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噬魂鞭
离苍听后一愣,低头默想片刻,似乎梳理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长眉一挑,上前两步,将阙羽丢在一边,面向马车,大声唤道:“晓月,请听我解释!”
黛月眼见双方言辞皆充满了**味,一场大战不可避免,而自己正是那位始作俑者,哪怕现在心里面再怎么不愿面对离苍,也不得不掀开车帘子,探出头来与之相见:“有什么好解释的,事实摆在眼前,你在军帐与孟姬之事,我都全部知晓了!”
她说话的语气平淡如水,却态度坚决,让人一听就听出其言外之音:去意已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其实离苍自己心里也堵得慌,几天前收到宫里的急报,说晓月姑娘一行不辞而别,当下一个晴天霹雳,火急火燎地交代下一切军务给君无尚,自己一人领一支贴身侍卫队赶回皇宫,再一路遁着晓月一行留下的蛛丝马迹,追至此地,然而晓月不辞而别的原因,究竟没有来得及细究,是以刚才听到阙羽的质问,方才恍然大悟。
一方面对孟姬恨得咬牙切齿,一方面对黛月的质问又确实哑口无言,一时之间竟支支吾吾地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黛月眼神逐渐暗淡下去,一开始她还抱着一个离奇的幻想——或许与孟姬***的不是离苍,而是一个与他模样**分相像的亲兄弟之流。
可面对离苍的欲言又止,脸上青红一片,心里头当下就了然。
她无力地对来人摆摆手,算是一个好聚好散的惜别之礼,然后决绝地垂下车帘子,催促赶车的妖修:“时候不早了,上路吧!”
赶车的妖修早就被离苍陛下的气势逼压得冷汗浸湿后背一大片,噤若寒蝉地垂手静立,低头不语,听得黛月催促自己赶马前行,而离苍的侍卫凛凛拦于前方,没有半点要让路的意思,真是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他手里的马鞭举在半空,不知所措地看看这个又扭头望望那个,简直是椅子底下着了火---烧着屁股燎着心,不知如何是好。
阙羽见状,一个纵身跃上马车,飞起一脚把车夫踢了出去,自己扬起马鞭“驾驾”两声,义不容辞地当起了马车车夫!
那匹飞马吃痛,扬起四踢长啸一声,一展双翅,腾空而起,迎着前面的侍卫穿越而去。
这匹飞马还是从前老妖王送给阙羽的一份生日礼,有神通,可自由翱翔于天际,浑身雪白,鬃毛油亮有光,速度甚快,飞起来四平八稳。
阙羽对它喜爱有加,平时出行宁远自己辛苦使用修为都舍不得驾驭,这次送行特意驱了出来,一路上为了掩妖耳目,也没有御空而行,而是大材小用地让其来拉着黛月青鸾拐行于山间小道。
如今行踪既已经被发现,他就觉得没有必要再躲躲闪闪,打算驾驭着飞马横冲而过,强行冲破障碍后,再翻越一座山头,就是栖仙国国境。
一入栖仙国国境,饶是离苍有再大的神通,也不敢在那边放肆。
虽然君无尚一直遮遮掩掩地隐瞒黛月的身份,阙羽却不是个傻子,栖仙国第三十七任天定传承者黛月公主离奇失踪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心思灵敏的他联系着穿山甲君无尚前前后后叙述的经过,对黛月的身份竟也猜测得**分。
飞马认主,在阙羽的驾驭下大显神威,强而有力的巨大翅膀上下翻飞,扬起漫天尘土,驾着黛月等腾空而起,直上天际。
只听得嗤嗤嗤嗤声声作响,几十粒弹丸大小的类似于小石子的暗器射将过来,带着破空之声,直冲飞马的要害而去。
离苍座下“蛟龙十四骑”的射日之丸,此丸似石非石,似铁非铁,打在任何锋利的兵刃或是铠甲上面,如利刀切豆腐般无坚不摧,是离苍昔日精心训练的“蛟龙十四骑”的极其厉害的武器法宝。
据说炼制此丸的材料乃采自神山——女蜗山山尖的五色石碎末。
阙羽早有准备,从马车上飞身而出,左脚用力在马屁股上狠狠一踢,可怜从前从没有受过如此虐待的飞天神马再次吃痛,狠命地拍打着一双巨翅,向着西北的栖仙国国境狂飞而去。
同时右手衣袖一挥,一条棕褐色、纹理清晰的长鞭应运而出,伴着一股睥睨无当的开山列地之威,唰唰唰唰悉数把几十粒射日丸卷飞出去。
噬魂鞭,蛇王阙羽的贴身武器!
乃鞭中一霸,而且还来头不小。
元吾年间,有一只噬妖巨兽河孖,自无涧深谷出逃,三五年间,食妖无数,使得万妖国各妖族内部联合抗议。
那时老妖王与离苍在另一个战场抽身不开,朝中竟无一大能敢出山领战,暂代政务的老妖后一时焦头烂额,阙羽殿下挺身而出,浴血奋战了七七四十九天后将此兽诛杀,并用此凶兽之椎骨铸成兵刃七节噬魂鞭。
此事一度传为万妖国美谈佳话。
此凶兽生前曾噬妖无数,被炼制成鞭后竟也具有噬魂食妖的功能,是以阙羽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轻易使用。
离苍陛下双眸里的竖瞳倏地一缩,暴怒的煞气如同海潮般汹涌而出,他左手一挥,突然间,“蛟龙十四骑”冲天而起,闪电般远远散开,随即绕着飞马车逐渐合围,巨木在东、烈火在南、锐金在西、洪水在北、厚土在外游走策应,成金木水火土五行八卦之阵,将阙羽一干人等团团围住。
一言不合就开打,万妖国国风。
这几下的变故有如兔起鹘落,南离与庆灵子刚才还自犹犹豫豫是否应该以大局为重,大家握手言和之际,就听得阙羽炸雷似的对着他们大声唤道:“傻愣着干嘛,还不上前帮忙,要你们做门神吗?今日一应责任由我承担,打完这场把人送回去了我自负荆上太皇后那请罪!”
这几句话轰轰有如雷霆万钧之势,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闯了祸有人愿意背锅那当然就大不相同了。
“噌噌噌”,白陆元、庆灵子以及早前缩头缩脑的南离,同时拔出自身的兵刃,神威凛凛地腾在半空,凝神而视。
阙羽见大家已然齐心迎战,便一个纵身,离弦箭似的欺到离苍跟前,招呼也不打,扬鞭挥去。
他心下里了然,作为一国之君,威严尚在,南离等平时纵然再骄横跋扈,也决不敢以下犯上,是以独自一人迎战离苍,让南离等去解决“蛟龙十四骑”。
离苍斜身相避,只听得呼呼风声,噬魂鞭犹似泥鳅入水,滑不溜秋地左穿右突,在他身侧掀起旋风阵阵。
离苍眼神一凛,低声喝道:“你我兄弟之情,何至于此,把晓月交还与我,今日之事一笔勾销,权当从没有发生过?”
阙羽咬牙:“做梦!”
第77章 蛟龙十四骑
自孟姬被对方横刀夺爱以来,阙羽早就想找个由头,把对方揍个满地找牙,只是一直不得而施,今日好不容易寻了个因果,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对方狠掐一架,哪里还肯听得进劝告。
他嘴里说话手上兀自不停,呼呼呼,又扬起了十几鞭,每一鞭都朝着对方的要害扫去。
离苍斜身闪出法阵,落在镇上一处高大建筑的屋顶之上,右足在瓦顶上一点,重行回入。
阙羽紧跟而至,皓腕倏翻,长鞭闪电般笞他脸门。
离苍用刀鞘轻轻一格,低头弯腰避过,心头火起,右腕一翻,挥鞘往阙羽腰间砸来。
阙羽忙收鞭回挡,哪知对方经久战场,变招既快且狠,几根手指握着剑鞘一挪,剑鞘闪电般变幻着敲对方膝盖。
阙羽避闪不及,只好双脚微弯,给对方来了个屈膝行礼跪拜状,狼狈地堪堪躲开了突袭。
一时大怒,收鞭回袖,向后跃开十数步,暗灌真元于掌中,双掌排山倒海般推出,轰隆一声,将地面上一棵三人合抱粗壮的大松树连根拔起,连枝带叶,犹如一把巨大的扫帚,垮喇喇的横扫而去。
大松树带起了一阵飓风,把毗邻而建的屋顶瓦砾齐整整地削了个秃瓢。
那边以朗蛟为首,集结了一个以他居中、四面各布一队正兵、正兵之间又再错行出一队奇兵的五行八卦阵,齐齐对上了白陆元、庆灵子和南离。
要说“蛟龙十四骑”,在地心世界也是一支响当当的铁骑,战场上所向披靡,不知绞杀过多少妖魔鬼怪,让敌人闻风丧胆。
“蛟龙十四骑”的本相都是未曾化龙的小蛟,被离苍训练成贴身护卫,均已“蛟”字命名。
以“清风明月映苍穹,白云朗耀照河山”冠名,皆是离苍一手带教,各个术法修为不相上下、剑法更是出类拔萃。
当年离苍道法初成,在万妖国暂露头角,就是靠着这一支轻骑肆意践踏地心世界,地心世界里不管是单枪匹马的妖魔鬼怪,还是有点名气的宗派散修,都对这个彪悍冷血的万妖国轻骑有一种先天敬畏。
可“京城五俊生”却不是那些只会吃喝嫖赌、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个个道术修为都甚为之了得,甚至一度被老妖王誉为“京城五栋梁”!
相传两百年前万妖国的梁拔族南荒,出了只喷大水的凶兽胜遇,全身赤红,双翅一展,可击水千里,使得梁拔族南荒千里汪洋,十年大涝。
老妖王派遣各族大能共计三十六位顶级高手与之激战九日九夜,非但没有将其制服,反而被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此消息一经传入京城,举国骚动,一时间造成万妖国国民惶惶不可终日,正要派出离苍出战之时,刚刚组建了“京城五俊生”不久的阙羽一众等自告奋勇,上表请行,老妖王十分高兴,有心历练阙羽一干人等,便大笔一挥,赐诏出征,并亲自在洪武殿为其设宴饯行。
当时众说纷纭,各妖族族长及长老们都替阙羽捏一把汗,老妖后更是担心得晚晚茶饭不思。
谁知道初出茅庐的京城五俊生居然不负众望,在南荒的赤水河畔一场大战,各显神通,合力封印住凶兽胜遇,把它镇在无涧深谷里头。
此战令阙羽等声名大噪,甚至一度盖过了战神离苍的风头!
白陆元见自己一干人等被对方团团围住,大有不放人就不善罢甘休之势。
这“蛟龙十四骑”从前只有对自己低头哈腰的份,今天竟敢仗着主人如此放肆,当下大怒,猛喝一声,挺身而出,起手一刀,横劈居中而立的朗蛟的小腹,青光闪处,发出嗤嗤声响。
白陆元的宝刀名唤敬天刀,乃是盘古氏后人中的一位铸兵器大师将其亲儿放入炉中与精铁一起炼制,并不断以重锤敲打,使铁与血肉融成了一种奇异的物质,成器后自然而为刀形。
朗蛟不慌不忙,左手执剑斜引,剑锋横过,画个半圆,平搭在对方刀脊之上,一道真元传出,白陆元的刀背登时一沉,凌厉的杀招就被对方这么无声无息地化解于无形之中。
白陆元抖腕翻剑,剑尖向他左胁刺到,却见得他往旁边一个错身,原先的位置由山蛟顶上,山蛟回剑圈转,拍的一声,刀剑相交,各自飞身而起。
双方的元神遁着剑尖刀尖冲撞在一起,剑气刀气激荡,剑身刀身不住颤动,发出嗡嗡之声,良久不绝。
白陆元再接再厉,不断变换刀法进击,嗤嗤之声大盛,横砍竖劈,凌厉狠辣,以其极浑厚无比的真元护体挥刀,使出极精妙招数,青光荡漾,刀影弥漫,仿似一个大雪团在空中转动,发出蚀骨侵体之寒蚀之气。
南离没有武器,一双手却是变幻莫测,两手掌上下搅动,伸出的千年人参须根无数,那人参须根饶是钢劲,拿抓点戳、勾挖拂挑,如判官笔,如点穴撅,如刀如剑,如枪如戟,攻势凌厉之极,竟比阙羽的噬魂鞭不输半分,把面前的清蛟、风蛟、明蛟、月蛟、映蛟五个鞭得连连变换阵型。
庆灵子的武器是一把宝剑,名饮泉,乃是以地火中之精铁所铸而成。
他见白陆元和南离都已经开打了,自己也只好抖剑上前,正面迎上明蛟、月蛟、苍蛟、穷蛟。
他的剑法精妙无轮,东劈西转,斜回而前,以一敌四,游刃有余。
此时十四骑悬在半空踩着五行八卦阵应敌,时而散布成八、时而复而为一、时而分合变化,三五个一队,一时向东北方冲杀过去,一时又兜至西南包抄,一时又从中间并肩杀出,队形变幻,犹似一条条蛟龙卷将出来。
每蛟均只刺几剑,倏地又换做别人上前搏击,绕得白陆元等一时应接不暇。
黛月和青鸾乘坐的飞天神马,左冲右突出不去,只躁得像只**一般,在空中转个不停。
白陆元、南离以及庆灵子在半空中与十四蛟死命缠斗了半天,却怎么也冲不出此阵的包围,一时间也是心急如焚。
斗得最后,白陆元终于忍不住了,收刀回鞘,扭动胳膊,双掌暗暗调运真元于头颅之上,脸上红润有泽,竟隐隐显出威猛的狮子之相。
只见他倏地张开血盆大嘴,向着十四骑用力一吸,一股挟裹着毁天灭地的巨大吸力,旋涡一样把对方手上的兵刃尽数吸去。
第78章 黑洞狮子噬
“黑洞狮子噬!”南离和庆灵子各自在心里头低唤一声。
旋涡搅动着周遭凌厉迅猛的罡风,仿佛万千利刃般刮过,南离和庆灵子忙暗运真元,仓促间护住飞马车。
‘黑洞狮子噬’乃狮子精一族的盖世神功,由其上一任刚夭不久的族长九头狮子精瓦狠所创。
据传当年九头狮子精瓦狠练功时渐入秘境,神游太虚,在宇宙中觑见了一个黑漆漆的天然大洞不断地吞噬着附近的星辰物体,醒过来后大悟一套功法,究其因果,便赐名‘黑洞狮子噬’。
“蛟龙十四骑”以其精妙绝伦的剑法以及阵法,方才堪堪与白陆元、庆灵子以及南离打成平手,如今一个瞬间手上的兵器悉数被对方吸食而去,顿时军心大挫,阵脚大乱。
徒手而应敌,人数虽多,却也渐见败势,三五招一过,明蛟、月蛟便身重受伤,从空中直坠而下。
那边离苍与阙羽相斗,忘情剑一直没有出鞘,始终对阙羽手下留情,眼见白陆元使出“黑洞狮子蚀”,心下大骇,又见“蛟龙十四骑”中接连折损二将,包围圈出现缺口,载着黛月的飞马再次振翅高飞,欲脱围而出,一时急怒攻心,便再也不管不顾。
只见他眸光冷冷,额角青筋突突,手腕一翻一抖,忘情剑出鞘。
忘情剑出,万妖折服,剑刃一掠,非死即伤!
