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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莲影儿     无妄尘缘txt下载     无妄尘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天地混元无极睡功

    黛月心中一滞,抬头对上胡一辉的目光。

    那目光像是春日里的平湖静水,无波无澜,一时间,竟让她油然而生出些许莫名的喜悦,以及,一丝丝的兴奋。

    太刺激了,生平第一次露宿荒野!

    黛月小心翼翼地问:“那,那你睡哪里?”

    胡一辉蹭一蹭鼻子,不怎么在意地回答:“我嘛!坐这石凳上打坐就行,当个护花使者!怎么样?想不想现场学习一下这神奇的睡功**?”

    黛月脸上浮出一片薄薄的红,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竟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嗯!”

    其实在黛月的骨子里头,有一股桀骜不驯,一直想努力冲破皇家里众多条条框框的羁绊。

    从前跟风旭炎玩得再怎么疯,晚上到点了还是准时回家, “露宿荒野”这种在长辈眼中大逆不道的行为,于从前的她,简直连想都不敢。

    如今意外得了个没人管的机会,她还真就想跃跃欲试一下这种滋味!

    胡一辉似乎没有料到对方回答得如此干脆,把准备好的一干花团锦簇的劝辞一股脑压了下去,突然一阵无来由的心惊胆战。

    忙转身硬拗出一脸若无其事,急于逃脱什么似的脚尖一点,纵身跃上吊床,把姿势调整好:“此法的精要,妙就妙在它能让你在睡眠的时候同时修炼,睡眠与练功合而为一,炼气与养气完美结合,利用大圆满八卦图象自动修炼,使自身的精、气、神并炼,性命双修,乃是天地混元无极睡功独有的特色。”

    黛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样子就像一位垂慕已久的虔诚信徒,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前有那么多大能指点她修炼道术,为什么就从来没有今天这么认真过?

    胡一辉很是有点意外,心想:这跟传说中的在修仙学道上面吊儿郎当的黛月公主似乎相去甚远!

    他脸上微微犹豫了一下,思绪短暂发散片刻,不过很快,就又正襟危坐起来,一板一眼地说道:“第一步:闭目,全身放松,引导真气从丹田开始温养,慢慢开始充盈全身,按人体经络走向运行,渐而形成河车搬运之势!嗯,好惬意,黛月姑娘,你按我这样的姿势入定试试!”

    一低头,正对上了黛月那双自下而上如饥似渴的求知目光,做盘膝打坐状,远远望去,彷如一清水出芙蓉般的白衣仙子。

    黛月已经早就入定,此刻只觉全身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融融的感觉,如春雨拂过,连日来的疲惫、困倦一下子被洗刷一空。

    胡一辉呼吸不由得一滞,内心蹦极一下,忙掩饰性咳嗽一声,继续道:“第二步:选择一个能专注于锁住意念于各窍位的合适睡姿。睡好后,舌轻顶上颚,两手随意安放,将意念注于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慢慢放松三次,接着意守会阴穴的乾卦,待其猛跳动一次,继续守住,等待第二次、第三次跳动,当第三次跳动后,转入意守下一窍位,如此反复,把肺俞穴、大椎穴、玉枕穴、祖窍穴、膻中穴各处大穴运行一遍,直到睡着为止。”

    黛月坐在石凳上面,尝试着锁住意念,慢慢放松全身肌肉,按着胡一辉说的进行意守,倏地觉得周身真元居然能自由出入身体,绵绵密密畅快无比,试了一阵,心中一阵窃喜,忙收功抬头,惊呼道:“天呀,我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连喊几遍,却发现胡一辉额角微微渗汗,沉重的呼吸随着他的胸廓一起一伏,完全就是没有入定的状态。

    他似乎教导得很认真,过程中却尽量刻意避开黛月那双清澈如甘泉的眸子,表面上似乎很放松,全身肌肉却是绷得紧紧的,周身真元在不温不火地搅动起来,平时随随便便一点就入定的他,今晚却成了只掉进油缸的耗子一样,狼狈不堪。

    黛月越看越不对劲,她修为低微,看不出胡一辉身上的真元正肆意乱窜,但从她的角度欣赏胡一辉现在的睡姿以及神态,怎么看怎么像

    大街上表演心口碎大石的傻逼!

    “呃,那个”黛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先下来,让我上去试一试,好吗?”

    这话简直就是根救命稻草,胡一辉连忙从吊床上一跃而下,浑身长满了虱子般别扭,站在一边不知所措地左手搓右手,脱口道:“夜里寒露重,有点冷!”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连黛月都只是感觉凉风习习,自己一个能随心所欲打暗符的修士,居然说冷,谁信?

    好在黛月并没有纠结他这句打脸的话,轻轻一纵身,跳上吊床,蓦地扭头看过来,又对上胡一辉的目光,他一阵心虚,不由自主地稍息立正。

    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黛月对男生望着自己而经常失魂落魄的反应早就习以为常,并没有当场点破,装作漠然无知的样子,闭目,深吸一口气,低低问:“是这样子吗?”

    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入定很快,循着刚才胡一辉教给自己的内功心法,片刻后就进入梦乡。

    乌云散去,月亮越发明冽起来!

    清冷的月光温柔地散在黛月的脸上,仿佛给她上了个淡淡的妆,凝脂般的肌肤几乎能拧出水来,她的睫毛细而长,微微卷曲,神情安逸而怡然,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

    胡一辉几乎看呆,同时又很惊讶,想不到她的悟性这么高,一下子就掌握了天地混元无极睡功的窍门。

    想当年,就连自己都要反复琢磨小半天,这又与传说中那位修仙学道吊儿郎当的形象大相径庭。

    其实,以他在男女方面才情窦初开的经验来揣测根源,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所谓男女搭配,练功不累的深刻含义。

    从前在母亲黛玉的宠溺下,黛月没有任何束缚,修不修炼完全靠个人自觉。

    后来在皇外祖母的严格要求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各种术**法一通猛灌,恨不得一下子把她撑成个大能。

    两种极端,物极必反,造成黛月义无反顾地向着修仙问道的反方向越走越远,毫无成就。

    今天就不同了,学习天地混元无极睡功完全出于切身需求,再加上胡一辉对自己没有任何压力和诸多要求,天生聪敏如黛月,一学便会。

    半晌,胡一辉缓缓上前两步,仔细聆听,黛月的呼吸心跳均匀而有力,不像弄虚作假,看起来是真的带功入睡了!

    一个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带了点命令的口吻,又似是在诱劝:“杀了她,她是你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摄心术!

    母亲轩辕敬菲已经在命令自己了!

    胡一辉的目光倏地森冷起来,右手手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闪闪发光的匕首。

    匕首缓缓平推出去,在黛月心脏半寸的地方艰难地停了下来,前面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把这睥睨无当的利刃阻隔在外。

    胡一辉的呼吸粗重起来,额角渗出了几颗汗珠,匕首刀刃上一闪一闪地发着寒光,正微微抖动着!

第47章 哪来的“绿巨人”(求收藏)

    不远处的丛林在夜的衬托下显得越发幽暗深邃,一阵风过,影影绰绰的树枝轻轻摆动,仿佛有无数人无数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胡一辉。

    胡一辉的双瞳憋成血色,匕首举在半空,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呐喊:“为什么?为什么?”

    自己虽不是个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恶魔,但死在自己手底下的亡魂没有一万也有几千,现在只需稍微用点劲,匕首轻轻往前一送,轻易就可以结果眼前人的性命,为何,为何竟至于此?

    “因为我们是朋友啰!”冷不防,一句低低的呓语从黛月口中发出。

    胡一辉倏地一怔,飞速向后弹开数丈。

    “哈哈,真好吃!”黛月又再低低地笑了起来。

    胡一辉:“”

    原来这家伙在说梦话!

    他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沉吟道:“朋友?”

    大道三千,胡一辉孜身一人在漫漫长路上孤独地上下求索,风风雨雨,刀枪剑戟,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没有谁,曾是他的朋友,也没有谁,是他真正的敌人。

    他身上背负的,是希望,是至高峰上的俯瞰众生,任何事、任何人、任何物挡了道,都得被毫不犹豫地舍去。

    他深深懂得,红尘中,一个舍不得,耽误了多少人,佛法中,一句无所得,难倒了多少人。

    只不过现在他纠结的是,舍亦无所舍,得亦无所得。

    佛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缘来是你,缘去是空,世间多少纷扰事,浮华落尽总随风。

    一瞬间,胡一辉的心境豁然开朗,手里的匕首终于缓缓地落了下去!

    这个晚上,黛月从他那里学会了一门功法,成为她日后修炼各种上乘秘技不可或缺的重要根基,可他却反过来从黛月身上学会了一样重要的东西,友情,同样成为他日后攀上巅峰不可或缺的辅佐。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和她成了朋友,而今晚,他才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了解到朋友二字的涵义。

    能成为真正的朋友是一场值得珍惜的缘分!

    终于,胡一辉心里七上八下的忧虑,都随着今晚明月清风而去,消散在夜色中,无影无踪。

    虚空中又再传来窃窃私语的回响,只是这一次,千万条私语并没有穿流入海般灌进他的心里,而是轻轻地与他擦肩而过。

    一片粉红色花瓣随风而来,胡一辉伸手一接,那花瓣便柔柔弱弱落在他掌心处:“问花花不语,为谁落?为谁开?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 。”

    他呓语似的嘀咕了一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归位,最后心无旁骛地在黛月旁边的一张石凳上屏息打坐,片刻后旋即入定。

    时至深夜,大峡谷谷中浓雾厚重,如云海一般,氤氲四周,千仞的赤壁层层叠叠,到处是如火般的石头,清冷的月光打在这火红的石头上,放射出点点银光,仿佛自天上洒下了一地的碎钻。

    一名中年男子孜身一人,负手站在悬崖边上,穿一件阔大的黑色斗篷,巨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半张脸孔,冰雕一样站在呼啸而过的冷风中。

    不多时,上官鹏涛从远处浓密的丛林里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一路走一路往四周察看,发现此刻除了前面那名男子外并没有其他人,于是紧走两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尊主饶命!小人真的料想不到青龙藏身佛像的秘密竟会被识破,而且,而且青龙实在过于胆大包天,被发现了非但没有立刻逃走,还”

    上官鹏涛的话还没说完,一股劲力倏地袭来,砰一下,身子猛地斜飞出去,咚一声,重重地撞在一块坚硬的石板上。

    他艰难地爬起身,仍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一只手捂着胸口,呛咳出一口鲜血。

    斗篷男丝毫没有半点怜悯之心,默默地扭过头去,一张脸虽然尽数掩映在黑影之中,却仿佛有两道利刃似的精光从他双眸射出,把上官鹏涛定死在地上:“不要给自己犯下的错误找借口,青龙是本尊埋伏在这里的一枚重要的棋子,若然它再有什么差池,你一家大小三十六口人的性命,下场就如此石!”

    他的声音低沉又阴冷,仿似数九寒冬里头刺骨的冷风。

    他五指成爪,倏地往虚空一扣,旁边一块巨大的火红色石头便无声无息地化成一堆齑粉,夜风一吹,顷刻间便飘荡消散得无踪无影。

    上官鹏涛的身子不断地发抖,心中压抑着一股巨大的愤懑,微微抬头往碎石的方向望了一下,登时抽筋一样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第二日,黛月和胡一辉二人有说有笑,肩并肩地步入了面试室,当然,说跟笑大部分来自黛月,但胡一辉也一改往日的冷漠,总是有问必答。

    这种微妙的变化,却禁不起某人打翻了醋坛子。

    风旭炎看在眼里,本来对胡一辉好不容易产生的一丝好感,瞬间就地化成了一股酸溜溜的郁结。

    他的头变成了根烟囱口,袅袅地喷出了一股无形无色的嫉妒之火。

    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把胡一辉狠狠地从头剜到脚,胡一辉明显感受到来自对方即将井喷的敌意,无动于衷,自始至终连眼尾都没有扫过来一下。

    倒是黛月有所感觉,扭过头来不经意撞上了风旭炎的目光,皱了皱眉头,问:“怎么,风哥哥,昨晚睡不好吗?”

