、穹蛟、白蛟、云蛟、耀蛟、照蛟、河蛟以及山蛟杀到,齐齐围了上来。

    “嗖嗖嗖”几声,胡一辉身旁即时窜出几名魔将,分别是梦提额、飞照、飞弘以及铁蛮。

    梦提额为一英武大汉,身穿龙鳞铠甲,手持一柄五百多斤重的沧海映月刀。

    飞照身材矮小,两撇八字胡时刻映衬着其相貌之猥琐,使的是一口寒光闪闪的宝剑,名字也起得极其猥琐,叫莫茹(摸乳)。

    飞弘与飞照是亲兄弟,长相与飞照有着天渊之别,生得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豪迈大汉,喜穿上古凶兽的兽皮,以风驰电挚的速度闻名,武器却只是一把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锋利无双的镰刀,人很懒,连武器的名字都懒得起。

    铁蛮长就一张天生的门神脸,粗鲁而又癫狂,皮肤黝黑,身穿铁甲,使一对大板斧,平时就算不说话,整个人往门边一站,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成语——凶神恶煞!

    冥国十大魔将已出其五,可见其国君对此战的重视程度。

    冥国一帅五将挥舞着各自的武器从容不迫地与杀气腾腾离苍等十五妖混战在一起,妖气、戾气、神兵利刃散发出来的宝气搅合成一团五光十色的彩云,在黄沙滚滚的战场上骤起骤落,不经不觉间便已经拆了数百招。

    两边大军终于排山倒海般相撞在一起,兵兵乓乓的兵刃撞击声、浩浩荡荡的喊杀声、受伤倒下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有若隆隆天雷响动,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

    大军厮杀所扬起的烟雾把整个妖都都湮灭在其中,到处弥漫着一片惨烈的萧杀气息。

    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想起了《封神演义》里头的某段佳作——杀气征云起,金锣鼓又鸣。旛幢遮瑞日,剑戟鬼神惊。平空生雾彩,遍地长愁云。闪翻银叶甲,拨转皂雕弓。人似离山虎,马如出水龙。头盔生灿烂,铠甲砌龙鳞。

    双方估摸混战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胡一辉似有意而无意地显出败迹,带领着一小队冥军往东南方向撤退。

    东南方向乃万妖国国都的一处旖旎景致,处处林森森,面面水秀秀,中有一可容纳几万之众的大山谷,成群山合抱之势。

    胡一辉边打边撤,领着一队人马很快拐进了大山谷里头,离苍哪里肯放手,一个人带领着数千人马紧追其后。

    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理应艳阳高照,可重重浓雾如冬日里的席地棉被,把大山谷里头的一草一木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一点要消散的痕迹,反而更加酱香浓郁起来。

    胡一辉所带领的那队人马七拐八弯,很快消失在浓雾里头。

    离苍有所警觉,勒住脚步,凝神闭目,竖起双耳细细倾听四周的动静。

    很静溢,出奇的万籁俱寂,平时应有的嗡嗡虫鸣以及啾啾鸟叫声,都隐匿不见。

    朗蛟拔步上前,神色凝重,道:“陛下,此处诡异非常,恐防有诈,我们理应先撤出为妙。”

    离苍一阖眸,神识外放,把附近群山里里外外扫了一遍,只觉得隐隐中充满了杀伐气,心头微微一颤,嘴上却道:“不急,看看再说,等会大家见机行事!”

    他倚仗自己有厚厚真元护体,又是此处的地头蛇,胆子肥了几分,领头大踏步往前搜索。

    倏地一声尖锐的鹰唳之鸣划破长空,一块大石毫无征兆地动了起来,转眼变成拿南徐,往地上深吸两口气,仰天喷出一股大风。

    顿时,狂风骤发,飞沙走石。

    紧接着,密集的黑褐色太古玄铁铸就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铺天盖地而下,打在盾上盾穿,射在妖身妖死,用剑阻隔,没几下那些锋芒毕露的利剑就当场折断,只有离苍陛下的忘情可以暂时挥舞一阵,却也禁不住被豁了几道月牙似的口子,执在手里嗡嗡悲鸣。

    离苍大惊失色,忙唤:“这是什么厉害的法器,怎么从没听过?”

    离苍当然不知道,这就是太古玄铁,战场上第一次被胡一辉使用,竟然如此厉害。

    没有人能回答他,混乱中蛟龙十四骑纷纷中箭,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从四面八方再一次骤然而起,整座山谷为之颤抖。

    离苍大喝:“撤,迅速寻找可遮掩之物。”

    月蛟扶着朗蛟,心口插着一枚箭头,正泊泊出血,踉跄几步跑上前来,道:“陛下,此箭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成,竟然锋利无比,任何物件都可以一箭射穿。现在情况十分危急,我等建议开启混天圣元万蚁大阵,护你速速离开此地!”

    混天圣元万蚁法阵乃蚁族族长郝秋奇进献给离苍的一种阵法,据说此阵乃蚂蚁一族不秘之传。

    天地万物,为蝼蚁最是弱小,漫漫的时间长河中,蝼蚁的生命力又是最为强大,在天灾**、洪水猛兽当前,蝼蚁们均能同心同德,抱团成球状护主离开,久而久之,蚁修们便顿悟出了一种阵法,名唤混天圣元万蚁大阵。

    名字取得是响当当,其实就是低等蚁族的变相自杀,不到万不得已,往往不予以使用。

第92章 决战

    离苍双眸泛红,摆一摆手,咬牙道:“我离苍历战无数,在本君的字典里头,根本就没有‘逃命’二字!”

    朗蛟::“陛下,恕属下犯死进谏。所谓山外有山,人上有人。恁您多大的本事,也不能天下无敌。大丈夫能屈能伸,当真遇上了危难,不能徒逞血气之勇,须得忍一时之气,这叫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却不是胆小怕死。再说,晓月姑娘还在道丹房里,几个月了,陛下难道”

    他受伤甚重,说话时已经是气若游丝,后面的话干脆闭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陛下的脸。

    果然,后半句话仿佛当头棒喝,离苍一怔,整个人晃了晃,旋即眼角溢泪,沉痛道:“好!”

    连退数步,左手从怀里摸出一支半寸来长的杏黄旗,往空中一抛,喝道:“筑。”

    此旗名唤五色五令旗,旗柄乃上古濯玉打造,冰凉如雪山寒泉,旗身乃天蚕丝附以金丝银线编织而成,上面画满了极其复杂的符咒,此旗一出,可号令天下群妖。

    旗子自空中裂裂变大,隐隐焕发出晶莹之色。

    刹时间,长空中浊浪飞泻,黑涛翻腾,白云被淹没,悬天而挂的太阳仿佛被浇熄了,黯淡无光。

    “蛟龙十四骑”腹中的内丹受此感召,纷纷迸射出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之光,离苍所带来的铁骑军同样受召。

    以三为单位,三进三出,闪电般筑成一道人墙,缓缓升上空中,期间不断有中箭着坠地,山谷底下顷刻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浓浓的妖修特有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浓雾里头,呛眼刺鼻。

    只要冲出箭雨的上空极限,这些用重型机括发射而来的太古玄铁,再无用武之地,毕竟冥军中能御剑而起的魔修虽多,可要人人背负着把上千斤重的机括腾空而起,完完全全暴露出来射箭且能敏捷地躲避敌人袭击的话,估计不出二十来人。

    二十来支箭对付离苍这样的大能,恐怕远远不够。

    胡一辉当机立断,从附近隐藏着的山头上御剑而出,沾满血污的白袍因其外放的真元而显得莹莹有光,他迎着箭雨威风凛凛地立于那堵已然升上半空的人墙之下,汇聚了十分的真元灌于喉头,泰山压顶地大吼道:“离苍,你不好生而好杀,不好成而好败,不好利而好害,不好与而好夺,不好赏而好罚;

    妾媵为政,内外相疑,君臣不和;拓人田宅以为台观,发人丘墓以为苑囿,仆媵衣文绣,禽兽犬马与人同食,而万民糟糠不厌,裘褐不完;其上不知而重敛,夺民财物,藏之府库;贤人逃隐于山林,小人任大职,无功而爵,无德而贵;专恣倡乐,男女昏乱,不恤万民,违阴阳之气;忠谏不听,信用邪佞,此亡国之君治国也。

    离苍,上述十之你占了**,想来离亡国不远已。怎么,今日乃你我最后一战,成败在此一举,难不成你还想当个缩头乌龟!”

    离苍本已经心灰意冷准备落荒而逃,几百年来大大小小的战役无数,还真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狼狈过,闻听得胡一辉细数自己的十大罪状,一阵怒骂狂喝,气得七窍生烟,翻腾不休的内心哪里还有给脑子思考的余地,一挥手,一道剑气精准无比地破开了人墙的一个缺口,离苍整个人化成一道闪电,直扑胡一辉而至。

    他对胡一辉的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胡一辉的出现,于他而言无疑就是饿鬼眼里的美食,色鬼跟前的美人,不将其生吞活剥不解其气。

    其实他哪里知道,胡一辉之所以不惜倾尽冥国一半军力,想方设法要灭掉万妖国,一方面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离苍把黛月幽闭软禁的缘故。

    话说胡一辉那日在黛月四周画了几圈极其复杂的明符暗咒,想着当时栖仙国上下没几个大能能打得开,便放心离去。

    哪知千算万算不如天机一算,穿山甲君无尚用他那出神入化的遁地打洞之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黛月救了出去。

    栖仙国第三十七代天命继承者无故失踪,闹得全国上下沸沸扬扬。

    胡一辉收到消息后震惊得无以复加,经过自己的理智推断,一下子便想到了穿山甲君无尚,再派人到万妖国暗中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到黛月就在万妖国的皇宫里头。

    更加让他震怒的是,黛月这根不解风情的棒椎居然还正正经经跟离苍谈起了风花雪月的恋爱。

    这一下可把他气得非同小可,暗人不做明事,胡一辉经过一番天人斗争,决定要把棒打鸳鸯的事情坚决进行到底。

    于是便一步一步制定了详细的计划:第一步,派人鼓动孟姬从中作梗;第二步,独自潜入无涧深谷,破开了某处山脉的禁制,把一只镇压了上千年的上古凶兽举父放了出来;第三步,散播谣言,成功离间离苍与狸族族长都天寿之间的关系。

    事情进展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只一点点意外,就是没有想到离苍反应迅速及时,半路还能把黛月劫走关在他的道丹房里。

    道丹房里头不知道被他放了些什么样的圣器,反正胡一辉几次试图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均无功而返。

    岂有此理,胡一辉在心里咒骂了离苍千万遍:逆天,尚有例外,逆吾,你离苍就绝无生机。

    一不做二不休,胡一辉制定了一系列详尽的军事作战方案,怂恿自己的父亲胡巴拉克立下战书,自己以项上人头担保,挂帅前往灭掉万妖国。

    江山和美人他都要兼而得之。

    胡一辉正自一尊山岳般岿然不动地站立在谷底,听得脑后风生,离苍的忘情已经“泰山压顶”劈了下来,他双脚不动,上身一让,快如闪电,伸手往后疾扬,“噌噌噌”三十六道玄铁钢镖如仙女散花般漫天迎面而至,离苍听得暗器风声劲急,不论向前纵跳或是左右趋避都已来不及躲闪,急中生智,双手抱头往地上一滚数丈,堪堪避过。

    那些玄铁钢镖仍自余威不减,“呲呲呲”直直没入于离苍身前的山石之上,竟如遁地的老鼠,消失不见。

    胡一辉掐诀引剑,黑蟒如同蛟龙出海,呼啸着千万顷强横的剑气,平推而出,当空撞上了横扫出来的忘情锋芒,一声闷雷般的巨响炸落,震得剑击处周围的树叶飞沙泼墨般散了个一干二净。

    一人一妖同时使剑,离苍却不是真正的剑修。

    剑修之道,极尽艰苦,过程要修炼肺宫金气 ,再转入离宫,玄火锻炼九天神剑。直到离宫”剑芒”铸就,然后再内聚五行真气,外采天真地灵,外炼仙剑,方可诛敌于千里之外。一旦炼成此道,剑一出锋,必能惊天地泣鬼神。

    以剑入道的修士,虽然也要遵循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以及渡劫一共十二个修真境界。

    剑修有着自己的一套修真境界,大同小异,分剑气,剑意,剑道,剑命,剑丹,剑尊,剑主宰,剑合体,剑出锋,剑神域以及最后渡劫成剑仙。

    胡一辉不但剑已出锋,自身更加达到剑人合一的神域之境,是以以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郎,独自扛上万妖国那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离苍而游刃有余。

    一金一白的两道身影再次缠斗在一起,两位同是狂傲无边的当世大能,各不相让,在谷底间拼了个你死我活!

    离苍几次想冲出谷底与胡一辉在半空中相斗,无奈漫天箭雨仍旧密密麻麻不断落下,他左支右突,又被胡一辉遏制,始终冲不出这山谷谷底,反而在激斗中中了不少玄铁神箭。

    反观胡一辉,身上不知道穿的是什么样的铠甲,那些个锐无可当的漫天箭雨仿佛有灵性识主人,往往离他半米左右的距离时,都纷纷自动拐弯转向,连他的衣襟都不曾沾上半分。

    当然,不说是他的护体真元有多么的纯厚厉害,而是他的铠甲大有文章。

    胡巴拉克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天眼通,在地球上寻得一块蕴含太古玄铁成分的陨石外,同时也得到一块太古摄铁石,这块石头不像现下的磁石吸铁,恰恰相反,摄铁石排斥太古玄铁,正如磁石的相同两极互相排斥一样,而且斥力之大非比寻常。

    胡巴拉克用太古摄铁石镶嵌在胡一辉的铠甲里头,从而使得这身铠甲天然具备挡太古玄铁之箭的功能。

    可离苍就不一样了,太古玄铁打在他身上,犹如饥饿的水蛭遇上满满的鲜血,疯狂猛吸,纵使离苍有着再厚重的灵力,也禁不住这些家伙的折腾,约个把时辰的功夫,他的脸色就渐渐由红转白,呼吸逐渐沉重起来。

    高手相斗,胜败除了讲究实力之外,紧紧抓住一丝一毫的机遇进击都十分重要。

    胡一辉绝对是那位时刻懂的抓紧机遇的智者。

    离苍虽然将他的护体真元推到极致,忘情剑却不时露出个破绽,胡一辉寻着个空隙,黑蟒剑如长虹贯日般向着对方的后心刺去。

    离苍自然顺势向右闪避,不料对方此招似实还虚,胡一辉左手衣袖一扬,一坨黄橙橙的物事闪电流星般飞掠而出,直射离苍脸门。

    离苍心念一动,千万条忘情剑合而为一,嚓一声把那巨大的暗器劈了个对半,一时间粉尘如漫天飞雪,纷纷落下,正待要破口大骂对方卑鄙小人之际,一股呛鼻的硫磺味疾冲而至,咳得他两叶肺脏都要扭打在一起。

第93章 胡一辉救出黛月

    本来以离苍的修为,已经规避开蛇怕雄磺的天性,无奈现在他负伤在身,修为大损,再加上恶斗了这许多时日,无论是灵力还是真元都不比从前,是以这漫天的雄磺粉尘一经入肺,即刻如洪水猛兽一般,身子马上成了一条软绵绵的果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胡一辉整个人马上化成一道虚影,黑蟒剑应召闪电而至,被胡一辉紧紧握于手中,一个怒劈河山,黑蟒剑夹裹了雷霆万钧之势,一下子把离苍的头颅劈了下来。

    一代战神呵斥风云多年,终于就此殒命,命运在离苍陛下风雨飘摇,众叛亲离的情况下终于画上了句号。

    胡一辉弹指一挥,打出了一张不大不小鱼丝网,在空中擦出一条长长的尾巴,一把抄住了离苍的头颅。

    离苍的身子重重落在了地上,还没有死透,化出了大蛇的本相,跟那条被他亲手砍杀的血玉巴蛇一样,颤抖着扭动那条无头的身躯,匍匐着向前滑行,似乎有什么心事没了。

    胡一辉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托着离苍的头颅高举空中,胜利者似的示威道:“诸位放下武器,你们的离苍陛下已然伏诛。”

    其实他这么叫唤也是枉然,山谷里本来就没剩多少万妖国的兵士。

    蛟龙十四骑犹自剩下朗蛟还在负隅顽抗,胡一辉只一挥手,身后一众魔将呼啦一下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把对方收拾了。

    胜负已定,胡一辉什么也没有吩咐,只粗粗把装着离苍头颅的鱼丝网袋扔给了副将拿南徐,便风驰电挚般闪身往万妖国皇宫里头的道丹房而去。

    胡一辉用大量的**这种蛮横的方法炸开离苍的道丹房的门禁,慌不择路地冲进去,一头撞见那位被自己强横的真元搅合得走火入魔,差点爆体而亡的黛月公主。

    黛月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离开那块魅芒仙尊经常打坐的石头了,半个月来几乎滴水未进,全身烫得火炉一般,神智已经紊乱,嘴里只一味地呐呐重复着几个字“平静,禅定!平静,禅定!”