剑一出锋,剑身散发出的光芒如白刃映日,又如万道金蛇乱钻乱窜,光芒太刺,千目齐盲。
那飞马受惊,马眼所及煞白一片,狂啸中乱飞乱窜,竟自撞出一道缺口,歪打正着,向着栖仙国方向急飞而去。
阙羽等猝不及防,以手掌遮住双眼,好在离苍并未下杀意趁机突袭,一个纵身,跃上半空,紧追飞马而去。
阙羽哪里肯让,当即手腕一抖,噬魂鞭再次出袖,旋成左圈右圈,一个圆圈跟着一个圆圈,大圈、小圈、平圈、立圈、正圈、斜圈,一个个太极圆圈发出,登时便套得离苍跌跌撞撞,悬在半空的身姿犹如醉酒昏迷。
离苍气极,怒吼一声,竖掌掐诀,与忘情剑人剑合一,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八分十六刹那生出无数元神之剑,万籁俱寂的晴空中突然风雷大作,阴冷的寒气刺骨,遁着变幻而出的忘情之剑山呼海啸般劈向一切挡道的人、马、物。
阙羽等连忙急运真元作盾,紧紧护住身体以防被忘情剑的剑气所伤,饶是这样,他们每个人均觉气海翻滚不休,喉头涌出一股的腥甜之气,一阵阵头重脚轻差点立足不稳。
阙羽那匹心爱的飞天神马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千万条元神之剑打在它的身上,直接内府爆裂,铁球一般从高空做起了优美的直线自由落体运动。
马车里的黛月和青鸾没有受伤,因离苍所发的元神之剑倏一触碰到马车,则会自动抖落。
可是,大伤没有,小伤则不断。
青鸾还好,鸟的平衡感本来就比人强,黛月却被那马车在空中的不断转圈以及直上直下搅合得天旋地转,差点就口吐白沫。
飞马爆体坠地之时,青鸾引颈“啾啾”两声,化出本相,背着奄奄一息的黛月直冲云霄。
突然之间,两颗射日之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长空,分左右两边打在青鸾的两翅膀主翅骨上,力道之强劲登时打得青鸾两翅粉碎性骨折。
青鸾疼得连哼都没哼,驮着黛月从高空犹如陨石流星,笔直坠地。
“砰”的一下,青鸾重重摔在一处屋脊之上,瓦砾飞溅,青鸾的五脏六腑受到猛烈撞击,几乎破膛而出,重重咳出几口鲜血,一下子便昏死过去。
黛月去哪了?
原来离苍以十足的劲腕之力弹发射日之丸后,便整个人化作一道流星,在黛月坠地的半空拦腰抱起,风驰电挚般腾飞而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黛月一直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只觉得耳畔猎猎风声作响,胃内容物上下翻涌,好几次都差点要吐将出去,又觉后背有丝丝暖流涌入四肢百骸,呕吐感渐消,整个人渐渐地神清气爽起来。
待她一个激灵睁眼看时,就见得离苍横抱着自己,一脸憔悴,眼神灼灼地望着她的脸,怔怔出神。
黛月不见对方则以,一看见对方,马上又浮现出他与孟姬在军帐里头所作的苟且之事以及他霸气侧漏地拦路抢人的情景,登时气不打自一处来,抬手“啪”一下,狠狠给了对方一记大大的耳光。
离苍不躲不闪,轻轻地把她放了下来。
黛月不依不饶,一言不发,拳头雨点般打在他的身上。
可惜,离苍身穿一袭黄金铠甲,拳头落在那些坚硬的甲片上简直给他挠痒痒都不如,不仅毫发无损,而且黛月还被反弹过来的力道疼得扯牙咧嘴。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黛月泄气发愤,可惜黛月却越打越受伤。
身心受伤!
打了一阵,黛月见没有占到一点便宜,反倒自己那十根青葱般的手指淤血了一大片,她心疼,离苍更加心疼,无奈地说:“你要是真想狠狠打我一顿,待我脱下铠甲再打不迟!”
一边说着,一边真就要宽衣解带。
黛月见状,脸上漫起一片嫣红,厉声道:“登徒子!”
离苍解了一半,被她这么一骂,只得停下,彷徨而又无措地望着她。
谁知黛月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再次不甘心地欺身上前,狠狠地在他裸露出来的一条手臂上咬了一口,誓要这家伙尝到血的滋味方才善罢甘休。
她这一口蕴蓄了平生十二分的气力,上下两排的伶牙俐齿即时排上用场,一股鲜血自离苍的手臂上喷薄而出。
离苍的忘情剑感受到主人受伤,在剑鞘里尖鸣不已,嗡嗡作响。
黛月吓得当场打了个大大的哆嗦,松开口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在原地逡巡片刻,又惊又怒,满口鲜血地盯着离苍。
第79章 血玉巴蛇
离苍把佩剑往身后一藏,举起胳膊往前两步,默默地伸到黛月的嘴边。
嘶,此情此景就仿佛对方举着只烧鸡腿给自己吃一样,黛月气得差点又再暴起揍人,喉咙里不小心吞下一丝鲜血,一下子呛得咳了个死去活来。
离苍望着对方咳得可怜,越发心乱如麻,想上去给对方拍背又犹豫不决,只好可怜巴巴地傻愣着。
黛月咳了一阵,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抬头往周遭一扫,发现这里的景致千奇百怪,各式各样的大小器皿琳琅满目,四周的假山流水云雾缭绕,石头栏杆不知道用什么材料而建,流光溢彩地耀眼夺目。
于是转头凉凉地看了离苍一眼,惊疑不定地问道:“这是哪里?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离苍见对方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忙答:“这是我用以专门练功的道丹房。这里有七十二重禁制、三十六道明暗符,地板乃是用厚三尺三寸精铁打造,别人纵有再大的神通,没有我的允许,谁都进不来!”
他生怕迟半步回答对方又会生气,连忙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一股脑把道丹房的秘密都说出来,不小心还把自己的龌龊私心抖了个底朝天。
真是,智商跌到婴幼儿水平!
黛月闻言,眉头拧成一团,直眉楞眼地说道:“这么说来,你是打算要把我长久地关在这里?”
离苍确有此意,但是面对对方这么直白的反问,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黛月见对方不语,算是默认了,哼笑两声,捶胸顿足地在心里揶揄自己道:“黛月啊黛月,你简直就是一辈子面壁的命。才刚刚从老妖婆那里逃出来不久,又被离苍抓来面壁,你的命真真苦过黄连!”
她暗自在心里呼天抢地地感慨一番,脸上似喜似悲、似怒似笑。
离苍偷偷觑了半天,看不出这是什么表情,忙殷切地问:“怎么,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黛月一听到对方的声音立马一个头变成两个大,条件放射地跃开数丈,喝道:“你给我滚远点!”
离苍见状,没有像从前那样听话地后退留点私人空间让对方冷静冷静,反而向前几步。
黛月恼道:“还过来?”
离苍:“不,你听我说,你不能离我太远”
话未完,黛月便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条架在火上的烤鱼,阵阵热浪从脚底直冲头顶,烤的她连连跺脚跳将起来。
还没等她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回事,倏地气温骤然下降,脚底下火炉一样的地板瞬间切换成极寒地带,一股锥心蚀骨的寒意直涌心头,冷得她两股战战,哆嗦不断,喷嚏连天。
及至离苍冲上前来靠近自己一丈以内,那种极寒极热的感觉方才戛然而止。
她狐疑不定地望着离苍,用惊慌失措的眼神很好地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离苍狠狠地在自己的舌尖上咬了一下,清一清神,斟酌再三,确定以下的内容不会再出现诸如刚才的纰漏,方道:“练功时为了更好地锻造自己,在此处镇放了一块从地表的昆仑神墟所得的灵石,此石得天地之精华,吸收的是金乌之能,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修炼,可创造出极寒极热的自然环境。”
黛月把脑袋用力晃了一下,发觉自己的经脉针扎一样疼痛,方知离苍所言不假,自己刚才骤冷骤热的状态不是幻觉。
她的目光再次在四周仔仔细细巡梭一番,果然发现此处景物与别处的细微差异。
每一件物品,大如连成一片的丹刚之林,小到地上的米粒碎石,无不隐隐散发着某种看不清道不明的丝丝流光,看到最后,心里涌起一阵无力回天的绝望,想道:这样子的地方,用来镇压上古凶兽都卓卓有余,青鸾他们肯定没有办法救我了。
想到这里,却犹自抱有一丝希望,冻成青紫色的嘴唇掀动一下,几不可闻地试探着问道:“陛下震怒,要把我扔在这里受尽极刑而死?”
离苍几乎是冲口而出:“怎么会?你别误会,今日的安排本君仓促之中确有不妥,但是为了避免再与阙羽一干人等发生正面冲突,只好暂时委屈你一下,等我日后慢慢安排好一切,同时你也回心转意之时,本君自然会风风光光地迎娶你为我的皇后!”
黛月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又问:“慢慢安排好一切?在此期间我得寸步不离你一丈左右?万一我对你的恨意极深,一辈子都不会回心转意,难道就要我一辈子做你的跟屁虫吗?”
她脑袋上幽幽冒起一股青烟——卧槽,吃喝拉撒睡怎么办?倒不如跑出去热死冻死算了。
离苍倏地一愕,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低头沉思了片刻,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眼角飞快闪过一抹悲痛之色:“我有办法让你一个人好好地待在这儿静思几日,跟我来罢!”
说跟你走就跟你走啊!
黛月扭过头去别转身不理他,离苍走了两步见对方一副怒不可歇的样子,钉在原地不愿跟来,轻叹一口气,走过来一把握住对方手腕,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向前行。
黛月用力甩将几下,对方的手指犹如钢制一般,非但甩不掉,而且越握越紧,登时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放开我,跟你走还不行吗?”
离苍从来未曾对黛月如此过,刚才实在是被激得一时火遮眼,闻言松了手,低声致歉道:“那个,实在抱歉!”
他还想继续安慰几句,却一时找不到更加好的表达方式,噎住了。
黛月心头忽地有一丝惊恐,深深体会到离苍源自骨子里头的霸道一面,下意识里决定日后还是要收敛心性为妙。
从前曾经对离苍的朦胧爱恋,同时也消散殆尽,不留一点痕迹了。
离苍脚步不停,领着她穿廊过院,来到一处假山流水处停了下来。
他转头望向黛月,发现对方脸上神色如常,乖巧得像一只家猫一样,心下暗喜,却不知道黛月这一路上的思潮起伏,对自己已经不存一星半点的眷恋之情。
离苍欣欣然往假山后面观察了一阵,似乎在搜索什么,寻了一会什么也没有看到,于是右手大拇指与食指指腹相对,抵在嘴边“嘘嘘”两声,一段清脆婉转的哨声自他口中发出,在空中激荡,顺着微风远远地传了出去。
不多久,一阵“沙沙沙”的细小的什么东西滑动在柔软草坪之上的响动从远处的树林里传了出来。
黛月顺着声音的来处望过去,不由得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条手臂粗壮,全身血红却又通体透明,闪闪鳞片莹润透亮,连一节节的骨头纹理都几乎看得清的大蛇,蠕动着自己笨拙的身躯,徐徐滑行而至。
血玉巴蛇!
一种上古灵蛇,已经绝了迹,传说此蛇颇具灵性,啖其肉可强身健体,饮其血可延年益寿,要是遇上一条结有内丹的,吞其内丹则可御严寒,抵炽热,是一种不可多得的隗宝之一。
黛月虽然对血玉巴蛇的来历了如指掌,但要她生吞活剥了此蛇,饮血啖肉吃内丹,那还不如生吞活剥自己算了。
不说自己乃修道之士,忌杀天地间一切有慧根的生灵,就算平时普普通通的一顿上好的蛇肉羹,都没法吃下去。
她心惊胆战地望着离苍亲热地爱抚着那条血玉巴蛇的三角脑袋,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突然,黛月有种想发足狂奔的感觉。
她清晰地看到了那条血玉巴蛇眼角溢泪,绝望地点了点头,离苍闭上眼睛,在它头上轻抚的手蓦地一用力,五指如利刀,从血玉巴蛇的喉咙处插入,迅速往下一带,蛇的身子还保持着挺立的姿势,就这么被他活生生破膛剖腹,一颗血淋淋的鹌鹑蛋大小的内丹从蛇腹中滑了出来,被他抄手接住。
那血玉巴蛇还没有完全死去,痉挛般扭动着身躯,软绵绵地趴在他的脚下。
残忍、血腥,同类相残,离苍的心难道是铁打的吗?
要说之前对他已然没有爱恋之情,那么现在就只剩下害怕,黛月竭力想逃,无奈双脚不听使唤,两股战战,整个人都抖成了帕金森。
离苍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来,低声道:“趁热,吞了它!”
脸上没有半点悲悯之情。
黛月脸上仅有的半点血色已然褪了个一干二净,她紧紧地用双手捂住嘴巴,咬牙道:“不!”
离苍显然有点焦急,突然仰起脖子,一口吞下了血玉巴蛇的内丹。
黛月重重松了口气,把手放下,一手叉腰一手猛拍自己的胸口喘气,心道:还好,没有叫我吞下去,真是恶心死了。
下一刻,离苍迅捷无伦地伸出左手揽住她的腰肢,用胳膊肘夹紧了她的双手,右手托着她的下巴,嘴唇就严丝合缝地吻了上来。
他右手微微发力,黛月鄂间一麻,两排牙齿无力张开,一颗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圆滚滚的东西顺着她的喉咙滚了下去。
天呀,这家伙竟然用这种臭不要脸的方式逼迫她生吞蛇丹。
第80章 黛月吞食内丹
黛月被蛇腥味熏得一阵头重脚轻,胃里像生吞了一只大老鼠似的,胀鼓鼓得十分难受,条件反射,“呃呃”几声就要把那蛇丹吐出来。
离苍哪里肯依,右手顺时针在她的胃部四周不断游弋按摩,同时嘴上功夫不断,给了她一个动人心魄的深吻。
黛月目瞪口呆地被对方牢牢困住,全身真元被对方紧紧压制,既不能动弹也不能反抗,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约半盏茶的功夫,那种恶心呕吐的感觉才逐渐消失,黛月急忙哼唧几声,提示对方是时候该停下来。
对方却装作没听见,竟然吻到完全忘我的地步,右手不知不觉中已经朝着某些禁区滑去。
还蹭鼻子上脸了他!
黛月登时怒不可歇,毫不客气地狠狠咬住对方的嘴唇,又一股血腥味喷涌而出。
离苍疼得连忙松手放人,左手掩着泊泊出血的双唇,艰难地苦笑一下,自嘲道:“想不到我离苍所向披靡,迄今为止还没有遇上任何事物能使本君见血,今天总算吃到了苦头!”
一天之内被佳人狂咬两口,恐怕是这位英明神武、万女膜拜的离苍陛下史无前例的战迹。
黛月闻听此言,双眸几乎冒了火,很想冲上前把这家伙揍趴下,无奈技不如人,揍也是白搭,那小拳头挟裹的几分真元给人家按摩松骨都嫌你力气太小。
一时间只气得头发都几乎竖成了冲天扫帚,踉跄着后退数步,捂着嘴巴“呸呸”两声,颤抖着指着对方:“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离苍脸上浮起了一层薄薄的红,咽了口唾沫,竟大言不惭道:“没办法,血玉巴蛇的内丹要新鲜服下,功效才显著。刚才时间紧迫,行为有所鲁莽,抱歉!”
他抿嘴低头,算是致歉!
你大爷的,老娘的初吻都被你夺去了,才得个如此轻描淡写的低头致歉,苍天啊,这不公平!
黛月心情澎湃,眼眶里几颗泪珠打着转儿,几乎要夺眶而出,倏地一阵头晕目眩,内府真元激荡,仿佛火山喷发,往四肢百骸处横冲直撞,来源于身体里的火辣辣的热浪呼啸而起,所经之处直烧得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仿佛要寸寸皲裂一般。
离苍上前几步,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嘴唇翕动,黛月已经听不见他说什么,耳边传来无数的窃窃私语,他的声音夹杂在里头,模糊不清。
也渐渐地看不见,眼前的景象越来越迷糊,她慢慢地没有了知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估摸几天光景,黛月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元神在内府里历经着极寒极热的煎熬——时而全身火烧火燎,犹如置身烈焰熔岩,时而冰冷刺骨,仿佛赤身**迎风而立在暴风雪的当口,冷得她连牙齿都没有力气打架,偏偏元神死又死不去,只得可怜巴巴地活活受罪。
期间仿佛几次听到离苍轻轻的叹息,不断在她耳鬓厮磨道:“挺住,挺过去就没事了!”
一丝熠熠的光亮映进眼眸,睁眼便看到离苍那张俊朗而又憔悴的脸,仿佛已经料到她会醒来,露出一个柔和而略显苍白的笑意:“醒过来了!”
黛月直起身,木然地扫四周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离苍身上,此时离苍身上穿的仍旧是那身铠甲,披风已经不见,原本高高束起的头发,歪在一边,几缕飘散出来的黑发,散乱地披在两旁的肩头上,显然是几天几夜没有洗漱过。
本来气愤,倏地就气消了,肚子咕咕两声,一眼便瞥见前面不远处的几盒点心,也不说话,起身就往那边走去,拿.asxs.心就往嘴里塞。
这种看见好吃的连招呼都不打,自己先开吃的传统,原来是由来已久。
离苍也没有说话,微笑着看她吃完喝完,方才递过来一套换洗衣服,道:“本来应该要有奴仆伺候你洗漱的,无奈此地极寒极热的特性,普通妖修进不来,唯一一条巴蛇也被吃了,只好委屈你。出此屋往右拐数丈有一眼清泉,泉水甘美清澈,可沐浴更衣,你,自便罢!”