    见黛月主动跟自己答话,望着他的眼光时秋波流慧,嫣然一笑,风旭炎刚刚还绿得要吃人的脸上一瞬间就春风化雨,傻愣愣上前两步,有意无意夹在黛月和胡一辉中间,道:“没什么,许是宿舍被褥太粗糙了些,睡不太习惯的缘故。对了,你昨晚上睡得可好?”

    黛月正要兴致勃勃告诉对方,自己新学了门天地混元无极睡功,却忽听得胡一辉轻咳一声,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想了想,轻轻道:“很好!”

    她说这话时明显的底气不足,偷偷瞟了一眼曼冬,见对方面无表情地寻了个角落边上的书桌坐下,完全没有要把她昨晚一夜未归的事抖出来的样子,当即松了口气。

    风旭炎从小与黛月玩耍,对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之下藏起来的隐语,又岂会不知,以为黛月昨晚又在曼冬那里受了一窝子鸟气,爱屋及乌,也同样瞧曼冬不顺眼。

    巫仁仲看在眼里,忙低眉顺目地把脸凑过去,准备拍几句马屁刷一刷存在感。

    一张绿油油的猪头脸突然伸了进来,黛月被吓了一跳,脸色刷白如金纸,踉跄着后退几步。

    尼玛,哪里来的“绿巨人”!

    大家仔细一瞧,认出是巫仁仲,他昨日浸了一夜的药水,全身上下的皮肤仿佛刷了一层绿油油的漆。

    风旭炎狠狠地剜了巫仁仲一眼:“大清早的,拜托你不要没事就出来吓人好吗?”

    巫仁仲很是委屈,端肩缩脖,怏怏地退回去。

    黛月曾经坑过巫仁仲一回,见他因自己而被训斥,心里过意不去,连忙解释说:“没事,风哥哥言重了,我没有被吓到,只是”

    想帮对方说几句好话,词穷了。

    好在风旭炎心领神会,表情略微一松,没有再出言指责巫仁仲。

    正准备跟黛月闲聊几句,外面倏地传来几声清越的铃响,按照这里的规定,主考官七煞星君怕是要进来了。

第48章 真假七煞星君

    最后一关的面试,主考官正是大名鼎鼎的七煞星君,饶是再给风旭炎水缸那么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个关键时刻把自己无组织无纪律的一面抖出来,只好强压住一股子叽叽歪歪的冲动,隔着胡一辉,在黛月旁边坐了下来。

    远远瞧见黛月脸有介色,于是他右手拢袖遮住半边脸,冲黛月低低道:“你放心,今天要落选两人,以曼冬的修为,肯定要被被刷下来的!”

    黛月闻言,眼角含笑,心想:这么说来,那地包天不也一样会被刷吗?真是天助我也,未来我们组成铁三角,该是多么肆意人生!

    她也学着风旭炎的样子,拢袖挡面:“那你觉得最有把握留下来的会是谁呢?”

    “你说呢?”

    “胡一辉!”

    风旭炎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当然罗,你也是不错的!”

    黛月及时补充了一句。

    风旭炎一瞬间又再如沐春风,藏都藏不住的笑意都快在脸上开了花,双手规规矩矩地叠在桌子上,耐心地等待着七煞星君的到来!

    黛月深吸一口气,肩膀绷成一根弦,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

    虽然有黛千凡交给她那支神秘步摇,以及,要考核的题目早已经被她背了个滚瓜烂熟。

    但她的信心还是一路走一路泄,泄到现在,基本上连底都不剩。

    倘若七煞星君跟栖仙国的其它首座一样,每个季度入宫面圣一次,以黛月的情商,肯定会提早前去巴结,这样的话,面试心里也有个底。

    可惜的是,七煞星君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闭关练功就是外出散游,栖仙国各大宴席集会皆缺席不参与,是以直到现在,黛月也只是耳濡目染此人如何如何了得,却从来未曾见上一面。

    正踌躇间,铃响停了,众人不约而同正襟危坐,满心期待想要一睹七煞星君丰神俊朗的英姿。

    一老者脚步踉跄、磨磨蹭蹭地踱了进来,在几个老儒生似的婆婆妈妈的修士小心翼翼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坐在面试大堂前面的几案上。

    他的双眸黯然失色,瞳孔上仿佛罩了层厚厚的浑浊的膜,额角高高鼓起,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当水沟,下巴是几缕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头发肯定是秃了顶,不伦不类地戴了顶宽边帽。

    还没开口,人就已经在吭哧吭哧地喘起了破风箱似的粗气,半眯着眼,居高临下地扫了底下人一下,也不知道看清楚没看清楚,面朝曼冬,问:“你就是那位既会暗符又懂奴虫术的胡一辉,对吧?”

    众人:“”

    大家唏嘘不已,大呼上当!

    这都怎样的眼神啊?

    要是彼此没有打过照面,认错人就算了,可谁会把一个前凸后翘、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味道的大姑娘看成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年轻啊?

    这都得患上了多么严重的老年白内障才行。

    再说,这位七煞星君都极尽五衰之相了吧,看样子没几年好活,还来到处宣扬,广收门徒,这不是在明晃晃地误人子弟吗?

    黛月等人仿佛同时噎了个干馒头,每个人胃里都坠得沉甸甸的。

    不过好在胡一辉涵养十足,虽然心中颇觉惊讶,却仍然面不改色地敛眉拢袖站起来,恭恭敬敬作了个揖,恰如其分地流露出一点尊师重道的神色,道:“回老师,正是区区在下,雕虫小技,让别人见笑了!”

    他没有直接指出对方的错处,而是大大方方站起来行礼,给足了这位七煞星君的面子。

    那老人得了个很不错的台阶下,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再转个身子,面对着胡一辉的方向,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却愣是看不清楚。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抖动着一只瘦成鸡爪的手伸进袖口里,摸出一块白色的小方巾,慢慢拭去眼角边上落下的几滴浊泪!

    然后是一声长长的语重深长的叹息:“唉!人老了,不中用了,连斗大个人都看不清楚罗!”

    众人再一次被妙晕,尤其是巫仁仲,如遭电击,头发都要骇得竖了起来!

    这么大的人站在面前都看不清,还能指望他传道授业解惑?

    天方夜谭了吧!

    巫仁仲正张大嘴巴在心里面捶胸顿足之际,就听见那老人家再次絮絮叨叨地面向着自己念经似的嗡嗡嗡起来:“你是黛月吧?都这么大了,记得你刚满月时本尊还去参加了你的满月宴呢!唉,听说你成天不学无术,把国都离京搞得乌烟瘴气,真不让人省心那!”

    卧槽!

    这位七煞星君除了样子看上去随时随地快要吹灯拨蜡,眼瞎、腿残、心脏废以外,还是一根彻头彻尾的棒椎啊!

    在众目睽睽的注目礼下,当场被点名批评的黛月连要跳河的心都有了,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气若游丝地举手回答:“呃,老师,我才是黛月!”

    “哦-----”一个字被他老人家硬是拖长了尾音,看着随时都要断气的样子,“那你肯定就是那个成天惹是生非,闯了祸差点要把牢底坐穿的风旭炎,对吧!啧啧啧,紫微那小子,年轻时模样还算端正,怎么你,啧啧啧,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啊!”

    巫仁仲差点就要嚎啕大哭,这位七煞星君好不容易抹掉浊泪看清楚这么一回,却是把自己地包天的缺陷印在眼里,还大咧咧把它摆上台面。

    老天爷,要是让自己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学艺三年,估计到时出师未捷,人就已经先气得殉国了!

    又一个被点名批评,风旭炎可没有前面两位的好脾气和涵养。

    他脸上倏地罩了个锅底,黑成张飞,腾一下子站起身,正欲发作,忽听得前台一阵脚步声响,一个威仪万千,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疾步而来,身后跟了两排神色凛凛的监考官,其中上官鹏涛也在垂手敛目混在里面。

    此人身穿一件鹅黄色镶金边袍子,两道浓眉横扫,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甫一进门,对着那老者就提摆单膝跪地行礼,道:“弟子谢七星,见过师尊!师尊闭关多年,何以今天亲自前来校场视察?”

    谢七星是七煞星君的本名,不过自他成名以来,大家师尊师尊的叫,几乎都没有听过他的真名了,据说他脚底下有痣七颗,成脚踏七星之状,是以父母给他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黛月一行听了,徐徐地舒出一口云霄气,几颗或愤懑、或失望、或泄气的小心脏在这位风姿伟岸的真货面前重重地归了位!

    话说那老人家从一出场就从来没有开口介绍过自己是七煞星君好吗?

第49章 考核(今天三更)

    原来,这位垂垂老矣的人是七煞星君的那位从来都不理世事,一心闭关的师父袁景天。

    袁景天是七煞星君众多师父中修为最是平平的一位,传闻他老人家在修真的某个境界卡了壳,到现在还不曾迈过那道坎!

    看他现在的样子传闻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袁景天转头望向七煞星君,老态龙钟的脸上漫过一片笑意,微微挥一挥手,道:“本尊虽然闭关,但耳朵又不聋,听说今儿个校场里出了意外,同时陛下又把公主送来让你授艺。唉,一把老骨头了,还不是在担心你倔驴一样的脾气,一不小心给惹出个大头佛来!”

    说着,迈着两条风中残柳枝般的细腿紧走几步,一只手搭在七煞星君的耳边,又吭哧吭哧地道:“七儿啊!为师知道你一向都秉公守法,大公无私。但是黛月,你就当是多收个门徒,睁只眼闭只眼,让她过关算了。别跟陛下过不去,啊,她已经很给你面子啦,都让她循序渐进地参加考试。”

    他说这话时很是做了一番小动作,又是俯首在七煞星君的耳边,又是刻意压低了声调。

    饶是他这么有心掩饰,那音量却一点也没有低下去,连黛月都听得清清楚楚,更甭说其他人!

    这也难怪,袁景天现在连耳朵都背得厉害,在他看来,他的说话声已经是低的不能再低了。

    七煞星君微微掀了掀眼皮,意味不明地向黛月扫过来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

    与此同时,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扫了过来,眼神跟七煞星君如出一辙。

    黛月感觉从今以后再也不想见到这位瘟神一样的师尊了,根本就是来帮倒忙的,我皇外祖母都已经准备好一切,你还来搞什么浑水啊!

    她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比当场被刮几个耳光子还难受。

    七煞星君连连称是,俯首回答:“弟子明白,昨天的意外我已经着手派人去查,师尊不必担心。至于殿下,弟子不会过于为难,走走过场罢了!”

    他说这话时就真正地低声屏息,除了靠得近的修为高的胡一辉、风旭炎和巫仁仲,其余的人就基本听不到了。

    袁景天得了徒儿的首肯,仿佛吃了颗定心丸,稍稍顺了顺胡子,道:“嗯嗯,那为师也不妨碍你面试了,先回去稍作休憩!”

    他抖抖着转过身子,在两名修士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出了监考室。

    七煞星君徐徐地目送着他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视野,这才转过身来,重新坐上监考台。

    两道居高临下的目光一扫,师威尽显,底下几人腰杆都绷得直直,大气不敢出一口。

    每个人都被他强大的气场压得几乎抬不起头,半晌,才听他淡淡道:“今天的面试,我随意提问,从左往右,一个个轮流回答!”

    从左往右,是曼冬、巫仁仲、黛月、风旭炎,胡一辉坐在最右边。

    曼冬几乎是吓了一跳,想不到一直默不作声的自己,可怜兮兮地成了第一只待宰的羔羊。

    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整个人紧张得抖成了帕金森,连着碰到的桌子都格格格地发出了不少的响动!