    胡一辉二话不说,一把抱起她,同时用另一只手掌抵在她胸前,源源不断地给她输送真元。

    黛月的嘴唇干涸开裂,身上黏黏糊糊汗湿了一片,全身乱窜乱钻的真元使得她体温急剧飙升,一轮又一轮的大汗干了湿、湿了干,淡蓝色的衣服背面已经凝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的盐霜,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脱水的状态。

    她一直迷迷糊糊地不断做梦,一会儿梦见自己成了一位翻云覆雨的当世大能,把那些个平时欺负自己看不起自己的小人打得屁滚尿流,一会儿又梦见自己成了个小鸟依人的女人,与心上人住在了一片湖光山色的隐匿之地,每日里泛舟湖上,笑看日出日落,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那人还经常在半山腰的一处背风的平地上练剑,黛月则常常拎一盒自己做的点心倚在某棵大树后面,静静地等着对方收功过来与之一起分享美食。

    黛月很喜欢偷偷观看那人的侧脸,彷如能工巧匠极尽心思的雕塑一般,每一个角度都俊美异常。

    仅仅有那么一次,那人倏地回头朝黛月抛了个春风荡漾的眉眼,正撞上黛月恍恍惚惚的目光,一张跟胡一辉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庞映入眼帘,那人咧嘴一笑,道:“纵然惊雷苍雪,纵然海角天边,拗不过的是执念,熬不过的是思念!”

    黛月的心狠狠地一跳,一阵无由来的惊惑蓦地袭来,同时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暖意济济淌淌地疏通着自己的四肢百骸,她悠悠地撑开了眼睛一条缝隙,迷迷糊糊地看到了一身白袍白甲的胡一辉。

    他的形容极度狼狈,下巴连着两边脸颊的胡子渣子如春天里的杂草一般,布满了他整个的下半张脸,就算是黛月现在处于的恍惚状态,也能一眼瞥见他满身的血污剑伤,一只袖子已然不见,另一只袖子正摇摇欲坠地连着一角,倘不是那身隐隐似有珠光宝气的铠甲,给他一只破碗蹲在大街边上,估计都会有人不时抛过来一两枚铜钱。

    卧槽,跟梦中那位翩翩如谪仙般的俊儿郎简直有着天渊之别!

    黛月睁眼呆了半晌,在心里一巴掌把自己的胡思乱想拍了下去,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可人的微笑,道:“是你来了,一辉兄!”

    说完,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陈述更多的话,只觉得脑袋十分沉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干脆一侧头,整个埋进了胡一辉的怀里,继续装睡。

    胡一辉轻手轻脚地抱着她,脸色十分凝重,仿佛手中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世间珍宝。

    黛月迷迷糊糊感到外面一阵嘈杂喧天,耳边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喧哗声,好像自己一直被抱着,坐进去一辆飞马车上,过程中被喂了不少甘甜的凉水,体内横冲直撞的真元全部得以压制,乖乖地拢在一起,有条不紊地呆在内府中。

    冥国旧都,昌湖城内,一处小巧玲珑的别苑中。

    胡一辉的府邸坐北朝南,穿过一排排别致的雅苑,来到西南角,有三处小院,重楼复道,名字取得很优雅,叫“听雨轩”。

    小院后面有一片竹林,幽雅清秀,林中又建一座,旁边一小小人工湖,不时有锦鲤畅游其中,显得幽曲有趣。

    黛月就被安置在“听雨轩”里。

    外面一直淅淅沥沥不断地下着雨,也许是太累的缘故,黛月后来就真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却是夜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藏青色四角缠绕着金线织就的四爪大蟒锦被,雪白的罗帐上流苏飘飘,胡一辉双手交叉互叠趴在床边,黛月轻轻挪了一下身子,他就醒了。

    “别乱动,你练功时岔了气,差点走火入魔,现在最好还是静静地躺在床上调息休养,等待身体里面奇经八脉走岔了的真元慢慢复元,再起来运动也不迟。”胡一辉一边说着一边行至一旁的桌上拿过来一碗黑如墨汁的药,药碗上刻有符咒,他手一碰,本来冰冷的药水便立刻温热起来。

    黛月只觉得浑身仿佛往油锅里滚过一样,每一个细胞都火辣辣地无声燃烧,暗暗调整一下呼吸,发觉周身经脉仿佛塞了一大团头发,真元运哪哪不通,手脚也不是自己的,僵硬无力不听使唤,幸亏眼珠子还能转,便努力把眼睛瞪大一点,尽量使自己的视线开阔一些。

    胡一辉端过来的这碗黑漆漆的玩意是什么东东?

    黛月口不能言,一汪秋水般剪出的眼眸闪闪有光。

    胡一辉轻轻扶着她半躺了起来,老妈子般循循善诱道:“这是血芝,乃天地之灵根,从启封山上采来的,和合着几味珍贵的药材,熬了一天一夜,就等着你醒来喝的,味道是苦了点,好在对症,闭着眼睛灌下去,你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

    闻言,黛月努力地张了张嘴,当舌尖碰到那药汁的那一刻,简直被苦得要跳起来。

    这药的苦味真不是一般的苦,像怒海巨浪般从你的舌尖直扫出去,山呼海啸地席卷全身,苦的黛月直掉眼泪,情不自禁地**了一声。

    胡一辉一听之下竟喜不自胜,问:“可以说话了?”

    黛月大着舌头,含糊其辞地说:“这是哪啊?你是怎么来的?青鸾她们呢?”

    胡一辉心情愉悦,眼角竟隐隐现出了几条鱼尾纹,道:“别急,此事说来话长,待我日后慢慢给你说来,这段时间好好在这里养伤,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管。”

第94章 指点迷津

    黛月喝完药后又开始犯困,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继续去拜会周公。

    黛月这人就是这样,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是胸无大志,得过且过地混日子,原本想着自己安安稳稳地当个公主,在家里混吃混喝逍遥快活地过完下半辈子,父母还年轻,到时候生个带把的自己就接着混,已经是她最大的人生目标。

    谁知黛千凡这老妖婆,丈夫失踪了就一天到晚闲得蛋疼,没事找事,硬要跑去弄出一个什么天乩之卜的幺蛾子,从此以后黛月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三天两头挨批受罚,除了面壁就是面壁,年纪轻轻豆蔻年华,几乎被逼着过上了青灯古佛的日子,真是悲哀之极。

    如今有胡一辉在旁边,她睡了这一年多来最最踏实的一觉,醒过来后几乎日上三竿,屋里头熏着一炉龙涎香,沁心淡雅的香气氤氲四周。

    黛月头疼欲裂,摇晃着坐起身,忍不住抬手蹭一蹭鼻子,发现自己手脚竟可以活动自如,一调内息,头疼立消,全身真元运转如常,四肢八骸仿佛得了经天纬地的锻造,说不出来的通体舒泰。

    胡一辉就站在不远处的窗户边上,手里把玩着两颗鸡蛋大小的黑褐色珠子,漫不经心地来来回回让两珠子在掌心中转圈,目光却透过窗户静静地望着远处萧萧肃肃的竹林。

    屋子里的陈设十分普通,一张大型的汉白玉折叠屏风把卧室与休息室巧妙地分隔开,屏风上面画的也不是什么样的妙笔丹青,只简简单单春夏秋冬的四季景致。

    黛月掀被下床,想蹑手蹑脚地跑出去外面透透气,刚走没几步,耳边就响起了胡一辉那略带磁性、低沉的声音:“怎么,身体刚刚有所好转就呆不住了。”

    黛月一阵头皮发麻——她并不是呆不住,只是有点儿难为情,离家出走的时候,胡一辉苦口婆心的老妈子说辞仍然历历在目,虽说自己的荒诞经历与眼前的人不无关系,却也怎么算都是自己大部分的错。

    现在的她仿佛成了偷窃被父母当场抓获的孩子,又羞愧又害怕。

    见自己鬼鬼祟祟的龌龊行径被撞破,黛月赶紧拐了个方向,往一旁的案几上倒了杯茶水猛灌几口,然后要掩饰什么似的故作轻松道:“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转到我们见面了!”

    胡一辉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闪闪烁烁地在黛月的身上遛了一圈,十分识趣地岔开了话题:“你最近修炼了一门罕见的金丹功,跟我们所熟知的内丹修炼截然不同。现世尚存所有的丹书里都只言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以及炼虚合道之说。你的金丹功,乃三元加炼最上大成之道,分妙一,三一,九炁,炼虚化炁(气),炼炁化玄、元、始三炁合化之阳精,炼精化神及炼虚合道几步。其整个过程,与我们所熟知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以及炼虚合道之说相差一环。而这一环节的跳跃,却是整个修真过程中最最艰险漫长的一段,也不知道你这段日子有何机缘,能得到如此造化,学授了一套如此无上的法门。”

    黛月是个捂不住事的,闻言便一五一十把遇到魅芒仙尊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胡一辉听后神色有些恍惚,呢喃道:“怪不得离苍的道丹房我始终破不了,原来是有一尊真仙坐镇!”

    他的目光从迷离飘摇中发散出去,像是在追忆渺茫的过去。

    从黛月的述说中,他几乎可以笃定,黛月遇上了一位真仙,并且修炼了一门冠绝当世一切宝典的功法,只是这家伙似乎懵懵懂懂,捡到宝还不自知。

    要是换了从前,胡一辉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想尽一切办法从黛月的口中骗得此功法,但是现在,他倏地发现自己的心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发生了一点悄无声息的变化。

    仅就这么一点微妙不可言说的改变,胡一辉便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没有了从前对人事的冷漠,内心反而升华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忍不住的,对她人的关怀。

    当然,目前为止,这个她人仅限于黛月而已,但这却表明了,他人性里头发生了质的飞跃!

    胡一辉收回涣散的目光,重新落在黛月身上:“此功法虽然为至秘至妙之法,但是开始修炼头一段时间里容易把握不当而走火入魔,在这个至关重要的第一阶段,我劝你还是收敛心神,专心致志地在这里练功为妙。”

    他目光灼灼,没有把‘你练功时我来护法’这句话宣之于口,黛月不傻,直到此时,仿佛觉察出一点朋友情谊以外的什么。

    她脑海里忽地浮现出自己不久前做的那个无比清晰的梦。

    梦里头那人曾经清清楚楚地对着自己所说的那句话,“纵然惊雷苍雪,纵然海角天边,拗不过的是执念,熬不过的是思念!”

    她一颗心砰砰直跳,手足无措地呆立一旁,倏地一句魅芒仙尊临死前“断七情,去六欲”的劝告撞进心头,连忙晃荡一下已经烧成浆糊的脑袋,迫使自己的思绪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青鸾一行现状如何?自己离家出走这么久,皇外祖母以及父母那边有何反应?离苍虽然可恨,但毕竟一年里杳无音信,万妖国发生了什么事情?

    脑子里纷纷繁繁蜻蜓点水般掠过许多个疑问,心中那点躁动便一掩而过。

    黛月的脑子一阵混乱不堪,就像沸腾的浆糊,脸色白了又白,呼吸急速紊乱,额角微微渗汗,刚刚平静了没一会的内府里面的真元又开始蠢蠢欲动要造反。

    胡一辉大步过来,伸出双手紧紧地按在她肩膀上:“脑子放空,你修炼已经达到金丹期,在更进一步的路上,不慎遇上瓶颈,此时最应该做的事就是静心,摒去一切杂念,等过了这个关键时刻,日后的事情再慢慢料理不迟!”

    黛月一阵头重脚轻,摇摇晃晃地听着胡一辉说话。

    “你练功遇到的瓶颈,应该是修真路上常见的门槛,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练功岔气。

    气乃万物的基础和根本,《黄帝内经》有云:气始而生化,气散而有形,气布而蓄育,气终而象变。万物的化生、生长、繁殖、消亡,都是由气贯穿始终。

    气这一物质,在不同修持阶段,其实质存在巨大的差异,只是肉眼难以观察而已。在它达到某一层次的时候,稍加注意,我们肉眼亦可以观察到。在更高的层次,它的性质就越明显,呈五色态,而达顶峰者,更是能返八十一阳天,返三清至虚无自然之境。

    人之生,气之聚,聚则为生,散则为死。在这个稍一分神就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的阶段,我劝你还是收敛心神,专心致志把这道坎大步迈过为妙。”

    他的眼神坚定,带着勃勃生机,手指修长,已经提早褪去了少年人的单薄,却来不及长成中年人的宽厚,但在黛月面前却十分有说服力。

    黛月立刻毫无悬念地放空大脑,起伏的思绪慢慢平静下来。

    胡一辉:“今天就在这里静坐练功吧,争取早日突破瓶颈,更上一层楼!”

    黛月:“唔,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总是在打坐的时候静不下心来?”

    胡一辉:“真正的打坐,首须三昧伽跌,正身寂定。真正的静修,首须万缘放下,四大全空。待至寂然不动,一念不生时,便可至‘虚极静笃’境界。你现在尝试一下,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只一味放空大脑,再慢慢导气调息试试!”

    黛月重新坐盘膝坐到了床上,闭眼调息。

    胡一辉:“静极一阳生,阳生一分,便阴消一分,及至六爻全阳,便复乾体。你修学的是很奇妙的金丹**,由于特殊原因,连跃几级,初基却十分不稳,所以现在的你,须得重新静坐修禅,稳固根基,及至阳生,便是修金丹**的下手初基完成,日后倘若想往上更进一层,也不会这么容易走火入魔!”

    黛月轻轻地“嗯”了一声。

    胡一辉:“道家尤其注重性命双修,形神兼养。之所以重养形,正如《淮南子》所说的‘形者生之舍’、‘形备而性命成’。形之不存,神将焉附?命之不存,性格焉修?道门虽以养性为宗,养神为首,其根本却是以养形为本,养命为基,这样才能达到形神合一之境。若本基不固,你就算得了再大的机缘攀上巅峰也是白搭,如同空中楼阁,无根无萍,随时随地轰然倒塌,最后无由得立。

    我曾经授予你一套‘天地混元无极睡功’,乃是道家筑基炼体打基础最好的一套基本功法。奉劝你一句,现在你根基不稳,最需要的是修炼基本功,基本功扎实了,才能助你更好地修炼更上乘的功法。

    你现在先放下刚修炼的‘灵脉仙筋诀’,改炼一下我的‘天地混元无极睡功’试试!”

    黛月顺着胡一辉的指点,凝神聚气,闭上眼睛慢慢入定,果然感觉身体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首先是七窍之中渐渐地发涨、发痒、发热、发凉,不久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各个窍位空洞洞,犹如晨雾薄纱似的出现了一束淡白色的光环,长长久久地撒遍了全身,并出现黄赤紫绿碧等光色不断变幻,仿似一雨后霓虹。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彩虹继续变幻,随之出现一梅花状的光环,上下稍短,左右微长,中间浑圆,内粉白色,外为黄赤碧绿各色缀现,甚为美丽。

    黛月感觉自己精气神轻飘飘,仿佛徜徉在一片极乐之境。

    渐渐地,那梅花状光环褪去,继而是一片碧水蓝天,皓月当空,晨星出海,一朵朵金色的莲花漂浮在水面上,景色更加地旖旎迷人。

第95章 努力修炼

    黛月沉浸其中,睁眼时已是夜深,胡一辉十分够朋友,为防止她再一次不慎走火入魔,竟然一直默默地坐在一旁打坐护法。

    黛月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刚想出声道谢,胡一辉已经快她一步递过来一碗跟上次一模一样的苦药。

    还没喝,之前的苦味已经率先漫过舌尖,黛月泪眼婆娑地乞求道:“能不能不喝?”

    胡一辉十分铁石心肠,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行!最后一碗,往后想喝都难了!”