说完,跨大步掀开门帘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道:“这几天本君有些事情尚需处理,就不过来了,你若闲得无聊,也可四处走走,林中的浆果皆可放心食用,装点心的木盒自有玄机,里面的点心一时半会不会吃完。等本君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毕,希望与你相见时,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言毕,大踏步走了出去。
这算什么?关我禁闭吗?
黛月懒得理他,一直一言不发,耳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这才细细地打量起此间房屋的一应摆设。
四个字,极尽简朴,又或者说,整个房间里满眼皆见除了书以外,剩下的还是书。
一张冰雕玉砌的石床,一张墨玉般的石桌兼两把石凳,其余一应生活用品皆无。
房间倒是挺宽敞,四周白玉堆砌而成的墙壁,挂满了由锦绢织就的绢画,上面画的不是名山秀水、花鸟鱼虫,却全部是《周易参同契》、法本的《老子》、《庄子》以及《文始真经》的全部图解。
临窗的大紫檀雕螭案上,放着几本《气功阐微》的绸缎描本,旁边是一个黄花梨木雕龙凤呈祥镂空图案的大书架。
一眼扫过去,见是一大堆书页已经被翻得泛黄的《道德经》、《南华经》、《黄帝阴符经》、《太平经》、《周易参同契》、《抱朴子》、《清静经》、《悟真篇》等等,还有些涉及民俗,如《北斗经》、《南斗经》、《老子守庚申求长生经》、《受生经》、《玉历至宝钞》、《玉匣记》等等一系列修真书籍。
才粗粗扫了那么一眼,竟发现都是些珍本孤本,其中还有数不胜数的,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武功秘籍,登时就有点头昏眼花。
跟黛千凡的练功房如出一撤!
她连忙往另一边的花梨木大理石几案旁坐下,右手手肘抵在案上,托着下巴,左手手指不断按揉着太阳穴,低头望见面前的文房四宝,上面压着一副出自离苍之手的丹青之作,一副烟雨美人江中采莲图。
细细观看,发现这美人的眉眼跟自己还有几分相似之处,画作的右上角是离苍题的一首李白的《折荷有赠》。
黛月忍不住细细品读起来:“涉江玩秋水,爱此红蕖鲜。攀荷弄其珠,荡漾不成圆。佳人彩云里,欲赠隔远天。相思无因见,怅望凉风前。”
她微微皱眉,暗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谁执笔但记情成卷,只空忆此去经年。离苍啊离苍,你我缘分自此已尽了。
随意往旁边一扫,目光落在一款隐隐透着血红之色的砚台上,上等的鸡血玉打造,价值连城,笔海内竖着大大小小的毛笔,如树林一般密密麻麻。
黛月的双眼开始冒星星,可怜巴巴地想道:要是长期把我幽闭在这里的话,简直是惨绝人寰。
黛月暗暗发憷,连忙站起来,拿过那套换洗衣服,手指摩挲着服饰上面的纱布,指腹处传来薄薄的凉意,低头细细一瞧,竟是一件上好的鲛绡纱编织而成的淡蓝色蝉衣。
鲛绡纱,传说中鲛人所织的绡,南朝梁任昉《述异记》卷上所记载:“南海出鲛绡纱,泉室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馀金,以为服,入水不濡。”
“还好,比起在栖仙国皇宫里头的禁闭室,多了套无价华服以及一张像样的床!”她自言自语地点评道,嘴角飞起一抹苦笑。
出了寝室,清新曼妙的空气扑面而至,黛月整个人精神为之一震,见此地竟有亭台楼阁、流觞曲水,来往清净无人,只有几片不知名的树叶翩然起落。
离苍陛下的道丹房建设得十分巧夺天工,各种的建筑皆出自能工巧匠之手外,还坐拥一整座的武功山。
此山的名字听着就很霸气,不过令人神往的不是它的名字,而是这山腰的一眼清泉。
此泉所占面积不大,比普通百姓用作养鱼伺虾的池塘大不了多少,却是远近闻名的突突泉,泉水甘甜可口,可治病美颜,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它每天不断喷涌出新鲜的泉水,取之不竭。
离苍当年扩建道丹房时将武功山占为己有,突突泉自然被其收入囊中,成了个人御用之物,此事还一度引起朝中各族长老非议。
黛月漫步其中,全然没有了之前那种冷热交替的难受,只觉全身轻盈如烟,那种感觉曼妙无穷。
便顺着小径往右拐去,不多时,果然瞧见一眼泊泊清泉,水面上白雾升腾,如仙似幻。
黛月慢慢俯下身去,伸手掬一捧清泉,只觉泉水冷冷,触之冰凉,细细一闻,似乎还有一丝甘甜的味道。
她从小喜欢戏水,想着眼下自己的处境,多愁无益,便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干脆解衣把整个人泡在水中。
第81章 遇上一个疯子
泉水的温度其实很低,黛月整个人泡水里,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她身上沾了不少血污,散在水里有如一滴浅墨落入水中,涟漪荡漾一圈圈很快消散。
身心都有些疲惫,闭上眼眸,凝神静气修练起天地混元无极睡功。
慢慢地,她感觉周身真元从丹田开始温养,继而开始充盈全身,按人体经络走向运行,渐而形成河车搬运之势。
其实黛月不知道,自己的天地混元无极睡功的修炼已经小有所成。
开始时,她只能勉强意守到部位,随着不断练功,渐渐感到自己居然由点而至线,形成小周天河车搬运,及至后来无论自己在怎样极度恶劣的环境中,都能很快入定,并且由线而发展到面,形成贯通大周天运行之势。
修仙的法门种类繁多,但是大多数修士都喜欢遁着大能“紫阳真人”张伯端的道丹之法,一步一个脚印,循序渐进地按照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四个阶段渐次提升,最后悟得大道而历劫飞升。
而天地混元无极睡功的修炼,恰恰是依人体真元运行主窍位,结合后天八卦图象所定方位与人体八卦的对应相合之窍位,通过意守来炼精化气,炼气还神,逐步达到自然地通大、小周天,使修炼者阴阳平衡、水火既济,促使人体功能从后天返还先天,最后进入练神还虚的终极阶段,与“紫阳真人”张伯端的道丹之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黛月此时身心放松,渐入空灵,周围和风沐沐,万籁俱寂,一时之间,五官六感有如微风轻拂,舒畅无伦。
倏地,一声浅浅的轻笑,彷如亘古之上的弹唱之声,悠悠转转地传至耳畔。
黛月整个身子一震,这一惊非同小可,猛地从水中跃出,急急抖落身上的清泉,伸手一扬,把离苍给她准备好的蝉衣披在身上,厉声喝道:“谁?竟敢作偷窥之龌龊行径?”
出浴、穿衣、质问一系列动作瞬间完成,连黛月自己也惊叹,什么时候身手如此敏捷。
谁知对方闻言,似乎更加震惊:“什么?你竟然能听得到我说话?”
话未完,人已到。
黛月只觉眼前一阵风起,一个紫衣飘飘的身影已然立于离自己丈许远的一座假山山顶之上。
此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左右,眉若青黛,唇似涂丹,浑身古色古气若隐若现,迎风而亭亭玉立,正诧异地瞪着一双丹凤眼,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自己。
还好,是个美娇娘!
黛月一颗怦怦乱跳的小心脏渐渐平缓,垂手裣衽,道:“不知道前辈如何称呼?又是因何故来到此地?刚才一时情急大喊,有失仪礼,还请包涵!”
对方一听,脸上的表情更加古怪,似喜似悲,又惊讶又高兴,竟一时间语无伦次、答非所问起来:“你不但能够听到我说话,而且还看得见我本尊!哈哈哈,天意,天意啊!”
黛月听得满头雾水,好端端一个大活人,语音清脆、吐字清晰,看得见听得着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何以对方好像遇到天大的惊喜一般?
正胡乱猜想之际,美娇娘似乎还不解气,突然指天笃地,声嘶力竭地骂道:“鸿天,你断我大道,陷我绝境,使我传承差点废了又如何,哼哼,老天爷开眼,终于让我觅得个真正的传承者!哈哈哈!”
疯子,原来此人乃疯子。
黛月微微皱起眉,不明白她这是演的哪一出戏,心道:看这人疯疯癫癫的做派,怕是昔日哪位后妃被打入冷宫,胡乱闯了进来的缘故。
不过能进此地而毫无异样,修为并不简单,我还是小心应对,寻个由头溜之大吉为妙!
于是按捺下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十万个为什么,十分耐心地劝解道:“我与前辈在此地突兀撞见,实则事出有因,与老天爷等并无多大关系。如今天色已晚,晚辈又有要事在身,实在不宜耽搁太久,就此告辞!”
她睁着眼睛说了一大堆瞎话,无非急着抽身离去。
紫衫妇人自顾自发了一阵癫狂,听懂了黛月的言外之意,当即恼羞成怒地冲着她大吼:“都是些什么狗屁的理由,想开溜是吧,没那么容易!”
她弹指一挥,一段三尺白绫如同蛛丝从天而降,嗖一下把黛月困了个结实,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她一路风驰电挚般掠进一处小山洞。
黛月的怒火毫无征兆地上了头,她蓦地一咬牙,将周身凝滞的真元强行运转起来,不顾全身被勒得皮肤炸裂一样的剧痛,使劲扭动身躯,意图崩断缚在身上的白绫,那白绫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材料制成,却是越缚越紧,勒得她差点透不过气。
紫衫妇人目光冷冷,木然地盯着地上的黛月看了片刻,一挥手,那段白绫便宛如飞蛇一般,闪电一样窜进她的袖口。
黛月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猛烈地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紫衫妇人弹一弹袖口的尘土,然后背负双手往前两步,突然就变得心情愉悦起来,道:“你我既有师徒之缘,今日本尊也就一切从简,免去这许多繁缛礼节,只需你尊我一声师父,本尊就把一身修为功法,统统传授于你,如何?”
又一个逼着自己修仙问道的老妖婆!
苍天啊,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哪!
黛月又气又急,身子都几乎抖起来,两眼发红,冲着紫衫妇人嚷道:“不,我就是不要学习什么仙**法,你放我走吧,重新找个更合适的!”
紫衫妇人脸色一沉,错愕片刻,似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道:“凡人修仙,不惜挤破脑袋都想拜得一个好师父。你倒好,不仅没有一颗修仙问道的决心,还把好不容易才遇到的机缘一推二五六,真是奇哉怪也,怪也奇哉!”
黛月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修行路上又苦又累又无趣,我个人认为人生在世,活得精彩才是王道。”
紫衫妇人噗地一下笑出了声,轻飘飘道:“不能成圣终为蝼蚁。若非圣人,即便无限接近,对圣人而言依旧翻手即灭,再多也无用。圣人与非圣之间有着本质的差距。再说,当个凡人?一生短短只得几十年,眨眼便尘归尘、土归土,再精彩也是白搭!”
黛月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甩了两下胳膊,撸起衣袖瞟见手臂上一条条青紫色的勒痕,轻轻一碰就痛的扯牙咧嘴,可嘴上还是挺硬气地回答:“不对,我心安理得地过着自己想要过的生活,纵使短短几十年,也无憾。到点了闭上眼睛再入轮回,几年后又是一个精彩的人生!前辈,你就饶了我吧,那种一天到晚除了苦修就是苦修的生活,真的不适合我。”
紫衫妇人微微阖眸,偏头望了黛月一眼,对眼前人的言论似乎有点不可思议,却又无从辩驳,沉吟片刻,倏地换了一张笑脸,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既然你不想修炼,又跑来此地干什么,锻炼身体吗?”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黛月,好一阵悠然自得的样子。
黛月微叹了口气,道:“此事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究其原因,只能归咎于我的命运多舛呗!”
紫衫妇人掷地有声地说道:“错!究其原因,是你弱他强!”
黛月瞪大一双清澈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心道:既然你都知道我是被虏过来的,还问,诚心羞辱人吗?
紫衫妇人似乎看破她的心里话,朗声道:“本尊并不想羞辱你,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如果反过来,你强他弱,他能把你怎么样?”
这句话真是说到黛月的心坎里头去了。
谁不想成为威震四方、呼风唤雨的大能?
放眼现世,修仙问道者无数,到后来,别说能够悟道历劫飞升、就算是经过千锤百炼、爬到半山腰者都寥寥无几,更何况是自己这种在山脚下徘徊不前之辈。
想到这里,黛月弱弱地摇摇头,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说道:“我强他弱,那不可能。甭说我没有他那种修炼的天赋,就算连求道的决心,也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正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根本不是修仙的料,顺其自然,乐知天命才是生存之道,这辈子”
“打住!打住!”紫衫妇人极其没有耐心地打断了黛月的说话,“没有遇见本尊之前,你当然不可能是离苍的对手。但现在不同了,你遇见了我,只要你好好听我的,按照我教的方法去修炼,甭说超越离苍,怕是在当今世上,也无人能出你右者!”
啧啧啧,这牛皮吹上天了,麻烦请告诉我你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啊?
黛月的嘴角不自觉抽了抽,为了更好表达自己的疑问,她细细地把上述的话嚼了嚼,换了个方式问道:“聊了这许久,还不知道前辈尊姓大名,也不知道前辈是哪里人氏,为什么一个人在此修炼?”
一连窜的问话,表面上是关心对方的寒暄之词,实际上是想三言两语里套出点底细。
第82章 黛月拜师
紫衫妇人心里明镜似的,怎么会不知道黛月想什么,可她非但没有遮遮掩掩,还喋喋不休地把自己的来历抖了个底朝天:“本尊乃黑峰山青木派大掌教樊离紫,道号魅芒仙尊!”
黑峰山准确来说,其实并不是仅仅指一座山,而是栖仙国东北方向与万妖国交界处的一整条山脉,是地心世界里海拔最高的山脉。
西起乌鲁城的南特峰,东至雅藏江大拐弯处塞瓦峰,全长两千四百多公里,宽两百到三百公里,是一条天然的国界。
修仙界的大能无数,却并不是所有的大能都喜欢入籍栖仙国,更有不少顶尖人物不屑于修学《大般若道 六甲神书》的飞升窍门,各自顿悟,自立门派,隐匿于深山老林之中潜心修炼,这些个出离世外的修仙门派,能成功飞升者不在少数。
既不入籍栖仙国,当然就不可能在栖仙国境内自立门户,所以黑峰山便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成为大多数不合群的大能们首选之地。
青木派是这些所有境外杂派中的姣姣者,其门派集众家之所长,注重内修之术,以化炼内丹为主,注重人身的精、炁、神的修炼,派中有不少顶级修真秘籍,是个名副其实的有真货的门派。
更加让人顶礼膜拜的是,青木派大掌教魅芒仙尊传说是位真正的仙人,不仅教授出大能无数,而且成功历劫飞升的有数十人之多,一度成为几代栖仙国国主想要拉拢的对象。
对于这些真正遁世修仙的少数门派,黛千凡采取的是放任自由的政策,但不知道为什么,青木派近百年突然间销声匿迹,自掌教至道童,一夜之间全部不知所踪。
这件大事一度闹得沸沸扬扬,黛月略有耳闻,黛千凡派了人明察暗访,却一直不得究竟,后来栖仙国也出现不少大事,黛千凡无暇他顾,此事就不了了之。
黛月斜瞥了对方一眼,觉着此人颇有一番高风亮节的雅韵,又具飒爽怡人的英姿,却是半点也没有感到此人具备那种传说中大掌教所特有的仙风道骨,反而隐约透出几分沉沉的死气,不禁对对方所言起了疑心。
紫衫妇人眼角余光扫到黛月脸上隐晦不明的表情,微微嗻叹一声,又道:“本尊经年潜心修炼,一次凡心涌动,便偷偷下山到地表的人间界游历一番,途中遇到一位当初猪油蒙心般认为的修仙奇才吕鸿天,让他拜入我门下,成为我嫡传弟子,悉心传授道业,谁知此人立心不正,学成后趁我历劫之时”
黛月疑惑不解地插嘴道:“我听说你已经是一位历劫飞升了的真仙,何以又再要历劫?”