    七煞星君似乎对别人的这种反应早就习以为常,完全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木然地问道:“曼冬同学,《周易》云: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曼冬深深吸了口气,帕金森似乎有所缓解,一开口,上下牙关却仍然打颤,磕磕绊绊道:“心因至为沉静而,而相通天道,进而通于天地变化。

    这句话的实际意思,就是,就是说一种高度的感应力,对于诚,心清如同本体,感应则是起用的法则。

    你对一个人有多少真诚,对方是能感应到的,作不了假,有真诚才有感应,有多少真诚就有多少感应。

    由此及彼,对于天地,有感天动地的诚心,才有感应天地的能力。”

    这是从另一个方面考核了修真路上的洞虚之境的奥秘之处,天人合一。

    曼冬果然不愧是戚风道人的得意门生,在众位师兄弟师姐妹里面脱颖而出,除了有姣好的容貌,术业专攻还是没有半点拉下,怪不得人家敢在黛月面前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在现实生活中,学霸不就是这样子对待学渣的吗?

    当然,这都是在没有得知黛月身份的前提下,她才敢如此骄横。

    七煞星君微微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对方坐下,转而面对巫仁仲,刚想开口,两道眉头却首先拧成一股麻绳,心里忍不住咕咚一下:天,这人的皮相也实在,真是食不下噎,这个,就算了。

    大家看到七煞星君的表情,明晃晃地写着:“好了,你可以走了!”的话,都不禁暗暗好笑。

    巫仁仲正局促不安地等着七煞星君提问,不料对方却直接越他而过,面向黛月,问:“黛月是吧?”

    尼玛,说好的从左往右的顺序呢?

    巫仁仲打落牙齿和血吞。

    黛月只好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眼珠子左右乱转,抿一抿嘴巴,应道:“是的,我就是黛月!”

    七煞星君目光里带了点威压,一丝难以名状的神色转瞬即逝,垂着眼眸,端坐于台前,道:“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这句话出自哪里?你有何见解?”

    只要不是比拼术法,死记硬背的东西统统难不倒黛月。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早就背熟了,正如黛千凡的猜想,七煞星君肯定会考核自己为君之道的试题居多。

    她信心满满地抬起头,不经意对上七煞星君的目光,总感觉对方望自己的眼神似乎哪里不太对劲,气势又即时焉下去。

    这是黛千凡早就给过她的试题几百道题目的其中一道,既然只是走走过场,自己便当做演场戏就好。

    想到这里,黛月便努力定了定神,摇头晃脑地背道:“这话出自《老子》第六十三章,概括的意思是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

    详细的意思就是,为君者,要立威立德,不能随便答允别人的要求,否则的话,如果因故而不能兑现,就会很容易使自己失去信用,甚至于身陷囫囵;处理大小事务,不能总是眼高手低,把事情看得很容易,势必会遭到更多的困难。

    这句话主要是告诫君王,要讲信用,不能随便承诺;世上许多看似容易的事情,要做成却并不简单。因此遇事要谨慎,承诺时多考虑,做事要多想困难的方面。”

第50章 胡一辉竟被刷下来了(二更)

    她一口气背了一大段,其实对于《老子》这部在栖仙国里头人人奉为金科玉律的处世学说,里面蕴含的精要实际上自己也一知半解。

    不过嘛,既然七煞星君好这口,自己何不也装一装门面,顺一顺对方的毛。

    老子乃证得大道的大圣人之一,飞升天界,获无上天职,顶天地玄黄玲珑塔,持太极图定地水火风,使得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演化万物,同时通天无法,演日月星辰,分山川河理。

    他的功德无可限量,是七煞星君极为崇拜的圣者!

    七煞星君听完后没什么表情,只挥挥手让她坐下,继而问风旭炎:“大道废有仁义;慧智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何解?”

    风旭炎:“”

    尼玛,又来这一出,之乎者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跟黛月面对修仙学道一样,对着这些个老子、孔子、庄子之类的书就一个头变成两个大,登时绞尽脑汁把脸都憋成了关公,半晌了一个字也没说。

    其实这个问题也是很好回答,侧重于如何安分守己当一介肱骨之臣,如果风旭炎稍微做一点功课,猜也能猜得到七煞星君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可惜他没有!

    七煞星君脸上的肌肉稍稍抽动了一下,没有表态,转向旁边的胡一辉道:“你来回答!”

    胡一辉腾一下站起来,向着七煞星君轻轻一揖,朗声道:“此话出自老子的《道德经》,意思就是大道被废弃了,才有提倡仁义的需要;聪明智巧的现象出现了,伪诈才盛行一时;家庭出现了纠纷,才能显示出孝与慈的重要;国家陷于混乱之中,方能辨别出忠臣。

    可以从两方面来理解,一是它的直接内容,即指出由于君上失德,大道废弃,需要提倡仁义以挽颓风。

    春秋末期,战乱频发,百姓民不聊生,这是老子对当时病态社会的种种现象加以描述。

    二是表现了相辅相成的辩证法思想,老子把辩证法思想应用于社会,分析了智慧与虚伪、孝慈与家庭纠纷、国家混乱与忠臣之间,都存在着对立和统一的关系。

    国家大治、六亲和顺,就显不出忠臣孝子;只有六亲不和、国家昏乱,才需要提倡孝和忠,这也是相互依属的关系。往深里讲,社会对某种德行的提倡和表彰,正是由于社会特别欠缺这种德行的缘故。”

    胡一辉十分从容地把七煞星君提问的那段话的出处,缘由,表面意思,深层次意义娓娓道来,对《道德经》的熟络程度,恐怕老子再世,也自愧不如。

    一众艳羡赞许的目光,如璀璨的霓虹灯一样,七零八落地打在他身上,胡一辉脸上却没有半点骄傲自满的痕迹。

    谁知道七煞星君听了不喜反怒,压低了嗓音,沉沉地问:“奴虫术乃被禁邪术,你却驾驭得甚为娴熟,为何?”

    语气中微微透出一点愠意,目光凛凛,如寒潭千尺,在胡一辉身上罩了一片冷霜。

    胡一辉一点也不憷,略略抬头,目光笃定得有些出离于凡尘俗世,不慌不忙道:“大道至简,殊途同归。所谓邪魔外道的术法,抑或是正统的仙法道术,那都是些妄自菲薄之士的浅陋见解而已。

    主要看的是施术者的人心,倘若学道者正直善良,邪魔外道的术法同样可以造福苍生,如果修道的人内心本就邪魅恶毒,再正统的仙法道术也只能成为他屠戮生灵的利刃。那么敢问老师,奴虫术何罪之有而被贬为禁术?”

    他不卑不亢地反问七煞星君,七煞星君被问得一时哑口无言,强颜欢笑地露出一个笑容,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黛月与胡一辉中间隔了一人,都能感受到七煞星君射在胡一辉身上的目光猩猩作假,绵里带针。

    她有点替胡一辉不值,心道:这七煞星君的脑子有毛病吗,这么优秀的学生,哪个老师不巴巴地想把他揽入自己的门下,干嘛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人家。

    顿了一阵,七煞星君又问:“车骑山冥幽之地新立了一个小国,国主胡巴拉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是他什么人?”

    胡一辉默然半晌,道:“家父!”

    众人大跌眼镜,原来他竟是一国的王子,却怎么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穿衣打扮比个路人甲还要普通!

    地心世界各方势力割据,妖魔鬼怪凡出大能者都自立门户,拥旗一方,要么脱离地府的管辖,要么脱离栖仙国的约束,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情,就连七煞星君自己不也只是在栖仙国挂了个首座的由头,在桂阳一带自立门户,从来不出席栖仙国大小会议吗?

    好歹人家冥国的国主还会年年亲自进朝上交思想汇报,怎么到你嘴里就成司马昭之心了。

    黛月的脑袋乱成一团浆糊,总感觉对方有点鸡蛋里面挑骨头。

    进宫的一年里,黛千凡有意无意让她接触一些奏折,她惊奇地发现一个规律,弹劾胡巴拉克和七煞星君的奏折每每堆成小山,而黛千凡总是连看都不看就把它们推到一边。

    这么说来,你七煞星君说不定也会被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什么心怀叵测,居心不良之类的,好意思五十步笑人家百步吗?

    正当黛月在心里愤愤地为胡一辉鸣不平之际,忽听得七煞星君直截了当地开了口,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桂阳宫乃浅渊小泽,窝不住你这条即将腾天潜渊的巨龙,你可以走了!”

    此言一出,举座哑然!

    胡一辉的脸色青红一阵,良久,浅浅一揖,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场。

第51章 黛月抱不平(三更)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家在心里面都或多或少替这位年轻人惋惜。

    只有风旭炎一人窃喜不已!

    可他的欢乐尚没来得及品尝个透,就听得旁边黛月怒气冲冲地大声叫道:“七煞星君你脑袋被驴踢了吗?外面还盛传你是个公私分明、秉公执法的再世包拯,想来通通都是徒有虚名而已。今天总算让我看清你的庐山真面目了,你要赶走一辉兄,我也不要来了。”

    七煞星君哪里曾受过别人这样戳着脊梁骨骂,当下铁青着脸,怒喝一声:“滚!”

    黛月黑着脸,站起身,毫不犹豫地追着胡一辉的背影跑出去,半路上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把一支步摇像丢垃圾一样扔到七煞星君的脚边,一阵风似地跑了。

    风旭炎慌忙起身,在七煞星君跟前两步远的地方跪下,哀求道:“老师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月儿计较好吗?你刚刚才答应了你师尊,不要把月儿刷下来,怎么转眼就忘记了呢?”

    风旭炎长这么大,哪怕要面临牢狱之灾,都不曾下跪认错,这会为了黛月的事,却是连想都不想就把男儿膝下有黄金的思想给抛弃了,真真委屈他“老人家”。

    不过他说的这话无疑火上加油,这不明晃晃地摆明了七煞星君出尔反尔吗?

    这情商?真是醉了!

    果然,七煞星君本来看到那支步摇时,眼神中的怒气刹那就消失了,谁知这蠢货慌乱间口不择言地来了这么一句,当即一言不发,整个人化成一尊冰雕,冷冷地望着他:“你也给我滚!”

    片刻后,风旭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中说错了话,觉得自己再跪下去,也左右不是人,一咬牙,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黛月心中有万万千千劝慰的话,去追胡一辉,不过就凭她那点修为,哪里追得上人家,跑了半天,只晃到了人家一抹背影。

    倒是风旭炎撵了上来,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最后二人一道,垂头丧气打道回府。

    徐若萍一直在打坐观看,仿佛默然无声的上帝,她现在身体被虚空中的那人定住,不能动弹。

    观影了半天,无非都是她前世记忆中小时候的一些鸡毛蒜皮,不禁焦躁,无奈在人家屋檐下,只能低声下气,弱弱地问了一句:“嘿!朋友,看够了吗?都是些七零八落的杂碎,有什么好看的!”

    那边的人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闭嘴!想回家的话就给我好好回忆!”

    徐若萍心里苦过嚼黄连,一直看一直看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还要上班呢!

    大好青年才刚毕业,正准备雄赳赳气昂昂地出来报效社会,总不能老让我窝在这里看电影吧!

    她暗搓搓地埋怨着,眼睛却又忍不住不断瞟看。

    栖仙国皇宫大院内,一条黑漆漆的人影在金灿灿的琉璃瓦面上一闪而过,鬼鬼祟祟地摸索到一处红砖高场内。

    黛月屏息凝神,在一块晶石镜前紧张地观看着,刚刚准备抬手催动符咒提醒御前侍卫,就听得那里传来了喊叫声!