    好吧,毕竟是人家一片好意。

    黛月捏着鼻子再一次感受了一下奇苦无比的的味觉冲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黛月都十分努力地打坐练功,一开始感觉到自己的窍位之间有一种溶化了的玄妙,这种感觉很神奇,黛月还以为自己产生些许错觉,后来发现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内府中好像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灵球在悠然运转,并且能随着自己的意念活动自如,同时她全身的筋骨有如再塑,周身舒泰,情志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黛月心里明白,她在金丹期遇到的瓶颈,算是一步跨过,根基筑稳,以后就算再连跨几级,都不用太担心走火入魔。

    这日黎明,青砖白瓦的简朴小院上空,铺满了渐次沉寂的灿灿星辰。

    胡一辉的府邸素雅得紧,面积不大,却也五脏俱全,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悉皆小巧别致。

    黛月起得很早,盘膝在一张石凳上凝神吐纳,露水打湿了她额前的几缕头发,黏在额上越发显得脸蛋莹润通透,像一块天然去雕饰的美玉。

    这段时间黛月破天荒努力修炼,晨曦刚上,她就已经循着‘灵脉仙筋诀’的口诀反反复复呼吸吐纳了七七四十九遍。

    当她抬头仰脖吐出最后一口浊气时,身体里面仿佛有一阵清风流动的感觉,所有的窍位畅通无阻,身心得到更进一步的升华,直到此时,黛月方才体会到修行带来的奇妙之处。

    趁热打铁,她赶紧酝酿起身体里面的阴阳之炁,全身心进入到‘天极雷法’的修炼上来。

    缓缓地收气存神,慢慢引导真元汇于玄关,风声随即猎猎而起。

    黛月尝试着用自身的意念控制身体里头的阴阳之炁,随着精炁神的越发集中,一簇淡淡的红光引流到掌中,光束越变越大,越变越强,由红转绿继而变成青紫色,周遭的气流不断被搞动,手掌中的那束极光成了一把尖刀利刃,若隐若现地在掌中徘徊。

    倏地,黛月耳根子一动,无来由地感应到一阵来自虚空的危险气息。

    随着各种功法的修炼渐成,她的五官六感也得到了洗髓般的提高,四周一花一草的异动,都能及时捕捉得到。

    当下想都没想,抬手就是无意识的一掌,往某处生人气息浓烈的地方挥去,肢体行动比大脑意识来得更加迅速,当那记睥睨无当的霹雳神掌以一个神挡杀神佛挡**的姿态撕开空气,往那边傻愣地站着直勾勾地一脸满足欣赏美人练功的胡一辉劈去!

    劲风刮到时,他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妈蛋,有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躲闪已然不及,亏得胡一辉对敌经验丰富,立马双足一点,凌空来了个优美的劈叉,一道闪电险而又险地擦着他的裤裆而过,嘶一下削进游廊的青石板上,把一块三寸厚的青石板砍开一道三尺来长的地缝,随即消散。

    黛月扭头望过去,正好撞见胡一辉弹跳着扑灭身上被雷电引燃的火花,心道:坏了,这下又闯祸了。

    忙快步上前,神色慌张地问:“一辉兄,不好意思,没有想到来人是你!怎么样,没事吧?”

    胡一辉懊恼地想:大姐,鸟毛都差点烧糊了啊,能没事吗?

    一阵钝痛传来,低头瞥见跨下一个黒糊糊的破洞,连忙双腿一夹,摆摆手,肉虽疼,脸上却仍旧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道:“没事!”

    黛月好生心虚,以自己特有的敏感,她其实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关切地问:“让我看看,伤哪儿了?”

    这话还真不知道怎么接,伤的地方着实尴尬,胡一辉怕唐突了佳人,不便明说,只好一边两指并刀,随手剪了块芭蕉叶安在破洞上,以汽作线缝了上去,一边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的衣服,道:“真没什么,闪电烧了点衣服的边角而已。”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显得相当自然,旁人看来就像是他随意而为一样。

    黛月果然没有继续纠结下去,轻轻松松地解释道:“刚才一时走神,出手时也没有多想,请多包涵。”

    其实是她潜意识里察觉到的危险,也不知怎地,老是觉得虚空中有双怨毒的眼睛在时时刻刻注视着自己。

    胡一辉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苦笑,随后立马又换上了一个若无其事的表情,心想:她怀抱秘技,却像学步的小儿怀揣利刃,不但不懂得加以利用,而且经常走岔,如何是好?兴许这次打的是我,万一下次真遇到危险,她自己打自己身上,岂不是?

    胡一辉不敢脑补后面的内容,他担心得非常有道理,黛月已经早就吃过自己的一记霹雳神掌。

    嘴上却说:“不妨事,刚刚学会了‘天极雷法’还没有达到融会贯通、随心所欲的地步,途中出现纰漏在所难免!”

    得到莫大的安慰,黛月心里面的七上八下终于勉强落了地,二人继续有说有笑,轻松愉快地迈入厢房去用早膳。

    不远处,一只蝴蝶翩翩起舞,不疾不徐地跟在了他们俩身后。

    另一个幽深阴暗的窗户边上,立着一位身穿鹅黄色轻纱,头戴一只金丝绣的绒球,身形纤巧的小姑娘,两颊融融,霞映澄塘,本是一个出挑的小美人儿,此刻双眸却流露出一种如同化不开的浓墨似的嫉恨,对着打在雪白墙壁上的晶石镜的展影,磨牙道:“这狐狸精真是越发胆大包天,竟然敢打在表哥那里,姨娘,让我今晚上就好好收拾她一顿!”

    一位身姿曼妙的长发女郎垂下眉眼,似笑非笑地负手而立在一个更加幽暗的角落里。

    她身上分明只穿了件简单素雅的修身大襟袍,整个人往那一站,散发出来的气场却好像俨然是冕袍在身、弹指间号令天下的姿态。

    她微微转身,刀子般的目光往小姑娘的脸上轻轻一扫,道:“不急,凡事需得慢慢来!”

    只是口头上一句轻轻的嘱咐,小姑娘已经不由自主一个哆嗦,忙应道:“一切遵从姨娘吩咐!”

    半山腰上,滚滚的乌云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泥土气,一连窜的闪电骤然窜上云层又骤然落下,画面十分滑稽。

    胡一辉为防黛月修炼‘天极雷法’时把自己的府邸掀翻,特意寻了附近一处名叫凤鸣山的半山腰陪她修炼。

    一个穿红戴绿的小丫头兴冲冲地跑了上来,在胡一辉耳边嘀咕了几声。

    胡一辉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缩,再望向黛月的时候,表情是错愕的,内心几乎在跟某处神秘的领域作一番垂死挣扎。

    黛月似乎也感觉到他的别扭,停下来讶异地望着他,以及他身后那位穿红戴绿的小丫头。

    这小丫头片子跟往常出入伺候洗漱的众多奴仆不一样,望向黛月的眼神居然毫不掩饰地带了点敌意。

    一辆敞篷马车沿着崎岖山路四平八稳地往山上而来,驾车的马夫手中并没有马鞭,只盘膝而坐,车和马都仿佛通灵似的,马蹄和车轮都不沾地,稳稳地平驶着。

    马车后面是两队婢女侍从,个个腰间佩剑,神色漠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乌云渐次散去,一缕天光撕破长空漏了下来,不偏不倚打在马车车身上,车身灿灿,流光溢彩,车顶四角分别雕刻着一条巨龙,作盘绕升腾,腾云驾雾状,向中间游去;中间一处圆形凹陷,镶一颗宝珠,四周仿佛围绕着一些火焰。

    黛月暗暗吃惊,这样强横的真元以及刻在马车车身上纷繁复杂的暗符,无不显示出车主人不同凡响的修为。

    胡一辉用神识在黛月耳边轻声道:“莫怕,我母亲而已!”

    他表面上泰然自若地站在一旁,等待马车缓缓而至,其实手心里早就捏了一把冷汗。

    胡一辉的母亲——轩辕敬菲,乃黄帝嫡系后代!

    黄帝曾居于轩辕之丘,故而得姓轩辕,黄帝的后代子孙遂称轩辕氏,龙为轩辕部落的图腾。

    黄帝的历史不消多说,大家都耳熟能详,作为黄帝的嫡系后人,轩辕敬菲的名头响当当。

    轩辕敬菲修炼的是摄心术,此术亦正亦邪,在五花八门的各种修仙法门当中,属于秘而不传的道术。

第96章 摄心术

    摄心术据说有七大心法,每一种心法根据不同的人、物、事施展出来,能独当一面,分别是;

    心法一:见形为容、象体为貌。即通过外人形容体貌来洞察人心,从而用意念控制对方的思想。

    心法二:闻声和音。通过声音语调来感知对方情感并巧妙应和,加以引导,让对方实施自己的需要。

    心法三:解仇斗郄。通过化解弱敌仇恨并挑唆强敌之间因矛盾而互相斗殴。

    心法四:缀去。通过连情缀心让别人离去之后仍对自己念念不忘,痴心不改,是至高境界的催情**。

    心法五:却语。通过抓住别人把柄使之乖乖就范并听命于你。

    心法六:摄心。通过慑服人心并使之甘效犬马之劳。

    心法七:守义。通过坚守仁义大旗,感召天下英豪共创大业。

    摄心术相传为黄帝所创,应用得当,能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轩辕敬菲的摄心术修炼到什么火候,世人并不清楚,但她仅凭此术,参加比赛,在以讹传讹得白热化的五十年一评的天仙榜单中打败了栖仙国国主黛千凡,稳居榜首几十年,把那位屈居第二的高高在上的栖仙国陛下黛千凡狠狠甩在身后,并且独得冥王胡巴拉克的宠爱十来年,至今荣宠不衰。

    而且她的育儿手段,更加不同一般,远远把自诩甚高的黛千凡甩在后头。

    胡一辉自刚刚蹒跚学步的时候起,就被他母亲剥光衣服,只穿条裤衩扔在大雪地里头修炼功法;刚刚学会御剑,又被她架在一个活火山口中逼迫着飞行;稍稍有点道行,就领着他溜进万妖国的无涧深谷与群妖乱舞;再不就是设计让他掉进栖仙国的启封山一处深不见底的山洞里头,与那只被栖仙国第三十三代国主黛晨宇镇压的鼠头鸟身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魔鸟单独共处一室九九八十一天。

    地心世界里头让人闻风丧胆的三大“陷落地”——万妖国的无涧深谷、栖仙国的启封山以及地府里头的十八层地狱,除了十八层地狱还没有历练,轩辕敬菲几乎让胡一辉把前两处当集市般闲逛。

    世上还有比自己这个更加狠心的娘吗?

    胡一辉常常扪心自问。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轩辕敬菲这次突然造访,又有何企图?

    胡一辉打醒十二分精神,双肩绷得紧紧的,神情肃穆得如同参加国家庆典一样,极不自然。

    敞篷马车车帘徐徐掀起,露出一张春花灿烂的笑脸,一个腰身斜挂一把匕首,长发及腰的小姑娘率先跳了下来。

    她笑吟吟地上前两步,对着胡一辉深深施了个万福,一开口,露出两只小虎牙,脸上的稚气未消,说起话来却老成持重:“苏巧见过表哥,多年未见,表哥长得越发高大英俊了!”

    胡一辉垂手还礼,道:“巧儿过誉!”

    简简单单四个字从他嘴巴里吐出来,脸上一丝热切的表情都没有。

    苏巧抿抿嘴,在心里嘀咕一句:表哥太不近人情了,我那么喜欢你,你喜欢我一下会死么。

    她好生无趣,垂头丧气地立于一旁。

    苏巧的父母早夭,从小就被寄养在胡一辉家里,轩辕敬菲似有心还无意地把她培养成一个听话的提线傀儡,苏巧心思敏锐,表面上毕恭毕敬,实则心中不忿。

    这么多年以来,苏巧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嫁给胡一辉,从此有个名正言顺的安身立命之所,不再为他人作嫁衣裳。

    黛月撩起一边的眼皮,奇怪地扫了胡一辉一眼,心道:多年不见,难道不应该有好一番山穷水尽的寒暄之词吗?

    她又侧过脸来往马车里头望过去,只见一个头上高挽发髻,仪态万千的年轻少夫人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她脚步轻盈,走起路来无声无色,一看就知道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远远地对着胡一辉招了招手,声音清脆如同天籁:“辉儿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胡一辉动作机械,十分不情愿地挪动着双腿,一步三回头走了过去。

    轩辕敬菲抬起左手,五指青葱有如白玉,指甲上朱红色的丹蔻在光耀下灼灼其华,她想摸一摸胡一辉的脑袋,却倏地发现儿子几年不见,已经比自己高出很多,便徒然缩手,绽放出一张能把十里寒冬一扫而光的笑脸,道:“我儿见着了母亲,脸上怎么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的确,胡一辉现在从头发丝到脚趾甲,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胞无不表现出来要落荒而逃的神情。

    黛月一阵苦闷:比我见到老妖婆的时候还要紧张。

    胡一辉略一迟疑,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容,道:“母亲多虑了,最近诸事缠身,略显疲惫而已!”

    轩辕敬菲望着眼前脸色红润,中气丰沛的儿子,实在看不出来对方有哪里疲惫之态,道:“我儿千金之躯,兼具天纵之才,如若身体欠安,确实需要休息调养一番才对。只不过,只不过辉儿这次闭关的时间,委实有点长了些。”

    胡一辉:“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休息。我大冥国最近频频用兵,内耗严重,想着也应该要休养生息一番了。我在行军布阵上尚可以为大冥国出一份力,但是战后的各种部署和安排却不怎么在行,再加上身体不适,故而这次闭关的时间稍微长了些。”

    他大言不惭地为自己的闭关找借口,轩辕敬菲实在听不下去,她眯起双眸,直直地盯着胡一辉的脸,好半晌,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些,不过是你的托词罢了。真正的束缚,不就在这里吗?”

    她的视线越过胡一辉,落在了他身后的黛月身上,晦涩不明地溜了一圈又收了回来,道:“若有缚,则有解!故虽终日挥形而神气无变,俯仰万机而淡然自若。这就是儒家所标榜的尧舜之圣王道,所谓得道的圣君贤相,内圣外王就是这个道理。你心里面纠结的事情,为娘都已经知晓,你心中所望,为娘也一定尽力而为。”

    胡一辉微微一动,眼眶似乎一热,嘴上却仍然毕恭毕敬地回答:“谢母亲悯怀之恩!我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自己去争取,不劳母亲费心!”

    轩辕敬菲嘴唇翕动,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你是怀疑母亲?不放心把此事托付与我。”

    她幽幽怨怨地望了胡一辉一眼,又道:“辉儿,可曾听过于事无与亲这句话?”

    胡一辉默然不语,的的确确,他毫不怀疑轩辕敬菲会为了她心目中的宏图伟业而不惜做出辣手摧花这等事情。

    轩辕敬菲见对方没有答话,继续道:“于事无与亲,这是帝王第一个秘诀,入世的秘诀。不亲是什么?就是佛学里的不执著,不抓得很牢。人生应该做的就去做,应该追求的就尽心竭力地去追求,努力过了,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执著,任何事物都不能抓得很牢。一切听其自然,万事不执著,这样才能够得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说对吗?”

    黛月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耐着性子听完对方的一长串佛学理论,得出一个结论:胡一辉的母亲跟黛千凡是同一类型的生物!

    她不胜唏嘘,心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胡一辉低头,眼角的余光斜剔去黛月的方向,终于勉强放下了戒心,道:“请母亲指点迷津!”

    这段时间,他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连日来从栖仙国那边传来战报,无一不是胡海篷又攻占了几座城阙,又或是三公主胡宛仙联合四王子胡染道,五王子胡绵高,六公主胡蕊金组成的尚魔神教,在离京一战中所向披靡,把栖仙国一众首座护法打得落花流水云云,而自己,自灭掉万妖国以后,就躲在昔日的府邸里,一直以养伤调理为托词闭关不出。

    更加要命的是,所有的这些都需要滴水不漏地瞒着黛月。

    纸终究有包不住火的那天,事情总会有被她知道的那天,那么若然她知道事情真相后,还会不会继续留在自己身边,还是一走了之。

    这些都不是自己最头疼的,最最令他寝食难安的事情是:黛月头上一直顶着一道天乩之卜,这道卜卦从前是一道旖旎无限的光环,现在却成了一道催命符,时时刻刻会惹来杀身之祸。

    虽然胡一辉在刻意隐瞒她身份这件事情上没少下苦功,可也禁不住某些有志者三番四次的搜寻,这不,母亲轩辕敬菲明摆着已经知晓。

    既有一个轩辕敬菲,保不准有第二个

    一想起这些,胡一辉的思绪就会打结,像千丝万缕散乱成团的头发,夜半人静的时候,时时刻刻堵得心口发闷!

    轩辕敬菲闻言,嘴角微微往上翘,伸出一双白玉般的纤手,怜惜地握住了胡一辉的双手,双眸里盛满了慈母的光辉,靠在他耳边低低道:“傻孩子,跟母亲客气了, 世上哪个为娘的不想早点抱上孙子,你给为娘找了个这么水灵的姑娘,为娘高兴还来不及,她的事情为娘定能办妥。你父亲刚刚攻占了栖仙国的国都,元气大伤,这个时候最是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留在身边,母亲希望你能明日之后就启程前往离京,帮着父亲处理大小事务,别什么都让那个狼人的儿子抢了风头!”

    轩辕敬菲说这些话时蚊声细气,黛月离得又远,加上碍于礼貌,不方便偷听人家两母子咬耳朵,所以一只字都没有听见。

第97章 胡青凌激将

    饶是如此,胡一辉心头还是一紧,忍不住扭头往后望了望,生怕走漏了半个字眼。

    他紧紧地抿住嘴唇,被母亲当面戳穿了心事,脸上却没有半点少年人特有的羞涩,倒是表现出年少老成的拘谨,望向黛月的目光更是复杂得近乎缥缈,夹杂着小心翼翼的怜爱、望穿秋水的渴望以及更多的是全心全意的呵护。

    轩辕敬菲把这一切完完全全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莫大的酸意!