紫衫妇人浅浅一笑,双眼眸瞳孔里似乎装着一汪清泉:“傻孩子,仙人也是要历劫的啊!仙人看破执念,放下自我只遵天数。经一定年轮,便要历一个量劫,数个量劫之后,心中一应私念杂想自会逐渐消除,消逝掉对一切事物包括亲人、感情、面皮、弟子、教派的任何生灵**。不再在乎是非、因果、生灭、善恶分别、公道、私道,如那鸿钧一般,成就大道。以至新的仙人诞生,重复,如厮循环。只是过程稍长,在你们凡人眼里面,动辄成亿上万年的时间,被认为是长生罢了。”
紫衫妇人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倏地僵在了半空,继续道:“我寿数已高,算出不日将有一量劫劫数,便只好把教派中一切事务交于鸿天,闭关修炼,准备安心扛劫。可是令本尊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吕鸿天居然是个身怀异心之畜业,趁我历劫的当口,将我法身打散,偷走我青木派镇派之宝离往石!”
言及此,魅芒仙尊好不心痛,不由自主停了一下。
黛月也听说过离往石这件法宝的神奇之处,据说此物被激发到极致,具有扭转阴阳,穿越时空的能力。
“这丧心病狂的家伙,不仅偷走我的离往石,而且在一夜之间把门派上下三千一百六十五个弟子道童等全部杀害,自己却拿了离往石不翼而飞。本尊羞愤莫名,一丝执念四处游荡,最终落在离苍的武功山上的一块灵石里头。当时我的三魂七魄被天雷打散,散落在外,也许是上天生了恻隐之心,让我有一魂附在了灵石里,才不至于消失在茫茫天地中。”
“我附在灵石头里,细细观察了离苍许多年,发现这孩子除了有点心高气傲,做事情急于求成之外,其实人品还算过得去。于是准备现身说法,收下他为我徒儿,授道教学,好让我这许多年的所修所学有个传承,顺道帮我找到那位披着羊皮的狼,替天行道。”
言及此,紫衫妇人眼波流转,盯着黛月的双眸兀自看了一会,又道:“却不知道我已非仙家之身,剩下的一缕亡魂薄如空气,这百年来,除你之外,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感受到本尊的存在。”
黛月:“”
妈呀!说了这么久,原来是我撞鬼了!
她的小心肝不由自主地开始快马加鞭玩蹦迪,一阵微风刮过,她自心底里觉得这风有点阴冷,牙齿开始哆嗦起来,有些生硬的问道:“那,为,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才能看得见你?”
紫衫妇人见状,长长伸了个懒腰,然后盘腿坐在一块散发着七彩琉璃光芒的石头上面,闭着眼睛道:“我也不太清楚,机缘吧。也许是你吞吃了我的爱宠血肉巴蛇的内丹,又或者是你身上有某种连我都看不清摸不透的特质。”
总而言之,传承我的道业,替我报仇雪恨的重担就落在你身上了。
紫衫妇人眯起眼睛,偷偷地瞄了黛月一眼,见对方吓得额角都已经渗出一层白毛汗,登时觉得又好怒又好笑:“怎么?本尊的一丝残魂真就这么可怕吗?”
黛月很想回答,对,我想回家。
毕竟此话出口伤人太甚,只好把它和着口水咽下肚去,违心地摇摇头,忽地反应过来对方此时正在闭目打坐,忙答道:“没有的事!”
紫衫妇人嘴里低低地念叨了几遍什么,倏地神情显得肃穆又专注,道:“本尊的时日无多,在此再问你一句,可愿叫我一声师父!”
言外之意再简单不过,就是你若然当我的徒弟,就要肩负清理门户的重任。
黛月十分惆怅,来来回回在小窄洞里踱来踱去,思前想后踌躇半晌。
紫衫妇人似乎看透对方的心思,又道:“离苍只得了我在这块灵石激发出来的极寒极热之境的滋养,练功已经突飞猛进,他人不可企及。而你呢,不但吞了我爱宠血玉巴蛇的内丹,而且有本尊亲自传授功法,不是我夸,不日你定能远远超越于他。到时候上天入地,随心所欲,谁还敢绊你脚步!”
这最后的劝说简直恰到好处,黛月怯生生地想:既然我暂时出不去,留下来学学法修修仙也未为不可,一来可以打发掉无聊的光阴,二来又可以稳住这老妖婆,三来说不定我走个狗屎运,修成大能,连离苍也不能把我咋的,嗯嗯,至于以后怎样,那就以后再说。
于是装作一副醍醐灌顶,完全被对方洗脑的样子,坚定地点了点头,道:“好!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说罢双膝跪地,郑重地对着紫衫妇人拜了三拜。
拜入魅芒仙尊的门下不到一天的时间,黛月的人生从此就变得生不如死。
凌晨三更天,漆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正是黛月神游太虚,乐颠颠地拜会周公的时刻。
倏地一阵清冷扑面,睁眼一看,魅芒仙尊紫衣飘飘,双眸冷冷,定定地看着她,语气严厉得无以复加:“都三更天了,还不起身修炼,睡得死猪一般,何年何月才能企及到大道!”
卧槽,才三更天就要起来练功!
黛月忽地觉得皇外祖母黛千凡的形象倏地变得十分高大,并且实实在在体会到她疼爱自己的一面了。
她幽幽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领,被魅芒仙尊毫不客气地用一捧清泉泼湿了一大片,扁扁嘴,差点委屈得落下泪来。
出得山洞,几缕冷风拂过,黛月禁不住一个激灵,一身的懒筋钝骨顷刻间被荡涤一空。
魅芒仙尊盘坐于自己的灵石之上,开始了一天的吐纳打坐。
黛月静静地沐浴在冷风中半天,对方才慢悠悠地开金口说话:“修真之法,大体有三种途径:有动而修者、有静而修者、有动静兼修者。
动而修者,其法两途:其一乃依人为创编之功法套路,依式而动;其二乃神动而修者,此法静极生动,识神静寂,元性调动,而形体自动,其动受元神所指挥,不以主观意志为动念,千姿百态,顺应自然,乍看杂乱,实则有规。它的功效较之上一种优胜一筹。
静而修者,即静坐收心放心,炼己采药,如得真诀,其成功一样有望。但费时较久而已,以静修入道,性光易得,命火难求,特别是年龄稍长和身患陈疾者较为不宜。
动静兼修,此法较前面两种单一修法更完善,更合道之法则。动静兼修之法,掌握了神形兼修,性命双修之总旨。由静而动,再由动而静,即得整修和兼修之真趣,外动内静,内动外静,动和静只是相对而言,此乃自然法则。例如灵动前的入静,形静而神动,继而形动则神静,特别是识神知而不守。灵动完毕后上坐存想,则是外静而内动。动静兼修,较之纯以动而修者或纯以静而修者为佳,其功效明显,其费时较短。
聪明的人修真,往往选择动静双修之法。
但是这种方法有个弊端,在修真途中,许多人未得真诀,不悟大道,整日里枯坐顽强,日守干锅,假烹假炼,不辨水源清浊,不明采药法度,长期神入气穴,死守不退,神被包,到时候就会结成‘死丹’一颗。
这样的修士只能求祛疾延年,最多炼至一鬼仙而已。”
何谓鬼仙?
第83章 灵脉仙筋诀
原来仙道修炼大概有五个品阶,分别为:
第一品,天仙,即阳神成就之后,继续加强序化程度而不断壮大,能力逐渐扩展,最终彻底超越宇宙物理限制,依元神界生起新的宇宙,并主宰其宇宙,摄受有缘众生,以无量化身引导众生趋向无上成就。
天仙者,宇宙万物之主宰也,天仙级修炼者是以阳神有足够的能力随意进入超信息态(不是隐形术,而是身体与元神界合一),并可以随意由超信息态化出形体身(如同无中生有)为成就标志。
第二品,神仙,超越玄关境界,进入明体境界,依元神力量铸造阳神。
神仙级修炼者是以阳神可以离开**独立生存为成就标志。
第三品,地仙,由正定而获得玄关(明点)显现,但因见地不到故不能超越玄关境界,即以此境界为究竟住处,依玄关之力量摄持改造身体,或依玄关求神通,**寿命可突破基因限制。
地仙级修炼者是以**不再受到基因的衰老限制为成就标志,另有发展方向不同者,则以近似于阳神力量的空间物理作用能力为成就标志。
第四品,人仙,不追求成就道果,而以调摄真气之术养生健身,提高生命场序化强度,提高抗御外界邪恶信息能量侵袭的能力。
人仙修炼者以达到百邪不侵、百病不生、延年益寿为成就标志。
第五品,鬼仙,不追求成就道果,也不顾自己的身体健康,而着意于外求神通异能。
鬼仙级修炼者是以达到阴神出壳为成就标志,那些通过修炼各种符咒法术以及召请外界信息能量体附身而获取超能力的术士均属于鬼仙级乃至鬼仙级以下。
达到神仙品则为圣贤级修士,地仙人仙鬼仙均为凡夫级修士。
黛月作为一个被赶驴上树的修士,当然懂的这些,她踟躇再三,脑子里粗略地过了一遍心中仅有的学问,决定还是不耻下问,低眉顺目道:“那敢问师父,可有修炼法门能快速提升至鬼仙级别?”
魅芒仙尊挑起一边眉毛,差点没被对方的胸无大志当场气晕!
尼玛,合着本尊平心静气说了一大通,你这家伙就只敢染指到鬼仙级别而已!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天空喷将出去,口中喃喃自语道:“无极、禅定,无极、禅定!”
黛月见对方半天不曾言语,神色仇恨莫名,内心倏地窜出一只大白兔,扑腾扑腾乱跳。
魅芒仙尊似乎花了她平生最大的努力,才慢慢平复下来,剜了黛月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本尊虽然只剩一缕亡魂,但眼睛也不至于瞎,以你的根骨,修成天仙都有可能,更甭说是神仙地仙人仙鬼仙的级别。”
她说这话时语气清冷,期间还略带点不屑一顾,可是禁不住里面的内容鼓舞人心,黛月闻言,高兴得心花怒放,差点就手舞足蹈起来,连刚刚一直萦绕身侧的瞌睡虫都一同跟着不翼而飞。
她脸上绽放出一朵花,上前两步,双手合十,虔诚地往天上地下拜了三拜,然后激动地问:“那我要是现在刻苦努力,潜心修炼,多长时间可以证得大道,飞升成为天仙?”
魅芒仙尊板着脸,道:“此事讲究机缘,快则几年,慢则几十年不等!”
这样的回答完全出于意料之外,黛月原本是抱着对方会扔一个成百上千年的**过来。
黛月听后精神抖擞,恨不能马上进行修炼。
魅芒仙尊睁开半开半合的眼眸,淡淡地扫了黛月一眼,道:“凡事不能操之过急,需以平静的心态处之,得之泰然,失之也泰然,方能成功!”
黛月点头如捣蒜,郑重得仿佛要出席什么大典似的。
她现在哪里想到,魅芒仙尊在不久的将来,囫囵吞枣般一股脑地塞一大堆学问功法给她的时候,简直被这句话打脸打得无地自容。
魅芒仙尊见对方十分地求学心切,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意,又道:“本尊今日先传授你一要诀,名唤‘灵脉仙筋诀’。此诀乃昆仑神墟得道的十二位老君所创,迄今为止还没有传到凡间来,你是第一个修炼此诀的凡人,实乃天大的机缘,望能好好珍惜!”
“嗯!”黛月认真地点点头。
“‘灵脉仙筋诀’主要是静坐吐纳练气,属于静修。等你把这门功法基本掌握后,我再授你一套‘天极雷法’,‘天极雷法’乃上天界雷部神兵的秘技,放眼当今四海八荒,也就只有七煞星君的七星玄杀术能与其一较高下。
‘天极雷法’主要修炼你的精炁神,属于动修。一静一动两门功法,是我青木派至高无上的秘籍,是本尊钻研多年所得出的动静兼修最佳法门。”
黛月深深一鞠躬,道:“是,徒儿紧记师父教诲!定当努力修炼,不负师父所托!”
魅芒仙尊轻轻点了点头,道:“‘灵脉仙筋诀’只有简简单单四句口诀,分别是通任脉后通肾,通带脉中通冲。通阳关上通心,前通脉后通肾。”
黛月:“”
尼玛,什么样的乱七八糟的肾啊,冲啊,心啊的。
才不到几秒的时间,黛月就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刚才气冲牛斗的豪情万丈一落而空,瞬间恢复至从前那个一听到修仙问道脑袋里面就马上乱成一锅浆糊的水平。
魅芒仙尊不是皇家道观里的几位黛千凡聘请的先生,黛月不敢撒小姐脾气造次,只得一脸泫然欲泣,眼巴巴地盯着魅芒仙尊那一张一合的翘唇,恨不得从中挖出一点一知半解的知识来。
魅芒仙尊似乎早料到对方会有如是的反应,微微一笑,继续道:“此诀秘要,主要在于修炼吸纳吞吐,摄取天地日月之精华,为己所用。虽然短短四句话,却是分别四重境界,每一重境界又细分三个层次,一共十二层。
第一重‘通任脉后通肾’:就是呼吸,吸气时由生死窍后督脉上顶,与任脉连接,呼气时由前任脉降至生死窍。
第二重‘通带脉中通冲’:就是呼吸,吸气时由生死窍带脉,分开双至后腰眼,双上两背尖定住,呼气时由两背间双走两肘外,走中指至两手心定住。
第三重‘通阳关上通心’:呼吸,吸气时由两手心双回到两胸前定住,呼气时由两胸前双降至带脉归一处,回生死窍。
第四重‘前通脉后通肾’:呼吸,吸气时由生死窍上升至心下二寸定住,为冲脉,不可过心,呼气由心下降至生死窍,双走两腿外,至涌泉穴定住。
如此循环反复练习即可。”
谢天谢地,这样详尽的解释还差不多!
黛月不自觉伸手抹了一脑门子汗,心里真害怕对方会丢下一句“自己领悟!”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
她遁着对方所说的一步步吸气呼气,呼气吸气。
一天过去,肚子里在敲锣打鼓唱大戏。
魅芒仙尊大喜:“奇才啊!才一天时间,你居然就可以练气练出声感来。咦,你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黛月只觉天旋地转,连说话的礼气都几乎使不出来:“不是师父!那个,我太饿,肚子在咕咕叫!”
魅芒仙尊:“”
嘶,差点忘记她还没有到辟谷期!
只好轻咳一下,表情略微一松,掩饰住尴尬:“嗯,本尊得道数百年,竟已忘记凡人需饮食以补充元气,你去吃点东西,顺便休息一下!”
黛月面带喜色,连忙应是,点头而去。
第二天三更天,黛月照例被泼水叫醒。
憋着一肚子气,呼吸吞吐了一天都没有感觉到吸气时有真气由生死窍后督脉上顶,与任脉连接,呼气时有真气由前任脉降至生死窍。
响屁倒是不少!
夜色已深,黛月又开始饿得头昏眼花,小心翼翼地望了魅芒仙尊一眼,低眉顺目道:“师父,我”
魅芒仙尊挥一挥手:“去吧!”
第三天三更一到,黛月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迅速跑去练功的地方。
魅芒仙尊早已经候在那里,见对方今日如期而至,点点头,目中一抹喜色一闪而过:“没错,修炼就应该有此恒心!”
黛月心底苦笑:我其实是怕被冻水淋多了会着凉生病啊!
表面上却毕恭毕敬,点头应诺。
这次魅芒仙尊教导得很用心,亲自手把手指点她如何吸纳,如何运气。
但,今天黛月却连响屁都没有!
她有点颓丧,耸拉着脑袋,问:“师父,我是不是很笨,根本就不是什么修仙的料?”
魅芒仙尊沉吟少许,目光闪动,微微摇了摇头:“不一定,我派中的‘灵脉仙筋诀诀’乃上天界的静修之法,一般人学习起来有些困难,你要相信自己,不能失去耐性,正所谓坚持就是胜利。成功往往属于那些能够淡定从容面对困难与挫折的人。
今天不行就明天继续修炼,明天不行就后天继续修炼,师父有耐心,更加有信心帮助你迈过这道坎!”
魅芒仙尊说话的时候语气温柔,态度和蔼,让黛月一时间受到不少鼓舞。
第84章 天芝草
三个月后。
魅芒仙尊如果有毛的话,估计要被气得全部炸开:“我决定,如果你今天还是摸不透‘灵脉仙筋诀’第一层的入门诀窍的话,就别吃东西,晚上也别睡觉!”