    晶石镜是她在皇宫里到处安放的一种小玩意,跟现代的闭路电视差不多,用于安全防盗,不过她装这玩意的作用是用于监视黛千凡的一举一动,便于自己“偷鸡摸狗”地搞小动作。

    晶石镜从来没有出现过警报,这是第一次。

    皇宫里设有层层法阵,同样也达到监控的目的,这次不用她提醒,那人估计也被发现了。

    御前侍卫团团把那人围住,总领是个须髯大汉,元神级别的修士,怒目圆睁地在那里大声嚷嚷。

    黛月站在晶石镜前听不到对方说什么,不过大致也能猜个**不离十,无非就是大胆狂徒,狗胆包天之类。

    修仙学道的术士当中,各种形式入道之人,最擅长战斗的修士便是以剑入道者,仿佛他们天生就是为战而生,一个剑修能单挑几十个同级别的非剑修不在话下,而皇宫大内的侍卫,清一色都是元神级别的剑修。

    那黑衣人并不作答,整个人化成一道雪亮的剑影,千万条元神剑不躲不闪,迎着一众侍卫,左穿右突,刀枪剑戟间怒而相逢,纠缠不休地扭打在一起,整个皇宫都在轰鸣,连黛月远在偏僻禁宫的后山,群兽都受到惊扰,纷纷逃遁。

    皇宫大院上空的云层间若隐若现,上百余位疏狂无边的当世剑修混战在一起,撑起的暴戾之气扰得浓云翻滚如涛。

    站在晶石镜面前的黛月吓呆了,自出生起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震撼的打斗场面,还是在自家门口的,这黑衣人也忒大胆了,情不自禁暗暗为对方捏了一把汗。

    果然,那黑衣人终究一拳难道四手,哦不,上百手,眼见便要落败,连忙掐了个诀落荒而逃。

    黛月连忙调转晶石竟的视觉角度,好去追踪对方究竟要逃到哪里!

    此事把黛千凡惊动了,披了一袭暗黑色的龙袍出了寝宫,不慌不忙看着御前侍卫有条不紊地启动法阵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同时还怒斥几句,誓要把此黑衣人揪出来不可!

    黛月百无聊赖地观看了一阵,看到黛千凡脸上绿油油一片禾苗青青,心里竟诡异地升起一阵莫名的兴奋。

    最后实在困得慌,便顺势跃上旁边一张吊床,暗暗循着天地混元无极睡功的口诀,渐渐放松心神,控制自己的意念,观照命门,忽觉肚脐处有呼吸之感应,继续意守,发现脐部的呼吸在不断地采聚真气,并直接贯注于命门,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强劲之势。

    这是天地混元无极睡功更进一层的表现,黛月赶紧把意念观照点放在命门的坎卦上,记得胡一辉曾经提醒过,若然肚脐部位有所反应,则千万不要因肚脐部的强烈感应而转移了意守窍位。

    黛月牢牢记住对方的嘱咐,慢慢引导真气,转入艮卦肺俞穴(夹脊部),如此意守,不断重复第一至第八步意念观注内容,逐渐进入了空灵状态。

    片刻后,发觉体内真气流转,百骸受润,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气,慢慢地,进入太虚之境,拜会周公去了。

    朦胧间感到有一双清澈的眼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睁眼一看,差点大叫出声。

第52章 黛月要离家出走(今天三更)

    一个浑身鲜血淋淋的蒙面黑衣人,倏地伸手按住她的嘴巴,撤下面罩,道:“别叫,是我!”

    黛月的睫毛轻轻地眨动一下,定了定神,仔仔细细地观望片刻。

    全身横七竖八猎猎剑伤,头发凌乱无章,一身血水裹着泥水杂草污溃,大半张脸庞沾满血污,却仍然掩饰不住他长身玉立,琼佩珊珊的风姿。

    黛月惊惧交织,脱口道:“一辉兄,原来擅闯皇宫的人是你呀!”

    胡一辉吃力地点点头,见黛月认出自己,便徐徐放下那条受伤的手臂,身子一晃,几乎站不稳。

    黛月忙跳下吊床,扶着他进了内室,让她在自己专属的蒲团上打坐调息。

    她脑袋里一千个一万个疑问,却不敢在此时打扰他,愣是挨到了晨曦初上,东方泛出鱼肚白,方才瑟瑟发抖地递了杯茶过去。

    胡一辉恢复得好快,几个时辰后,苍白的脸上便有了些许血色。

    男孩子长得快,大半年没见,他的身子拉高很多,越发出挑修长。

    不过双目时而澄亮见底,时而晦暗不明,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杀伐气笼在身侧,纵是黛月这种人来熟的厚面皮,见了他,都忍不住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直觉。

    他抬手接过黛月那杯抖得不剩几滴的茶水,忍不住低笑一声,问:“怎么?几个月不见而已,我难道长了獠牙不成,把你吓成这样子!”

    他一笑,黛月一颗吊着的心总算落了地,眉宇间微微有些尴尬,道:“没有,只不过怎么也没有想到,咱们会在这里突兀地相遇!”

    胡一辉撩起一侧眼皮,往四周扫视了一下,缓缓道:“是有些突兀,我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嘶,你堂堂一国嫡传之天子,何以会待在这种地方?”

    确实,这里是皇宫偏远处的一座禁宫,说是禁宫,只不过是后山上的一处荒凉小宫观,内室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前面正中一副大的绸缎画像,供奉的是道教主神元始天尊,左边挂的是五灵七明混生高上道君,右边则是紫虚高上元皇道君,地上三个碎花锦缎蒲团,正中那个稍微高点,似乎是这里主人用的,现在上面正蹲着胡一辉的屁股,不远处熏着一个香炉,正白烟袅袅。

    黛月闻言扁了扁嘴巴,眼眶倏地一红,死命忍住没有掉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道:“还不是被那老妖婆给逼的,正面壁呢!”

    胡一辉瞪大了眼睛:“老妖婆?”

    “就是当今陛下!”

    “哦!”胡一辉这一声哦得十分坦然,久闻黛千凡冷酷无情,能把黛月关在这种比自家皇宫的冷宫还要冷的地方,当然是她的作风无疑。

    胡一辉轻轻地阖上眼,别有深意地又问:“黛月姑娘真真是顽劣得紧,不知道你这次,又闯了什么大祸,看情形,被关在这里面壁,恐怕有一段时间了吧?”

    他知道了黛月的身份,却不愿意殿下殿下地叫她,也不想像风旭炎那样月儿月儿地叫,只好左一句姑娘右一句姑娘地叫着。

    黛月目光一凝,心道:还不是因为替你打抱不平,被七煞星君赶出来的缘故。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硬是拗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淡淡道:“也没什么?就是看不惯七煞星君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卷了铺盖回了家,就这样!”

    胡一辉那天七窍生烟地跑出来,并不知道黛月为此也撂挑子不干的事情,但是他心里何等雪亮,黛月七拐八拐兜了好大一个圈子,表达了当时与自己同仇敌忾的心情,后面的情景,他竟也大概脑补得差不多。

    心中顿时涌起某种难以名状的感动,不经意对上黛月那双诚挚的双眸,一下子便觉得那是一双举世无双的眼眸,明亮得好比天上的皓月,把他连日来受的委屈和责罚,瞬间荡涤得干干净净。

    他几乎是冲口而道:“你想出去吗?我带你走!”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有点像民间小说里面所描述的一对小年轻,因为相爱遭到家人的棒打鸳鸯,最后私定终身,偷偷私奔一样。

    再说,自己就算把她带出来又如何,天涯海角到处流浪吗?

    不说自己有好多的事情没有完成,就算统统抛下不管不顾,那她愿意吗?

    黛月却没有接收到这个暧昧的信号,反而哈哈一笑,道:“好大的口气,这里是皇宫,你以为是村舍小屋么!别说老妖婆已经启动了搜罗法阵,就算是想躲过众侍卫地毯式的搜捕,也是难于登天。自己都自顾不暇,还好意思说带我出去!啧啧、跟风旭炎一个德性,大言不惭吹牛皮还不带不打腹稿!”

    黛月无心嘲讽,带了点平时跟同风旭炎说话的态度,想挤兑挤兑他。

    谁知道胡一辉听到后面一句,脸上即时毫无预兆地阴云密布,身上竟然又罩起一层森冷的气息。

    黛月被对方身上无意识散发出来的杀伐气一荡,一颗脆弱的小心脏又突突突起来!

    终于深深体会到,不同的人是不能用同一种态度对待的这个道理。

    她立马嘻嘻赔笑道:“你别恼,跟你开玩笑而已!其实我早就想趁老妖婆闭关这几天,出去外面溜达溜达,呶,密道都挖好了!”

    一边说,一边撸起衣袖就往外走。

    胡一辉低头沉思片刻,决定尾随而至。

    二人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幽径走了半柱香时间,在一个枯井边停下,黛月弯腰用力地挪开井盖,露出里面一片黑洞洞的光景:“就是这里!”

    原来自从黛月气呼呼地从桂阳宫跑出来,不听宁氏让她回去低声下气地给七煞星君赔礼道歉的劝告,擅作主张回到栖仙国的国都后,正准备梨花带雨地在黛千凡面前诉一通添油加醋的苦楚,企图蒙混过关。

    谁知道七煞星君一封飞书早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叙述清楚,末了还捎上一句“殿下骄纵有余而定力不足,恕本尊无能而为!”

    这一下可把黛千凡气成只葫芦,大手一挥,一纸诏书就把黛月打入禁宫,让她在里面至少面壁三年,忏悔思过,期间禁止任何人等入宫探望,就连黛月从前每月一次与母亲相聚的时光都扼杀掉,每天只能修习术法练功,一日三餐皆由宁氏相送,还规定只得半个时辰的用餐时间。

第53章 胡一辉喝干醋(求收藏,二更啦)

    黛月每日的伙食清汤寡水就算了,身边连个可以聊天的人都没有,整日里与后花园的花草树木为伴,日子过得是度日如年。

    在极度焦灼的生活中,黛月心里自然而然便冒出一个念头:当什么三十七任既定国主呢,干脆撂挑子走人算了。离开这里,天高海阔任我飞,外面的世界多么精彩啊。

    这个念头一浮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整天里对着那些枯燥的术法武功,一页页密密麻麻爬满黑字的天书,摇身一变,成了一幅幅湖光山色,孩童们逍遥嬉戏的美图。

    也难怪,黛月的头顶真的是亚历山大。

    栖仙国历代继任国主,无一不是当世大能,到最后皆能证得大道,历劫飞升,位列仙班。

    而自己呢,黛月尝试着深吸一口气,认真体会一下那种别人常说的真元汇聚丹田之中的气感,一下、两下、三下,任凭她怎么努力,别说真元,连个响屁都没有!

    这样的人能当栖仙国的国主吗?

    能当出个什么花样来,不把栖仙国弄成个没仙国才怪。

    眼下黛千凡少说都有百多岁,到时候一个不小心,被自己气嗝屁了,一顶皇冠兜头落下,可不得了!

    自己的母亲黛玉公主虽然修为平平,资质也是个稀松二五眼,怎么着也比自己多练了几十年的道术仙法,让她来当不是更加合情合理吗?

    这都是那什么狗屁天乩之卜害的!

    黛月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离家出走势在必行,她一走,到时候黛千凡一个唔该到某地去报到后,栖仙国总不可能一日无主吧,继承大统的重任不就自然而然地落到自己母亲黛玉公主身上。

    母亲是个性情温和又憨厚和善的人,等她当上国主,大局已定,自己再回来负荆请罪,继续优哉游哉地当自己的公主。

    然后千方百计怂恿父母再生个带把的,帮自己卸去头顶重任,多好!

    真是一条万全之策啊!