    她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胡一辉的双手,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黛月其实早就想回家了,在外颠沛流离了几年,归心已经似箭,可是大错铸成,回去的时候不修炼出点成绩,哪有颜面面对父母,更加无法跟老妖婆交代,无奈自己修炼的功法卡在某个关键的阶段,需要有人从旁协助护法,否则一个不慎走火入了魔,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好恬不知耻地厚面皮一回,赖在胡一辉府邸里蹭喝蹭吃蹭保护。

    幸亏胡一辉的母亲相当好说话,跟胡一辉一阵耳鬓厮磨后,回去的路上非但对自己好一番热情洋溢的寒暄问候,而且还亲热地拉着她同乘一辆马车。

    这态度热切得,呃,是否有点过了头?

    胡一辉脑海中飞快闪过一抹疑窦,马上又被眼前二女的欢声笑语淹没其中。

    千百年来萦绕在各大铁血男儿心头的一大难题——婆媳关系,轮到胡一辉头上竟然聊胜于无,这事换谁遇上,谁都不禁心中窃窃自喜,傻瓜才会出来横插一脚,指着其中一方的脑门破口大骂一句“小心那谁谁谁在你面前舌甜如蜜,背后捅你一刀!”

    席间用膳时,母亲轩辕敬菲的表现更是令胡一辉心花怒放。

    仿佛多年不见的是黛月这个亲女儿似的,一直往她碗里面夹肉,殷勤得好像她已经怀有身孕,要多吃多喝补补才好。

    膳后还特意拉过黛月,偷偷给她讲述了许多胡一辉小时候不为人知的故事,期间还教授她一些针线女红之类的琐事,俨然就已经把她当成半个媳妇对待。

    黛月是那种投桃报李,待人接物格外热心肠的货,被对方灌了一轮蜜糖后,当然也竹筒倒豆子般喋喋不休地一股脑儿把自己跟胡一辉相遇相识的经过全部抖了个底朝天,差点连自己是栖仙国黛月公主的身份都说了出来。

    这日傍晚,胡一辉没有出去给黛月护法练功,这事让他娘抢了去!

    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面前摆着一张崭新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手里执着的一支笔停在半空,笔尖上的墨都快干了,这封被轩辕敬菲催促了千万遍的写给父亲胡巴拉克的悔过书仍然迟迟没有写成。

    窗边的瓷盆中栽着一株娇艳的腊梅正含苞怒放,阵阵清香扑鼻,醒脑又提神,

    门外有冷风窜入,有人轻轻地挑起那璎珞穿成的的珠帘,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胡一辉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一扫,就见到一袭橙衣飘飘恍如谪仙般的美艳女子,一声不哼地站在了他面前。

    胡一辉面无表情,淡淡地问:“二姐不到前线去历练,跑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来人是胡一辉那位同母所出,在胡巴拉克众多子女中排行第二的姐姐胡青凌。

    胡青凌面对自己亲弟弟的冷漠,见惯不怪,拉过来一张紫檀木嵌宝石花卉三镶如意的太师椅往上一趟,优哉游哉地开了口:“还不是为了帮你这糊涂虫度过情劫,千里迢迢跑过来点醒某人来着?”

    胡一辉冷哼一声,从鼻子里头喷出一口闷气:“没有的事!”

    胡青凌不依不饶:“万妖国一灭,你抛下大小事务不顾,从离苍的道丹房里抱回来一位倾国倾城的小美人儿,从此过上了君王不早朝的糜烂生活,这事都快被大哥几个做成戏曲唱得满大街都知了,难道你没有一点警觉的吗?鬼谷子前辈一直是你学习的榜样,他老人家曾说‘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你倒好,不谋家国天下就算了,既然为了区区一个黛月,连自己切身利益都不顾,你脑袋被门夹了么?”

    胡一辉:“”

    不是他没有知晓,实在是没有办法封住对方的口,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父亲胡巴拉克娶的几位妃嫔,家族势力随便往哪个地方一摆,都是震撼一方,只手遮天的大能。

    尤其是大哥胡海篷,母亲拓跋傲雪是狼人族纯正的血统,这种怪物平时从外表上看与常人并无不同,但一到月圆之夜就会变身为狼人,失去理性并变得极端狂暴。

    他们变身后身体暴涨到原来的两倍,有着钢铁般的肌肉和柔韧得连刀都无法斩断的体毛,是天生的战士,也是胡一辉宏图伟业里头的一大绊脚石。

    胡海篷的母亲拓跋傲雪身材十分高大,体态婀娜多姿,臀部突出富有弹性,双眸呈蓝色,鼻子又高又直,嘴唇微翘且很有肉感,全身肌肤白而胜雪,是母亲轩辕敬菲后宫中最强大的竞争对手。

    还有那三公主胡宛仙,四王子胡染道,五王子胡绵高,六公主胡蕊金组成的尚魔神教,表面上是一支一致对外,勤勉尽责帮助父亲胡巴拉克扫荡杂役的神秘组织,实质上对内也一样,一行四人一直帮着自己母亲萧冰南争夺后宫正主之位,对胡一辉几个阴招损招齐发,冷血至极。

    萧冰南代表的萧氏一族近年来也在不断壮大,这支族人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从前名不见传,一出手就个个都是使巫髙手,帮着父亲胡巴拉克炼制了一种至阴至毒的金盘毒蛊,在离京一战中大放异彩。

    三位神级嫔妃各自凭借己方势力一度把后宫搞得腥风血雨,形成三足鼎立的不败之局。

    这次轩辕敬菲连胡青凌都搬了过来,可想而知对儿子这次闭关不出的任性行为是多么的痛心疾首。

    胡一辉仍然无动于衷,他似乎有种直觉,黛月离不开自己。

    胡青凌见对方一味沉默是金,根本不理会她,把心一横,道:“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今晚就把她迷了送到你床榻上,让她彻彻底底成为你的人!”

    胡一辉彻底被激怒:“滚!”

    倘不是轩辕敬菲就在附近陪同黛月练功,胡一辉很有可能登时就抄起旁边的一方端砚挥手拍去。

    胡青凌料定对方不敢造次,继续喋喋不休:“男人痴迷一个女人,不就是为了一解胯下大鸟的饥渴而已吗?别告诉我什么海枯石烂、同生共死之类的伪君子之词。这种托词,也就只有那些无聊透顶的文人骚客杜撰出来的痴人说梦!”

    胡一辉心潮起伏,脸涨得通红,咬牙彻齿道:“滚出去!”

    胡青凌不为所动,干脆翘起二郎腿闭上眼睛在太师椅上轻轻摇晃,脸上惬意至极,仿佛在遐想着什么儿童不宜的内容,嘴角微微现出一抹邪笑:“男人嘛,千篇一律,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姐弟一场,别给我装什么高风亮节,等为姐帮你一把,教导她些精巧的房中术,如何?”

    胡一辉:“”

    胡青凌挺起胸脯,眼波流转,轻移莲步靠在了胡一辉书桌上,胸口大沟春光乍泄:“女人嘛!未经人事之前少不了扭捏作态,让姐我教你几招,管保她成为你女人后日日夜夜粘得你烦不胜烦!”

    胡一辉好一阵气血上涌,终于低声乞求道:“二姐,拜托你别说了,我滚还不行吗?”

    翌日,黎明初上,天刚佛晓,整座昌湖城萦绕在一片云山雾海之中,阴沉沉的天色始终不见阳光,只一直下着濛濛细雨,诡异的天气已经持续好几个月。

    泞泥不堪的马路上飞奔而过两匹一红一白的悍马,马上一男一女皆做戎装打扮,虽是冒雨前行,身上仿佛天然罩一透明薄膜,雨露未沾半分。

    二人一路上不作任何交流,只一味策马赶路,风驰电掣一般,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一连几天,黛月一个人在凤鸣山上练功,山间有条黄仓江,青天白日下的江中的水雾缭绕升腾,看不见江水清澈度,但听风辨音,也可知江水凶猛异常,壁立千仞,险险地自高处垂下,发出的沙沙声与嘈杂的风声混在一起,结成一股声势浩大的怒吼,冲刷着两岸。

    黛月此刻就站黄仓江的峭壁之上,她尝试着在这种巨大的干扰下遁功入定,却一直没有成功,心中不由得懊恼地想:要是一辉兄在就好了,这个时候他肯定能给自己很多的指点!

    念及此,黛月干脆暂时放下练功的事,盘膝坐到一块光溜溜的巨石上,一只手托着腮帮子,怔怔地望着远方出神。

    胡一辉到底去哪里了,这小子连招呼都不打,只给自己留了封信就匆匆而别!

    难不成冥国内部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还真有可能,这几天轩辕敬菲也不见踪影!

第98章 鸿门宴

    正胡思乱想之际,一阵夹杂着生人气息的微风拂过,黛月耳根一动,警觉地转身扭头察看。

    今时不同往日,生在异乡身无旁物,人生处处是暗礁,黛月的五官六感随着自身修为的提升以及个人历练的磨练,已经变得出奇地机敏。

    一个穿着鹅黄色轻纱的小姑娘,迈着小碎步轻快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仿佛在一路漫不经心地到处拂扫。

    胡一辉的表妹苏巧,胡一辉曾在信中特地提到了她,要黛月时时刻刻提防着此人。

    自从上次见过一面,苏巧就仿佛人间消失一般,今天怎么突然出现在此地?

    黛月眯起眼,见对方双颊晕红,娇俏中带了点天真,心中微微暗讽了胡一辉一番,觉得他肯定是多虑了,转念一想,不对,苏巧是胡一辉的表妹,倘若此人真的没有半点手段,胡一辉决计不会诋毁于她。

    黛月此刻虽然疑窦丛生,嘴巴却极其温良恭俭让:“妹妹今天好有雅兴,竟一个人跑来凤鸣山上玩耍,姐姐这几天要赶着练功,不然应该陪妹妹到处耍耍!”

    苏巧眼中飞快闪过一抹不屑,旋即脸上堆满笑容,客气道:“哪里话,晓月姐姐练功是要紧的正事。今天特意上山,也不为别的,我明天就要离开,借我表哥的府邸宴请姐姐,给自己践一践行!”

    哦,原来如此,黛月微微松了口气,一口答应下来。

    胡一辉府邸的主客厅!

    厅内敞丽,装饰精美,四扇雕花木门将书房与客厅隔离,方正平直的上等酸枝餐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五张紫檀木椅子,四周各点一盏八角形的玻璃宫灯,使得厅堂寂静而充满雅韵。

    黛月平时不喜欢在此处用膳,感觉太空旷了些,今天既然是别人家做东,当然只能入乡随俗。

    很快,十几位家仆来来回回穿梭不停,半盏茶功夫,餐桌上就排满了各色各样的美味佳肴。

    苏巧首先起筷,在每一道菜肴上面都夹了一注,悠悠地开口道:“我姨娘有事走不开,这践行宴就只有我们两个凑合着吃了!”

    轩辕敬菲自胡一辉离开那天起,就一直自称有事来不了陪练,黛月毕竟寄人篱下,也不好意思计较这些,听闻只笑笑,没有接话。

    她不想说话,只想吃。

    胡一辉一离开,黛月的伙食也大不如前,今天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十几道美味,黛月即时食指大动,见对方已然起筷,自己也老实不客气,一味地在大快朵颐。

    苏巧进食得十分缓慢,用筷子挑起一只蒸煮得金黄金黄的鸡爪,漫不经心地聊开了:“这菜的名字叫龙须凤爪,非常考究的一道菜,龙须是活鲤鱼的鱼须,凤爪是活鸡掌下正中的一块精肉。想想看,须是鲤鱼用来辨别方向以及感知味道的,割去了,鲤鱼不仅疼,而且相当于失去了手脚和舌头;而剜去掌心肉的鸡更是可怜,成了瘸足的活鸡,哈哈哈!”

    她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在津津有味地给别人讲故事,完全不觉得鲤鱼和鸡是多么的可怜。

    话未完,苏巧又用筷子指了指旁边一碟烤鹅掌,道:“这烤鹅掌更有意思,把活鸭放在微热的铁板之上,再慢慢地给涂着调料的铁板加温。活鸭因为热,会在铁板走来走去,到后来烫的实在受不了,就开始笨拙地跳舞,样子甭提有多滑稽。最后鸭掌烧好了,鸭子却还活着,切下鸭脚装盘上桌,鸭子就随便丢掉。”

    她的双眸一闪一闪,大放精光,仿佛自己就是那名烹饪的厨子一样。

    黛月受不了,脸色几变,停下刚刚还上下翻飞着的筷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苏巧的脸看,好像在看一只大猩猩。

    苏巧浑然不当回事,意犹未尽,伸手抓过一只大虾,慢慢地剥开一层皮,然后闭上眼睛,细细地闻了一下虾弓,心满意足地说道:“好浓的酒香味。醉虾,我最喜欢的一道菜肴!顾名思义,就是把活虾放入酒中,没一会儿虾就醉死了。啧啧,这样子腌制出来的虾,能让你同时尝到虾的鲜香以及酒香,一举两得,不亦乐乎?”

    吃完虾,苏巧旁若无人地夹过来一块驴肉,道:“嗯,真香!这菜叫浇驴肉,可惜当时没有叫你一同前来观赏,做这菜的过程可精彩了。

    首先,把活驴固定好,旁边有烧沸的老汤。你要吃哪个部位,厨师就剥下哪个部位的驴皮,露出鲜肉,然后用木勺舀沸汤浇那块肉,等浇得肉熟了再割下来,装盘上桌。这个时候啊,驴子还是活的,今天时间有点赶,我就代劳了,擅自点了驴子后腿肉,来,尝尝,喜欢不?”

    苏巧说完,笑眯眯地往黛月的碗里夹了一大块驴肉,黛月面无表情,冷冷地望着她,刚刚燃起的对对方的一丝好感登时荡涤一空。

    苏巧却仿佛真成了个天真的孩童,一点也没有眼色,继续又夹过一段鹅肠,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嗯,不错!这道脆鹅肠乃选取肥美的活鹅,拿小刀沿着鹅的肛门划一圈,把食指插入鹅的肛门内,然后旋转,再用力向外把整段鹅肠拔出。这样新鲜的鹅肠稍作烹调,特别有嚼劲。”

    她放下筷子,伸手在虚空中比划着拔鹅肠的过程。

    黛月皱着眉想象着那只活鹅被拔出鹅肠后竭力尖叫的情景,胃内一阵捣腾,避免过于失态,只好一只憋着。

    苏巧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对方一眼,心情更加轻松愉快,再一次举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甲鱼的裙边肉,对着其喷了口气,毫不顾忌地嚼了起来:“铁板甲鱼,有点烫,吹吹气让它凉会!知道这菜是怎么做的吗?”

    黛月阴沉着脸,耐着性子听对方讲解,其实心里面一点也不想知道这铁板甲鱼到底是怎样做成的。

    苏巧不管那么多,今天请客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找茬的!

    “先把甲鱼放在清水中养个三五天,等它拉吐干净之后,厨子们便会用特制的瓦片将甲鱼夹在中间,用铜条扣好,将捆好的甲鱼放在特制的铜炭炉,炭炉旁是秘制的汤料碗,甲鱼头正好可以喝到汤料,汤料的调制是秘方,然后有专门的厨子慢慢用炭炉加热瓦片,甲鱼受热口渴就会喝汤料,据说这点是个技术活,厨子没个3-5年功底根本掌握不好火候,加热太快太热,甲鱼还没喝到汤就死了,火候是关键,等汤喝完甲鱼也死了,至少要几个时辰。甲鱼刚死之后,厨子这才把它弄下来进行再加工,至此时,菜方成。”

    黛月冷眼旁观了片刻,忽然道:“妹妹这次恐怕请的不是践行宴,是鸿门宴吧?”

    苏巧眼波流转,用餐巾擦擦嘴角,道:“姐姐言重了,妹妹今天只是想让姐姐见识一下我们冥国的饮食文化,日后跟我表哥相处,好减少点摩擦!”

    一缕长长的头发挡住了苏巧的一侧眉目,露出一个轮廓清晰的下颌,抿起的嘴角走向一旁,这个平时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终于透出些成年人特有的阴郁来。

    黛月的心跟着沉下去,终于尝到一点恐惧的滋味,跟胡一辉朝夕相处这么久,还真没有认认真真了解过他身边的一切,都说冥国是个以魔修为主的国家,当年允许冥国的建立,黛千凡可是顶住了诸多压力和舆论的谴责。

    黛月深深吸了口气,心有天地宽想到:每个人出生时的环境不一样,可以理解,不能老让自己修习的那套规矩约束别人,朋友嘛,当以宽广的胸怀待之。

    这么想想,心里面又有一点释然。

    苏巧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拿起一只银光闪闪的刀子,熟练地在一只娇嫩欲滴的碳烤乳羊前面切下一块嫩肉往嘴里送,一点乳白色的汁液从她嘴角微微溢出,光看着她的吃相都能让人垂涎三尺。

    “炭烤乳羊,也是我的至爱之一!”