她黑着脸,语气带了点不容辩驳的犀利。
黛月:“”
啊,之前是谁说要有耐心,更加有信心帮助自己迈过这道坎来着!
嘶,女人的话靠得住,母猪都能爬上树。
黛月瞳孔一缩,心里拔凉拔凉,重新换个姿势盘膝打坐,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我炼这么久,一点也没有体会到哪里有灵气入体的感觉,反而是四肢百脉仿佛被什么堵住似的,淤塞不畅,手脚麻木痛苦”
都说初生的牛犊不怕虎,黛月面对着师父们的这种被气得上蹿下跳的情况,司空见惯,闻言也没怎么放心里去,反正她是少了害怕这根筋。
“闭嘴,”魅芒仙尊强忍着内心的愤懑,“放松身心,努力把自己融合到天地之间,吸气时慢慢把真气由生死窍后的督脉往上顶,与任脉连接,呼气时再慢慢由前任脉降至生死窍,来,再试试。”
这句话魅芒仙尊都不知道重复过多少遍,徐若萍一直迫于对方强大的气场,不敢反抗不敢牢骚,只能努力地进行着一遍又一遍的呼吸吐纳。
唉,真是,跟黛千凡一个德行。
很快,夜幕降临,一簇淡淡的月光打在她由于饥饿而变得极度苍白的脸庞上,几颗汗珠被风一吹,顺着额角慢慢往下,更显可怜。
魅芒仙尊一言九鼎,说到做到,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她还没有要让黛月离去吃饭的意思。
结果是
当魅芒仙尊打坐完毕,站起来正准备上前观察一下对方的修炼进境时,却发现黛月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一动不动。
用手轻轻一推,黛月整个人仿似一根木头,骨碌骨碌从石板上滚落下来,饿昏了。
魅芒仙尊轻叹一声,抬手打出一丈白绫,绑了她信步走往离苍的练功房。
魅芒仙尊袖口中的白绫有神识,主动把黛月放在床上,把一些点心和在水中搞拌几下成糊状,再喂她吃下。
有了食物下肚,黛月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睁开眼,就见得魅芒仙尊阴沉着脸,直勾勾地瞪视着自己。
一丝凉意从后脊梁骨直窜上心头,黛月低下头,小声道:“师父,这么久过去了,徒儿还是原地踏步。我想,我根本就是天生的资质愚钝者,恐怕这辈子都甭想修成什么仙。要不这样吧,你还是继续寻找一个更加合适的,而我呢,在这儿继续面壁。”
这话说得颇有一番道理。
黛月自己心里打了个小算盘:放弃修仙,等离苍来了就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态度,求他原谅,然后再想办法通知栖仙国那边,到时只要自己尽量拖延时间,自会有人前来救援。
小算盘敲得噼啪响!
却万万没有料到,魅芒仙尊现在就像一只爆竹,一直鼓一肚子气,就差那根导火线。
黛月刚才的一席话就是那根导火线。
一声河东狮吼震彻天地:“你特么的就想耍老娘是吧!明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就只有你一人能感受到本尊的存在,不好好修炼就算了,还说这一大堆丧气话!”
言毕,一丈白绫从天而降,唰一下勒紧她两只脚的踝关节,把她倒吊在半空。
“今天你就这样进行吐纳,安心修炼‘灵脉仙筋诀’第一层,找不到窍门别想下来!”
冷冰冰丢下这句话,魅芒仙尊一闪身,不见了。
黛月:“”
杀人啦!
这样子把人倒吊在半空,别说吐纳,吐血还差不多。
她双手在空中胡乱扑腾,几番挣扎无果。
“哎,师父,我知道错啦!你快放我下来,我努力修炼就是了!”
“师父,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要呼吸不了啦!”
“师父,我”
大喊大叫了一番,黛月彻底失望,最后一句话已经没有力气说出来,两眼一翻,又昏过去。
魅芒仙尊开天眼远远观察,最后暗叹一声,心灰意冷,抬手一扬,收回白绫。
黛月好一阵才悠悠转醒,一线细细的光线映入眼帘,发现魅芒仙尊背对着自己站在门外,身后是她拉长的背影,孤寂又悲怆。
黛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呆呆地望了她一眼,忐忑不安,想说话又不敢说,只一味地手足无措搓自己衣角。
魅芒仙尊沉思许久,最后实在不甘心,决定铤而走险。
她袖口一扬,挥出那道白绫,然后低低地默念了几声口诀,白绫凌空而起,眨眼便消失在茫茫天地间。
黛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师父这样做的用意,不过从对方的态度和眼神,肯定接下来不会是好事。
傍晚时分,那道鬼魅般的白绫飘了回来,同时带来的还有一株熠熠生辉的灵草。
黛月像往常一样,在魅芒仙尊旁边瞌睡着打坐,听见动静,忙偷眼瞄了一下。
只见魅芒仙尊不动声息,挥指一弹,那仙草便罩在一只气泡里头,紧接着,气泡慢慢收紧,灵草似有神识,不断扭摆身体,慢慢萎缩,最后化成一颗花生米大小的草绿色的丹药,落在魅芒仙尊的掌心处。
黛月正诧异间,魅芒仙尊的目光蓦地射了过来:“你现在还是没有感觉到有天地灵气入体的感觉吗?”
黛月抿着嘴唇眨眨眼,谨慎地摇摇头。
魅芒仙尊黑着一张棺材脸,苦笑一下,挥指一弹,那颗草绿色的药丹嗖一下,破空而至,准确无误地弹进黛月嘴里,还没等黛月完全反应,小小的药丸便顺着喉咙一直滑进她肚子里。
“修仙对于大部分人资质平庸之辈来说,真的是很难,很多人潜心修炼几十年,最后能结出金丹的都很少,但本尊见你颇有仙缘,为何悟性就这么差。”
魅芒仙尊永远想不明白,黛月只有在毫无压力以及心甘情愿的情况下,学东西才能手到擒来。
她站起身,背负双手向黛月走来,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罢了,悟性差就悟性差,吃了我给你的丹药后,再按照‘灵脉仙筋诀’的第一重口诀进行吐纳试试!”
黛月惊疑不定地望着她:“师父!你给我吃的是什么呀?”
魅芒仙尊淡淡地回答:“姑射山的天芝草!”
黛月:“”
天,姑射山的天芝草乃上天界的仙草之一,有起死回生,助长灵力的功效,是姑射山的镇山之宝,魅芒仙尊如何能轻易采摘到,莫不成是偷来的。
偷窃仙界秘宝,这可犯下的是大罪,轻则打入刹婆天牢,重则遭天谴灰飞烟灭。
黛月越想越害怕,禁不住冷汗涔涔而下。
魅芒仙尊看在眼里,若无其事一笑:“不知者不罪,就算受罚,也轮不到你,担心什么?”
黛月倏地眼圈一红:“师父,黛月资质愚笨,有负师父重托,实在是不配师父如此待我!”
一直以来,黛月对魅芒仙尊都持一个警惕态度,对她所述,也是半信半疑,故而听到对方门派不幸,也并未有多大感触,就连自己拜师学艺,也从来端的一副门外汉的态度,如今见魅芒仙尊为让自己修仙有所突破,竟然不惜犯天规盗取灵药,一下子悲从心来,泪水一滴滴滚珠似的掉下。
抽泣片刻,想了想,下定决心要认真努力修炼。
魅芒仙尊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围着黛月又转了一圈,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奇怪,天芝草的功效怎就只有这么一点,难道她体内有什么制约修行的特质不成?”
黛月却发现自己渐渐地进入一个难以名状的空灵状态,平时打坐产生的麻木疼痛感消失,内府中一股暖流源源不断,一遍复一遍地洗刷着自己的四肢百骸,舒畅无论。
也不知过了多久,倏一睁眼,几缕西斜的日光透过头顶的树叶,繁星点点般洒了下来。
黛月慢慢地站了起来,随意活动了几下手脚,发现自己枯坐一天后竟然没有从前那种麻痹僵硬的感觉,反而血脉周流,全身贯通,当下心情激动,沾沾自喜地想到: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我却没有半点的疲惫感和饥饿感,难不成才一天功夫,就达到了心动境而自然辟谷?
心动境可以自然辟谷,辟谷就是不食五谷,通过吸风饮露而达到身体能量的供给状态,属于修仙过程中差不多进入到中等水平的境界。
黛月暗搓搓地给自己一天的辛苦修炼打了个大大的满分,高兴劲还没过,倏地抬头,猝不及防地就对上了那边高坐悬台、屏息打坐的魅芒仙尊的那张愁苦脸容。
黛月一脸的求夸赞、求抱抱的表情,拖长声音低低地喊一声:“师父,我这次已经突飞猛进了,不仅能把天地灵气尽数吸纳,而且好像跳跃式达到了心动境!”
魅芒仙尊屁股坐得很稳,半点没有要下来的意思,闻言连眼皮都不抬,神色不动地挖苦道:“普通人打坐之所以腿脚麻木,皆因腿之内外血管受压闭塞,阴邪气血见阻不得畅流所致。你刚刚服食了天芝草,驱除了一身百窍之阴邪,所以静坐一天毫无障碍,仅此而已,没什么值得好高兴。”
黛月被兜头淋了盘冷水,也不敢反驳,只好讪讪地跟魅芒仙尊告辞,回了离苍之前给她准备好的休息房。
房里一切如旧,倘不是亲见,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贵为九五之尊的离苍陛下,练功房里的一应物事竟如此简朴。
第85章 天极雷法
今天修炼小有所成,黛月心情大好,一瞬间又恢复到从前那种没心没肺的状态,准备坐下来慢慢品尝食物。
她微微低下头,发现点心盒里仍然装满点心,不由得有点发憷,心道:奇怪,房里没有半点活物的气息,这几个月分明没有人进来过,盒子里的点心到底怎么回事?
一瞬间,她想起离苍临走前曾经说过,此盒内有玄机,点心一时半会吃不完。
黛月伸手拿过木盒,直觉这木盒不简单。
捧在手里沉甸甸的,肌肤触碰处自然而散发出一层无形的冷气,盒子的表面雕刻了很多奇异的花纹,咋一看,整个盒子浑然天成一种古朴的神韵。
黛月的好奇心突然爆棚,一反手,把盒子里的点心统统倒了出来。
一阵清香扑鼻,用手一摸,点心还有余热,就好像刚刚出锅不久。
她的肚子本能地咕了两声,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其实还没有到达辟谷的境界,食物的诱惑,并非源自口腹之欲,而是确确实实自身的需求。
她一边往嘴里满满地塞点心,一边细细欣赏起这木盒的花纹来。
有字,但不认识,有画,也不好看。
琢磨了半天,没有研究出个一二三,正准备放下转而打坐入定休息,却震惊地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木盒里再一次变戏法一样盛满了点心。
嘶,我捡到宝贝了!
黛月喜滋滋地想,栖仙国的宝库里头有不少宝物,但绝大部分都是些煞气较重的法器之类,跟这宝盒比起来,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这宝盒用来放点心,简直太大材小用。
她摸摸下巴,贪婪地想,不知道这盒子能不能复制出很多的上古法宝,老妖婆常常带在身上的那只乾坤如意宝葫芦她早就想要了,无奈黛千凡宝贝得不行,黛月曾经撒泼打滚一应手段都用上,就是不愿意让她把玩一会。
要是有了这只宝盒,呵呵!
黛月的嘴角暗暗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带着这种斩获至宝的心情入定,黛月很快便忘记魅芒仙尊的严厉,睡到第二天凌晨四更天,结果再次受到冷水的洗礼,醒来后继续练习‘灵脉仙筋诀’。
第三天、第四天一连七天鸡未鸣叫,黛月就被魅芒仙尊拉出去打坐吐纳,天天独自一人对着空气吸呀呼呀。
很快,新茅坑不够三天香的激情被消磨殆尽,黛月身上的懒筋全部出来造反,怂恿着她打起了退堂鼓。
可惜魅芒仙尊不比黛月曾经的老师们,黛千凡顶多就是拿着鞭子赶猪上树,魅芒仙尊却是拿着刀子赶猪上树。
黛月每每偷懒,她袖中的白绫便会飞身而至,直接勒住她的双脚踝关节吊在半空。
这种惩罚方式简直奇葩,古往今来恐怕没有哪几个徒弟有过这样的待遇。
而且,黛月不知道是否自己被吊晕了有错觉,在魅芒仙尊大发雷霆要惩罚她的时候,好像,看到对方那双漆黑如深潭的眸子里,映出一双双瞳!
大凡人或者动物,每只眼睛都只有一个瞳孔,这是大自然的规律,然而有好几次,黛月清晰地瞄到对方,暴怒时眼眸里确确实实出现双瞳。
黛月的第六感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个好的兆头!
也亏得黛月皮糙肉厚,这样子的吊法都没有断气,莫不是自己哪位祖先在暗中保佑。
拿刀子赶猪上树的方法果然比拿鞭子赶猪上树见效快,半个月的功夫,黛月就已经隐隐感觉到内府中有一颗金丹在丹田处若隐若现地犹抱琵琶半遮面。
大喜,这就是传说中修真境界的金丹期!
她竟然跳过开光、融合、心动三个阶段直接凝出金丹。
当她隐忍着内心的狂喜,遮遮掩掩地给魅芒仙尊报告这一经过的时候,又被对方泼一盘冷水。
“有什么值得好高兴的,你之所以这么快就凝出金丹,完全是因为服食了天芝草的缘故,其中多少有点揩了法宝的光。”
魅芒仙尊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神情一如既往地清苦落魄。
什么?天芝草竟然还有这样一种奇效。
早说啊,先不吃,让宝盒多制造几颗,说不定到时候都不用修炼了,直接飞升。
黛月喜滋滋地想,一眨眼,脑海里又脑补了一出魅芒仙尊因偷仙草遭天谴而被打入刹婆天牢的情景,制造草丸的事马上打住,继而又再萋萋惶惶地想,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地练功好了。
魅芒仙尊不知道这家伙片刻间脑子里已经幻想到十万八千里,只见其神经兮兮地一会点头一会摇头,还道对方在洗心革面认真努力。
她的神色稍稍缓和一下,脸上绷紧的肌肉有所松弛,嘴角微微含笑:“既然你借天芝草的奇效,在修炼上得到较大的飞跃,那么本尊也不想让你错过这个机缘。今天就再传授你一种呼风唤雨的法术——‘天极雷法’!”
“天极雷法?”
黛月忽而想起胡一辉曾经迅捷无伦地打出过一记五雷神掌,助她躲过上古凶兽獓狠的袭击,便问:“是五雷神掌吗?那个修习起来可不简单,顶尖的大能想要完全掌握估计也得花上个十年八年的时间,让我学习这个的话,恐怕”
她吞吞吐吐没有把话说完,言外之意却很明显,修炼‘五雷神掌’,以自己的资质起码要炼个百把几十年,到时候莫说离苍不会原地踏步,这么长的时间里能保证不会发生什么别的事情吗?
譬如说,强那个什么的,又或者是逼婚?
修炼到后来自己的孩子都要成家了,自己再去打败孩子他爹跑回家,有意义吗?
越想越害怕,一个不留神都想到要当奶奶的事情,黛月的脸色变的越来越晦暗,后背涔涔出汗,丰富的想象力把自己吓得不轻。
魅芒仙尊与她相处久了,知道这孩子有钻牛角尖的毛病,见对方自顾自出神了片刻,神情却比走火入魔还要恐怖,马上解释道:“别担心,本尊传授你的是正宗的仙家法脉,与修仙界里头流传的五雷神掌有着极大的区别。只要得仙缘,有异应,法术随时可成。”
“真的?”
黛月的双眸一瞬间变得清亮起来,用力晃一下脑袋,把刚才一应恐怖的想法一甩甩到天外去。
魅芒仙尊点点头:“所谓静则金丹,动则霹雳,一旦内炼成丹,则可外用天极雷法。只有神气充盈,内丹成就,天极雷法随时可成。”
闻听此言,黛月终于稍稍心安,按着自己的胸口,靠在旁边的树干上大大地呼出一口浊气。
魅芒仙尊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而此法一旦练就,其威力无量,可降伏六天魔鬼,可追九地精灵,炼度亡灵以生天,解释多生之罪咎。”
“真的?”