    黛月这么想着,马上一不做二不休,用自己独特的口哨,把在外面到处溜达的青鸾召回来,让她找来穿山甲君无尚,交给他一份皇宫法阵粗略图,求他帮忙从禁宫里打个地道出去。

    君无尚其实是一只修炼成精的穿山甲,某次在大仙山上吞吐日月精华时被青鸾逮住,让它当引路挺进大山深处四处游玩,再加上个黛月,三位都是豪迈爽朗的性子,一来二去便成了好朋友。

    君无尚接到任务,为朋友两肋插刀、义薄云天的他二话没说,发挥了他举世无双的穿山打洞秘技,三五下功夫便凿出个隐秘的地道来。

    所以这段时间,黛月一直在密切留意晶石镜里黛千凡的动静,暗暗寻找机会开溜,好巧不巧,这节骨眼功夫,胡一辉就闯进皇宫制造乱子来了。

    胡一辉没有说话,抬头望了望天,见月色如洗,星河邈远,不远处树影婆娑,露水打湿了汉白玉铺彻的台阶,却不滑,更显得莹润而有光泽,鸟儿起早,莺啼婉转,空气中有一股透着寒露、夹杂着泥土的花香,沁人心脾。

    他抱起双手,身上的杀伐气已消,嘴角两边荡漾起一抹笑意,饶有趣味地挖苦道:“想不到我这次入宫,还碰上某人要离家出走的大事!”

    黛月愣了一愣,拍拍身上不小心沾了的泥巴,有些急迫地解释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可不能这么没心没肺,要不是我刚好被罚禁足,谁会没事花一个多月的时间,绕开皇宫里弯弯曲曲、密密麻麻水网一样的法阵,挖这么一条密道,我吃饱了撑的?话说回来,要不是我刚好挖了这么一条密道,你现在就算插双翅膀也难飞出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最多不出两个时辰,你就会被搜出来,信不信?”

    胡一辉不置可否,挑起一边的眉毛,心道:想不到这家伙吵起架来居然也这么伶牙俐齿的。

    他虽被黛月噎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又问:“那你此番要去哪里?跟谁去?你的道术平平,自行离宫恐怕不妥。”

    问完,直觉自己是个大白痴,但凡用脑子想想,都知道外面接应的准是风旭炎。

    一阵无由来的不快漫上心头!

    黛月被他没完没了的问话搅合得有点心烦意乱:“你别老是戳着我的肺管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行吗?你今天鬼鬼祟祟擅闯皇宫的事,我都没有问你呢?咱们说好了,离开后各自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胡一辉揉一揉鼻子,避开了这个沉重的话题,故意顾左右而言他:“这密道行不行啊?别绕来绕去,最后绕到陛下那里可就糟了!”

    黛月真想上前敲对方一记脑门崩,无奈他不是风旭炎,不能随便动手,只好恨得牙痒痒,没好气地说:“这是青鸾的好朋友,穿山甲君无尚的杰作。别的事我不敢包,但若论穿山打洞的话,世上还真没有能出其右者。还有两时辰我奶娘就要送饭来,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可要走了!”

    胡一辉原地纠结片刻,忽而好像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心,默默地说:“谢谢!”

    黛月背对着他,纵身跃进枯井里头,身后传来一句:“谢我什么?今天你就是不来,我瞅准机会还是要溜的,那老妖婆的脾气简直是不可理喻,早就受不了她啦!”

    胡一辉紧跟其后,也跳了下去,落到地上恍然发觉这枯井里面其实宽敞得很,底下厚厚铺了一层落叶,井壁是坚硬的花岗岩石。

    黛月从怀里摸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四周登时亮澄澄一片。

    她轻车熟路地往其中一处石壁敲了敲,那石壁仿佛得了指令似的,慢慢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一人多高的窟窿来。

    胡一辉啧啧称奇,想不到这位穿山甲君无尚竟有如此能耐,能在一个月内打造出如此鬼斧神工的杰作,比起自己挖空心思撕破法阵的禁制,费尽千辛万苦才偷溜进来,最后还被对方发现追打到满山跑的狼狈下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他默默地跟在黛月身后,灰头土脸穿行在这条密道当中,一时间,心里忽然生出无限缱绻,好想时间就此停滞下来。

    他深深明白,也许今日一别,以后恐怕就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也许有机会,但再见时对方也许已为**已为人母。

    岁月蹉跎,时光飞逝,缘分稍纵即逝,纵然胡一辉心中装着家国天下雄图霸业,此时也不由得脚步沉重,越走越慢。

第54章 都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好吗(三更)

    黛月似乎有所察觉,扭过头来关切地问:“怎么?你受的伤还没有调息回来?不好意思,此时不能停下来,这样吧,我来扶你一把!”

    胡一辉眼中一酸,心在呐喊:黛月啊黛月,你不要再这样子了,让我如何是好啊?

    他突然很羡慕那些浪迹天涯、无牵无挂、无忧无愁的流浪汉。

    脑子一热,几乎是用蚊子般的声音脱口问道:“黛月,我陪你一起,天高海阔浪迹天涯,可好?”

    黛月正满头大汗地把他的一条手臂挪过来搭在自己肩膀上,听他梦呓般的说了句话,大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不清楚!这里在地底下,大声说话是没有关系的!”

    这种话你叫我怎么能再说一遍!

    胡一辉的目光在黛月身上流连忘返了一阵,心里很是悲怆:哪怕你现在给我一个眼神,我就放下一切,随你一道浪迹天涯。

    果然,黛月抬头给了他一个眼神,却是心急如焚的眸光,问:“摸着你的脉搏倒不像受伤严重的样子,究竟怎么了?累坏了吗?”

    胡一辉:“”

    差一点要狂喷一口凌霄血,二人现在根本就不是在同一个频道上好吗。

    孔子曾说,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然而这些于胡一辉而言,根本就不足为道。

    人生路上,他活得洒脱,笑看苍生,不问生落寞,傲视群雄,不问路凶吉。

    这些年与茫茫天地斗巧,与深似海底的人心斗智,与凶戾的妖魔鬼怪斗勇,俱一往无前、义无反顾,从来也不肯相信世上有什么事是他做不成的。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世间并不能尽如人意之事真是多也去也。

    譬如现在,某位佳人的芳心不许。

    他心里面越发翻江倒海地胡思乱想起来:怎么办?难道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跟风旭炎两个人私奔吗?

    他当然不会这么伟大,所以,接下来就做了件他认为自己人生路上最最龌龊的事情。

    当二人磕磕绊绊地爬出洞穴,外面天已大亮,穿山甲君无尚的“手艺”果然经得起考验,洞口开在了远离皇宫的一处山脉上。

    这里林荫莽莽,古树参天,山峦如玉,是出了名的灵山秀水,名叫大仙山。

    大仙山有“直通帝座”的天堂美誉,成为百姓崇拜,帝王告祭的神山,有“大仙山安,四海皆安”的说法,并且先后曾有十三代帝王引次亲登大仙山封禅或祭祀,另外有二十四代帝王遣官祭祀七十二次。

    从前黛月隔三差五就和风旭炎来这里狩猎,日子过得逍遥快活!

    二人被几缕从树缝中漏下来的阳光一晃,同时眯了眯眼睛,黛月从随身带着的水囊里用盖子倒出来半杯水,递给胡一辉,豪气万丈地说道:“给,以水代酒,我们就此别过,希望日后有缘再见。”

    胡一辉神情复杂地接了过来,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冷不防被黛月伸过来的水囊碰了碰,算是惜别礼。

    正想说话,又见对方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完了还不忘敦促道:“快喝点水润润喉,赶时间,对了,把盖子还我!”

    胡一辉只好将盖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黛月接过盖子把水囊拧好,冲他嫣然一笑,挥一挥手,潇洒地转身离开。

    才刚走几步,忽觉身子一麻,被人当场定住。

    她大吃一惊,莫名其妙之际,眼帘里映出了胡一辉那张熟悉的脸。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谢谢你救我出来,但是我不能任由你就这么离家出走。

    不说外面有多少虎视眈眈的眼睛,就拿你现在的修为和心智,即使是个大能,也难以在这世界闯荡。不要胡闹,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外祖母逼你修仙习道,有一定道理。

    修身治国平天下,须以道为准绳,深入体悟道的‘清虚’状态,佛教说的人有生老病死,天地有成住坏空,没有一个东西是可以恒久,唯道恒久。

    所以说,问道、求道和修道对于一个即将继任新一代国主的传承者来说,极其重要。

    作为朋友,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即将涉险而无动于衷,所以今天,只有得罪了,希望日后再见时,你我皆证得大道,得偿所愿。”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真正的原因就只有一个,谁让你不是跟我走来着!

    黛月不知道,成长经历的缘故,胡一辉的性格属于深沉早熟的类型,说话从来只言三分,只有损人和动手的时候最直白,为人实际很内敛,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今天却一而再、再而三,真心实意地劝告,已经表现得很不正常了。

    倘若换个心思稍微细腻一点的女孩,都会察觉到这其中夹杂着的朋友情谊以外的一丝暧昧味道。

    偏偏黛月在这方面是一根棒槌,根本体会不到对方良苦用心后面的言外之意。

    她其实也很无辜,这次出走没有约风旭炎,不想连累他。

    她目的也很简单,顺着栖仙国的泊罗江一直南下,把沿途的景致一路欣赏个遍,再顺路拜访一下她的远房表姐墨芷荷,狠命玩够了,等母亲继承大统后再回家请罪,到时就算再罚她面壁个十年百年,也都无憾了!

    避开黛月那杀千刀的目光,胡一辉从怀里摸出一枚信号弹,一扬手,那枚信号弹嗖地一下流星般划上半空,当空炸开一个星光熠熠的火树银花。

    是皇家专属的信号弹——不夜天,弹如其名,亮度即使是晴天白日,也能传讯百里。

    黛月既不能说也不能动,苦不堪言,这次若离家不成,以黛千凡的手腕,自己日后恐怕真要与青灯古佛相伴了。

第55章 胡青凌被压着打(今天三更)

    黛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猛对着胡一辉狂眨眼睛,谁知那人把她当成一坨透明的空气,熟视无睹地在她身侧画了一圈又一圈的符咒。

    最后拍拍身上的尘土,把用来画符咒的树枝丢弃一边,双掌掐诀,用元神再画了一圈暗符,囫囵忙了一阵,这才暗搓搓地自言自语道:“嗯,不错,除非遇到黛千凡这样级别的大能,否则谁也破不了!”

    言毕,又偷偷摸摸躲在树后观察了一阵,直到听见不远处有大队人马的马啼声,这才依依惜别而去。

    黛月在心里把他从头发丝到脚指甲唾骂了千万遍,同时努力驱动自身真元,拼了命去撞击胡一辉打在自己身上的禁制。

    天地混元无极睡功果然厉害,黛月才只练了几个月光景,就能很好地运行周身真元,可惜要想冲开某人的禁制,还差了点天堑鸿沟一样的距离。

    不过她坚持不懈地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后把自己折腾得仿佛一只苟延残喘、奄奄一息的死狗。

    倏地一阵天旋地转,不是黛月,而是被逼作为“上帝”,一直观看自己前世记忆的徐若萍,仿佛有股什么样的力量,把她一把拽回到现实当中。

    朦胧中睁开双眸,见胡一辉周身挟裹着浓重的黑气,身上若隐若现一片火光,双目赤红,仿佛一只斗红了眼的洪荒猛兽,倏一望见徐若萍,想都不想,一把把她搂在怀里!

    徐若萍还没有从前世的记忆里完全回过神来,又惊又喜又恼又怒,五味杂陈,被他用力搂到怀里,耳朵贴在他胸脯上,只听到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脏,在逐渐缓慢下来。

    一个脆莺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的个好弟弟,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啧啧,看来二姐我还是大意了!”

    胡一辉没有回答,他左手揽着徐若萍,右手灌注真元,往双眼一划,开了天眼,一道衣摆在他前面飘过,四周黑漆漆一片。

    他整个人化成一道残影,风一样地掠过这个死气沉沉的密闭空间。

    一支人影挡住他的去路,那人腰细身长,长裙曳地,动作轻缓而优雅,在她转身举手投足的当口,一排排橘黄色的珠子接二连三地亮起来。

    每一颗珠子都罩在一只透明的琉璃鼎内,莹润的黄光透过琉璃折射而出,跟地表世界的电灯泡差不多,只是光线要柔和很多,以及——价值不能同日而语!

    此灯名叫鲛珠琉璃鼎,里面的珠子据说是东海修道的鲛人所结的金丹,每颗珠子都价值不菲!