    “它的做法很简单,就是将即将临盆的活着的母羊投入炭火中烧烤,当炭火将母羊全身烤熟之后,厨子们再开膛破腹把乳羊取出,嘶,皮酥肉嫩,味道鲜美至极。”

    黛月再一次陷入了莫名的恶心之中,她的手缓缓地抚过一根雕刻着极其精美图案的筷子根部,不知所措地想要掩饰住内心中的不快。

    苏巧嚼完了羊肉,轻轻拍击了一下手掌,唤道:“厨子,上菜!”

    纳尼嘛,还有??!!

    黛月不由得闭上眼睛,几乎要崩溃,她现在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只想尽快逃离此地。

    一个大腹便便的厨子推着一只惊恐万状的小猴子走了进来。

    那只小猴仿佛已经预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一般,被人用金属箍紧紧固定在一张中间挖洞的桌子里面,正好把脑袋露在外面,脖子以下则密封在一个铁箱子里。

    胖厨子应该经常在厨房里偷吃偷喝,养的真叫那个瞟肥体壮,苏巧只一个眼神,他一双油腻腻的肥手竟闪电般举刀贴着桌面划去,迅速撇去猴子的头盖骨。

    黛月听得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睁开眼睛一看,桌面上的猴脑如白花花的嫩豆腐一样!

    胖厨子抄起一旁已经烧得的滚烫的热油往上一淋,撒上葱花,用汤匙在猴脑袋里直接搅拌盛起一碗,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苏巧。

第99章 二女互掐(求收藏)

    削脑袋,浇热油,盛猴脑,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胖厨子眼睛都没眨一下,期间猴子一直在杀猪般哀嚎!

    苏巧给他递了个眼色,胖厨子会意,立马手脚麻利地又盛了一碗猴脑递给黛月,黛月吓得脸色刷白,连忙摆手兼摇头。

    苏巧却乐在其中,好像那猴子现在不是在惨叫,而是在表演天籁似的。

    笑吟吟地观赏片刻后,还不够助兴,右手一挥,又一个瘦瘦高高的厨子从另一侧闪了出来。

    他推着一辆沉黑色的木质小推车,车上放一方桌,桌子上有一金一银两个大盘子,金色的盘子上面装了十几只肉嘟嘟、眼睛都未睁开的活老鼠,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一只只大肉虫子似的扭动着身体,银色的盘子盛满了花花绿绿的调料。

    苏巧嘻嘻一笑,迅速接过厨子递过来的一双烧红的铁头筷子,往金盘子一夹,被夹中的小老鼠重重地“吱儿”一声,还没等黛月明白过来,就见得小鼠被苏巧整个淹没在那银盘子的调料里,又是“吱儿”一声娇嫩的惨叫,黛月吓得几乎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苏巧手腕一翻,张开大口一口把整只小鼠囫囵地吞了下去,黛月最后只听得一声脆弱若微风似的“吱儿”一声,苏巧已经心满意足地伸出舌尖往嘴唇四周舔了一圈。

    “这道美味名叫三吱儿,菜谱简单,可食用者却需要无穷的饕餮动力和无比的勇气,才可以品尝这道菜。”

    苏巧说完,挑衅似的剜了黛月一眼,“我跟我表哥一样,最喜欢吃这道美味,一只接一只地吞进肚子里,既可以享受个中滋味,又可以锻炼自己的勇气!”

    说着,又再接过厨子递过来另一双烧红的铁头筷子。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黛月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金盘,怒气冲冲地把一窝小鼠崽子护在身后。

    其实以黛月从前的性格,不会隐忍得这么久,在外漂泊三年,遇到的各种人和事,使她改变太多也学会太多,是以一直憋着一股冲天郁闷气坚持到现在,才火山爆发。

    苏巧眉毛一挑,黑漆漆的瞳孔微微散大,像极了一对小巧的黑豆:“怎么,你还想要救这几只小老鼠不成?”

    苏巧心想:真是痴人做梦,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还想逞什么英雄。

    黛月:“是又怎样?”

    苏巧:“我劝你别费劲,就算我现在答应不吃它们,全送与你,你能养活它们吗,你有奶吗?”

    黛月低头望了小鼠们一眼,斩钉截铁地说:“这你不用管!”

    苏巧:“你养不活它们,这批不是普通老鼠,它们的父母吃喝都是我们这里功夫极深的厨子,用灵力滋养出来的吃食,母鼠的初乳不简单,才奶了三天的幼崽,吃下去能助长修炼。三吱儿表面上是一道菜,实际上是一味珍贵的药膳,你既不吃它们,又养不活它们,护在身后作甚?”

    黛月摇摇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么弱小的生命,我尽力而为之,无憾!”

    苏巧气急败坏:“泯顽不灵,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但见她衣袖一抖,三枚喂饱剧毒的铁莲子夹杂着破空之声,闪着青黑色的寒光分别从上、中、下三个方向向着黛月袭来。

    黛月本来不是一个阴谋论的人,素来心胸博大,每个晚上两眼一闭就至天明,脑子里从来装不下二两事,心无旁骛要是评榜,她认第二肯定无人能认第一。

    及至此时,她方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什么叫做“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好家伙,我不过要你几只小鼠崽子,你却是要我的命!

    当下想都不想,侧身避开,同时挥手就是一掌,对着苏巧的娇躯毫不犹豫地进行还击。

    铁莲子察着黛月的衣角而过,“叮叮叮”打在一旁宫灯的铜柱上。

    苏巧狞笑一声,轻移莲步躲开黛月这记凶猛有余而力道不足的霹雳,那闪电撕拉一下打在她身后的一副挂像上,挂像一直挂在厅堂的正中位置,画的是轩辕敬菲的老祖宗——器宇轩昂的黄帝,用的是上好的绸缎,边上绣满了金丝织就的图案,受了黛月一记霹雳神掌,即时着火,熊熊而烧。

    黛月的‘天极雷法’在修炼上已经比上次上了一个境界,击出的霹雳是一个比一个随心所欲,她这一掌的还击,并没有消耗过多的真元,只意在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警告她自己可不是好欺负的。

    苏巧回身一看,脸色刷白:“你敢烧我姨娘的老祖宗!”

    她目露凶光,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瘆人的气息,远远望去,就像一头暴怒的野狼。

    几个家仆连忙七手八脚合力扑灭了大火,挂像里黄帝的脑袋却不见了,只剩一个黒糊糊的洞洞。

    黛月好生愧疚,心道:胡一辉啊胡一辉,你可不能怪我。鬼叫你表妹要杀人,我修炼的又是天极雷法,待会若然一个不小心把你府邸给烧没了,回到栖仙国后我差人重新赔你就是。

    此刻她还不知道,栖仙国的国都离京早已陷落,国已不国!

    苏巧怒容满脸,一言不发拔步上前,从腰中抽出一把软剑,轻轻一颤,剑身发出嗡嗡声,紧接着青光骤然而至,刷刷刷舞起一片剑花,一张剑网从天而降,迎着黛月推送而来。

    黛月没有兵器,也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练过什么样高深的修真武学,打架全凭自己的直觉。

    她目光一凝,早就嗅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杀机,一点也不敢怠慢,全神贯注挥起双掌迎战。

    她这段时间修炼‘天极雷法’,进步神速,一方面得益于胡一辉的尽心指点,一方面来自于她自身真正用心努力,毕竟从小就机敏过人,倘若用心去学习某一样事物,没有不被她钻研精透的。

    黛月东劈一掌,西击一雷,毫无章法,走转腾挪全凭自己五官六感的直觉,居然也和苏巧这个正儿八经地练习过修真武学的打了个平手!

    二人你来我往,旁边一众奴仆远远躲开,只见得厅堂里一连窜触目惊心的火花。

    “轰”一声,胡一辉的正厅大堂屋顶被黛月那无数道霹雳神掌劈开了数不清的裂缝,几根合抱的大柱子终于顶不住这两个女人无休止的折腾,壮烈牺牲,轰然倒下。

    地上扬起漫天尘土,苏巧和黛月两个简直就是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二人各自立足于砂石瓦砾之间,继续你一剑来我一掌,斗得难分难解。

    苏巧满心的妒火中烧,誓要铲除掉表哥身边这个女人。

    黛月胸中一腔愤懑意难平,从小就是只有自己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吃过这样的苦头,今天务必要把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方善罢甘休。

    二女打得兴起,见正厅大堂都已经坍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纷纷竭力运起周身真元,畅快淋漓地打上一架。

    苏巧从小练习修真武学,剑道上虽然没有达到胡一辉那几近神域的巅峰之境,但一把软剑也使得出神入化,而且临阵经验丰富,对上黛月刚刚修炼起来,爬到半山腰的‘天极雷法’,竟一点也不落下风。

    可毕竟‘天极雷法’乃上天界神仙修炼的功法,随随便便拎一道闪电出去,都能把你劈成块外焦里嫩的葱花蛋,再加上‘灵脉仙筋诀’的辅助,黛月的修炼更加如虎添翼,修行快到只能用坐火箭来形容,虽然起步晚,打斗起来又笨手笨脚,却既不输人也不输阵。

    要是非要打个比喻来形容这场打斗的话,就好像,就好像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举着机关枪对上一个大叔一弹一上膛的小步枪。

    劈里啪啦的闪电一个接一个,打在那里都能留下一条大大的裂缝。

    其中一个胆大的家丁不知道是一时热血上涌还是什么,竟不知死活地对着二女大喊一句:“别打了,房子都快被拆啦!听雨轩后院有片竹林,面积还挺大的,不如”

    一句话提醒了苏巧和黛月,二人同时住了手,怒气冲冲地闪身进了竹林。

    听雨轩后院的那片竹林的确大而浓密,占了胡一辉整个府邸面积一半有余,也是胡一辉经常练功的地方。

    此时正值竹笋猛抽的时节,一节节鞭子似的奋力向上,穿插在一棵棵枝丫浓密的大竹子里头,隐隐有种格分二层之势。

    苏巧刚入竹林,“哼”了一声,招呼也不打,提剑便刺。

    黛月深吸一口气,纵身上前,右掌扬起,挥出一道闪电把剑隔开。

    一瞬间,罡风暴雨似的剑气以及密密麻麻的闪电一下子把这片苍翠欲滴的竹林被祸害成一片秃瓢。

    什么竹笋、竹叶、竹杠之类铺了一地,十几个胆子较大的家丁远远地伸长脖子往这边偷看。

    倏地,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什么,远方突然挂起一阵狂风,澄澈的夜空星光黯淡,厚厚的浓云不知怎的突然就冒了出来,周遭充斥着诡异的让人压抑的气息。

    一顶浅粉色,外面雕龙画凤的轿子从天而降,轩辕敬菲一身隆重的庆典装束,从里面款步而出。

第100章 轩辕敬菲出杀招

    轩辕敬菲今天的气色不错,脸泛红霞,微带酒晕,荣光更增丽色。

    万千星辉各式的美人,不是温雅秀美,便是娇艳姿媚,轩辕敬菲却是美得别具一格,与众不同。

    十分美丽之中,更带着三分英气,三分豪态,同时雍容华贵,仿佛天生自带一副端严之姿,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更加不敢生出半分的亵渎之情。

    苏巧和黛月不约而同停止了打斗。

    轩辕敬菲的出现,苏巧似乎始料未及,她神色慌张,急急上前两步,低头行礼,道:“姨娘,这小妮子不知好歹,暴殄天物,我刚刚想出手教训”

    “啪”一声脆响,还没等苏巧把话说完,就重重挨了轩辕敬菲一记耳光。

    轩辕敬菲眉眼夺目的双眸此刻仿似万年雪山之巅的皑皑白雪,冰冷冷沾满夜色,眸光一沉,冷冷道:“一道小菜而已,浪费了就浪费了,有你这么待客的吗?此事若传出去,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还以为我轩辕敬菲是一个小气到家的恶毒妇人,连区区一道小菜,都斤斤计较。十几岁的大姑娘,做事情一点也不用脑子!”

    轩辕敬菲满脸怒容,撇开一边低头抽泣的苏巧,脚步轻快,朝黛月笑意吟吟地走了过去。

    黛月神情复杂,内心既不安又讶异,望着眼前表面上看起来热情好客的长辈,身体却本能地想要逃离此地,不经意间对上轩辕敬菲的眼神,脑子轰一下,停止思考。

    轩辕敬菲望着黛月的眼神是温柔的,如同一轮明月高挂,柔和的月光洒进你心灵深处,使得黛月的大脑停止运转,失去所有的应变能力。

    摄心术的‘见形为容、象体为貌’**:即通过外人的形容体貌来洞察人心,从而用意念控制对方的思想。

    黛月心里暗暗叫苦,她刚刚分明感觉到来自虚空的瘆人危机,自身的五官六感也已经同时产生抵御,进入了一个时时刻刻准备战斗的状态,可一经接触到轩辕敬菲的眼神,她的手脚就不听使唤,乖乖地缴械投降。

    轩辕敬菲缓缓地抬起左手,仿佛一个慈爱的母亲,温声细语道:“别怕,孩子,我已经教训她了!”

    黛月呆若木鸡,任由她那只白玉锻造似的五指倏地切换成钢爪,闪电般往她的天灵盖上抓去。

    这一抓轩辕敬菲蕴蓄了十成真元,就算是铜墙铁壁般坚硬的头颅,都能被捏成豆腐渣。

    眼看黛月这会小命冻过水,马上要被贬回老家卖咸鸭蛋。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油腻腻的肥大手掌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冒了出来,轻轻地一推一格,只听得“砰”一声脆响,轩辕敬菲被一股蛮力推开,连连后退几步,同时周身真元一阵沸腾不息,差点把喉中一股腥甜喷了出来。

    她连忙暗暗调息,撩起眼皮一看,眼前站着一个膀大腰圆,肥头大耳的家丁厨子。

    轩辕敬菲低头沉吟片刻,脸色蓦地一变:“梦提额,好大的胆子。身为我大冥国十大魔将七大祖煞之首,此刻不随伺陛下左右,却在这里用易容术化装成我儿府上一名厨子,还意图行刺本宫,想造反吗?”

    梦提额神色漠然,伸出左手往脸上一抹,臃肿的身躯顿时成了只泄气的皮球,脸庞,身形同时变换,顷刻间成了一个英武挺拔的汉子。

    他微微上前一鞠躬,低眉顺目道:“请娘娘恕罪,属下听命于六殿下麾下,受其所托暗中保护晓月姑娘的安全,适才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轩辕敬菲眸光一沉,冷道:“好你个梦提额,行职在我大冥国多年,难道还分不清长幼主次。我儿一辉如今受妖孽媚惑,一时失了心窍,待在府中多日不理朝政,尔等身为我儿的左膀右臂,不但没有及时出来相劝,还从中阻挠本宫行刑,此事若然传到陛下那里,本宫劝你还是别当我大冥国那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了,直接送去牢狱的炼魔池,作个正儿八经的阶下囚得了!”

    院中一众家丁奴仆闻言,当场吓成了小鸡仔,缩脖端肩站成一排,战战兢兢又不知所措。

    苏巧翘起一侧嘴角,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

    黛月又惊又怒又讶异,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往日里笑容可掬、平易近人的轩辕敬菲,倏地就变成一个阴毒奸诈,一心置自己于死地的女人。

    老天爷,你到底有没有人性,这大戏文里头的剧情反转,居然上演到自己身上,而且还被莫名其妙诬陷为妖孽魅惑之辈,堪比那祸国殃民的苏妲己!

    天道不公,不公至斯啊,我和胡一辉之间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丁点关系,怎么就成了要置自己死地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梦提额淡淡一笑,语气仍旧不疾不徐,道:“娘娘教训得是,但提额身在账中,自是得听令主帅的调遣,至于日后是罚是赏,提额也无法理会!”

    不卑不亢地怂了回去,把轩辕敬菲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几乎移了位,再也不想与对方浪费口舌,双臂用力一震,两手腕一扣一兜,掌中已然燃起两股岑亮洁白火苗,只一瞬,摇曳的火光竟变成了一种诡异的青紫之色。

    梦提额伸手在虚空中一揽,掌中便握紧了一把闪闪散发着淡淡寒光的宝刀——沧海映月刀。

    梦提额扭头对黛月不轻不重地提点道:“幽冥鬼火,晓月姑娘要小心了!”

    黛月倒抽了一口冷气,颤声道:“幽冥鬼火,莫不是传说中至阴至秽之所的幽冥地狱,集中其所有能量精华而诞生的一种神火,专门用于,用于炼化灵魂!”

    “正是!”