黛月双眸发出精光。
“但是,修炼却极尽苛刻,故而修炼期间一定要平心静气,拼除杂念,不可偷懒懈怠,否则易生心魔!”
黛月的双眸一瞬间黯淡下去,但是,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但是!
“‘天极雷法’属于动功,从易往难分静、虚、契、罔、軆、一、和、地、天一共九个境界,每一个境界跟修真的各个时期一样,细分初期、中期以及后期。
也跟所有的功法一样,‘天极雷法’的修炼越到后来不仅困难百倍,而且危险重重。
不过,如若你能炼至巅峰之境的天雷神掌的话,那么放眼四海八荒,恐怕没人能是你的对手!”
后面的这句话真是振奋人心,黛月再次重拾信心,正能量满满地点点头:“师父你放心,徒儿一定谨遵师父的教诲,努力修炼‘天极雷法’,争取早日攀登上巅峰之境!”
决心下得掷地有声!
魅芒仙尊撩起一侧的眼皮,狐疑地望了她一眼:“既然你有如此赤热之情,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就开始进行‘天极雷法’的教授,如何?”
“今天?这么快!”
“对,你有何异议?”
“没,没有,师父请讲!”
魅芒仙尊白了她一眼,继续道:“玄牝,乃是人之祖炁,又名神气穴,于腹中脐眼下半寸左右,乃天地之根,性命之本,此窍非凡窍,内中含有坎离精,凡人若能知此一窍,为道则真,为法则灵。”
神气穴?
黛月听得有点乱花渐入迷人眼,明明说的是要教授‘天极雷法’,为毛提这个神气穴?
她侧着头细细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医术尚算了得,奈何还真不知道人体有个这样的穴位。
“天极雷法不同于往昔的一些小方术,从根本上更加超越原始的使用鬼神符錄,步骤繁琐的五雷神掌,是一个具有极深厚的大体系修炼。别走神,看什么看,说你呢。”
一道白光闪过,黛月被魅芒仙尊的白绫狠狠抽了一下腿肚子,登时双脚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才恍神了片刻,黛月就又挨了揍,接下来她不敢大意,收起满脑子的想象力,稍息立正,端好一个努力认真的姿势。
魅芒仙尊半合着眼:“第一步,需要先收气存神,惜精爱己,慢慢引导真元汇于玄牝,即神气穴。傻愣着干嘛,还不快试试!”
见黛月神神叨叨地望着自己,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魅芒仙尊又开始搓火,斥责道。
第86章 电成个外焦里嫩的烤乳猪
黛月刚才一不小心出了会神,听得对方呵斥,忙哦一声,盘膝而坐,闭目静心引气。
此时黛月对如何引导灵气入体的掌握已经十分熟练,如何沟通任督,如何疏通百脉,使周身真元开合自如,周转随意,全聚丹田,回归本位后又能随意到达周身任何部位,几乎是可以信手拈来。
“玄牝一窍,乃是先天一气,万法英华,金丹之枢纽。导气在于灵宝,谓之玄珠;在于神霄,谓之真王;在于天极雷法,谓之雷祖;在于炼度,谓之水火;在于南极,谓之圆光;在于符水,谓之灵光。嗯嗯,不错,就是这样,继续保持!”
魅芒仙尊一边解释一边斜眼里偷偷瞄了一下黛月,见其脸色红润有泽,一簇红光在玄牝处若隐若现,心知其练功有成,不禁暗暗赞许。
“第二步,散形为气,聚形为太上。内丹与霹雳同源,雷霆不过是元气之一部分而已,元气未判,未始有雷,太虚既开,太极始立。太极之数五,五居乎中,中黄正气,同乎一初,散在万物,遂分阴阳,阴阳之炁结而成雷。”
黛月闻言,又慢慢将玄牝中凝结起来的真元慢慢散形,过程中感觉自己整个人以脐部为主不断搅动出清劲之气,平地而起猎猎生风,吹得自己的秀发丝丝缕缕不断飘扬。
魅芒仙尊的嘴角挂了一簇淡淡的笑容:“引雷霆上则贯斗,下则伏渊,以风为媒,以电为妻,以云为奴,以雨为子。雷电之气,乃中天大魁之炁气,雷电风雨都是自然现象,是阴阳之气相感而产生的,可以由人的意念控制,只要操控人身之中的阴阳之炁得当,雷电挥手即来!”
“第三步,尝试着控制自身的阴阳之炁!”
“师父,什么是阴阳之炁?”
“阴者,肾水也,调气运动自己的阴海之炁,遍满全身,则有阴炁(负电荷)也。阳者,心火也,冥想自己进入遍天地大火炎炎之象,烧开自身气宇,乃产生阳炁(正电荷)。阴阳之炁相辅相交,即可结成雷电。”
魅芒仙尊微微侧头,望见黛月脐部的那股红红如日的气流此刻竟已变成青紫之光,不禁倍感欣慰,暗自叹道:想不到此女居然有如此之绰绝的灵骨,天极雷法不日将大成有望!
黛月一直认真调气运功,不知道魅芒仙尊对自己的赞许之情,只隐隐感觉全身微微发热,似有低低的电流不断经转,搅合得身侧的气流翻滚不休,罡风烈烈。
“接下来最后一步,你尝试着把体内的阴阳之炁运于掌中,向着前面的石块随意一击试试!”
闻言,黛月倏地睁开双眼,暗暗引导着体内的炁气于手掌之上,“啪”一下,把前面假山上一块巨石击得粉碎。
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望着自己一双纤纤玉手,激动的连说话的声调都变了:“师父,这是我发出去的吗?”
“废话!不是你发出去的难道是我发出去?”
魅芒仙尊直起腰身,闲庭信步般走过去那块大石上面,半蹲着捡起几块碎石头,喃喃道:“这家伙第一次试击就成这样,朽木还是可雕的嘛,说不定假以时日,也有望企及天极雷法之巅的天雷神掌!”
她心里暗暗欢喜,脸上却没有表露太过,只赏给黛月一个难得的和睦笑容。
可没等魅芒仙尊把她的那份笑意矜持地收好,整个人就地一僵,倏地冲口大喝:“停手!”
可惜已经迟了,乐得屁股都快要开成孔雀屏的黛月殿下手腕一扬,换了个方向,闪电般又发出一记霹雳神掌,打在魅芒仙尊常常用以打坐的那块巨石上面。
只听得“砰”的一声,那记霹雳如耀眼的烟火闪过,击在石头上如同皮球弹在铜墙铁壁之上,一下子反弹回来,“唰”一声,霹雳闪电悉数落在了黛月身上。
黛月瞬间感觉全身如同被亿万根利针密密麻麻扎中,整个人打了个大大的激灵,还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回事,一股浓浓的烧焦蛋白的味道便从四面八方涌进了她的鼻子。
味道太过芳香浓郁,以致于刺激得这段时间吃素吃得寡淡无味的舌头立刻疯狂分泌唾液,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幽幽地转过身去,几不可闻地问了句:“师父,哪里来的好香的烤乳猪啊?”
魅芒仙尊:“”
她望着整个外焦里嫩,嘴巴里喷着黑气,头发丝滋滋地冒着热烟的黛月公主,好想跟她心平气和地解释道:大姐,本尊坐的石头乃灵石,并且画有避雷神符啊。
原来,离苍为了保护这块从昆仑神墟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灵石,在其四周均画有各种诸如避雷神符、避水符之类,倘若遭到相同的挑衅,立刻反击,把袭来的风火雷电一应反弹出去。
幸运的是,黛月天极雷法初成,打出的雷击电压伏数不高,只把她烤成个酱香浓郁的黑无常,倘若是达到了天极雷法至高境界的天雷神掌,莫说她有一颗血玉巴蛇的内丹护体,就算是十颗,都能把她击成齑粉。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修炼达到天雷神掌的地步,离苍的几道小小的避雷神符,又耐得她几何。
趁着黛月还没有反应过来,魅芒仙尊觉得自己暂时还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为妥,于是不自觉地用手蹭了一下鼻子,难得十分体贴地说道:“今天时候不早了,修炼就到此为止吧,大家各自回去洗洗睡,明天一早继续!”
黛月抽动了一下眼角那几条烧焦的睫毛,兴致正浓不想这么快就休息,忙道:“太阳还没有落山呢,师父今天就这么快要走了吗?”
没等黛月说完,魅芒仙尊已经一阵风似的不见了踪影。
黛月不可置信地望着对方消失得无踪无影的方向,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不曾想摸出一把黑炭似的粉末,周身皮肤隐隐作痛,这才明白过来自己遭了电击。
她连忙跑去清泉边上一照,哎呀呀,里面那位头发眉毛糊了一片的非洲黑人是自己吗?
下一刻,整个道丹房周围的一片园林都回响起了黛月那把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师父,我不要活啦!”
晚上,黛月泪眼婆娑地抚摸着自己一寸寸已经被反反复复清洗过好几十遍的肌肤,头一次感到委屈彷徨无助之极,哼哼唧唧地哭了大半个晚上,这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黛月使性子赖床赖到了日头高挂,任凭门外的魅芒仙尊怎么叫唤,就是不出来。
叫到后来,门外的魅芒仙尊似乎气极,兵兵乓乓一顿乱摔乱打,竟然似小孩子般把门外的一片紫竹林祸害成一片秃瓢。
黛月心里有点疑惑,为什么师父不像往常那样跑进来泼自己冷水,或是干脆把自己绑起来吊在半空中呢。
她纵使心里有气,但昨晚上的事情确确实实是因为自己瞎显摆而造成的,师父最多只连坐了个没有及时制止的责任,这样子迁怒于人耍脾气,实在是个比较可耻的行为,再加上在尊老爱幼这方面,黛月还是十分在意的,于是在房里面犹豫半天,终于磨磨唧唧地走了出来。
谁知她一踏出房门,一句“师父,对不起,徒儿以后再也不任性了”的场面话还没有说完,“砰”的一下,她当胸扎扎实实地挨了魅芒仙尊一记实诚的铁掌。
亏得她连日来学有所成,一阵劲风杀到时周身的自体真元条件反谢地运动起来,暗暗抵挡下了这掌中大部分的劲力,要是以往,早就被打去卖咸鸭蛋了。
黛月瞪大那双焦掉眉毛的双眸,招子都快登出来,怎么也想不明白,魅芒仙尊因何今天出手如此之重,简直是,要了她的命了。
“师”父字还没有出口,首先翻滚如怒涛的内府便撑不住,“呃”一下吐出了大口的鲜血,整个人如断线的纸鸢一样,直直地飞了出去,竟越过了几条小径,“咚”一声落在那条清泉里头,水花飞溅,嘴里喷出的鲜血都把一眼清澈的泉水给染红了。
魅芒仙尊尚不解恨,一个纵身飞跃,如白鹤展翅,飞扑而至,不偏不倚落在黛月跟前,举起左掌,猛然朝着她的天灵盖当空劈下。
还打!再打一下就没命了啊,师父!
黛月颇为愁苦地想到,魅芒仙尊喜怒无常,今天诚然是自己做得太过分,打死也活该,看你往后还敢不敢动不动就乱发脾气。
“嘣”一记裂帛之声,黛月整个人被另一个魅芒仙尊一把推了出去,同时一掌迎上了刚才那记置人于死地的重击。
“愣着干嘛,快躲一边去!”后至的魅芒仙尊出掌如电,呼呼呼连击三掌,两个魅芒仙尊招呼都不打,震天动地般地就动起手来。
黛月连滚带爬地捂着自己受伤的胸口,躲进了一处灌木丛中,透过树叶缝隙,她惊讶地发现,两个魅芒仙尊不仅长得一模一样,连衣着服饰都不带异款的,天,这演的又是哪一出戏,真假美猴王吗?
第87章 被气出个心魔体
黛月一阵脑瓜仁疼,双眼皮突突突地狂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那么现在自己两只眼皮都在跳,又是代表什么?
半盏茶的功夫,附近打斗的响动似乎变小了,她蹑手蹑脚地扒拉开一边的树叶子,发现地上一片狼藉,亭台楼阁被两位斗红了眼的当世大能当成了武器,一会儿呼啦一下平地而起朝着对方飞过去,一会儿又呼啦一下朝着另一方飞了回来,二人途径之处,花草树木无一例外东倒西歪,整个道丹房的面积虽大,但也禁不住这二位能折腾,没几下功夫,就成了一片废墟。
离苍啊离苍,这段时间你都死哪儿去啦,快来瞧瞧啊,这道丹房都被前面两位祸害成一锅粥了。
黛月一面凄凄切切地想着,一面运功调息,瞅空疗伤。
两条紫色的人影一开始拼的是赤手空拳的拳脚功夫,后来居然各自掏出武器,同时从后背的脊骨梁处抽出一把青紫色的利刃,从地面打到半空,又从半空打到地面,一下接一下紫电青霜一样的剑光,晃得黛月连眼睛都睁不开。
最后,二位又丢掉宝剑,各自拼起真元,强大的元神之气搅合着附近的气象,天空中浓云密布,隐隐有闷雷出现。
不知不觉间,二位已经打了一天,在空中对峙半晌,黛月一个分神,二位同时不见。
她跌跌撞撞地爬了出去,准备偷偷跑去刚才的那眼清泉旁边喝一口水。
此时日落西山,点点残阳洒在泉水之上,仿佛镀上一层灿灿闪闪的金箔一样。
黛月颤抖着捧起泉水的双手,拼命猛灌几口,坐下来才休息不到半刻钟,蓦地耳边一阵风过,猛地抬头,一眼瞥见其中一位魅芒仙尊就站在她身旁不远处,正满目含笑地注视着自己。
她一个飞身,向后跃开数丈,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是我师父吗?”
魅芒仙尊整了整自己的两边衣袖,默默地说:“可不是吗?”
黛月半颗心稍微平缓了一下,又问:“刚才那位被你打死了吗?”
魅芒仙尊“唔”了一声,道:“没有,被我打跑了!”
黛月登时双肩紧绷:“那怎么行,万一哪天又跑出来怎么办?这次都差点把我害死了。”
魅芒仙尊没有答话,只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望着黛月的双眸忽地充满了怜悯,道:“怎么才好!现在我越来越控制不住她了!”
黛月听了一头雾水,问:“师父,那人怎么长得跟你一模一样,连衣服都是相同的,到底是谁?”
魅芒仙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负手来来回回转了两圈,一抬头,正对上了黛月那双无助的眼眸,不觉一阵悲从心来:“那个,其实也是本尊!”
黛月本来已经不知不觉间靠到魅芒仙尊的跟前,听后连忙再一次一跃数丈,惊恐万状地问道:“什么?师父你分身了吗?你的分身干嘛打我,还下手这么重,简直就是往死里打,哪有这样子的师父啊?”
魅芒仙尊兜头被砸了一大窜问题,好生没有脾气,道:“不是我的分身,是我的心魔体,因由被鸿天激化,历天雷大劫时正好从本尊的身体里被打了出来,一直附在这石头空壳上,今天趁本尊修炼不慎被反噬之际再次出来捣乱,幸得我及时制止,才没有导致悲剧的发生!”
黛月听完身子一下子像面条似的软了下去,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道:“师父,你以后好好休养生息,别再让这什么心魔体跑出来,好吗?”
魅芒仙尊:“此事怪我,应负主要责任,同时你也要反省一下,实战能力太差,机变能力聊胜于无,如何能担下将来的重担,不说要对付鸿天这样的奸诈狡猾之徒,就是将来顺利继承栖仙国国主之位,能力还远远不够!”
黛月咦了一声,问:“师父是如何得知我身份的?”
这事就连离苍都蒙在鼓里。
魅芒仙尊抿嘴一笑,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又来了又来了,最讨厌这套说辞,从前自己莫名其妙被天乩之卜选中,老妖婆也是这么说来着。
黛月觉得没有必要再纠结这问题,再纠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反正日后自然会水落石出,就算不石出,也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她定了定神,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么说来,师父其实是很疼徒儿的,平时把我吊在了半空的恐怖惩罚方式也是心魔的原因吗?”
魅芒仙尊板着脸,漠然道:“不是,是本尊的意愿!”