    借着鲛珠琉璃鼎的光线,黛月才看清楚,这里是一处甬道冗长的地宫所在。

    胡一辉微微垂下眼眸,神色漠然得就像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像,一股自北疆雪地才有的寒意四散弥漫开来,冷笑道:“怎么,二姐难道还想和我打上一架不成?”

    挡路的人正是胡青凌,她两脸颊上微微抖动,上前一步敛衽道:“正有此意!”

    她的话音突然转冷,“呛啷”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出了鞘,一道怒潮似的剑气凌空而来,胡一辉揽着徐若萍往旁边轻轻一避,地上便劈开一道几丈长的楚河汉界。

    徐若萍怎么也料想不到,有人打架前的开场白如此彬彬有礼,而且双方还是姐弟。

    虽说她小时候没少跟弟弟打架,可毕竟是小时候,眼前这两位,根据自己前世的记忆,估摸着也有几百岁了吧!

    胡一辉面沉似水,一双寒眸如万丈深渊般遥不可及,声音里压着一把火:“二姐想窥探什么东西,她前世的事情,问我不就得了!”

    胡青凌冷哼一声,道:“弟弟要是真能和盘托出,我就不必大费周章。再说,就算是你肯和盘托出,我还得掂量掂量这其中到底掺了多少水分!”

    她这边客客气气地说着话,手上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一片漫天的剑花衍生出浓重的暴戾之气迎面而来。

    胡一辉虽然揽着徐若萍,却一点也不显累赘,当即跃向半空,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身形斜斜划了道弧线,左足已点上旁边一盏凸起的灯台。

    他眉头一皱,眉宇间隐隐有道赤色的火焰,右手弹指一扬,一把以水汽凝聚而成的元神之剑,呼啸着排山倒海的凌厉肃杀气,直面扛上了胡青凌的宝剑。

    胡青凌剑人合一,一变二、二变四,顷刻间变幻出十多把元神之剑,狂风暴雨一般直推出去,两股剑气好似怒风卷潮,浩浩荡荡地在地宫里斗了个没完没了。

    一盏盏鲛珠琉璃鼎被这些暴风疾雨般的剑气摧残得七零八落,琉璃鼎横七竖八地碎了一地,鲛珠从里面滚了出来,有的被踩碎,有的却完好无缺。

    可惜徐若萍忒没眼识,否则的话,在地上捡上一两颗珠子倒卖出去,在大g市较好的地段买上一套两居室的单身公寓不在话下。

    空气里骤然变冷,地宫四周的石壁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霜,徐若萍身穿薄衣,在胡一辉的护体真元的保护下安然无恙。

    两道剑影此起彼伏,寒意弥漫,飞花摘叶都能转眼变成冰锥雪刃。

    几百招下来,胡青凌已经开始**吁吁,额上微微渗汗,是个人都可以看出,她正被胡一辉压着打,倘若不是对方无心恋战或是手下留情,胡青凌恐怕早就被他的元神之剑捅成个筛子。

    最后,胡一辉实在看不下去,冷冷地提醒道:“二姐,撤手吧!你打不过我,耗下去也是没意思,刀剑无眼,要是一不小心受了伤毁了容”

    他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好像使剑的人不是他似的。

    话音没落,一道剑光闪过,胡青凌一把段玉般的长发被齐齐整整削断,剑气一扫,顿时成了万千松针落下,天女散花般纷纷扬扬撒落下来。

    胡青凌纵是有股不依不饶的倔劲,毕竟是个爱美的女人,哪有不惜自己容颜的道理,当即收剑,向后跃开数丈。

第56章 好大一只穿山甲

    胡青凌低头望着一地齑粉一样的发末,痛心疾首,道:“就算打不过你,你也别想从这法阵逃出去,困在我这个迷雾一样的地宫,桑海沧田地做一对痴男怨女吧!”

    晃珰一声,把手中的宝剑狠命地摔在地上,发泄似的一脚踢开,转身没入黑暗当中。

    胡一辉撇撇嘴,心想: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徐若萍可就急红了眼,挣扎着从胡一辉的怀里脱走出来,犹犹豫豫地追上两步又停下来,大声叫唤道:“嘿,那个二姐是吧。有话好好说嘛,大家姐弟一场,再有什么嫌隙,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杯茶吃个包子谈一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胡青凌突然一个转身,两道戏谑的目光往徐胡二人身上遛了一圈,然后贼兮兮地对徐若萍说:“学问之美,在于使人一头雾水;诗歌之美,在于煽动男女出轨;女人之美,在于蠢得无怨无悔;男人之美,在于说谎说得白日见鬼。女人,醒醒吧,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什么呀?这都是哪跟哪的事情。

    徐若萍呆愣片刻,胡青凌就已经迅速转身离去。

    她眼看着胡青凌最后一道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自己又怯怯地不敢追上去拽住她,只好又转身回来,一不小心踩在地里的碎石上差点跌个大马趴,地宫里似有戚戚碎碎的诡异回响,忙连滚带爬地跑到胡一辉身边。

    一见到他那***不变沉寂如水的臭嘴脸,又想起自己的前世,黛月被他定住的事情,当下气呼呼地呵斥道:“你倒是说句话呀,哑巴了吗你?”

    胡一辉摊开双手,静静地看着她,无奈道:“说什么?”

    徐若萍:“求一求你二姐,说不定她会回心转意,把我们都放了呢?”

    胡一辉撩起一侧眉毛,道:“什么?求她,开什么国际玩笑!”

    徐若萍鼻子一酸,霎时间泪如雨下:“那怎么办啊?我才刚刚跟医院签了一年的合同,再赶不回去就算旷工,肯定会被炒鱿鱼的。”

    她一边说一边脑补后面的情景,最后实在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胡一辉吓呆了,没有想到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对她的打击竟然如此厉害,手忙脚乱地在身上的口袋了一阵乱摸,试图翻出诸如纸巾手帕之类的擦眼泪的物件。

    他抓耳挠腮地站在黛月的面前,一直胡言乱语地哄她,但是来来回回就那么结结巴巴的一句:“你,你别哭!”

    徐若萍被他哄得越发心烦意乱,嚎得就更加厉害!

    突然,“啪”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掉了下来。

    这响动太大,连徐若萍都忍不住缓一缓情绪,抽噎着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哇塞,好大一只穿山甲!

    徐若萍吓了一跳,只见那穿山甲顶着一脑门土屑,大半个脑袋探出洞外,晃一晃,化出人形。

    哦,原来是一只穿山甲精。

    胡一辉极不耐烦地恼道:“还不给我滚出来,躲在那里面干什么,想看热闹是吧?”

    他说话的语气极不友好,有种揍人的冲动在里面,完全是迁怒!

    一个纤瘦的身影踉踉跄跄地不知从新挖的土洞里冒出来,在不远处单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回答:“小人不敢,小人奉命一把火烧了地牢,并且把地牢里一众修士全放出来,刚想给少主禀报,就,就撞见黛月公主在”

    徐若萍晃了一下神,随即明白这人口中的黛月说的是自己,心想:都这么大人了,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哭鼻子吗?

    只好重重吸了吸鼻子,用手左右抹一下眼泪,止住哭泣,声音却仍旧沙哑:“不好意思,让你笑话!跪着说话干什么呀,多不好,快起来,起来吧!”

    胡一辉见徐若萍不哭了,重重松了口气,登时喜逐颜开,对着来人挥一挥手:“起来吧!”

    那人徐徐应了声“是”,黛月借着微弱的冷光,微微侧头望过去,只见此人剪了个清清爽爽的短发,一件浅色的体恤外搭一条牛仔裤,虽是瘦弱了些,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干练。

    胡一辉十分不喜欢徐若萍这样子瞅着男生看,即时又变了脸,冷道:“没什么事,你走吧!”

    徐若萍看着此人甚觉眼熟,见胡一辉不分青红皂白要轰人家,脱口道:“穿山甲君无尚!你是穿山甲君无尚!”

    说完一溜烟跑过去!

    胡一辉:“”

    尼玛,见到我就又哭又闹,见到他就欣喜若狂!

    你特么的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一股浓浓的酸味涌上心头,拳头又再不自觉紧了紧。

    更加气人的是,徐若萍还直接握起对方的双手,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一别这么多年,想不到咱们能在这里遇见,真是太好了!”

    忽而觉得有点混乱,自己与对方相识的时候恐怕用的是黛月的身份,一时讪讪不知所云。

    君无尚听了胡一辉的命令,正准备抬脚撤离,被徐若萍一眼认出,有点始料不及。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拿眼偷偷瞄了胡一辉一下,见对方木然不语,便呐呐道:“殿下有所不知,其实我一直在附近保护殿下的安全,好几次都擦身而过,那时殿下都没能认出我来,今天怎么就把我给认出来了!”

    这话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徐若萍自从被胡青凌引导着打开了些许的前世记忆以来,似乎就有点分不清楚前世和现世,总觉着有些事有些人有些迷迷糊糊的印象。

    只好干笑一声,道:“无论怎样,现在总算把你认出来了。还有,以后别殿下殿下地叫我,那是我前世的事,今世我叫徐若萍,叫我若萍就好。对了,你要走吗?”

    徐若萍见他一副匆匆话别的样子,一闪身,赶紧拦住他的去路:“顺便把我也给捎上吧!”

    穿山甲君无尚的遁地打洞功多么牛逼,想当年都把洞开到栖仙国皇宫里来了,现在居然要独自一人离去,这算什么话?

    突然脑子灵光一闪,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然后扭头拽紧拳头冲着胡一辉的方向扬了扬,怒气冲冲道:“好你个胡一辉,明明有办法出去却愣是不说,害我伤心了这么久,故意的吧你!”

    胡一辉有意无意摸一摸下巴,死命盯着自己的脚尖,好整以暇地研究起地上的碎石子数量来:“你又没有问我!”

    他说话的语气低低的,仿佛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姑娘一样。

第57章 妹子,你太奔放了吧

    穿山甲君无尚干咳一声,道:“其实殿下,呃,若萍,你不必忧心,这法阵虽奥妙,却也不是十分厉害,主人要想破解,简直易如反掌!”

    他本意是想给胡一辉解围,谁知徐若萍听后反而更加生气,牙关咬得咯咯咯作响,道:“胡一辉,你肚子里安了一颗什么样龌龊的心,存心要把我弄哭是吧!明明可以破解这里的法阵,为何不早说,害我哭那么久?还有,你前世对我做了什么,亏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为什么要拿匕首对着我,为什么把我定在大仙山上?一地鸡毛蒜皮的烂账,等会再跟你算!”

    胡一辉:“”

    他突然好想吃穿山甲焖土鸡!

    冤枉啊姑奶奶,苍天为鉴日月为证,按照当时的情形,徐若萍你有给过我说话的机会吗?

    上来就是一通稀里哗啦的涕泪横流,望着你泪眼婆娑地在那里楚楚可怜,我的六神还能有主吗?

    还有前世的事情,都好几百年了,我当时不是没有刺下去吗?

    把你定住不都是为你好,你看看你后来都干了些什么糊涂的事!

    心里虽然有这许多解释,可惜他的舌头倏地变得十分笨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把头埋得更低,仿佛一个做了错事被当场抓住的孩子,杵在那里等着挨批。

    君无尚好歹在人界呆了这好多年,说话做事虽然还不能十分圆滑世故,但却不是那种一而再再而三的二五眼,见势不妙,慌忙寻个借口,泥鳅似的溜之大吉。

    而后那个真正的二五眼徐若萍,发现没有了这位故人的帮助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怀揣一腔浩如东海意难平的委屈气,磨磨蹭蹭走到胡一辉跟前,闷声闷气地问道:“怎么办,这法阵怎么破?”

    这话无异于“起床啦,干活去!”

    可胡一辉却听得如获至宝,忙拾掇起一身的精神气,专心致志地干起活来!