    黛月吓得连尾句都颤了音,低低道:妈呀,这该有多大的仇恨才置我于此,将我打死也就算了,连魂魄都要打散。

    恍神间,但见轩辕敬菲衣袖一抖,两枚幽冥鬼火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左一右分两边袭向黛月以及梦提额。

    危急中不及细思,梦提额当即飞身而出,使一招“排山倒海”,刀尖乱颤,把两枚幽冥鬼火直直地横扫出去,“噗”一下,两枚幽冥鬼火分别打在两棵粗大的竹笋上面,只一眼,两竹笋顷刻间萎颓在地,了无生气。

    轩辕敬菲右手一起,幽冥鬼火忽吞忽吐,闪烁不定,一枚又一枚连珠炮弹一样袭像梦提额。

    梦提额气沉丹田,挥舞着大刀不慌不忙地悉数拨开数十枚幽冥鬼火,那火落地后碰到任何有生气的事物顿成嗜血水蛭,吸干精气后并不熊熊而烧,而是自动熄灭。

    梦提额只接招不还手,仍然游刃有余。

    轩辕敬菲斗了一阵,忽地一个纵身向后,柳眉微竖:“果然不愧是我大冥国的首席魔将,本事了得!”

    梦提额利索地收刀入鞘,一拱手,谦虚道:“娘娘承让!”

    轩辕敬菲:“自古名将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不知道今日梦将军可否敌得过他们几个?”

    她右手微微抬起,大拇指抵在中指指腹上轻轻一抹,“啵”的一声,身后鱼贯而出五位衣着服饰荒诞怪异的大汉,杀气腾腾,一字排开。

    梦提额一眼扫去,忍不住咽了一口比黄连还苦的唾沫。

    来人依次是泽天启、蒙海芒、计灰、招乾坤以及尚地。

    梦提额内心暗叹:冥国七大祖煞出其五,吾命休已。

    冥国自立国起,冥王胡巴拉克礼贤下士,无论文治武功,属性几何,只要有才,均招至麾下,短短几十年间,冥国便收罗了不少奇人异士,胡巴拉克分门别类,把他们各自封号赐官,自此冥国便有了十大魔将七大祖煞。

    自古庙堂之上,就是明争暗斗的不二场地。

    十魔将与七祖煞明里暗里不知道交手过多少回,双方各显神通,互有胜负,不相上下。

    梦提额虽为他们之首,以一敌二尚且勉强,如何能以一敌五,还捎上一个拖油瓶?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梦提额深谙能屈能伸之道,当下拱手作揖,十分古道热肠地和前面几个一一招呼!

    黛月:“”

    这家伙的骨气都被狗叼了么。

    刚才还在那里大义凛然地跟轩辕敬菲针尖对麦芒,怎的一下就颓了呢?

    人心,人心不古哪!

    见此,轩辕敬菲一双凤目秋波流转,如湛夜星辰熠熠生辉,道:“梦将军想必已经通晓大义,准备把这小妮子交出来不是?”

    梦提额谄媚地低笑一声,左手抹了一额汗,右手却紧握刀柄不放,横在黛月身前,面向轩辕敬菲颔首道:“哪里的话,大家自己人,有什么交不交的。晓月姑娘是大帅的座上宾,我乃一介武夫,粗人一个,只知道执行大帅的命令,保护晓月姑娘的安全,至于其它,想是产生了什么误会也不一定?晓月姑娘刚才与巧儿姑娘动手的事情,属下以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不若等大帅不日归府,再做惩处,可好?”

    轩辕敬菲闻言,喉咙里好像卡了根鱼刺,不上不落一阵难受。

    狗日的梦提额,本宫念在惜才的份上,才好生相劝,不曾想这家伙竟然如此泯顽不灵。

    她神色不动,缓缓地伸出左手,向下一挥,咬牙道:“杀无赦!”

    一声令下,泽天启、蒙海芒、姬周、招乾坤以及尚驰几个身形一晃,眨眼就将梦提额团团围住。

第101章 魔将斗上祖煞

    他们几个是大冥国让人闻风丧胆的七大祖煞,向来与十大魔将面和心不和。

    泽天启乃冥国七大祖煞之首,私下里与梦提额早就因为各种人和事交恶多次,所谓两虎同驻一山,哪有不争高下的道理,平时碍于君主的威严,表面上都装得相互一团和气,实则上双方明里暗里都各显神通,以各种借口大打出手过好几回,却一直没有找着置对方于死地的罪责,是以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必不会手下留情。

    泽天启头戴方巾,脚穿草鞋,成天里打扮成一乡里莽夫,上阵打仗从来不穿盔甲,一把骨扇是他的傍身武器。

    此扇十分神奇,扇骨由十八根朱雀骨铆钉而成,扇面则由天蚕丝织成的四层锦缎粘合在一起,扇柄由一枚扇钉铆紧,用以固定扇骨的轴,内里却另有玄机:扇钉中间有个微微隆起,轻轻一按,十八根沾满青毒的毒针便齐齐发出,打斗间,这一柄既是武器又是暗器的骨扇几乎例无虚发,惨死在其毒针之下的亡魂不计其数。

    蒙海芒乃一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长相不赖,偏偏在穿衣打扮上也是极不讲究,穿一副龙鳞铠甲,脖子上长年累月围一张青黑色的蛇皮,武器是一把刀,刀鞘以及刀柄古朴陈旧,刀刃却锋利无比。

    姬周是七大祖煞里面唯一的一名女性,秀美英气,经年作男性装扮,手腕脚腕戴一十二个铃铛,别的美人走路婀娜多姿,步步生莲,她倒好,每走一步就叮铃铃的一阵响动,活生生一条响尾蛇,使的是一柄白玉宝剑。

    招乾坤,一对大大的招风耳,皮肤又黑又亮,穿铁甲,戴鼻环耳环,行为粗狂跋扈,武器是一柄方天画戟。

    尚驰,身材高大英挺,穿一白虎兽皮,这兽皮也不知道穿了多久,皮上的毛几乎掉光,斑斑驳驳,仿佛一头年老体迈的大白虎,还是毛发牙齿全掉光的那只,可笑的是,此人速度极快,来去如风,使一对板斧。

    以五对一,梦提额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这架还能打么?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梦提额当即拉下架子,对着几位同僚咧嘴一笑,压低声音道:“同为大冥国肱骨之臣,相煎何急?晓月姑娘乃六殿下心仪之人,几位若然动了她一根头发,日后恐怕难辞其咎,大家都是聪明人,想必也不会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傻事,呵呵,对吧?”

    泽天启轻摇折扇掩嘴一笑,十足十的娘娘腔,开口道:“我们围着的是你,哪只眼睛看到咱们为难晓月姑娘了?”

    泽天启不傻,胡一辉冲冠一怒为红颜,亲自披挂上阵灭掉万妖国的事情怎会不知。

    一行五人早就心有灵犀地想到一起,藉此机会除掉梦提额,至于晓月,交给轩辕敬菲处理就是了。

    姬周脸色微沉:“大哥何须与他废话,大伙一起灭了他便是!”

    说完纵身上前,刷刷刷连刺三剑,率先发起了进攻。

    梦提额只得挥刀挡格。

    泽天启右手收扇顺势往前挥去,斜过来击向梦提额的头顶。

    紧接着尚驰,招乾坤,蒙海芒陆续上前进击。

    招乾坤抄起一柄方天画戟,斜刺过来,削他手腕。

    尚驰一溜烟绕道梦提额身后,趁他不注意,左闪一下,右趋一下,正传一圈,反转一圈,呼呼两下砍出一对板斧。

    蒙海芒不着急出手,只是横刀一封,绕着梦提额便奔走起来,越奔越快,如风如火,似雷似电。

    黛月在一旁被蒙海芒绕着梦提额竞走的身影绕得头昏眼花,心下里着急万分,却不知如何插手帮忙。

    她的目光越过前面几个缠斗在一起的众人,瞅见轩辕敬菲正端坐在一张太妃椅上,一手捧茶,悠然自得地观看几人打斗,目光与黛月碰撞在一处,竟然风轻云淡地冲她笑了笑。

    要不是早前那一记山崩地裂的夺命‘九阴白骨爪’,凭着她那和睦春风般的一笑,黛月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千娇百媚的美娇娘竟然欲置自己死地而后快。

    黛月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心道:书上说的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大概就是这样子了吧。

    她抬眼又朝梦提额几人望去,但见梦提额奋力以一敌五,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一时间竟然不落下风,僵持不下。

    突然间嗤的一声响,姬周挺剑刺中梦提额的左肩,梦提额眉头皱都没有皱一下,回刀横挥,当的一响,刀剑相交,把对方的剑格开了,左肩却被刺出一个血口子,鲜血喷薄而出。

    黛月再也忍不住了,梦提额与自己素昧平生,却抵死相护,自己虽然修为平平,但‘天极雷法’的修炼也已达到一定境界,冲上前去帮帮忙总是可以的吧。

    一念既起,身体便自然行动起来,闪身冲了进去,对着姬周的腹部横劈一记霹雳。

    姬周竟不转身躲避,压下剑刃,顺势一引一带,那记雷火般的霹雳“噗”地一下,竟打在梦提额的头上,亏得他闪得快,只把他的束发打落。

    众人顿时一怔,不由自主停下了打斗,却瞧得梦提额长发冒烟,头上竟起了个大波浪一样的卷发,丝丝不断地散发着淡淡的焦糊味。

    梦提额扭头一看,见黛月举着双手呆呆地望着自己,哭笑不得:“姑奶奶,你这是干什么?”

    黛月诺诺道:“帮忙啊!”

    梦提额泫然欲泣:“拉倒吧!你不帮倒忙就已经不错了。”

    不怕虎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梦提额深谙此道。

    见黛月又再举起手来,他胯下一紧,犹记得不久前六殿下差点被废的事情,连忙叫唤道:“别别,你好好在一旁看着就行!”

    姬周尴尬地低笑一声,道:“晓月姑娘可要留意哦,我的宝剑名唤惊雷,乃白玉锻造,专门引雷,你修炼的雷法虽然厉害,可你自己却一点修真武学的根基都没有,身手远远不及我敏捷,莫要插手才是上策!”

    “啊!”黛月懊丧地应了一声,心中不忿:居然还有个专门对付我的武器,唉,早知道修真武学将来有如此大用,我小时候就应该辛勤苦练才对。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所谓修真武学,与世俗武术有着根本差异。

    世俗的武艺是以身体筋骨肌肉锻炼为重点,而修真武学则是“内炼一口气,外炼筋骨皮”,内养外炼以呈真,从而达到制敌御敌的效果。

    “咳咳!”

    轩辕敬菲在一旁脸有菜色重重地咳了两下,众人见她眼色有异,心想多说无益,正儿八经除了梦提额,捆了晓月交差才是王道,便忙不迭地又再各自举起武器,循环进击。

    梦提额身形晃动,从刀剑之间左穿右突,险而又险地跟五煞过了十几招。

    尚驰扭动一对板斧,大喝一声,挺身分取梦提额上盘下盘,梦提额一时难以抵挡,灵机一动,闪电般窜到泽天启身后。

    招乾坤抄起方天画戟跟上前去就是一刺,梦提额却迅捷地在泽天启身后一缩,方天画戟刹车不住,差一点就刺中泽天启的胸口,生硬地斜插出去,吓得泽天启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怒吼一声:“招乾坤,意欲何为?”

    招乾坤点头哈腰连连道歉:“手误,手误,纯属手误!”

    梦提额嗤笑一声,冲他二人一招手,接话道:“真好,继续继续!”

    招乾坤气极,要说之前还心有余悸蹑手蹑脚不敢狠下杀手,此刻他双眸流露出的就是一股凶猛野兽杀戮的嗜血之光。

    他纵身向后一跃数丈,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不多久,风雷大作,飞沙走石,方天画戟被灌注了招乾坤的真元,悬在半空,发出炫目白光,一时间,周遭亮如白昼。

    泽天启几人瞳孔一缩,心道,这小子发狂了,整出如此之大的动静来,恐怕不妙。

    果然,那柄灌满真元的方天画戟迎风一动,当空化成十几把元神的方天画戟,夹杂着虎虎风声,呼啸着当空落下的时候,

    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凭空闪来两条人影,一左一右,一刀一剑恰到好处地隔开了这支方天画戟。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十大魔将中的飞照和飞弘两兄弟,一高一矮,凛凛然立在罡风之中。

    梦提额把刀横撤,护在丹田位置,转头对来人“呸呸”两声,叫道:“狗日的飞照、飞弘,现在才冒出来支援,先前死哪去了?”

    飞照与飞弘互相打了个眼色,气定神闲地望着因打斗而衣衫褴褛,全身上下负伤累累的梦提额,前者嘴角上翘,飞快闪过一抹诡笑,含糊道:“梦大人别激动,一时不察,恕罪恕罪!”

    轩辕敬菲腾一下站了起来,用力一掷茶杯,“哐当”一声摔了个粉碎:“好你个飞照,飞弘,难不成也要与本宫为难?”

    飞照飞弘连忙一个躬身,恭恭敬敬地向着轩辕敬菲行了个大礼,齐声道:“属下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飞照飞弘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迅速用各自的刀剑分南北在地上画了一条横线,“噌噌”两声劈开了两旁各一支挺拔的竹子。

第102章 八门八方八绝阵

    黛月顿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微微晃动,大地似乎在不经不觉间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怎么回事,地震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竹子味道,黛月凝神聚气,慢慢感受到虚空中似乎在极快极快地发生着斗转星移的变化。

    轩辕敬菲双眸似有一丝不惑闪过,旋即恍然大悟,飞身而起,双爪作钩,往黛月的方向扑去,却不料“砰”一下,她整个人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物事挡了一挡,炮弹一样弹飞出去。

    泽天启连忙纵身上前,轻轻一托,把她堪堪扶起。

    一股强横的真元在轩辕敬菲的内府中激荡不休,一丝腥甜微微涌进喉间,被轩辕敬菲强行咽下:“好啊,你们越发胆大包天了,竟然敢启动护国法阵来对付本宫!”

    飞照飞弘两兄弟连忙低头致歉:“娘娘恕罪,属下听命于六殿麾下,于危急时开启法阵一角,护晓月姑娘周全,至于娘娘与晓月姑娘之间的误会,属下以为,还是等六殿下归来,再作料理不迟!”

    “放肆!”轩辕敬菲脸容扭曲,脸上青白一片,气的胸口起起伏伏,抬头望向远方,“一辉我儿,你真有我心啊。”

    低头,两道疏狂无边利刃似的目光直直射了过去,在飞照两兄弟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剜在黛月身上:“好啊,你们还有多少后手,统统都给我使出来!”

    飞照飞弘两兄弟被轩辕敬菲的目光一划,禁不住同时打了个激灵,灰溜溜地想到:头痛啊头痛,这两母子互掐,却要咱们做炮灰,真的是冤死了!

    梦提额还不是一样的想法吗?

    他一侧肩膀血流不止,唇色灰白,胳膊疼得不住哆嗦,在飞照飞弘两兄弟的搀扶下入了法阵,几人面对轩辕敬菲的一番责问充耳不闻。

    黛月细细感应了一下面前的结界,隐隐发现前面凝起一堵厚厚的透明的膜,似水似风,如梦如幻,进出需飞照飞弘两兄弟的刀剑撑开,甚是神奇。

    “八门八方八绝阵!”

    飞弘望着她的背影,淡淡道:“是我大冥国护国法阵的中的一个小阵,按遁甲分成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其中生门阵的阵眼布在听雨轩后院的竹林里,刚才晓月姑娘与苏巧姑娘斗法,是在下冒昧引你等到此,为的是方便开启法阵。”

    黛月转身回头,见飞弘憨厚地对她咧嘴一笑,心下里感激,遂道:“多谢列位出手相救,不知道一辉兄此刻在哪里?可知晓此事?”

    一旁的飞照抢着回答:“我等已经飞音传书给六殿下,想必不日自会赶到,晓月姑娘不必担心。”

    他站在飞弘与梦提额身边,足足比他们矮了大半个头,形容猥琐,两只小眼睛不断地往黛月脸上瞄了又瞄,最后被梦提额一道凌厉的眼神定住,再不敢放肆。

    梦提额正在暗暗运功调息,见黛月眉目间焦躁不安,便安抚道:“晓月姑娘无须多虑。此阵虽出自大冥国众大能之手,敬菲娘娘深谙破阵之道也未可知,但此阵已由六殿下多次改良,临行前更以二十一桩翠竹藏天地戾气,竹叶凝成冰刃,若对方破了结界,入得此阵也是凶险万分,那霜竹冰刃专门对付幽冥鬼火,想来敬菲娘娘惜命得紧,不会轻易闯进来,晓月姑娘安心在此处修整几天就是了!”

    轩辕敬菲人在远处,已经在苏巧,泽天启等护法下暗暗运转了十二个小周天调息,虽然刚刚一直口不能言,但是黛月在阵中的谈话却是全部都听了去。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几乎觉得自己吐出来的是一口烟火气,内心波澜起伏不断。

    远处,昔日苍翠密集的竹林已经被祸害成一锅粥,只剩几干遗落的翠竹寥寥寂寂地挺立在寒夜当中,“当当当”三更钟响,更夫一如既往地准时报更吆喝,沙哑而又苍劲的嗓音随风飘散在这浓墨似的夜色里,更显寂寥。

    露水浸染着薄雾,漭漭沧沧地氤氲在竹林里头。

    轩辕敬菲向前两步,全身蓦地升起一股劲烈的杀伐气,眼神中似有万千星辉,却是又阴冷又诡?。

    ‘八门八方八绝阵’感受到来人的煞气,隆隆而动,阵内二十一桩被剃了头的翠竹忽地狂飙而长,眨眼间便再一次长成了参天般的竹林,密密麻麻的竹叶叶面上凝了一层厚厚的白霜,闪闪烁烁有如一支支寒冰利刃,风一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仿佛在威风凛凛地警告着来人:“擅闯者死!”