卧槽,果然是个狠心的婆娘。
本来黛月对这位便宜师父就没有几分感情,由于刚刚受了别人的救命之恩,才艰难地在她那块贫瘠的师徒感情土地上萌出一点亲近的绿芽,谁知被魅芒仙尊这么一句三九寒冬的话,嚓一下,连这刚冒出的芽尖都掐灭了。
凉透了心的黛月绿着一块电焦了的脸,仅剩的眉毛都快拧一起,头发发梢由于被电击过的缘故,自然卷曲在一起,样子看着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魅芒仙尊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有点心软,正想出言安慰,抬头却望见天上一轮半月高挂,不禁转念,算了,这家伙从来都是吃硬不吃软,开了这头我后面就没法管了。
于是轻咳一声,干瘪瘪地说道:“偷懒本应该罚,怎么,有意见吗?今天你浪费一白天,晚上别睡了,补回来,好好练功。”
黛月捂着受了伤的胸口,不情不愿地应道:“是!”
魅芒仙尊挥一挥衣袖,大踏步往她经常修炼的小洞方向走去,走了一半时又折回来,从怀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墨绿色玉瓶子,递给黛月,道:“这是我从前刚学道丹之术时炼着玩的,里面掺了几滴瑶池圣水,对治疗内外伤有奇效,一直带在身上,现在于我而言也没什么意义,给你吧!”
魅芒仙尊赠药时似乎很随意,可是黛月却知道,瑶池圣水非同一般。
昆仑神墟乃神仙们聚居的地方之一,仙首为西王母,西王母有三大天地灵物,一是不死药,二为蟠桃树,第三个就是瑶池圣水。
瑶池圣水不比普通的水,具有滋养万物,去百病解万毒、返老还童等诸多功效。
瑶池圣水之所以成为圣水,内里大有文章。
据说瑶池上空矗立尖垂**,名为凌云钟乳,色彩瑰丽,而下方池水则平静如镜。
凌云钟乳吸收天地精华,百年方得凝聚一滴圣水。圣水经过百年过滤,纯洁无瑕,滴落到瑶池里面,使得瑶池之水被圣水炼化,洁净成云,不掺杂任何杂质,久而久之,瑶池里承接的凌云钟乳之圣水越来越多,逐渐地就具有各种奇功卓效。
黛月接过瓶子,细细观看,发现其温润光滑,里面莹莹有光,似乎有液体流动,打开盖子一闻,一股奇香扑鼻,直达肺腑,忍不住扬起脖子咕咚一下,一口气把里面的液体喝个精光。
魅芒仙尊:“”
大姐,你的伤势一滴就卓卓有余了啊!
她的心尖仿佛狠狠地被人抓了一把,终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暴殄天物,可谁让自己刚才说得那么随意,仿佛给人家一块烙饼似的,罢了罢了,权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脸上飞快闪过一抹肉疼的表情,趁着黛月不注意,死死把它压了下去。
谁知道黛月这枚暴殄天物的二百五喝完后竟然舔舔嘴巴,食不甘味地问道:“真少!还有吗?”
魅芒仙尊简直要暴起揍人,好艰难才维持着自己仅有的师尊形象,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没有了!”
黛月很是可惜,懒懒地说了声:“哦!”
这声哦得是十分自然而不做作。
想当年栖仙国皇宫宝库里的降龙杵都被她用来挖地瓜,可想而知这榆木脑袋在对待奇珍异宝的态度有多么的敷衍。
黛月喝了魅芒仙尊的赠药后,果不其然,不但在整夜的练功中比往日更有成效,而且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肌肤比从前更加白嫩光滑,几乎吹弹可破,烧焦的头发眉毛一夜之间全长回来,比从前更加色泽盈润,往泉水里一照,越发地脱俗可人。
这日,黛月在某处山腰上修练天极雷法,呼呼闪电直劈得周围的花草树木焦黑一片,魅芒仙尊突然出现。
她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比以前更加像幽灵,走路经常是脚不沾地,悄无声息,更加奇怪的是,最近一段时间她都让黛月自己放任自由地修习功法,从不过问,经常是十天半月不见踪影。
黛月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跃开丈许,凝神戒备,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我师傅吗?”
魅芒仙尊摆摆手,声音略显苍老,道:“随意随意,是本尊不错!”
黛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走近两步,抬眼瞧见魅芒仙尊几近憔悴的眸光,关切地问:“师父有事要找徒儿吗?”
魅芒仙尊一挑眉:“没事就不能过来瞧瞧吗?看你修习的天极雷法已经到达哪个阶段了,为师想过来提点你一下,天下功法,越到最后遇到的艰难险阻越大,切忌操之过急,遇坎了不要死钻牛角尖,否则容易走火入魔,堕入歧途。”
第88章 魅芒仙尊魂归天外
黛月默然不语,耸拉着脑袋,端肩缩脖立于一旁,等着魅芒仙尊接下来唾沫横飞的训话。
最近发现,自己说的越多,错的越多,魅芒仙尊好像到了凡人妇女们面临的更年期一样,动不动就焦躁不安,大发雷霆,教人胆战心惊,黛月生怕哪天一个不小心,她的心魔体又跑出来作恶,到时挨打受伤都事小,分分钟小命不保那事儿就大了。
战战兢兢等了半天,结果对方非但没有一句责备之词,啰啰嗦嗦反复交代了一些练功里的细枝末节,说到最后还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黛月的脑袋。
嘶,这动作再加上这神情,师父不像是心魔附身,反而更像是自己的母亲黛玉公主附身了。
黛月一想到母亲那张永远温柔可亲的脸庞,说话做事始终不疾不徐、淡定从容的神态,不觉鼻子一酸,差点流出马尿,避免出洋相,忙死死憋着。
她乖巧地站在魅芒仙尊的旁边,等着她老人家发话。
魅芒仙尊低头望了她一眼,道:“怎么,想念家人了?”
黛月无言地点点头,一双灵瞳如秋水般汪汪闪闪。
魅芒仙尊抬头望天,思绪一时间飘去很远:“父母以情而育我体,故气质之性每遇物而生情,乃人之天性凡心。然修仙之要诀,总纲在于制服凡心、识神、主观意志。纲举目张,继以静之一字为敲门砖,能静则金丹可坐致也。摒弃一切凡尘俗世的杂念牵绊,方能无我无物,成就大我,证道飞升。”
言下之意很明显,要证道飞升,就要忘记一切,包括亲情、爱情、友情等。
黛月听得微微发憷,不敢苟同却也不敢反驳,只是隐约觉着师父今天的举动神态与从前有所不同,至于到底哪儿不一样,她琢磨不透。
琢磨不透,干脆问问她老人家算了。
黛月:“师父,今天您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啊?”
魅芒仙尊准备就绪的腹稿被打断,好一阵烦躁,道:“你能不能耐心听本尊讲一讲修真经学啊!
道心不静,如何能有更进一步的提升。
精、炁、神之所以能为我所使用,是因为心静极则生动,元精动时,海底自开,元精自升直入炁中,如一着意,则不升矣,铁门大开,元精漏尽,倘不能及时制止,能令你登时走火入魔、跌入万劫不复之深渊。”
她的语气越来越严厉,说话声量越来越大,期间还夹杂了几声低低的咳嗽。
黛月整个懵了,从来没有见过魅芒仙尊如此焦躁过,赶着投胎似的拼命往自己脑子里面灌输道学理论。
“凡心一颗日夜磨,静里觅真诀无多。如能参透此诀理,大罗金仙舍尔何。去妄求真,明道之诀全在于此。日后师父不在你身边,望你能时刻谨记这四句诗词。”
魅芒仙尊的目光黯了黯,身上的灵气似乎越来越弱,天上浓云翻滚,隐约有雷声传来,周遭一切似有暗流涌动,煞气弥漫。
天谴,魅芒仙尊的天谴来了。
黛月倏地恍然大悟,扑上前紧紧抱着她的身子,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师父,你到底怎么啦?徒儿还有许许多多不求甚解的地方等着您老给我指点呢!”
魅芒仙尊的个头其实比黛月还要矮小,被她这么一扑,差点一个踉跄没站稳,忙使了个千斤坠稳住身子,刚想把这家伙发作一轮,发现全身被这小崽子紧紧抱住,一时居然动弹不得。
没办法,现在自己大限将至,三魂中仅剩的最后一魂都似乎摇摇欲坠,眼下自己盗取仙草灵药的天谴已至,恐怕今天就是自己的弥留之际。
念及此,不觉悲从心来,低头一看,黛月这小崽子居然还在自己肩膀上抹了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时间心神恍惚,竟想不起要嘱咐的说话。
等黛月抽抽噎噎大半天后,魅芒仙尊才轻轻地把对方箍紧的鸡爪扒拉下来,很是嫌弃地抹一抹肩膀上的不明液体,接着道:“够了够了,咱俩的师徒缘分乃上天所赐,能走多远,一切顺应天命,有什么好悲伤的。快收起你那些凡人的眼泪,仔仔细细给我记清楚了。”
“要想明道,应先知收心法,再言炼静功,定其心神,方可言修真。定则静,静则生,不但要静中能静,也要做到动中也能静。所谓心动,并非心真动,实质是意念动。”
“所谓神弛,并非元神外驰,实指识神外驰。识神、意念乃一虚无之物,易损精耗气。意念的**多,能去此贼,则真性圆明。不欲何贪,不贪无求,心如虚空,烦恼妄想皆不为累,再加炼气,则明道可致。懂吗?”
她望着黛月一双似懂非懂的大眼睛,睫毛上还残留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又来气了:“就拿现在来说,我自功德完满而即将魂归天外,其乐融融,你哭哭啼啼干什么?
修道之心应如金玉之坚,只有这样始能度一切烦恼、一切困难,而全身心归于大道。
人之七情六欲,是损德败道之毒药,是蒙蔽心性之雾瘴。去七情、断六欲,最后才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大道飞升之境。”
“迄今为止,你的修炼就算借助了灵药也只到了金丹期,往后还要经历元婴 、出窍、 分神 、合体、 大乘以及渡劫,凡此种种,所遇到的困难重重,师父不能在旁边一再指点,但只要记住为师刚才所讲,遵循着以上一应原则去做的话,基本上在修真路上遇上再大的绊脚石也能圆满解决!黛月,你还哭,到底听没听进去?”
魅芒仙尊又想发作,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法召唤白绫,本来就已经轻飘飘的身子,现在就更加轻飘飘。
黛月望着魅芒仙尊越来越模糊的下半身,知道自己再怎么哭闹都已经无力回天,但嘴上还道:“师父,你不要这么快就离开好吗?你走了,那个心魔体再出来害我怎么办啊?我打不过她啊!”
魅芒仙尊伸出一根手指,似乎想要戳一下黛月的额头,伸到一半想起了什么,又倏地缩了回去,恼道:“胡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本尊都不在了,心魔体又谈何而来!”
她百感交集地上下打量了黛月一番,低头思索一会,然后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含糊其辞地说道:“你人生路上有一原始杀劫,所谓劫由业成,业由心生。欲回劫运,须正人心。世风未转,劫运难回。苦因不拔,苦果难出。可惜本尊现在已然有心无力,唉,一切顺应天命吧!”
说到最后,黛月也不知道是因为再次夺眶而出的眼泪模糊了视线还是别的原因,反正是连对方的嘴唇都几乎看不清楚。
一束明亮的紫色光芒炫耀着落在了魅芒仙尊的身上,最后连她那飘逸的秀发都模糊不清:“孩子,师父临走前再交代你一句话。你并非凡胎,之所以历经种种磨难,估计与你上一世的因果有关。如若日后有机会,去地表世界的昆仑神墟一趟,那里可溯源到你上一世的因果,切记切记!”。
黛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伸手想再次揽住魅芒仙尊的身子,却发现双手晃荡在虚空里,兀自抓了一把空气。
斜阳夕夕,把黛月的背影拉得很长,风停了,林静了,嶙峋的山石也沉默着,更加凸显她一个人的孤苦伶仃。
黛月好想放声大哭一场,无奈魅芒仙尊似乎看透了她有此一着,临走时还给她灌输了大条道理,把她洗脑洗得十分彻底,及至现在,再也哭不出来。
师父这是飞升了!
黛月暗暗地安慰着自己,可是咋一转念,也直觉自己的想法多余,魅芒仙尊早就位列仙班,又何来飞升一说。
可她愣是不愿意承认魅芒仙尊历魂飞魄散的事实,又暗暗安慰自己道:“死了”和“飞升了”,有什么区别吗?都是两处茫茫皆不见,从来处来,往去处去罢了。
她漫无目的地在四周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不知不觉间竟来到魅芒仙尊经常打坐的那块巨石上面,恍惚间,黛月似乎看见师父像以往一样,岿然不动地坐在上面打坐练功。
她飞扑上去,双手却只触碰到那块冰凉的大石,这种触感跟以往不一样,传到手心里的就只有普通石头的温度而已。
黛月半眯着眼睛细细打量周遭一番,发现这石头已经完全变了,没有往日流光溢彩的灵气,周围的景致也变了,那种细细的,平时隐匿着的光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消失了。
直到现在,黛月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师父真的是离她而去,在这万籁俱寂的道丹房里,只剩下她自己一个而已。
山间的黄昏,来得那样迅速,黛月恍恍惚惚的行走间,漫山雨雾紧随身后,一路追笼上来,不知不觉,松也肃穆,石也黯淡,影也婆娑。
她一个人置身山腰的开阔处,不辨星光,只有雨雾氤氲,挟裹了远山近岭,风轻轻拂过松林,如隐隐的涛声。
一种巨大的空虚寂寞感蓦地袭来,黛月心神突然变得局促不安起来,内府的真元似有反应,在无知无觉地翻腾不休。
平静,一定要使内心平静下来。
这是要走火入魔的节奏,黛月忙摒除杂念,一屁股坐到魅芒仙尊以往打坐的那块巨石上面,一心一意地练起‘灵脉仙筋诀’。
大半年过去,离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是把黛月打入冷宫,疯狂在外面风花雪月而把她忘了个一干二净吗?