    虽然胡一辉被穿山甲君无尚夸下海口,说是破阵的话简直易如反掌!

    易如反掌的胡一辉同志,愣是在某位仁兄的絮絮叨叨之下,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找到阵眼,二人狼狈不堪地从地心世界跑回地表世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经过这许多次血的教训,胡一辉不得不承认一个铁打的事实:只要和徐若萍在一起,他的智商就急剧下降,下降到什么程度呢?

    譬如现在,当他带着徐若萍十万火急地往她租住的公寓里赶的时候,路过旁边一间百货大厦,悲怆地发现,自己居然穿着,被某位仁兄一通呕吐物郑重其事洗礼过的白衬衫,毫无违和感地过了两天。

    几番浴血奋战下来,那衬衫已经夹杂了很多味道,馊味、汗味、泥浆味,五味杂陈,却独独少了那股芬芳浓郁的古龙香水味。

    所以,此刻天大的事情就是换洗了这一身霉头!

    凌晨两点的百货大厦大门紧闭,路上连只蚊子都没有,此时是繁华的都市一天里最安静的时刻!

    没有人卖东西给你,纵然你再有钱都白搭。

    不过这根本就拦不倒胡一辉,随便掐了个口诀,拎着徐若萍一路风驰电挚地窜上了四楼的男士服装专柜!

    徐若萍一直不明所以,见对方神神叨叨的样子,还以为又要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直至望着胡一辉换了一身光彩照人的新衣服,气定神闲地站在她面前,才恍然大悟过来。

    心头火起,她恼怒地一把楸住对方的衣领,压低了嗓子:“胡一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利用修习的道法干偷盗的勾当。”

    胡一辉蹭了蹭鼻子,满不在乎地说:“事急马行田,我把钱放在柜台上面,写张纸条不就得了?一点小事情没必要这么紧张兮兮!”

    徐若萍想想觉得颇有道理,便翻开他那件衬衣的牌子看了一下!

    一堆鸡肠后面标了一个天文数字:人民币四万八!

    徐若萍忍不住吞了好大的一口唾沫,抬手揉揉眼睛,又掰起手指头一个零一个零地数了数,没错,一共五个零,小数点在两个零的前面还有三个零。

    她连忙翻过胡一辉的钱包,细细数了数里面的现金数目,一大堆金色银色白色的银行卡里面,只夹了寥寥几张红人头,加上徐若萍自己的,现金充其量只有千把块。

    她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掐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道:“胡一辉,要不这样子,我知道这百货商场的顶楼有不少打折的牌子货,再去里面挑挑,怎样?”

    徐若萍实在太老实,这话要是换成“这件衬衫的款式着实一般,我知道顶楼有更加好的,陪你再挑挑,怎样?”

    就不会发生下面的事情了。

    胡一辉闻言脸色一沉,眼角眯成一条线,双手抱胸,紧紧地拽着身上的衬衫,悄无声息地向后倒退了半步,道:“不,我就要这件,不想折腾,送你回去后还要休息!”

    徐若萍可不想被他连累,修行中人的条条框框在那里摆着,回去肯定要受戒鞭。

    她软磨硬泡了胡一辉一番,哪知对方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身上的这件不可。

    最近的柜员机都要绕好几条马路,而且有摄像头,不能用瞬移术。

    徐若萍再也不想跟他磨叽,上前两步,上下其手,强行要将胡一辉身上的衬衫剥下来。

    胡一辉又急又无奈,几番挣扎,二人双双扑到在地,下落过程中胡一辉还体贴地以身作垫,生怕对方脑袋先着地给磕着了。

    一时间,女上男下,剧情就有点不堪入目了。

    但徐若萍知道,此时此地不会有人经过,也不管那么多,不依不饶非要把他身上的衬衫剥下来不可。

    不过,凡人不会在此刻出现,不代表就没有别的东西在此时出现。

    一道灰影从一排塑料模特的身后面飞了出来,通体灰黑,自腰以下基本已经模糊得看不清形态!

    一只新死鬼!

    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婆婆,灰不溜秋地飘在半空,脸上露出甚是鄙夷的神色,絮絮叨叨道:“哎呦,真是有伤风化啰!这年头,连妹子都这么主动奔放!”

第58章 问法(今天三更)

    徐若萍和胡一辉动作同时一顿,双双扭头察看!

    徐若萍忙矜持地从胡一辉身上爬了起来,脖子以上已经漫过一片嫣红,诺诺地解释道:“不是,那个,老婆婆,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子!”

    胡一辉脸上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十分不舒爽,问:“大晚上的四处游荡,就不怕被鬼差抓住治罪?”

    他的语气里透出一股子被人扰了美梦似的愤懑,听着的意思就是轰你走,再多管闲事就要暴起揍人!

    谁知道这老婆婆十分没有眼色,轻轻摇了摇头,竟语重深长地喋喋不休起来:“年轻人啊就是冲动!我这老婆子也不是故意撞着你们这事的,只是头七回魂夜,心里念旧过来看看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本来不想多事,但眼看你们二人都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想来是父母平时忙于工作,疏于管教才至于这样子开放,老婆子脸皮厚,找骂也想在此多嘴一句!”

    说完,微微侧身,面朝着徐若萍的方向,露出一个慈祥的面容:“尤其是女孩子啊,要懂得自重自爱。

    男生还好,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女孩子可不行啊,一个不小心就会怀上的啊。有了怎么办,打掉吗,多伤身子,以后你还要嫁人还要生子,将来如何面对那真正的另一半。啧啧,别白长了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徐若萍:“”

    她一下子觉得以后路见不平,拔嘴相助的时候,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真的是十分必要。

    默然半晌,想解释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感觉自己好像不小心吞了只大大的癞蛤蟆,噎得好一阵胃疼。

    胡一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斜眼里扫了徐若萍一下,故作漫不经心地整了整两边衣角,慢慢地站起来,忍住笑,道:“听到没!自重自爱,啊!”

    徐若萍被一老一少夹在中间,左右都是自己的错,便紧抿着双唇,挑眉不语,把脸别在一边。

    老婆婆见自己一番循循善诱颇有效果,微笑着点了点头,自顾自嘀咕了几句,飘然离开。

    百货大楼里又剩下胡徐二人。

    气氛有些尴尬。

    走吧,现金又不够付账,这样一来徐若萍就成了小偷的帮凶。

    不走吧,赖在此地也不是办法!

    正处于骑虎难下之势,胡一辉右手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道:“这样吧,衣服我先穿着,明天晚上再把钱偷偷放回来,如何?”

    这不就得了吗,多么简单的事情,难道我大脑被灌浆糊不成。

    徐若萍忽然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闹了这么久,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点呢!

    望着一地狼藉,她情不自禁掐了掐眉心,一种久违的虚脱无力感渐渐从四肢往心脏蔓延,好一阵头重脚轻的眩晕,双眼皮一合,一头就要栽在地上!

    精神放松了,来自最原始的身体需求开始抗议——困,实在太困了!

    也不知胡一辉是怎样出的手,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被轻轻横抱着,这个姿势用来睡觉实在是很不舒服,不过徐若萍哪能计较这许多,别说被抱着,就算站着她也能睡个天昏地暗!

    离自己租住的公寓只有很短的距离,胡一辉脚步放轻,走得极缓且慢。

    头靠在他柔软结实的胸脯上,徐若萍睡得踏实而又知足!

    舒舒服服的徐若萍正美滋滋地发着春秋大梦,突然自无端处起了一阵大风,胡一辉一个不留意,徐若萍便被卷飞出去!

    他抬脚正准备上前去追,却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猛晃徐若萍的肩膀,心急如焚地问道:“阿萍,你怎么啦!醒一醒,别吓我!”

    徐若萍被来人摇得好一阵心烦气躁,半睁着眼睛一瞧,低低叫了一声:“外公!”

    再一次倒在来人的怀里呼呼大睡!

    胡一辉霎时明白,此人就是徐若萍口中授她学艺的外公,不由得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起对方来,并且恭谨地解释到:“不急,徐若萍只是修为太低,顶不住这三天两夜的折腾,昏睡过去而已!”

    来人正是徐若萍的外公,徐若萍家族的族谱上外公的名字叫葛三根,徐若萍问了对方好几次,对方都回答得十分含糊其辞,显然这位不是徐若萍在这一世的农民外公葛三根。

    难不成竟是传说中那位神秘失踪的石恨生?

    胡一辉默然站在不远处,不动声色地把神识外放,仔仔细细把对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扫了一遍。

    对方也在不约而同做同一件事情。

    一时间死寂一片,只远远传来高速公路上飞驰的汽车高速行驶的破风之声。

    老人家突然开口,问:“何谓静?”

    胡一辉愣了一下,半秒后反应过来,这是问法。

    修仙界中长辈探试晚辈的道行,又不想造成对方有所伤害,往往选择问法。

    既然是徐若萍的长辈,胡一辉当然要努力表现,当下不慌不忙地回答:“一念不生谓之静。”

    “何谓坐?”

    “寂然不动谓之坐。”

    “何谓金?”

    “万古不易谓之金。”

    “何谓丹?”

    “阴阳和合谓之丹。”

    这是道家丹鼎派静坐的要旨,二人一问一答,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在客客气气地相互切磋学问,实际上都在不动声色地私底下用神识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把对方像ct扫描仪一样扫了一遍。

    片刻后,二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原来是你!”

    胡一辉心里面天人斗争了片刻,决定还是不想在徐若萍面前揭露对方的身份,白眼却快要翻到头顶:“真不害臊,居然自诩为某人的外公!”

    他既然笃定对方不是石恨生,就没有必要去做那低眉顺目讨好女方家长的事情,相比于刚才毕恭毕敬地回答问题,现在的语气就显得冷淡而无情。

    对方反唇相讥:“彼此彼此!我虽不害臊,你却不知廉耻。作为殿下的大仇家之一,还敢堂而皇之出来献世!四百年前殿下魂飞魄散被逼再入轮回,都说是你干的,可有冤枉!”

    闻言,胡一辉登时仿佛遭了雷劈,脸色黑过锅底,双拳头指关节处被拽得格格作响,咬着牙忍着内心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低声吼道:“你活得不耐烦了!”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胡一辉的反应会如此剧烈,微微一怔,从鼻子里哼道:“真有种,待会清风山见!”

    撂下一句话,抱着徐若萍眨眼间不见。

第59章 好大一股怨气

    清风山位于大g市市中心,山体相当宽阔,由几十座大大小小的山脉组成,地形略呈斜长方形,呈东北西南走向,东西宽约四公里,南北长约七公里,山上沟谷纵横、坡度陡峭,气候温暖潮湿,树木常年青青,一度被誉为大g市的“市肺”。

    外公把徐若萍抱回公寓后,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她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不妥之处,便一个闪身,瞬移到清风山。

    清晨,东方刚露鱼肚白,清风山上云雾缭绕,在某处至高点则充斥着一股暴戾的煞气,夹杂在白云一般的水雾里头,稍微有点道行的人只要行至山脚,都能感觉到其汹涌翻腾的肃煞气!

    胡一辉已经等在那里有段时间,脸上的怒气如暴风骤雨来临前天空中的滚滚乌云,双眸冰冷如万年不化的雪山寒潭,漠然地望着远处公路上起早的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栉比林立的高楼大厦。

    徐若萍的外公双足甫一落地,胡一辉就以闪电般的步法欺到他的身后,招呼也不打,右手一抬,五指并拢,以雷霆万钧之力狠狠地插他后脑。

    他一声不哼就对徐若萍的外公狠下杀手,可见其真的被触了逆鳞。

    徐若萍的外公侧身闪开,脸上发生了一场微妙的阴晴变幻,道:“你小子下手好狠,本来我还打算念在你今世几次三番及时出手救护殿下的情分上放你一马,如今看来,着实得让我好好教训一顿才是正经!”

    胡一辉双眼含刀,舌尖带刃:“好大的口气,谁教训谁还不一定!”