    轩辕敬菲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好像是冷笑,又像是怨毒,当中却又掺杂着无法言喻的嫉妒,喃喃道:“好,很好!”

    众人觑着她的脸色,都知道敬菲娘娘被气到极致,个个吓得屏住呼吸,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黛月被眼前奇怪的景象吓了一跳,法阵她是知道的,据说离京就有一个很牛逼的法阵,叫什么来着?

    混元周天护国法阵,好响亮的名字,却是从来没有见其被启动过,今天见到这个‘八门八方八绝阵’实时启动,心中震撼无比,似有万马齐齐奔腾而过,及至听到轩辕敬菲那一句“好,很好!”方才稍稍定了定神。

    看样子,这次自己算是逃过一劫!

    她忽然前所未有地后悔起来,离家出走至今,她从来未曾有今天这样子后悔过,外面的世界果然是危机四伏,真的好怀念自己的家人。

    此时此刻,这位顽劣的小公主才意识到,乖乖地待在家里,哪怕是被黛千凡逼着修炼学法,日子都是美好的。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夜已经很深,黛月精疲力竭地瘫坐在地上,盘膝修炼练起‘天地混元无极睡功’。

    惊险又刺激地度过一天,她艰难地晃了晃一脑袋的浆糊,闭上那对沉重的双眼皮准备遁功入定休憩片刻。

    “砰砰砰”一声声嘈杂的打斗声撕破夜的寂静。

    黛月诈尸一样跳了起来,睁开眼一看,只见飞照飞弘两兄弟竟然连招呼都不打,毫无征兆就打了起来。

    两个人一人握刀一人握剑,指节勒得“咯咯”作响,脸上仇恨莫名,特别是飞弘,眼珠都快爆出来了。

    飞弘咬牙彻齿道:“原来鑫苑苑是你奸杀的,为什么?”

    飞照怒目圆睁:“**一个,勾引完我又来惹你,有什么好痛惜的,碰她算是抬举她了!”

    飞弘表情狰狞:“我今天要杀了你!”

    “砰砰砰”,刀光夹杂着剑影,狂风卷上了怒涛,飞弘飞照两兄弟缠斗在一起。

    黛月跌跌撞撞地跑到梦提额面前,喘着粗气问:“他们这是怎么啦?”

    梦提额眼皮子都懒得动一下,嗡声嗡气道:“摄心术,他们俩个心中有鬼,中了娘娘摄心术的‘解仇斗郄**’。”

    摄心术的‘解仇斗郄**’就是通过化解弱敌仇恨并挑唆强敌之间因矛盾而互斗。

    黛月一阵惊悚,见轩辕敬菲正凝神闭目,双掌摊开作兰花捻指状,隐隐有一股看不见的电流丝丝入扣,不断缠绕在飞照飞弘两兄弟头顶。

    黛月修炼的是‘天极雷法’,对雷电光波尤其感应得真真切切,一跺脚,就要冲上去劝架,谁知没迈出三步,身后一股大力腾一下将她整个人拽了回去,一屁股跌坐地上。

    梦提额扯着嗓子大吼:“不要命啦你!道术平平修为平平这就冲上去,还不够被他们切菜的。”

    黛月垂头丧气地望着梦提额,长长的睫毛上挂了两滴晶莹莹泪珠:“梦将军,飞照飞弘两兄弟都是因为我才中的摄心术,此时我不去救他们,恐怕就要走火入魔了。”

    梦提额的脸上显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身陷囫囵,命悬一线的小姑娘居然在这种时候还顾念着他人的安慰,契合上自己的三观,颇为之不屑,便用一种带了点虚情假意的语气敷衍道:“别急,他们二人修为不相上下,一时半刻尚不会有性命之忧!”

    话音刚落,黛月悬着的一颗小心肝还没来得及完全归位,但听得“呲呲”两声,飞照的长剑刺进了飞弘的胸膛,飞弘的镰刀划进了飞照的心脏。

    一高一矮的两具小山般的尸体在最后时刻有了一丝清明,互相仇视的眼眸发出的嗜血之光逐渐黯淡下去,轰地一下倒在了地上,扬起的竹叶纷纷绞着劲风,四散而去。

    黛月:“”

    嘶,这就是梦将军说的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身体,大脑意识瞬间放空三秒,悲愁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就听得梦提额轻轻地“咦”了一声。

    梦提额大大地咽了口口水,对上了黛月那道询问中夹杂着担忧的目光,淡定地摆摆手:“不妨不妨!二人修为不足,中了敬菲娘娘的摄心术也是死不足惜,本将军道行高深,可不一样,放心吧!”

    黛月扭过头去,重重地打了个喷嚏,觉着右眼皮神经质地不住跳动,就听得梦提额忽地扯高了嗓子,手舞足蹈,双目迸射出两道骇人的光,大声喊:“想当年我梦提额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人称“黑衣翘楚”!”

    老天,明摆着中了摄心术后胡言乱语的表现!

    黛月:“”

    她差点跪倒在地。

    这年头,男人的话靠得住,母猪都能爬上树!

第103章 胡一辉及时出现

    不消说,梦提额分明已经深中邪术。

    黛月满脸惊愕地呆立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梦提额在手舞足蹈地胡言乱语。

    “老子单枪匹马闯天下,隐都一战,一人能敌半个万妖国**。

    平生最擅长国战,十万以上兵力的调兵遣将,出神入化,隐都一战离苍大败,被六殿下当场割下首级,还是本将军亲自把它悬于城楼之上。

    每每遇上战机,在稍纵即逝的须臾之间,本将军总能做出点睛之笔的排兵布阵。

    西垒壁一战,酣战了三百个日日夜夜,六殿下前去离苍的道丹房中营救晓月姑娘,还是因为本将军不眠不休,就连身后举旗的号令卒都整整轮换了六批十八人,从头到尾,本将军一直纹丝不动发布了无数次精准无比的号令,最后才取得了彻底的胜利,把万妖国灭了个干干净净。”

    黛月整个人一哆嗦,刚刚站起来的身躯再一次软绵绵地跌坐地上。

    什么?万妖国灭国了!离苍死了!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黛月心潮澎湃,心里面仿佛被无数只妈呀噬咬一般,又痛又难受,就见得那位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中轩辕敬菲的摄心术的梦提额扭曲着身体,仿佛在与一股神秘力量进行殊死搏斗,两眼充血,额角上的青筋几乎破面而出。

    他忽地又似换了一个人,艰难地对黛月说到:“晓月姑娘要小心,捂上耳朵不要听,更加不要去望敬菲娘娘的眼睛!”

    黛月猛地抬头,脖颈子嘎巴一声,脸色惨淡,神情漂移,泪水一滴滴无声无息地划过脸颊,抽泣地问:“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梦提额心中一沉,伸出左手“啪啪啪”猛扇自己的耳光,坏了,六殿下曾经再三嘱咐过,此事一定要瞒着晓月姑娘!

    转念一想,摄心术,一定是摄心术。

    梦提额连忙盘膝运气,马上封闭起自己的五官六感。

    可惜迟了,他的嘴巴此刻仿佛不是长在自己身上,劈里啪啦连珠炮一样详详细细把事情抖了个底朝天。

    黛月的胸口几乎刹那间就冰冻一片,连呼吸都颤抖起来:“万妖国真的被灭了吗?离苍陛下的首级”

    最后一句说不下去,只有泪水缺堤而出。

    梦提额自知大事不妙,连忙用手捂住嘴巴,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不,晓月姑娘,你听我说!我中了敬菲娘娘摄心术里的却语**。”

    摄心术的‘却语**’,就是通过抓住别人把柄使之乖乖就范并听命于你,一字不漏地抖落真相。

    谁不晓得!

    梦提额一出口便懊悔不已,就差没有自剜舌根。

    “我要见胡一辉!”黛月竭斯底里地呼喊一声,起身就冲出去。

    轩辕敬菲正凝神聚气,一心一意施展着她的独门秘籍摄心**,见黛月疯狗一样踉踉跄跄冲出法阵,嘴角禁不住溢出一抹淡淡的浅笑。

    她向一直垂立一旁的苏巧打个眼色,苏巧立刻会意,绣袍一扬,一片红莲似的火焰便腾于掌中,“呼”地一下朝黛月胸口疾飞过去。

    黛月身心俱疲到极致,竟恍恍惚惚没有躲避。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灰影从天而降,生生挨了这一记幽冥鬼火。

    所有人都震惊地发现,这火打在灰影身上就像打在干柴上一样,撕拉一下熊熊而烧。

    轩辕敬菲大喊一声:“辉儿你不要命了!”

    左手一挥扬起一张细沙一样的羽衣,紧紧贴在胡一辉身上,及时扑灭了他身上的大火。

    没错,来人正是胡一辉,或者具体来说,是胡一辉的魂魄。

    幽冥鬼火最擅煅烧魂魄,故而小小一个苏巧打出的一记威力不大的幽冥鬼火,就已经差点把胡一辉烧成个焦炭。

    胡一辉踉跄一步,捂着胸口咳出一口魂血,元神大损。

    轩辕敬菲心如刀绞,连忙上前给他运气调息。

    苏巧傻愣地望着自己的一只手,吓得不知所措。

    泽天启几个忙闪开一边,既不敢上前帮忙也不敢撤退,只远远地静观其变。

    黛月看着胡一辉虚虚的展影,认得这只是他的魂魄而已。

    那胡一辉的肉身哪里去了?

    原来,当日胡一辉被二姐使的激将法,飞马前去离京述职,半路觉得不妥正要折返,却被他二姐迷昏,用法阵把他困在一处密室里头。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黛月有危险,可无论他怎样绞尽脑汁,肉身中了很重的**,根本走不动路,一急之下竟然使用离魂**,脱了肉身,急急往自己的府邸而去,一来到就撞见了刚才那幕,于是想都不想,纵身上前硬生生接了苏巧的一记幽冥鬼火。

    黛月不知这其中许多曲折的缘由,眼泪虽然模糊了她的视线,但还是认出对面那个仅仅是胡一辉的魂魄,言不由衷地问:“你也死了吗?”

    轩辕敬菲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道:“你才死了,我儿只是用离魂**脱了肉身而已!”

    然后捶胸顿足地呼天抢地起来:“可怜我儿,居然为了救这个妖孽,给自己施了离魂**,我这辈子真是作孽,怎就生出个这样的儿子来啊!”

    轩辕敬菲哭成泪人,骇得旁边一众奴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失态的敬菲娘娘。

    胡一辉倏地一把推开轩辕敬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揽过黛月,呼地一下窜进法阵里头。

    轩辕敬菲一时不察,重心一个不稳重重跌在地上,十分狼狈。

    苏巧一干人等连忙上前把她搀扶起来。

    胡一辉在法阵里头,心生愧疚,却拧着脖子,道:“母亲这么大动干戈欲置晓月姑娘死地,这是为何?”

    轩辕敬菲怒气冲冲地推开众人,远远地指着黛月的脸门,愤然道:“为何?就凭她这张祸国殃民的脸,本宫就是把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这种无稽之谈要是平时说出口,黛月肯定要跳起来把对方骂个狗血喷头,可是现在,她满脑子是离苍身首异处的情景,对对方的挑衅充耳不闻。

    黛月木然地用手擦干了眼泪,转身质问胡一辉:“梦将军说,你把万妖国灭掉了,还砍掉离苍陛下的首级,这事是真的吗?”

    虽然深知身中摄心术的人所说出来的话不会有假,但她还是抱着那个万分之一的希望。

    胡一辉身子一颤,愤怒地望着梦提额,那眼神,就好像地狱里的饿鬼看到了人间的美味佳肴一般。

    梦提额后脊骨凉飕飕,吓得连说话的声调都变了,大着舌头回答:“属下该死,属下一时大意中了敬菲娘娘的摄心术。”

    他在胡一辉那道杀人的目光下几乎失去了理智,居然又补上一句:“幸亏属下没有把栖仙国灭国以及黛千凡灰飞烟灭的消息说了出来!”

    一语既毕,梦提额顿时感觉到脖子上幽幽地仿佛架了一把大刀,他颤巍巍地低头斜瞥了不远处的轩辕敬菲一眼,心里暗骂:我操,又在用摄心术操控住我了,这会小命冻过水啊!

    于是想都不想,举起右手在自己脖子一横,一下把自己劈昏过去。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道无量天雷打在黛月的身上。

    她晃了晃身子,眼前一黑,整个人面条似的软了下去。

    胡一辉几乎炸了毛,身形一侧,把黛月轻轻扶好,转过身来恶狠狠地对泽天启几个喝到:“泽天启等听令,我以大冥国元帅身份命尔等速速离开,不得插手我今日之家事,今日之事若然泄露半分,斩立决!”

    泽天启等五人两股战战领命走了出去,胡一辉的鹰眸阴森森地一扫,苏巧以及一众围观的家丁奴婢立刻作鸟兽散,竹林里只剩下轩辕敬菲。

    母子两厢对峙,各不相让!

    胡一辉胸口中压着一把火,客客气气地对轩辕敬菲说:“母亲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轩辕敬菲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把她交给我!”

    “不行!”

    “你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栖仙国已灭,胡海篷一干人等早已经张贴皇榜到处逮捕她,还有栖仙国一帮泯顽不灵的旧臣也在四处寻觅她的踪影,一旦知晓黛月公主竟藏匿于你的府邸,后果可想而知,陛下那边虽然还没有什么动静,但不用猜都知道结果如何。本宫身为你的母妃,断不能让你一错再错,眼睁睁看着你堕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母亲不必多言,我意已决!你回去吧,孩儿定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不会连累到母亲!”

    轩辕敬菲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辉儿!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么多年以来,为娘想尽一切办法历练你,使你成为各族强者,为的是什么?我这么煞费苦心,难道就仅仅只是让你登上储君之位,从此让我黄帝一族光耀门楣这么简单。”

    胡一辉默然道:“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依我看,母亲的摄心术修炼到走火入魔了,动则草木皆兵,你这样子随伺父王身侧,我劝你还是多为自己考虑一些,莫要再为孩儿做无聊之事。”。

    轩辕敬菲:“纵横古今,一朝选在君王侧,谁人不知,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你我撇开母子关系不说,就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朝你如果不打败那个狼人的儿子,他朝就只能作他的阶下囚。”

    “打败胡海篷跟把黛月留在我身边没有半点关联,母亲不要把话扯远了!”

    “没有关系!这妖孽的身份就是一道巨劫天雷,把她留在身边,随时随地可以成为那狼人的儿子置你于死地的把柄!”

    “母亲多虑了,我胡一辉如今向你保证,黛月的身份从今天开始,随风而去,此后世上再无黛月这个人,一切事情我保证妥善处理,让母亲放心就是了!”

    “放心?谈何容易啊?”轩辕敬菲凄然一笑,“不说别的,就拿你今日居然给自己施展离魂**,以魂魄之身毫不犹豫地硬接了巧儿的一记幽冥鬼火这件事,如何能让本宫放心?”

第104章 黛月自爆内府

    离魂**简称离魂术,施展此术,十二分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

    有两个致命因素:

    其一,魂魄一旦离了肉身,就算是大能级别的修行者最多也只能坚持三天,三天里魂魄一旦不能准时归位,肉身便会腐烂发臭失去生命气,魂魄再也回不去,相当于自杀;

    其二,魂魄离了肉身期间,中途遇上地府里的鬼差或是被别的专门炼魂的魔物捉住的话,基本上也相当于自杀。

    胡一辉身子一震,问:“母亲意欲何为?”

    轩辕敬菲蓦地调起周身真元,掌中已然燃起两朵烈烈鬼焰,她的神情凄怆,似有万古悲意窜上心头,哽咽着道:“我儿,不要怨母亲心狠!今天不是她死,就是我亡!你如若执迷不悟,就莫要怨我无情,连你也一并杀了,省得日后窝心!”

    一阵怒风卷起了竹叶,恶狠狠地刮过,黑雾自四下汇聚而成,团团萦绕在轩辕敬菲身侧。

    不一会,她梨花带雨的脸庞便掩映其中,空中厚厚的云层似有闷雷涌动,一时间天幕黑如墨斗,花草凋敝,鸟兽遁形。

    胡一辉十指翻飞,口中飞快念叨:“吾在此处划井格,吾在此处划井格,划在吾底万丈坑,倘若有邪师妖魔法,反手踏在坑井存,踏在楠里不容情,一切魑魅魍魉化风尘,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毕,‘八门八方八绝阵’中的二十一桩竹子仿佛得了天地指引,疯狂猛长,片片竹叶再次凝聚起冰霜利刃,哗啦啦碰撞出天籁之音。

    烈焰对寒霜,睥睨无当!