第89章 胡一辉攻打万妖国
离苍这段时间,可谓之焦头烂额,诸事不顺。
黑峰镇一战,阙羽一行一死五重伤,飞天神马爆体而亡,青鸾双翅粉碎性骨折,五脏六腑破裂,差点就死翘翘,后来在阙羽、庆灵子、白陆元以及南离几个拼命灌注真元后,险而又险地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而阙羽几个本来就身受重伤,几个轮番猛灌真元给她疗伤续命,此后更是伤上加伤。
回国都后阙羽一行没有直接和离苍发生正面冲突,转而入后宫在老妖后面前诉苦。
老妖后从前本就偏心老十二(自己亲生),眼见离苍上任没几年,就做出仓促停止选后、战场上擅离职守、把十二王子暴打至重伤一系列荒唐事,登时气成只皮球,联合了一干大小族长,天天在离苍陛下面前讨说法。
老妖后跟人间界王朝后宫中的女人一样,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特别拿的出手的大概就是告状和内斗。
没有了老妖王撑腰,她身后却还有一干倚老卖老的各妖族大能。
各族之间盘根错节,掌握了国之命脉,离苍虽然身为九五之尊,但也不可大意对待,所谓高处不胜寒,没有底下大能们托着,站得越高跌得越惨的道理离苍心中还是有谱的。
故而离苍陛下不得不每天耐心地听着老妖后在耳边念经。
今天一句“善为国者,御民如父母之爱子,如兄之慈弟也。见之饥寒,则为之哀;见之劳苦,则为之悲。”
明天一句“贤君之治国,其政平,吏不苛;其赋敛节,其自奉薄;不以私善害公法,赏赐不加于无功,刑罚不施于无罪;害民者有罪,进贤者有赏;官无腐蠹之藏,国无流饿之民。”
后天一句“君以世俗之所誉者为贤智,以世俗之所毁者为不肖,则多党者进,少党者退,是以群邪比周而蔽贤,忠臣死于无罪,邪臣以虚誉取爵位,是以世乱愈甚,故其国不免于危亡。”
大后天又一句“人君有六守三宝。六守者,仁、义、忠、信、勇、谋;三宝者,大农、大工、大商。六守长则国昌,三宝完则国安。”
絮絮叨叨,喋喋不休,愣是逼着离苍将阙羽等一众以下犯上的罪责导致的罢官免爵,一再减刑,变成最后罚其面壁思过,闭关三月。
这边老妖后的事情离苍忙得目不暇接,那边又传来战报,说是穿山甲君无尚因为晓月的事情,引咎辞职,留下书信一份,不见踪影。
离苍心里明白,他哪里是引咎,分明是赌气,黑峰镇一战,自己出手没轻没重,把青鸾打至重伤,怕是被君无尚记恨上了。
无奈之下只好又派了另两位族长前去接应,谁知后来遣派的两位所谓大能妖修,在之前就被自己重伤之下的举父面前,接连败下阵来,不但损兵折将,而且被围被困,差点就殒身当场。
离苍陛下没法,只好撇下天天念经叨唠的老妖后及一干倚老卖老的妖族显贵,再次亲自披挂上阵对上举父。
今年注定是万妖国多事之秋的一年。
离苍这边还没有出发,那边就送至一封加急战报,说是冥国集结大队人马,自西北方向突袭万妖国,领军的据说是一位叫胡一辉的冥国王子,一路上攻无不胜、战无不克,快要打到万妖国国都来了。
冥国乃近百年来平地而起的一强国,国主胡巴拉克不知是从哪里空降出来的大能,短短百年间,不但把冥国建立成一个强大得足以能与万妖国一较高下的强国,而且沿途招兵买马,大有要与栖仙国一决雌雄之势。
领军的是冥国的一个名不见传的六王子胡一辉,居然还是个不到二十的屁大小年轻。
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可这句话一点也不能应用到胡一辉身上。
这家伙简直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揣摩他的用兵之道。
什么暗度陈仓、偷梁换柱、声东击西等等奇计百出,跟从前正面交锋,胜败取决于个人武力高低完全不一样,绕来绕去,绕得离苍陛下烦不胜烦。
人的脑子就是心眼多,离苍的蛇脑袋似乎应接不暇,空自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脾气越发变得乖戾无常。
其实离苍不知道,人间界里出了位了不得的人物——鬼谷子先生。
鬼谷子不仅道术了得,而且在兵学上的造诣也是深不可测。
鬼谷子一生只收过四个徒弟:庞涓、孙膑、苏秦、张仪——他们进山前都只是籍籍无名之小卒,出山后个个大放异彩、名流千古。这四人运用鬼谷子传授的兵法韬略和纵横辩术在列国出将入相,呼风唤雨,左右了战国乱世的政局。
胡一辉没有当上对方的学生,却是把对方流传下来的兵法研摩熟读、了如指掌。
尤其是他那句“任何学问都有术道之分。就兵学而言,用兵之术在于战胜,用兵之道在于息争。故善用兵者,并不好战,用兵之道,在于不战而屈人之兵,在于化干戈为玉帛,以四两拨千钧。”更是了然于胸,时时以此鞭策自己
万妖国的妖族大能近几年来生活过得太过安逸,浑然不在领兵打仗的状态,据守的城阙在胡一辉面前形同虚设。
回头看看一辉同志的标榜战绩,还真不得不让人折服。
宜安城,地势险要,一条忘川河天然把万妖国国界与地府分割在外,四周高山环绕,最是一块易守难攻之地。
守城的是虎族族长巴金邦,人称“八斤半”,据说出世时就特别肥大,足有八斤半重,长大后更是一路高歌猛进,朝着肥硕圆滚的身躯一路前进,修炼成人形后更加不得了,堪比日本相扑手重量级人物。
可怜这个头大无脑,脑大长草的老虎精,开战之初,巴金邦估计还没来得及从昨夜那堆美酒佳肴中醒过神来,就被胡一辉轻轻松松仅仅率领了上千铁骑以中央突破战术直冲己方阵地,一举攻占了宜安城。
宜安城是万妖国一道御敌的天然屏障,消息传来,直把离苍气成只刺猬,逮谁扎谁!
宜安一破,胡一辉没有沿途直上,遇城攻城,遇地占地。而是沿着忘川河带领一队水军绕过好几座城阙偷偷摸进了范阳。
范阳城有座天问山,纵横南北,恰似巨龙潜伏,前方还有一条忘川河,每日里滚滚江水涌过,造就范阳一个背山面水,王气爆棚的好风水格局,实在是胡一辉要吃的香饽饽首选。
那边凶兽举父十分得力,紧紧牵制住离苍陛下,而对于一个二十不满的冥国小王子,离苍那会也没有功夫理会,仅仅派了一个兔族族长莫洪强前去督战。
胆小如鼠的兔子精莫洪强真是来得非常及时,在帮助胡一辉攻破范阳城一战中真是功不可没!
原本的牤牛族族长贾党楠守城守得好好的,一见到天朝派人过来,表明范阳城在陛下心目中还真有些地位,几番振奋人心的安慰后大家皆大欢喜,第二天可谓是民心所向,个个摩拳擦掌迎接挑战,前呼后拥地簇着新领导走马上任。
谁知道莫洪强热闹庆典的场面见得多,还以为打仗也就那么一回事,等到自己亲自披挂上阵往对方整齐列队,杀气腾腾的阵营一看,当场险些没吓尿裤子,还没有开打,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溜得比谁都快。
主帅乃是军队里头的灵魂和风向标,范阳城的守军一见,都不明就里一窝蜂跟着逃跑,贾党楠喝都喝不住,被胡一辉兵分三路,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攻破了范阳。
如果说前两座城阙是胡一辉出门踩了狗屎,鸿运上到心口才赢得的胜利,无可厚非!
那么接下来的战役就充分展现了胡一辉军事天才的一面!
攻占范阳后,胡一辉不可避免地要面对两个强大的邻居——狮子族新任族长白陆元据守的魅都城以及梅花鹿一族守护的亚南山脉。
白陆元与庆灵子虽是“京城五俊生”,却不是那些只会吃喝玩乐纨绔子弟,都是当世之豪杰大能,岂是一两个莫洪强能比的。
这是一场强者与强者间较量的比赛,虽说白陆元与庆灵子因为早前黛月的事情与离苍陛下生了嫌隙,被陛下教训得分别回家躺了好几个月,才绑着绷带吊着胳膊下了床,却并不代表人家就不爱国,敌人打到家门口,内部矛盾当然暂放一边,团结一致共同对敌!
作为万妖国里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京城五俊生”,哥几个都不是吃素的!
首先介绍一下我们可爱的白陆元同志,男,享寿八百八十三,相貌却是仪表堂堂,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公子哥,是前不久殉职的老族长九头狮子精瓦狠的侄子。
在没有当上族长之前,这货主要的职业是混混,混吃混喝混日子,顺便泡泡妞喝喝酒赌赌钱什么的,日子过得是逍遥快活似神仙。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何以被称为当世豪杰大能?
指正三十三年(万妖国建国不久),马族造反,铺天盖地的战马化人又化兽涌进魅都城内,把当时正在城内寻欢作乐的白陆元惹得怒不可遏,独自一人带领着四千族人在城郊外围大开杀戒,一招“黑洞狮子噬”从此为狮子族在万妖国打开了扶摇直上的地位,杀得马族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而年轻气盛的白陆元更是直接提了马族族长的首级上京面圣,大表其忠心,可谓之有勇有谋又识时务之典范。
后来在国都里结识了十二殿下阙羽、庆灵子、南离与君无尚,组成“京城五俊生”,并且在两百年前梁拔族南荒讨伐镇压凶兽胜遇一战中不但出谋划策,而且奋勇争先,立下不世奇功。
第90章 白陆元被陷害牺牲
另一位‘京城五俊生’之一的庆灵子虽然没有白陆元有这么多标榜战绩,但是在道行修炼上却颇为了得。
梅花鹿一族的大能们盘踞亚南山脉一带,是一处天造地赐的修仙之所,那里不仅常年灵气充沛,山上还长有一种神奇的植物——若木萌。
此树树干笔直,树叶苍苍郁郁,每百年开花结果一次,每棵树只结寥寥数个果子,果实稀有,却是修道练功的好丹药,每每吞下一个就能提升数十年的修为,是以亚南山脉一度成为各族妖修大能争抢的对象。
很可惜,这若木萌不是你能打就能得到的东西,人家挑拣得很,唯有梅花鹿一族的排泄物方可滋养其生长,你说奇怪不奇怪?
庆灵子自称鹿仙,可不是靠吹牛皮得来的!
梅花鹿是一种极其聪明睿智的动物,不仅鹿智超群,而且其族有自己的文字和书籍,将秘法修炼的法门和法术记录在鹿书之上。
梅花鹿一族有着自己独特的修炼法门以及修炼境界,粗略分五层,每修炼进展一层,梅花鹿整个会发生质的飞跃,直至最后飞升成仙!
第一层也是最基础的底层——玄鹿境。
修炼成玄鹿的梅花鹿与其他梅花鹿身姿不同,体大像牛马,毛色暗黑有光,有预示死亡的能力。
第二层,佛鹿境。
梅花鹿通过了第一层修炼,法力逐渐增强,会幻化之术,修炼到最后可化为佛身,正式进入佛鹿秘境。
第三层,六角天鹿。
进入佛鹿秘境的梅花鹿继续不断修炼,每突破一个层次头上就会多长只鹿角,身上的杂毛就会越来越少。等头上的鹿角长到六只之多时,称之为六角天鹿。
六角天鹿是一种神兽,浑身披满金黄色的毛发,能发出极似人类婴儿的叫声。修炼成六角天鹿的梅花鹿精因此可进入万妖国,得籍居住在亚南山脉一带,担上庇护若木萌的重任!
第四层,千岁通天鹿。
六角天鹿在亚南山脉潜心修炼,得若木浆果的帮助,千年后便可飞升霞举,法力通天,预知休咎,解万物于危难之中。
第五层,鹿龙。
自盘古开天辟地,不断诞生出各种神奇的物种,尤以三个物种最强:龙族、麒麟族以及凤凰一族。
龙族最是强大,可幻化天地万物,而天地万物皆可修炼成龙。
例如万妖国的皇族灵蛇一族,小修百年便可成蛟,再修千年便可成龙;就连山中的夔树倘若能扛得住千年风雨雷电而不倒,最后也可化成虬龙!
飞身成龙的例子很多,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过程艰难万险,修真本是违背自然天意,稍若不慎则会万劫不复,灰飞烟灭。
梅花鹿一族修炼到最后的至巅之境,也可成龙,万年的天鹿渡千劫而不灭则可飞升为鹿龙。
庆灵子不是梅花鹿一族的族长,法力却是最强的,能洞达阴阳,虽然还没有飞升,却自称鹿仙,里面多少有些水分,估计也离第五层差不离,否则如何能以一个族中散修的身份,一跃而成为万妖国里头那作威作福的“京城五俊生”之一。
胡一辉接连攻克宜安、范阳等地,庆灵子早就收到消息,联合起白陆元,在不到三个月时间里,没等离苍陛下的圣旨宣到,二妖便自己组建了几支精锐武装,利用亚南山一带的天堑鸿沟,用法术布置了不少大阵,诸如什么都天神煞阵、诛魔遁地阵、降魔混元阵等等,全部都是针对胡一辉军帐中的几位大能设计,总而言之就是准备好一顿大餐让胡一辉吃不完兜着走。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就在这种困难时期,胡一辉军营里头在“先打魅都城还是先打亚南山脉”一事上出现了两派激烈的分歧。
以梦提额为首,大部分人强烈要求先打亚南山脉,大家普遍认为庆灵子据守的亚南山脉地广妖稀,实力较弱,先对付他,并利用扩张了的地盘与白陆元据守的魅都城决战。
这个作战方针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十分正确的。
但胡一辉不愧是胡一辉,他用自己天才的军事头脑告诉了大家,真理往往站在少数人的一边。
胡一辉与少数派认为,庆灵子的兵虽少,但是亚南山脉一带实在太广阔,打起来很容易分散兵力,如果白陆元在这个时候再集中兵力攻打自己后方的话,难免背腹受敌,自己到时候很有可能措手不及;而白陆元兵力虽然相对较多,但是也比较集中,攻打他的话也不怕兵少而分散的庆灵子前来支援,而且,只要白陆元这棵大树一倒,庆灵子那几个兵打不打都没所谓了。
高,实在是高!
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能有如此之远见,能不取得天下么?
能不一战成名,泽令尊者的威名能不从此远播么?
决策一下,胡一辉立马整顿集结了所有的兵马,在魅都城外小试牛刀了好几回,不过都吃了闭门羹。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胡一辉只好在城外列阵,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很着急,父亲用各种借口稳住了栖仙国那边些许时日,但人家却不是蠢货,时间久了等黛千凡慢慢回过神来琢磨透唇芒齿寒的道理后两边夹击,冥国哪里吃得消。
胡一辉不愧为一个杰出的天才军事家,面对当下的局面他并没有自乱阵脚,而是调转矛头寻求突破口。
他派了很多奸细化装混进魅都城,从而了解到白陆元城防部署的一个弊端。
白陆元虽然贵为一族之长,在皇族里头又有阙羽撑腰,但真正属于他管辖的地盘却很小,只有魅都一带。
可这家伙排场很大,又爱显摆,见自己御敌有功,便不顾庆灵子的劝阻,军中自上而下设立了像天朝那样的机构,才那么几千人,就设置了统军元帅府、中书省,枢密院以及驱魔六部,架子是一个端得比一个大。
胡一辉得到消息,不禁暗暗偷笑,连夜飞书一封,给狸族族长都天寿手下的一名经师向程程。
经师主要职责就是讲经布道,但是万妖国不太兴这一学说,所以向程程的身份地位十分不受待见,平时除了讲经布道,还兼任帮忙布置都天寿的起居饮食,类似人间界的管家一职。
向程程其人心比天高,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屈居这种状态,可无论自己怎么的满腹经纶,努力上进,才高八斗,在万妖国里头仍然饱受歧视,背后经常被闲言碎语以及不时遭遇远远看见自己就躲躲闪闪的眼神。
最终,向程程在这种水深火热的煎熬中决定抛弃从前所学的四书五经,道统伦常,继而投入“杀人灭口”“斩草除根”“无毒不丈夫”等的厚黑学说的怀抱,被胡一辉收买利用,当起了“妖修版”的秦桧。
他收到胡一辉的飞书后,私底下联合了之前一直被打压的马族族长一干妖等,向离苍陛下进谗言,在白陆元设置统军元帅府、中书省,枢密院以及驱魔六部等上面大做文章,弹劾得白陆元几个头上几乎戴上了黄袍龙冠。
离苍经过黒峰镇一役,早就对“京城五俊生”生有异心,如今被向程程等这么一鼓捣,就更加生疑,一连十二道诏书飞去,务必把白陆元等调离魅都城并削去其兵权。
两军作战哪有主帅撤离的道理,白陆元倔劲一来,以“帅在账中,帝命有所不受”为由抗旨不遵。
这样一来,更加印证了向程程等的说辞,离苍杀心顿起,直接让朗蛟携了他的忘情剑,把白陆元锒铛下狱,虽然最后在阙羽,南离等的努力下终以保得一命,却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削其爵位夺其封地,成了真正的阶下囚。
可恶的向程程生怕白陆元出狱后找他报复,把厚黑学说发挥到极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买通狱卒,用青毒化去他一身修为,割其头颅钉其七窍,最终使他溘然长逝。
可怜一代国之栋梁,没有在兵刃飞矢中倒下,血染疆场,马革裹尸,却死在了猜忌、排斥的打击迫害之中,实在让人扼腕痛惜。
从此“京城五俊生”风光不再,阙羽一众接连被离苍以各种借口削权贬黜,栋梁之才从此黯然失色,销声匿迹于庙堂之上。
胡一辉成功运用反间计,一鼓作气,轻轻松松就打败了新调过来的马族族长,攻入魅都城,铁骑横过亚南山脉,直接往万妖国国都挺进!
离苍只得暂时放下举父这只凶兽,半路上调兵谴将,又折回去对上冥**队。
大大小小十几战下来,离苍不是被对方溜着打,就是被对方压着打,反正每每遇上正面交锋,对方却又不见踪影。
一年不到,冥国大军经已兵临城下,把万妖国国都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离苍一连打了好几轮的败仗,所失城池无数,饶是这样,他却仍然没有半点暂收锋芒的意思,敌弱我强的情况下要出战,敌强我弱的时候也要出战。
本来狸族族长都天寿也曾经帮着出谋划策,后来由于其与孟姬、阙羽等过从甚密,某些居心不良者(向程程等)抓住把柄,参其一本,也被离苍冷落了!
离苍从小就是个一根筋,一味只知道用拳头说话,这么多年以来,未尝一败,如今一下背负这么多次的败绩,差点被各族大能的口水淹没。偏偏他还倔强得很,不愿意让别人看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每天强撑面子,久而久之,性格也变得有些阴沉乖张起来,越发不好相处,如此这般,到最后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