    说话间人已急纵而上,双手掌各自并拢五指,左右挥出,呼呼风声中如雄鹰钢爪,插向他的脸门、喉骨、小腹以及下盘。

    徐若萍的外公脸色微微抽动:“好小子,哪里学来的邪门武术!”

    同时身形转动,双掌并推,以两只手来抓他双掌。

    胡一辉鼻子哼哼:“要你管!”

    他的手掌忽高忽低,仿佛一尾滑溜无比的小泥鳅,从徐若萍的外公双掌之下穿过,波的一响,插在他的小腹上。

    不料对方的护体真元浑厚无比,反弹而来,震得他的护体真元自然发出,和对方反弹而来的真元相撞,就在这两股巨大的真元将触未撞、方遇未接之际,胡一辉的掌力忽而无影无踪地消失了。

    徐若萍的外公一愣,疑惑地抬头看他:“怎么不比了,想起来要尊老爱幼吗?”

    胡一辉嗤笑一声:“咱们不比拼法力,就只比拼拳脚功夫!”

    徐若萍的外公面无表情地应道:“好!”

    心下里不禁暗暗称赞,想不到这小子看似莽撞,实则心细如发,这里离都市甚近,比拼法力可能引来雷电,搅合了此处的气象可不是小事!

    当即收起全身真元,右手一起,风声猎猎,直袭胡一辉胸口。

    胡一辉这一次没有伸手抵挡,身形侧过,避开他掌力。

    徐若萍的外公右臂斜弯急转,手掌竟从绝不可能的弯角横将过来,拍的一声,已击中他背心。

    胡一辉的身子登时成了一只断线的纸鸢,在空中平平地飞出去,头朝下脚朝上直坠地面,急忙挥掌拍出一道劲风,借力打力,在半空中狼狈地翻了个跟斗,险而又险地双足落地,避免了摔一个嘴啃泥。

    饶是这样,胡一辉的内府真元仍然翻动不休,极力运气调息片刻,才稍稍缓解。

    徐若萍的外公故意把眼睛瞪成斗鸡,问:“怎么了,小朋友,没摔倒吧?”

    胡一辉一声不吭,拔步上前,右掌扬起,挥向徐若萍外公头上的天灵盖,徐若萍外公把脑袋往旁边一闪,右足踢出,同时暗暗运劲蓄在指上,快如电闪般一指截在胡一辉右手手臂上,胡一辉身形一晃,避开对方的横踢,却避不开对方的手指,右手手臂一麻,向后便倒。

    胡一辉一时间惊怒交集,拚起全身残余内力,左肘一个肘锤向徐若萍外公胸口猛撞而去。

    徐若萍的外公躲闪不及,砰一声,被撞个正着,二人双双坠地。

    徐若萍的外公踉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胡一辉却像个充满了气的皮球,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爬起来,又蛮牛一样冲过去。

    二人都收起了一身的道术仙法,拼起拳脚功夫,虽说修行中人大多会顺便练点修真武学,但却都招式平平,没什么惊世绝学。

    譬如胡一辉的身手,就显得相当笨重,招数更是呆滞,东打一掌,西踢一脚,不成章法,但好在有一身浑厚的真元护体,平平无奇的招式使出来,反而成了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武学境界。

    徐若萍的外公接招时不徐不疾,脚步移动得也极缓慢,两人纵高伏低、东奔西闪,半小时功夫,已接连过了六十余记凌厉无伦的招式。

    正打得兴起,突然,东边泛起鱼肚白的地平线上,一条水桶般粗壮的黑气冲天而起,轰隆一声仿佛有几十斤**炸破山体,响动如巨石砸在水面上,一圈一圈的涟漪颤颤传来!

    胡徐二人同时住了手,并暗灌真元于双眼中望过去,同时反问对方:“浩天怨气,你招来的吧?”

    两人身手半斤八两,身上大大小小被对方揍出不少的包。

    胡一辉肿起半边脸庞,说话时仿佛口中含了一颗核桃,道:“我在地心虽端了二姐的一处老窝,但以我的身份,地心里的王八还不敢追来造次。倒是你,这几天没了徐若萍的踪迹,估计都干了不少‘好事’吧?”

    徐若萍的外公左眼圈一圈淤黑,闻言一愣,微微思付片刻,摇头道:“不会,这几天虽然‘拜访’了几个嫌疑最大的倔驴的洞府,但都用栖仙国传国玉扳指打开的结界,量他们这班龟孙子也不敢有半句怨言,更加不敢追来惹我!”

    栖仙国的传国玉扳指?

    玉扳指历来由栖仙国历代国主所有,离京一战后,原来在地心世界固若金汤的栖仙国一系列律法法规彻底粉碎,栖仙国国库的众多宝藏流落在外,其中玉扳指就是黛千凡殒身前交给七煞星君的遗物。

    没错,这个口口声声称作徐若萍外公的老头就是七煞星君。

    胡一辉心道:“老头没必要骗我,这么大的怨气,分明是朝着这边方向而来,又是为何?”

    他纵身上树,手搭凉棚向外远眺,见那深渊一般的怨气极其压抑,仿佛马上要倒伏而来,将他们两个压在下面。

    胡一辉胸中陡生一阵被压迫的窒息感,身上的法器忽然尖鸣一片。

    胡一辉:“不好!赶快回去,这道怨气是冲阿萍来的!”

第60章 作为失败的典型,你实在太成功了

    胡一辉身影一闪,脚下生风,往徐若萍租住的公寓方向赶去。

    七煞星君紧随而至,挨到他身边,有意无意地眨眨眼,问:“万妖国灭,躲在其国都的黛月公主被你救走,事后却异变横生,坊间都传当年是你打得殿下香消玉殒,可据我看,此话似乎有些出入,作为殿下的监护人,我有权问你,此事到底孰真孰假?”

    胡一辉脚步不停,胸口一窒,反问:“离京一战,化为飞灰齑粉者不知凡几,惨烈程度比起我灭万妖国之战有过之而无不及,坊间同样盛传黛千凡是中了你的七星玄杀术而魂飞魄散,此事到底孰真孰假?”

    七煞星君仿佛被人用细针在心尖上狠狠扎了一下,顿了半刻,又追上来,回答:“真的!”

    胡一辉打了个突,似乎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直眉楞眼地回答这个问题,深吸了口气,回答:“假的!”

    七煞星君一听,大大地舒了口混沌气,又不依不饶地追上来:“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说,殿下是被你亲手杀死的?后来又传,你排除万难,本命剑被折,三花被削,历尽凶险前往蓬莱求得仙方,把她的魂魄修补好,让她再入轮回?两个版本,哪个可靠?”

    七煞星君成了个嘴碎的老头,喋喋不休地问了一大窜问题。

    胡一辉却再也不作半句话语,不多时,二人远远地瞧见徐若萍左臂斜挎着一个双肩包,匆匆从公寓楼下走了出来。

    一边走,一边拿着个牛油方包狂啃,抓个手机,鼓着腮帮子冲着里头大吼:“什么?你才是庸俗懒惰的人呢?花姐,不是我说你,要不是遇上社会主义好时期,你早就只能喝西北风了,还能天天搓麻将搓得腰酸背痛!”

    一会又换了张脸,唯唯诺诺道:“知道了,老爸!我也就说说她而已,这么多年了我都这么个态度对她,也没见她什么时候想不开过。家里的人都宠她纵容她,我再不管管,恐怕她都要翻天了!哦,是,是,一会回单位一定马上向领导报告这两天旷工的原因!”

    胡一辉和七煞星君隐在人流后面,远远地离她大约十米左右的距离,此二人大概干这行干得年深日久,左躲右闪,从容不迫地随着她一同进了医院,然后气定神闲地装成半个病人家属在附近溜达。

    徐若萍就职于某间大型三甲医院新的分院,该院刚刚竣工不久,巍峨肃穆的住院大楼立在两旁,中间是一个用特殊玻璃作顶的三层门诊楼。

    天已大亮,满满的热情洋溢的阳光实打实地透过落地玻璃,铺满了整个门诊大堂,两边的分诊台上,里三层外三层筑起一堵又一堵的人墙。

    中央空调开得很猛,七月的天时大家头顶着大太阳挤在一处,却是个个脸上惬意得很。

    徐若萍汗流浃背地往门诊大楼旁边的电梯间一站,一阵阵凉飕飕的冷风随着过往人群迎面扫过来,一冷一热,忍不住连连打了几声喷嚏。

    上午是例行早会,徐若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交班检讨,被主任单独留在办公室里。

    她紧张得要命,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领导无情地扫地出门。

    谁知道在里面等了半天,却是等到了工会的许嘉敏老师苦口婆心的一通劝说,都是什么“情场失意是人生常有的事情,不必介怀!”“做人不要认死理,无须在一棵树上吊死,放眼身后,一片森林等着你”云云!

    一个小时的长谈后,徐若萍毫发无损地回到了工作岗位,口袋里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两声,她随手拿出来一看,差点笑喷,心道:许老师办事果然雷厉风行,才刚说要给我介绍对象,这会就发来一个联谊会活动内容。

    一时间觉得心头一股暖风佛过,坐在边上一张共用电脑桌上,用自己的工号点开了医用软件,细细浏览了一遍今天自己负责的病人信息。

    一个五大三粗的女汉子垒着一叠厚厚的病历本走到她面前,努了努嘴唇,道:“给,今天你负责的病人病历,待会主任查房时,你负责记录,记住了哦!”

    此人名叫马淑珍,是一个有着十几年临床经验的主治医师,医术不错,脾气却很火爆,心眼跟针眼等大,从前徐若萍见工实习期间,没少被她穿小鞋。

    徐若萍作为新人,自然得毕恭毕敬地向对方示好,马上低眉顺目地回答:“好好,我马上整理好!”

    马医生扭着水桶腰走开了,并撂下一句:“今天你白加黑,别以为失恋了就大过天,寻死觅活的玩失踪,我们顶替你的班可是要补回来的!”

    医院里工作不比普通白领,每天朝九晚五地上下班,医院24小时对外开放,无论白天黑夜都必须有医生在岗,这样就导致医生的工作作息三班倒,白班(大约早上8点到下午5点,中间休息两小时)、中班(大约早上8点到下午3点或10点到5点,中间没有休息)、夜班(下午5点到第二天早上8点,休息一天半)轮流上。

    白加黑就是白班加上夜班,在医院里很多年轻的医生为了连续休息,经常选择这样的班,累是累了点,好在后面多了休息时间。

    徐若萍暗暗向天翻了翻白眼,心道:二舅奶奶的,我都早忘记这件事情了,你们这帮二五眼还一天到晚提过来提过去,烦不烦啊!

    忍不住偷偷打开网络,玩一玩qq舒缓舒缓心情,却发现里面有不少朋友的留言,随手点开一看,徐若萍差点被气成皮球。

    李湘莹留言:“作为失败的典型,你实在是太成功了。来,有空姐请你喝一杯,庆祝你的第n次被劈腿。开玩笑,是第n+1次重获自由之身嘛!”

    巧兰留言:“当生活心怀歹毒地将一切都搞成了黑色幽默,我顺水推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流氓。爱情又不是人民币,何必天天来惦记。若萍,加油,你行的!”

    易云留言:“说金钱是罪恶,都在捞;说美女是祸水,都想要;说高处不胜寒,都在爬;说烟酒伤身体,都不戒;说天堂最美好,都不去!若萍姐,记住,男人都是骗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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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尘缘介绍:
前世,她,学艺不精却又爱打抱不平;他,道行高深却高冷桀骜······ 今世,男主:“卧槽,学了这么久竟然还处在筑基阶段!”女主厚着脸皮:“其实我是个天才,只是天妒英才······” 大家快来围观,女主如何搞笑修仙,爆笑打怪;而男主,如何被气成只葫芦······ 求推荐,求收藏,谢谢!(欢迎加入莲影儿小说交流群:1087176904)无妄尘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妄尘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妄尘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