    专门煅烧魂魄的幽冥鬼火在轩辕敬菲的掌中被发挥到极致,熊熊大火大有一把将长夜炙烤成灰烬之势。

    滴水成冰,遇风化刃,至阴至寒的‘八门八方八绝阵’所幻化出来的冷气毫不相让,似要顷刻间碾碎世间万物。

    “不要再打了!”

    不知何时,黛月站在胡一辉身旁,神情凄怨,竭嘶底里地吼了一声。

    她悠悠举起右手,似乎想要抚一下胡一辉的脸颊,手伸出去一半,复又放下。

    她眼中唅着泪花,对胡一辉凄然一笑,蓦地转头朝轩辕敬菲那边望去:“你刚才所讲,可要算数?”

    轩辕敬菲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好吧!”黛月转身,朝胡一辉递了个意味不明的微笑,“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我走了,你保重!”

    她闭上眼睛,暗暗撑起周身真元,将其源源不断汇于内府之中,越涨越大。

    天空中似有异变,大地颤动,不远处有无数飓风生成,天地万物似乎瞬间陷于一阵绝望的悲痛之中,呜咽不止。

    胡一辉正一心一意要迎战轩辕敬菲,黛月的话把他撞进了迷雾里。

    他虽然以魂魄之身奋力启动了‘八门八方八绝阵’,迎上轩辕敬菲的幽冥鬼火,内心还是对其母留有余地,旨在把她制服就算了,不想伤她,这样一来,对敌时就必须全神贯注不能分心,故而面对黛月的反常一下子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等他细细一琢磨,大叫一声:“不要啊!”

    已经迟了!

    黛月用尽一切力气驱动内府真元外泄,自爆元神!

    自爆元神,旷古烁今都难以抠出一词来形容其中痛苦的滋味!

    黛月感觉自己好像跌落到烈焰岩浆里头一样,炽烈的高温焚烧着身体里面的每一个细胞,皮肉被烧成焦炭,寸寸皲裂,锥心刺骨的疼痛一阵一阵,血液在大火里拼命沸腾,然后爆裂,接着沸腾,再次爆裂!

    她重重地咳出了一口黏糊糊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血是心是肝是脾是肺还是肾!

    融金化玉的内府之火把她煅烧得几近意识模糊,她很想上前跟胡一辉多聊几句话,无论如何,都不要让他两母子再打下去,自己连日来多有叨扰,把他的府邸都毁了,多不好意思啊。

    可是她已经无法言语,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最后那股炙烤的感觉慢慢散去,全身轻飘飘的,她望着胡一辉发了疯似的摇晃着自己,意识逐渐全无。

    虎毒不食子,作为轩辕敬菲唯一的儿子,她又怎么会舍得对胡一辉痛下杀心!

    原来刚才的种种挑衅,都是轩辕敬菲的权宜之计。

    早在黛月晕倒的片刻,轩辕敬菲就已经时刻分神留意着她的动静,待她悠悠醒转之际,轩辕敬菲立刻暗暗对她施展摄心术中的摄心**。

    黛月其实在接二连三的噩耗打击下,心里防线早就如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所以轩辕敬菲轻轻松松地就潜入到她的意识里。

    轩辕敬菲一方面不动声色地在胡一辉面前演绎着母子情深的爱恨别离,另一方面却加紧控制黛月的潜意识。

    黛月一睁眼,就看到其母黛玉公主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奈何桥边,无比凄凉地似乎在等待某一个人,又似乎懵懵懂懂地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控制。

    黛月肝肠寸断,拼命呼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倏地发现,这只是轩辕敬菲用摄心术控制了自己的大脑,在自己潜意识里制造的一个展影。

    她悬在虚空中,视觉不断变换,发现不远处一只眼睛特别大,耳朵特别尖的怪物对着自己的母亲不断流着哈喇子。

    地妖——一种专门噬魂的怪物,这种怪物以魂魄为食,一度被囚禁于地心的荒芜洲中。

    一阵惊惧划过头皮,黛月的心急剧往下沉去:母亲死了,母亲为什么死了?

    没等她将脑海中纷纷繁繁的疑惑梳理清楚,脑海里却闪出了轩辕敬菲的一张脸,她上下两片嘴唇一张一合,清清楚楚地吐出几个字:“不想你母亲的魂魄被它吃掉,就自爆内府吧,不要再连累我儿了!”

    半梦半醒之间,黛月听到了胡一辉与轩辕敬菲的对话,一时间万念俱灰!

    自爆内府,会有魂魄剩下吗?

    如果有就好了,我要去见母亲,要去见外祖母,求她们原谅。

    再然后,我要上天入地,把心中的疑惑了了,把未完成的心愿都完成。

    好想跟胡一辉多说几句话,聊一聊最近练功的心得体会也是好的。

    千言万语,只剩下菱花铜镜凉,眉添黛料香,魂飞散,只盼望,君健在安康。

    黛月一死,轩辕敬菲马上散播消息,说是胡一辉不顾安危卧底栖仙国,终于如愿以偿铲除栖仙国余孽。

    可笑的是,同日,胡巴拉克下一道圣旨:善待栖仙国遗孤,一律人等不得为难!

    忘川河畔,一座长长的拱形大桥,一个个过往的灵魂陆陆续续地与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人擦身而过。

    这少年似鬼非鬼,似人非人。

    要说他是只准备轮回六道的鬼魅,不像,因为这少年身上虽然掩盖了生人气息,但是形实而气足,在飘飘荡荡的鬼火照耀下,地上有个清晰的身影。

    要说他是个徘徊在忘川河畔的得道高人,也不像,皆因此人浑浑噩噩,三魂仿似断了七魄,目无表情地盯着过往投生的幽魂,仿佛在寻觅什么。

    多少红颜悴,多少相思碎,唯留血染墨香哭乱冢。

    别人尚且有个坟墓哭诉,你却连一丝魂魄都不曾留下。

    三百年,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少年人就这么干等着。

    终于,一个脸色红润,鹤发童颜的老婆婆忍不住向他走了过去,双眸含笑,还没开口,就似有杨枝甘露从其口中流淌:“少年人,老身见你顶上三花汇聚,一身修为不可多见,何以执着至此?既为修道中人,焉不闻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执着之者不明大道之理!”

    少年人轻轻撩起一侧的眼皮,漫不经心地扫了老婆婆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过往幽魂身上。

    老婆婆见少年人没有理睬自己,不以为意,继续道:“众生之所以困苦,之所以不得真道,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着万物,既着万物则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常沉苦海,永失真道。修真而不得真道者,有如坠入地狱,无有归期,行尸走肉,何其苦哉?

    少年人,老身看你骨骼精奇,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日后若修炼得当,必能证得大道,可不要为了一丝执念而误了自己啊!”

    少年人终于动了动,抬头抿嘴,给了老婆婆一记僵硬的笑容,道:“孟婆,你既不告诉我她在哪里,何必又在这里假惺惺地相劝!”

    孟婆低低叹了口气:“天道有常,万物自有因果,你要等的人乃非凡胎,三百年了,若然是凡人早就已经轮回转世,何用等至今日!”

    少年人眸光一动,一双冰山雪眸似有流星闪过,激动地问:“这么说来,你是知道的,她的魂魄在哪里,可否告知于我。相告之恩,他日定当重酬。”

    孟婆慈爱地望着眼前这位蓬头垢脸,衣衫褴褛的少年人的脸,觉得重酬二字怎么也跟他搭不上边,出于怜悯,遂摇头道:“不可道不可说,还请施主早早放下执念,自古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常沉苦海,永失真道。”

第105章 龙形巨怪

    少年人神情复杂地扫了孟婆一眼,就这么匆匆一瞥,双眸里隐忍着的悲怆便如一滴浓墨落入清水,瞬间弥漫充斥在整个周围的空气里,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充耳不闻。

    孟婆面对少年人那拽得二五八万一般的态度,心里不免生出些许别扭,脸上却依然和和气气,并不生气:“古往今来,这奈何桥边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像你一样执着的灵魂,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地在这里蹉跎光阴,最后醒来都道不过是梦一场。”

    这些大义凛然的道理听起来真是熟悉啊,这都是第几次听的了。

    哦,少年人想起来:桃芷山的东方鬼帝蔡郁垒,嶓冢山的西方鬼帝赵文和,王真人,罗酆山的北方鬼帝张衡、杨云,还有罗浮山的南方鬼帝杜子仁,抱犊山的中央鬼帝周乞、稽康,一个个不厌其烦,反反复复地在自己耳边念叨。

    还有

    想不起来了,总而言之,少年人最后的希望,就是这奈何桥了。

    六道轮回的终点站,无论之前被发配到哪里,最后还得来这里讨上一口孟婆汤,既然遍寻不着,我今儿个就下定决心,在这里守株待兔,无论海枯石烂还是天崩地裂,任谁不能改变我守在这里的决心。

    孟婆絮絮叨叨又念了好一段长篇大论,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呐呐而去。

    少年人仍然无动于衷,像一具风干了的蜡像,又孤寂又冷漠地立在奈何桥边,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过往的幽魂。

    蓦地,河边似有一阵阴风卷过,本来就又潮又冷的河岸显得更加阴湿寒冻。

    少年人警觉地往熙熙攘攘的过往鬼群扫了一眼,一只全身裹着黑气,穿一件阔大的黑色斗篷,整张脸掩映在黑雾里头的鬼魅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眺了一眼

    他的目光与少年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只一瞬的摇曳,少年人大喜的心情接着大悲。

    不是她,这断然不是她的魂魄。

    少年人的目光再次茫然地往别处搜寻,那蒙脸斗篷鬼魂却突然闪电般欺到他跟前,迅捷无论地塞给他一封信,又迅捷无论地消失在茫茫鬼海里头。

    少年人目光呆滞,随手抽出信纸扫了一眼,只一眼,世界仿佛停止了运作,时间仿佛停止了脚步。

    少年人,激动得连呼吸都停止了。

    信中寥寥几个大字“茫茫蓬莱之岛,自有挽月神方”。

    蓬莱仙岛又称海上“三神山”,位于地表世界某处神秘的海域里头,是仙人们居住的地方,据说栖仙国第三十五代成功飞升的国主黛正雄,正是授了上天界的仙官符印,旅居在此处。

    可惜史书的记载却不一样:据《 史记》 、《 汉书》 记载.秦汉时期是寻仙求药的鼎盛时期,当年的秦始皇,汉武帝都曾到现在蓬莱的这个位置寻仙求药,汉武帝海上巡幸活动约有八次,历时二十三年,可惜都以失败告终,汉武帝临终前终于幡然醒悟,对着东方大声呼喊:“天下岂有仙人,尽妖妄耳!”

    尽管如此,少年人却是一下子充满生气,仿佛久旱的蓬蒿突逢甘露,无尽漫漫的艰苦搜寻路一度使少年人形容枯槁,眼窝深深地陷进皮肉里,曾经深邃的眼神变得异常浅薄无神。

    这个少年,就是胡一辉。

    自从黛月自爆内府,魂魄离散以来,他想尽一切补救的办法:招魂幡招了无数次黛月的魂魄,地府里头几乎叫的出名字的地方,如五方鬼帝治下的各处山脉,罗酆六天居住的府邸(纣绝阴天宫、泰煞谅事宗天宫、明晨耐犯武城天宫、恬昭罪气天宫、宗灵七非天宫、敢司连宛屡天宫),甚至连十殿阎王掌控的十八层地狱。

    一个不漏,全部一一“拜访”过,闹得地府鸡犬不灵,可惜天不遂人愿,三百年过去了,他根本寻觅不到哪怕是黛月的一丁点的气息,甭提她的魂魄了。

    如今有人,或者可以说是有鬼给自己指点了条明路,甭管它靠不靠谱,胡一辉潜意识里,很肯定这回黛月总算是有救了。

    这么多年的苦苦找寻,一次又一次的无果而返,他的心逐渐冰冷,最后成了万年雪山之巅的冰块,再也感觉不到外界一丝一毫的滋味,整个人都成了一座移动的,渺无声息,万籁俱寂的冰山。

    而如今,他的心脏倏地剧烈跳动起来,茫茫然间,他终于又有了一丝感觉,痛彻心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眼角,两颗滚烫的水珠无声坠下。

    锦瑟华年,一曲拨断弦,惜流年,可曾相约天涯路踏遍?

    只要有一丝希望,追到天涯海角又何妨!

    原来,这个世上难以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地表世界的渤海之滨。

    海面上一度风平浪静,一艘超级豪华的大船,正四平八稳地往蓬莱仙岛的方向驶去。

    胡一辉站在甲板上,抬头仰脖,艰难地瞭望远方。

    地表世界的金乌之能十分强劲,他一开始十分不适应,经常被这样猛烈的太阳光晒得只能半眯着眼睛看东西。

    海面上微微撞进鼻孔里的海风,有一股腥腥咸咸的味道,跟地心世界里血海的味道不太一样。

    船舱里头驾驶室掌舵的是梦提额,这个五大三粗的豪迈汉子,几百年来尽心尽力地帮着胡一辉找寻黛月的魂魄,无怨无悔地包揽了一切艰苦的工作。

    在梦提额心里,一度认为黛月的死与自己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胡一辉没有把自己像对待苏巧一样冰封起来,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传说渤海在远古时期,有五座神山:岱屿、员峤、方壶、瀛洲、蓬莱。

    据《列子?汤问》:“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间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玕之树节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一日一夕飞相往来者,不可胜数。而五山之根无所连箸,常随潮波上下往返。.......最后二山飘去不知踪迹,只剩下方壶、瀛洲、蓬莱三山了。”

    五座仙山只剩其三,而蓬莱仙岛则处于最边上,要到达蓬莱,必须经过方壶胜境、瀛洲仙境这两处地方。

    自古仙魔对立,胡一辉虽未入魔,但修习的法术里头大多沾染了一点邪气,奴虫术、摄心术等非正统道学仙术还学了个全,更何况带来的一帮手下皆是正儿八经的魔修出身。

    如此看来,此去还真是凶险万分。

    海上仙山,自有芬芳馥郁的紫气缭绕,普通人看不到,但是却难不倒修行中人,胡一辉灌注真元于掌中,开了天眼。

    满视野的蓝色,无暇、透明,纯洁、安静得足以融化一切的一种颜色,那是大自然唯一赋予大海的颜色。

    十五天了,别说是蓬莱仙岛,就是连方壶胜境的边都摸不着。

    胡一辉深吸一口气,再次发力,源源不断地往大船灌注真元。

    片刻后,这艘画满符咒的大船便似离弦的箭,嗖一下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整个上午,大海一直在波澜不惊地展现它柔情似水的一面。

    蓝色的海水涌起滚滚浪花,俏皮地拍打着大船两侧,远处是天和海连在一起的地平线,永远没有边际。

    倏地,海浪开始上涨,太阳把它最后一线金色收起之际,一浪高过一浪,携卷着白色的泡沫,卯足干劲向大船猛撞。

    远处的海面中心,似乎有一支无形的、巨大的手,想将这条大船狠狠打翻。

    胡一辉一声令下,所有的人全部集中到了甲板上来。

    海面上突然狂风大作,大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巍峨的大船,在它面前,变成了一片不断摇摆的小叶子,巨浪放胆肆意地蹂躏,大风刻意地猛灌,风和浪狠命地拍打着大船,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声,宛如千千万万个人在打鼓,又好像千万头暴怒的雄狮发出的吼叫声。

    一切变化得如此之快

    巨浪一个接一个地撞向大船,溅起有十几丈高的水花,众人都不怕弄湿自己的衣服,冒着遮天蔽日的巨浪,站在甲板虎视眈眈地遥望远方。

    晴空万里的天空开始冒出滚滚乌云,鬼影幢幢的黑云冲天而起一只似龙非龙的怪物,体型之庞大,身形一晃,把仅存的一点天光都遮住了。

    那怪物怒吼一声,用一种震耳欲聋的雷鸣声,恶狠狠地问道:“大胆魔修,竟敢擅闯方壶胜境,意欲何为?”

    胡一辉一身青衣华服,衣袂翻飞,面对着怪物凌厉的质问,一点也不杵,拱一拱手,文质彬彬地回答:“我等有急事前往蓬莱仙岛,路过此地,不慎扰了贵方清修,实在抱歉。但事急从权,一刻不能耽搁,还望贵方高抬贵手,让我等过去,此事一了,定当重酬拜谢!”

    龙形怪物在半空中哈哈一笑:“笑话,蓬莱仙岛是什么人都可以前往的吗?几个学了点毛事的小兔崽子,竟不知天高地厚,想擅闯蓬莱,好,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言毕,大尾巴往空中一卷,暴雨倾盆而至。

    黑压压的天空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许许多多模模糊糊的怪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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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575/ 第一时间欣赏无妄尘缘最新章节! 作者:莲影儿所写的《无妄尘缘》为转载作品,无妄尘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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